[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59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章:修羅行兇,府衙養氣

     顧名思義,山角村就是個小山村,背靠大山,前面卻沒有流水。

    整座村子有人家三十五戶,人口共一百零一人。雖然距離嶗山府不算遠,但所在位置隸屬山區,崎嶇難行,地理偏僻,難通人馬,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雍州動亂,對於此地並未形成太大的衝擊。

    在就在昨夜,全村上下,盡遭屠戮。

    所有的人,以及人所養著的雞鴨貓狗,無一倖免。

    人頭、牲畜頭,全部被斬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村口之處。然而村子內外,一點血都看不到,彷彿流出來的鮮血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正是修羅血祭的典型形式!

    修羅魔騎屠戮此地,用意很明顯,這是一種宣告:魔騎到處,雞犬不留!

    他們來了!

    今天是山角村,明天,會是嶗山府境內任何一處。

    「這些惡徒!」

    江草齊一拳打在桌子上:「我馬上率兵過去圍剿!」

    陳三郎冷靜地道:「不用去了,他們肯定早就離開,你們去,只會撲個空。」

    「可我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呀,不出城,如何能找到他們?」

    陳三郎搖搖頭:「如此,正中他們下懷,等我們疲於奔命,他們便會乘虛而入,將我們各個擊破。」

    修羅魔騎不同常人,乃是修羅魔教的魔兵,與道兵佛兵同理,每一個都千錘百煉,不存理智,道法不侵,凶悍無比,乃是近乎完美的殺戮工具。

    江草齊問:「既然如此,我們該如何應對?」

    山角村地處偏僻,全村被屠的消息或許還能封鎖得住,但當修羅魔騎第二次出手呢。

    這事情若不能盡快解決,終究會鬧得滿城風雨。到了那時候,人心惶惶,誰還敢下田種地?誰還能安心生活?

    陳三郎想了想,道:「這些魔騎並無情感理智,形同行尸走肉,他們行事,必然有人來指揮才行,這個人,就是他們的關竅所在。」

    「修羅法師?」

    「不錯,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然後殺死他!」

    江草齊又問:「這法師肯定跟魔騎一起,找到他,也就等於找到修羅魔騎了。關鍵的是,怎麼個找法?」

    陳三郎道:「此事我來做,姐夫,你挑選好兵甲,全要重甲鐵騎,人數多多益善,只要發現了魔騎行蹤,便即刻出城剿殺。」

    「好。」

    江草齊領命,起身離去,要到軍營了挑選人馬。

    偌大堂上,剩陳三郎一個。一會之後,讓人請周分曹來。

    很快周分曹便來到,陳三郎把山角村的事告知。

    聽完周分曹也是義憤難平:戰亂交鋒,不可避免總會禍及平民,但像修羅魔教這般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的,卻是少見。

    陳三郎道:「你這些時日注意城內風聲,若有人借此生事,傳揚魔教者,就立刻抓起來。」

    「我明白。」

    目送周分曹離去,陳三郎靜坐於堂,一片沉靜。

    這府衙在蠻軍入境時曾遭毀壞,不過後來蘇鎮宏入主,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修建回來了。格局擺設,更具氣派。

    為官者,講究官威。

    這份威儀,並非本身天生就有,而是通過「養」出來的。官氣煌煌,威嚴自露,便是這個說法。

    養氣,需要借助外物,官氣也不例外。一要官袍加身;二要官邸衙門;三還要印章名分。

    諸種條件具備,人在其中,便能養出官氣來。當成氣候,便有威嚴。人見著,心生畏懼。

    這也是但凡衙門辦公處,都要建造得八面威風的一大原因。不如此,便難養氣。

    陳三郎入主嶗山,但還沒有聖旨下來,名分未定,也沒有讓人裁剪官袍來穿,依舊穿著平常的儒衫衣飾。

    一身布衣形象,但也能養氣。

    腦海世界,一書浮現,書篇之上,無數氣息繚繞,更有許多氣息源源不斷地加入進來,如水滋潤。

    這些氣息,都是陳三郎入主府城,實施了一系列政令後,才積攢起來的,目前還停留在書篇面上,不曾煉化吸收進來。

    當下,他覺得時機已到,也不去別處,就坐公堂,冥思默化。

    《浩然帛書》共有九頁,今天為止,已經翻開了五頁。每開新篇,都有新的感悟,開卷有益,受益匪淺。表現出來的,正在斬邪劍上。從《煉劍術》,到《仗劍術》,再到劍符……每一步的成長,都威力倍增。他又學了許氏拳經和許氏刀法,融合過來,補益不小。

    小龍女夢中傳道時,曾有言道,說此法不同尋常,當從世間求,當青雲直上,可見社稷神器。

    當中意思,便指人心念力。

    道釋兩家,要網羅香火,就得廣開廟觀,導人跪拜,祈求許願。而陳三郎立足世俗,走功名官道,當政令實施,民眾獲益,便有反饋,而且數量龐大,滾滾而來,實在算是走了一條捷徑。

    當然,凡事都有利弊,若事有顛覆,反噬之力也是兇猛異常。如果起了衝突,更等於作繭自縛,難以掙脫。昔日面聖時,帛書被王朝龍氣纏繞,便失去了玄妙,掙紮了許久,後來還是借助許念娘的無敵刀意,這才破繭而出,恢復正常。

    陳三郎積攢了足夠的氣息,便運轉起來,作用在書篇上,潛移默化,一點點的,要去掀開未知的書頁,好看到上面的字句。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堂昏暗了下來,卻是暮色席捲,到了傍晚時分。

    堂上靜悄悄,只有起伏的呼吸聲,之前陳三郎下了令,沒有十分火急之事,不得打擾,因此一直無人來。

    又不知什麼時刻,有明月光華從屋頂的天窗照入,映在地面上,亮堂堂一片光。

    這片光彷彿也同時照在了陳三郎的心上,他霍然明悟,那書篇翻動,翻開了新的頁面。

    第六頁!

    頁面上字跡湧現,古樸深奧,讀之,意味無窮。沉浸其中,手不釋卷,可廢寢忘食。

    他呵呵一笑,便睜開眼睛,張口吟道:「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啟蒙起,而立至,終成不惑。

    嗡的一下,小劍似鳴,狀甚愉悅。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一章:京城之秋,王朝之暮

     入秋的京城,秋風蕭索。每一次吹拂,都裹挾著不少沙塵,漫天飛舞,灰濛蒙一片。當落下時,灑在屋頂上、街面上、樹冠上。看上去,髒兮兮的樣子,並且會一直如此,直到一場大雨降臨,才或有可能清洗掉。

    然而秋冬的北地,氣候乾燥少雨,往往兩三個月都落不下一滴水來。等到隆冬嚴寒,有雪花飄落,雪片濡染到那層塵垢,更顯骯髒。

    風沙吹在紫禁城上,旗幟飛揚。

    有消息出來,今早聖上又咯血了。這個月,已經是第八次,後面幾次,一次比一次密。現在的他,整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自從病倒,皇帝就難以理事,朝野之上,分成了兩派,一派以七王子為首;另一派,以四王子、五王子為首。

    兩派之間,夾著一個內閣首輔蕭易安。

    四、五王子一直居於長安,根基深厚,然而七王子本來鎮守涼州,有鐵騎十萬,彼此之間,倒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但歸根到底,還得看皇帝心意如何,最後會把位置傳給哪一個。在民意上,七王子佔了上風。他戰功顯赫,性格沉穩,素有皇帝壯年風範。

    那時候的皇帝也是一代明君,政務勤勉,寬以待民,王朝天下,一片欣欣向榮光景。

    只可惜,到了晚年,皇帝開始沉醉丹藥之道,要求長生,因此生活荒誕起來,疏於政事,最終導致各大州域刺史擁兵自重,再難以駕馭,並漸漸形成了割據之勢,埋下了現在石破軍作反的禍根。

    對此,朝野之上,很多人都覺得國師淨往責無旁貸。

    釋家也有長生道,號稱極樂世界。

    自從淨往擔任國師以來,皇帝每天敲木魚聽經的時間比審閱奏章的時間要多得多。

    屬於老皇帝的時代注定將一去不復返,當下關鍵在於如何力挽狂瀾,平定天下。

    這需要一位勇猛之帝!

    譬如七王子。

    老皇帝大概也是有此主張,否則何以會把七王子從涼州召回京城?

    只是,皇宮之中,每天木魚誦經不斷,但聖旨始終不見出。

    各王子心裡著急,各大臣心裡著急,整個天下,都在著急。

    石破軍反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了雍州,雍州刺史郭宏圖連夜帶著滿車美人逃到京城裡告狀,成為一大笑料。許多人心中恍然:原來不是每一個封疆大吏都能打的。

    郭宏圖此舉,使得朝野嘩然。當即有御史上書,言辭激烈,要治郭宏圖失土之罪,該打入天牢。

    好在郭宏圖在京城也有人,多年以來,每年打點的無數銀子還是起了作用。一番扯皮之下,他被定了「失職」,被軟禁起來。

    說是軟禁,那府邸如同花園一般,寬敞可跑馬,假山流水,亭台閣謝。景色宜人,當然少不得一大群鶯鶯燕燕,每天飲酒作樂,頗有樂不思雍之意。

    石破軍大兵壓境,進迫中州,天下為之震動。朝野中幸得還有蕭易安沒有慌神,趕緊請聖旨,號召天下勤王,並封李恆威為鎮國大將軍,統領三十萬聯軍在中州邊境集結,形成防禦戰線,總算緩住了蠻軍的腳步。

    石破軍叛亂,在某種程度上還緩解了王子爭位的激烈矛盾。好比兄弟們正在家裡爭家產,爭得不可開交,這時候,有外人打上門來了。

    古書有云:兄弟鬩於牆,外御其辱!

    李恆威忠於國,乃是上將,對付石破軍有一定把握,暫時可壓得住。但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揚州元文昌上書,稱管轄下涇縣縣令陳道遠貪贓枉法,魚肉鄉里,大興土木,無法無天。南陽知府接到狀告,派兵拿人,不想陳道遠蠻橫不服,膽敢反抗,還殺了南陽府的人,簡直膽大包天,形同叛逆……

    元文昌洋洋灑灑,千字奏章,陳述陳道遠數大罪狀。因此要朝廷下旨,削去陳道遠所有功名,貶為白丁,再依法緝捕,交給大理寺審判。

    這封奏章,掀起了軒然大波。

    陳道遠誰人?

    新科狀元,三元及第,更重要的是,還是皇帝欽命的。想當日,陳三郎會試文章開始之際並未得到青睞,不在一甲之中,卻是皇帝看了數卷文章皆不合心意,痛斥大臣,連著兩次,才終於把他的文章放上來了,被皇帝一眼看中。

    再說了,陳道遠這個涇縣縣令也是皇帝欽命的。

    依照正常程序,會試前三名,一般都直接進入翰林院做事,極少外放。翰林院乃人才基地,熬得幾年,很快就能上位。這也是對於一甲進士的褒獎,以及看重。

    陳道遠倒好,直接讓一封密旨弄到涇縣當七品縣令去了。縣令當然沒有養在翰林院裡好,許多人覺得,這是陳道遠被貶。

    問題在於,皇帝又御賜了一把劍給他,這裡面就有文章了。

    世間萬事,但凡與欽命御賜沾上了關係,便具備了某些非同尋常的意義,值得深究。

    許多人都搞不懂皇帝葫蘆裡賣什麼藥,讓人費解。有一種說法是皇帝想以陳道遠為棋子,安插到涇縣裡,能試探下元文昌的態度。

    這個說法被不少人認可。

    也有人認為皇帝此舉並不高明,或會刺激到元文昌,讓他起兵作反,從而適得其反。

    持這般態度的,多是保守派。

    皇帝突如其來的病倒,讓這個爭議告一段落,元文昌沒有動靜,石破軍已經反了。

    滿朝文武,焦頭爛額。

    但這只是開端,這不,元文昌開始出題發難了。

    元文昌與陳道遠之間的是非矛盾,明眼人都心裡亮堂堂的,兩者為人,大夥兒也是一清二楚。其實到了這個份上,事實如何,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邊的人,哪一個最不能得罪。

    答案顯而易見。

    當即便有大臣上書,要陳道遠返京請罪。陳述緣由,再做定奪。

    這個主張得到了不少大臣的同意,在他們看來,當下之急,大局為重,先要穩住元文昌再說。

    只是一片雜亂之下,誰都不知道陳三郎人在何處。好幾天後,才有消息傳回,說陳三郎跑到雍州去了。

    朝野再度嘩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二章:朝野問罪,道觀問路

     陳三郎逃離涇縣,沒有入京,而是去了雍州,這消息掀起軒然大波。諸多大臣義憤填膺,紛紛上書呵斥他目無朝廷,不把法紀放在眼裡,此等行徑,已是大罪!

    吏部尚書徐守義上奏,其中有詞曰:朝政綱紀,中有大義。為臣者,當為君分憂,死而後己!陳原身為臣子,擅離職守,為一罪;無故惡封疆大吏;為二罪;既犯罪錯,不思悔改,潛逃之,為三罪……

    簡直把陳三郎視為十惡不赦的天下罪人。

    這奏章引得不少大臣附議,紛紛上書應和,都主張把陳三郎抓回來。

    只是陳三郎去雍州了,該怎麼抓卻成為了問題。眾所周知,現在的雍州是什麼狀況,官府體系早垮了,蠻軍、賊寇、義軍、修羅教……各種勢力交纏,兵荒馬亂的。

    雍州淪陷,朝廷力有不逮,自知在短時間內無法收復,就很聰明地廣發公告,但凡在雍州站得住腳的義軍,便可上書申請朝廷封官。縣令、同知、甚至知府都沒問題。要是誰有本事,能一統雍州,又願意效忠朝廷的話,直接就是刺史大人了。

    反正目前發放的都是官帽子,不用真得給錢給俸祿。

    此舉意在號召留在雍州的民眾奮起反抗,從而能不斷削弱蠻軍的力量,給朝廷大軍創造機會。

    還別說,還真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雍州境內,義軍成千上萬,達到一定規模的隊伍就有十多桿旗號。

    當然,這也與蠻軍的暴虐無道有關,不給活路,肯定得抗爭。但無可否認,官帽子的吸引力也不小。平常時候,只有千辛萬苦考功名是唯一路徑,現在富貴險中求,有了新的盼頭。

    石破軍攻佔雍州,只顧席捲收割資源,擄掠青壯,強迫入伍,真如蝗蟲過境一般,並不治理地方。過境之後,哪管它白骨遍野,洪水滔天!只在個別比較重要的城中留下兵力來鎮守。比如說雍州郡城內,便留有五千精銳。別的地方,基本無人留下。

    這些空白地方就成了義軍目標,有時候為了搶佔地盤,義軍之間發生激戰,互相兼併,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當初蘇鎮宏能長佔嶗山府,實屬難得。

    義軍湧現,與蠻軍勢不兩立,如此一來,石破軍大軍的後面,便埋下了不小的隱患。

    不過石破軍也沒有回頭的意思,他起兵之時已經目標明確,便是一往無前,長驅直入,一直打進長安。

    他已無路可回了,作為根基的蠻州,早已成一個空殼子,中間又隔了個雍州。

    只有一路打下去,才有出路。

    這等決策,或者只有石破軍這樣的武夫才做得出來。

    雍州各方動亂,該找誰去抓陳三郎?

    毫無頭緒,也無把握。

    此事就此擱置下來,討論來討論去,都不知該如何下手。

    倒不是滿朝文武都主張問罪,也有些人替陳三郎申辯,說他應該是身不由己,很可能受到了元文昌迫害。

    只是這樣的聲音出來,立刻便有人喝道:「元大人身為一州之長,何許人也,為何偏與一個小小的縣令過不去?再說了,陳原若無過錯,怎不敢進京?」

    竟無言以對。

    陳三郎一向不善交際,別的人考了功名,天天訪友聚會,人情來者不拒。可那時候額陳三郎在京城,與許珺在一起,甚至消失過一段時間,竟讓人以為他失蹤了去。

    況且,他就是個剛考出頭的年輕人而已,出身寒門,不是什麼豪門貴族。現在有人肯幫他說話,多是看在其文壇名聲之上,惜其才。

    其中,便有座師蘇燕然。其奔赴揚州主持鄉試時,親眼見到陳三郎與元文昌之間的交鋒,對於陳三郎很是欣賞。

    然而幾個人與滿朝文武相比,實在難以扭轉局面。最重要的是皇帝病倒,陳三郎的欽命光環不復神奇。現在主事的內閣、四五王子,都對陳三郎不怎麼感冒,至於七王子那邊,曾對陳三郎拋出了橄欖枝,但那時陳三郎不想捲入這番爭鬥漩渦,避之不及。

    如此一來,這些人自也不會盡力替陳三郎分辯。

    秋風寥落,北地的秋要涼得早許多。

    崑崙觀一如往日,忘機真人坐在觀中,不開觀門。

    坐在蒲團上,這真人閉目養神。他是出家人,卻知世俗事。朝野上的紛爭早聽在耳裡,不置可否。

    當日見陳三郎,忘機真人若有所思,便開觀門,還借了一幅畫給陳三郎療傷。

    這是一份信手送出的人情,等於走一著閒棋。倒沒意料到這枚棋子頗不安分,真是夠折騰的。

    真人睜眼起身,望著供奉的道君神像,怔怔出神。過了一會,他低垂下頭,嘆了口氣:「若無為,若有為,安得超然世外?」

    說著,邁步出到院落中,站定,望向紫禁城的位置,突然想起了那位與自己爭鬥多年的淨往國師。真人卻是知道,白馬寺另有安排,就在揚州,有一位得道高僧一直等在那裡,應該是在等一個人。

    釋家講因果,其所要等的人,一定非比尋常。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那位淨空大師是否已經等到了人,又會是誰?

    忘機真人又想到那位驚才絕豔的狀元郎,便是自揚州來的。不過想著,他應該不是白馬寺要等的人,否則的話,就斷然不會來到京城考試。淨空雖然是淨往的師弟,但一身禪功實在了得,很可能還在淨往之上。他看中的人,便會渡入空門,斬卻凡塵因果,那樣的話,如何還可以考取功名,享受榮華富貴?

    如斯想著,思緒始終有點隱晦,莫名感到一絲煩躁,繚繞不去。

    目光轉向灰濛蒙的天空,將近傍晚,暮氣沉沉,喃喃道:「要不要離開京城,出去一次?」

    但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便被否定,又嘆一口氣,自言自語:「石破軍反,攪動了天下氣數,龍脈噴薄,早有定奪,現在再行走的話,注定一無所獲。」

    他更是明白,自己坐鎮京城多年,氣息糾纏,不可分割,也已離不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三章:遍地斯文,滿街美味

     對於京城那邊發生的事情,陳三郎並不知曉。雍州距離京城太遠,又戰亂連連,訊息難通。等有消息好不容易傳遞過來,很可能已經是發生在過去一個多月的事了。

    早失去了時效性。

    好比上次,蘇鎮宏申請封官,可當欽差大臣千辛萬苦地帶著聖旨來到,他都已經駕鶴西遊而去,讓人好不鬱悶。

    既然選擇了雍州,陳三郎就不會太過在乎京城那邊的態度,上書請旨,打發那欽差回京,只是釋放某個信號而已。

    京城太遠,暫且扔到一邊去,先把雍州的事解決。

    當務之急,便是那些神出鬼沒,破壞力極強的修羅魔騎。

    ……

    清晨,有朝陽升東方。

    公堂的門打開了,周分曹與郭楚來到的時候還感到有點奇怪,一進去就看見陳三郎坐在上面,正在執筆揮毫,寫著什麼。

    地上,紙張散亂,足有數十頁之多,上面都寫有字,顯然是陳三郎寫完之後,便隨手扔了下來。

    周分曹一愣神,很快就意識到昨晚公子一直待在此處,並且整晚未睡。

    「哎,公子一定是為修羅魔騎的事煩惱擔憂,殫思極慮,乃至夜不能寐,真得苦了他,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實在無用……」

    周分曹心中嘆息一聲。

    郭楚有些好奇地俯身撿拾起一張紙來,去看上面的字,見竟是詩句模樣,兩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好句!

    他不禁暗讚一聲,然後輕輕地遞給周分曹看。

    周分曹讀了,心有感觸,下意識地以為陳三郎對被迫離開涇縣一事,仍耿耿於懷。

    其實也可以理解,涇縣乃陳三郎故鄉,祖宅在那,考得功名後又耗費諸多精力去營造陳家莊,想以此為基業,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不料事到臨頭,竟不得不遷徙遠走,不正是「恨別」嗎?

    隨後又收到恩師被害的噩耗,當真是「花濺淚」。

    周分曹品讀理解著,簡直感同身受。

    這時郭楚又撿起一張,紙上同樣兩句詩,但並不相同。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好,更好,真是遍地斯文!

    郭楚不禁嘖嘖有聲。

    周分曹忍不住一把拿過來,一下子被那種雄渾深長的意境給吸引住,仔細推敲體味起來。

    顯然,這四句都屬於斷句,定然還有後續才對。

    兩人正準備找地上其他的紙張,看能不能拼成整首詩篇,就聽到陳三郎乾咳一聲,放下了筆,走下堂來:「你們吃了早飯沒有?」

    兩人都是搖頭。

    「那正好,一起去用膳吧。」

    兩人無法,只得跟著陳三郎走出公堂。周分曹心掛地上的詩句,特意吩咐門子,讓他進去收拾的時候,千萬不要把地上的紙張扔掉,得撿拾起來,疊放整齊,他一會回來要看。

    一夜無眠,陳三郎著實餓了,飢腸轆轆的。

    周分曹以為他要返回後宅去吃,不料見他一直往外面走,最後都走到了大街之上,不由好奇問道:「公子,這是去哪?」

    陳三郎回答:「聽聞東街有一家老牌餛飩麵檔重新開張,名曰:雲記,皮薄餡鮮,味道不錯,我們就去嘗嘗。」

    周分曹聽了,眼睛都鼓起來了:公子奔走往來,治理諸多公務,怎地連面檔開張的事都知道?自己可是毫不聽聞……對了,一定是公子關心民生,體恤民情,這才特意去瞭解。真是慚愧,看來自家也不能老是關在房中,得時常出去走動,才能真正清楚市井動態……

    陳三郎倒不知道此時的分曹公浮想聯翩,大發感觸,只顧前行。

    一會之後,三人便到了那雲記餛飩檔中,他們都穿著便服,也不怎麼引人注意。

    這家攤子在嶗山府真是老招牌,有數十年歷史,只是在蠻軍入境時,老闆夥計都逃命而去,荒廢了生意。後來等蠻軍離開後,這才敢回來,但一直沒有營生,直到陳三郎入主,實施了多項便利經濟的政令後,這才重新開張。

    這一開張,便有不少生意,以往的街坊老客,紛紛過來捧場。這不,一大早的,六張桌子就只剩下一桌空著。

    陳三郎笑道:「這雲記餛飩,都是用上湯煮麵,再加入特製料粉,口感香滑,的確不錯。」

    周分曹問:「公子曾經來吃過?」

    「沒有,聞名而已,當下府城,可以說是滿街美味。」

    郭楚聽著對話,也是倍感驚奇。這家面檔雖然說是老招牌,但也就是家簡陋的半露天營生,位置也不算好,開在巷子裡頭,不懂路的還不好尋找。環境佈局,只能說一般,與一些高檔酒樓相比,不知遜色多少。現在的陳三郎,可是一府之主了,偏偏關注這麼家面檔,實在讓人覺得稀奇。

    他卻不知道,這樣的事對於陳三郎來說稀鬆平常得很,其坐舟船都能和那船伕聊上半天,不亦樂乎的。

    這就是覺醒後所不知不覺表現出來的行徑,與時下的王朝制度有些格格不入,旁人見著,難免覺得古怪。

    要知道王朝裡頭,特別是士大夫階層,是非常注重規矩的。吃飯上桌有規矩,接人待物有規矩,生老病死,都有著規矩,不可踰越。壞了規矩,便壞了名分。

    陳三郎偏偏卻不守這些規矩,因此容易得罪人。他也不管,自從掌握斬邪劍,他本身,也有著自己的規矩。

    「老闆,來三碗招牌餛飩麵,再來三斤白切肉!」

    很自來熟地大聲叫道。

    「好嘞,客官稍等。」

    三斤肉,未免太多了吧?

    周分曹與郭楚對視一眼,他們口味一向習慣清淡,早上的時候多吃粥,很少吃肉,即使吃,三五塊足矣。那麼這一大盤肉,豈不是浪費?不過這是公子一番心意,如何能推卻,等會必須多吃幾塊,不教公子失望。

    三人正要往那空桌裡落座,一個打下手的夥計慌忙過來攔住:「三位客官,這位置留給人的了,不能坐。」

    周分曹一聽,面色頓時沉了下來:開什麼玩笑!

    陳三郎淡然道:「那人既然還沒來,且讓我們先坐,等他來了,我們再讓開吧。」

    說著,徑直落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四章:衙門邪風,鷹妖霸氣

     (有支持,有更新!)

    夥計跑去告知老闆,老闆瞅了瞅,心裡默算時辰,那人應該不會那麼早,還來得及,便趕緊上面。

    不多久,三碗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餛飩麵便上桌了,份量十足,上面撒上青翠的蔥花,讓人見著,食指大動。又有一大盤肉,一塊塊切得很薄,盡顯刀功本事。

    陳三郎不客氣,開始大快朵頤。

    「老闆,再來一碗餛飩麵……額,你們還加不?」

    陳三郎問道。

    周分曹與郭楚面面相覷,他們這一碗麵還沒吃夠三分之一呢,份量實在太足。可看公子的海碗,早已光溜溜,連一點湯都沒剩下。一大盤肉,基本都是陳三郎吃的。

    年輕真好呀,能吃!

    公子能吃,表明身體好,更是好事。

    讀書人往往體弱多病,那樣的話,如何能做事業?

    正吃著,就聽到面檔老闆討好般的問候聲:「盧捕頭,你來了。」

    那盧捕頭道:「今日大爺公務多,趕著做事,快點上肉,上酒。」

    「好的……嗯,盧捕頭,你且在外面稍候,很快就好。」

    老闆點頭哈腰,心裡卻叫苦。他哪裡想到那位青年書生這麼能吃,耗去不少工夫;而盧捕頭又提前了來。當下趕緊給夥計打眼色,要他去請陳三郎等人讓座。若是怠慢了,惹得捕頭不高興,那可吃不了兜著走。

    盧捕頭卻不由分說,大搖大擺徑直走了進來,口中說道:「吳老闆,你讓大爺在外面等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把位置給人坐了?好大的膽子!我就來看看,哪個不長眼敢坐本大爺的位置!」

    這一下,老闆頓時慌了,放下手頭活計,跟著進來,生怕盧捕頭動手傷人,鬧出事來,口中叫喚:「捕頭擔待,馬上讓位!」

    周分曹抬頭望去,見到一位膀大腰圓的漢子,很是魁梧,其身上所穿,分明是府衙捕頭的衣裝。見他有些面熟,便是姓「盧」。

    盧捕頭也看過來,本是趾高氣揚的神態,突然見到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容,再認真一看,可不是府衙的分曹公嗎?統管大小事務,除了那位公子外,便是他最大了。

    這一看,心裡立刻一個哆嗦,好像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老闆還不知怎麼回事,賠著笑臉來說話:「三位客官,不好意思,這桌子得讓出來了。」

    其實這時候陳三郎還沒有吃完麵,就抬起頭來看了看。

    盧捕頭立刻認出他來,臉上神色精彩,一雙腿都在發軟髮抖。他可深深知道這位狀元郎貌似人畜無害,可實地裡卻是位不折不扣的煞星呀。當日城裡大戰,血流成河,幾大家族被擊敗後,被俘虜的在陳述罪行之後,全部壓赴刑場,人頭落地。

    那一戰後,城裡誰不知道陳三郎?

    該死!

    盧捕頭恨不得給自己一大嘴巴,可誰又能想到這些人物竟會到這面檔來吃東西呢?

    陳三郎似笑非笑,望著盧捕頭道:「這位官爺,咱們打個商量,你看我們都快吃好了,你可否在旁邊稍等?」

    那老闆知道盧捕頭的脾性,根本沒商量的餘地,正要開口,就聽到撲通一聲,盧捕頭非常乾脆地跪到地上,砰砰就磕起頭來:「小人該死,衝撞了公子!」

    這一下,不但老闆夥計呆住,別的食客也目瞪口呆。有些心思伶俐的,倒隱約猜出了陳三郎等人的身份,不禁發出驚訝之聲,一個個臉色精彩紛呈。

    府城之中,沒有見過陳三郎的人很多,但沒有聽過他的人,卻基本沒有。不管是凶名,還是善名;不管是鐵腕,還是仁政。

    陳三郎一皺眉,喝道:「起來吧,成何體統!」

    盧捕頭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他磕拜得用力,額頭都破了,滲出血來。

    陳三郎不再言語,把面吃完,叫道:「老闆,結賬!」

    那老闆醒過神,忙道:「小的豈敢收公子的錢?這鋪面營生,全依仗公子所賜,才能開張。」

    陳三郎道:「吃東西不給錢,那不成了惡霸無賴了嗎?」

    周分曹當即掏出一塊銀子放在桌上,付賬有餘。

    老闆張口無言,不再多說。

    陳三郎起身離去,周分曹與郭楚緊隨其後。

    他們離去許久,那盧捕頭還木頭似的站在那兒,久久不敢動彈。

    在走回府衙的路上,陳三郎道:「府衙公人,慣於作威作福,此風當去。」

    周分曹立刻道:「公子說得對。」

    其實一直以來,府衙都在整頓,不過時間尚短,而且由於缺人的緣故,不可能一下子就做得完善。再說了,公人在百姓面前霸道,也是老大難問題,歷朝歷代都不可避免,難以根治。只要不鬧出大事,尋常百姓也不會為此進衙門打官司,忍氣吞聲,能過日子便行。

    陳三郎也知道個中道理,不過很多事情總不能因為困難就不去做。周分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陳三郎也並無責備之意。

    到了府衙門外,周分曹忍不住問:「公子,魔騎那邊,可曾想出對策來了?」

    這事十分緊要,容不得不關心。

    陳三郎點點頭:「有了。」

    周分曹精神一振:「什麼法子?」

    陳三郎便舉手指天。

    周分曹與郭楚都抬頭去望,但見天空高遠,白雲一片,今天的天氣很晴朗的樣子。

    只是對策呢?

    陳三郎笑道:「對策來了!」

    周郭兩人的視線中便出現了一隻黑點,隨著黑點移動,形體開始慢慢變大,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頭蒼鷹。

    周分曹還是不甚明白,臉現茫然之色。

    但見那頭蒼鷹振翅飛翔,盤旋而下,竟是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臨到近處,便有勁風撲面,使得鬚髮都被鼓蕩得飄拂起來,勁風吹著,連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好大一頭鷹!

    周分曹和郭楚面色一變,露出駭然之情,都差點大叫,要公子躲進府衙去了。

    巨鷹呼嘯而下,落在陳三郎身前,收斂雙翅,雙足立地,竟把頭顱低垂下來,駭人的長長彎鉤利喙輕啄於地。

    鐸鐸鐸!

    三下,它在朝著陳三郎行禮。彷彿不是一頭鷹,而是一個人。

    周分曹與郭楚再一次面面相覷,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6
第三百七十五章:鷹翱雲霄,馬出連營

     這蒼鷹真是巨大,世所罕見,一身羽毛,威風凜凜,站在那兒,便比人高,抬頭起來時,鷹眼顧盼,閃爍出駭人的光芒。

    陳三郎介紹道:「這是逍遙道長養的鷹,名為祈福。」

    不得不說,道士起名的水平真讓人不敢恭維。

    周分曹頓時釋然,逍遙富道乃神仙人物,卓越不凡,養的鷹大點,那也是能夠理解的。很快他就想通了個中關竅,驚喜地道:「公子是想借助此鷹來找出修羅魔騎的行跡?」

    陳三郎點點頭:「正是。」

    鷹擊長空,翱翔天際,居高臨下,一對鷹眼更是銳利無匹,俯視之下,萬物無所遁形,用它來搜尋修羅魔騎最是有效。更不用說,這還不是一頭普通的鷹,而是一頭妖鷹。

    何為妖?

    事有反常,物具靈通,便為妖。

    這妖鷹修為已經上了火候,可變幻出人身,一直隱在嶗山後山修煉,若非當初逍遙富道設計,使得它中了神蠶毒,從而收入陰陽葫蘆中。如果正面交鋒,道士根本不是對手。

    逍遙富道得了此妖,便施展秘法,抹去其自主靈智,借助葫蘆功用,養起來,成為道兵。

    現在的鷹妖是不能變幻人身了,但具備更為強悍的肉、身和力量,與此同時,也能通曉人意,傳達訊息。

    逍遙富道與陳三郎並肩多時,心有靈犀,知道魔騎入境,當即派遣鷹妖來相助。

    鷹妖行禮,陳三郎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它頭頂上的一撮黃金色澤般的羽毛,輕聲道:「去吧!」

    平地一陣狂風,鷹妖展翅飛起,直上雲霄。片刻間,又化為一個小小的黑點,只有鷹嘯餘音,隨風傳下,不絕於耳。

    「真神鷹也!」

    周分曹讚歎不已。

    有此鷹幫忙,對付魔騎便有了一大臂助,簡單了很多。

    「公子,我們先去做事了。」

    說著,周分曹和郭楚告辭,返回府衙公房中處理各種事務。有了郭楚分擔,現在周分曹輕鬆了許多,起碼不用再熬夜。

    鷹妖已去巡邏探索,順利的話,不用多久便有回應,應該先做好出戰的準備,陳三郎也不進府衙,叫門子牽出馬來,揚鞭策馬,奔向軍營。

    軍營位於嶗山府西南角處,圈了一大塊地方,成為軍務要地,閒人勿進,不得靠近。

    軍營之中,大概能分成兩大區域。一為軍舍,是兵丁軍士住的地方;一為練場,就是操練之地。軍舍一排排,一間挨著一間,練場則是一大塊場子,一般來說,營中兵越多,場子就越大。

    到了軍營柵門外,守門的兵丁認出了陳三郎,趕緊進去稟告,很快江草齊便到門外相迎,接陳三郎進去。

    江草齊全身披甲,臉頰上可見汗水,應該正在操練兵士。

    陳三郎也不客套,直接問:「重騎兵挑選得怎麼樣了?」

    江草齊回答:「只得三百騎,餘者都是輕騎,上千。」

    重騎全身甲冑,連人帶馬,包裹得密實厚重,這般重量,非同小可。拋開鎧甲難得的因素,光是找出能具備如此負重的軍士,都相當困難,得百中挑一才行。不過裝備重甲長槍的騎士在戰場上也是一大殺器,所向披靡,悍勇難當,殺傷力十分可怕。

    短時間內,能練出三百重騎,其實已經超乎陳三郎意料了,看來這位二姐夫果然有一套。

    江草齊想到了什麼,立刻問道:「找到他們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所以過來,先讓你把兵甲集合起來,隨時出城。」

    「好!」

    江草齊臉上表現出一抹興奮之意,他對修羅魔騎深惡惡絕,恨不得立刻能殺出城,將對方斬殺殆盡。

    陳三郎並沒有與他一起去,而是在軍營信步而行,算是巡察。

    軍營重地,不許閒雜人等亂入,但陳三郎何許人也,自沒人敢來阻擋。只轉了半圈,江草齊派人來告知,所有騎兵都集合完畢,只等號令。

    陳三郎想了想,說道:「現在就馳騁出東門,在城外三里處駐紮吧。」

    提前讓兵甲出城,有著諸多便利,發動起來,更加快速,也避免夜間出城的不方便,從而機動性十足。

    江草齊也不多問,立刻領兵呼嘯出營。軍營之中,有張博坐鎮,還有幾名裨將都在。

    三百重騎,五百輕騎,一共八百,都是騎兵,奔馳起來,馬蹄聲如雷,敲打在地上,發出轟然之音,讓人聽著,兩股戰戰,驚心動魄。

    騎兵穿過長街時,雖然放緩了速度,但這麼大陣仗,怎能不引人注目?一時間,惹起無數議論:

    「這麼多騎兵出城,是要做什麼的?」

    「難道有人打過來了?」

    「沒有的事,不懂不要亂說。依我看,倒像是要我們出兵攻打別的地方了。」

    「嘩,真的嗎?要打哪裡?」

    「肯定是鄰近的懷山府呀!」

    這人說得一板一眼,煞有介事般,倒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可。

    雍州亂戰,各大地方互相攻擊,互相兼併,已是常態。人心皆如此,得了一地,就想得更多。

    雖然看起來,有點操之過急了。

    騎兵出城,很快到了駐紮的地方,紛紛下馬,安紮營寨,也不用多講究,能住人,能有地方做飯便行。

    這趟出行,準備的是速戰速決的戰略,每個人只備有三天的乾糧,另有少量的米糧和菜蔬。

    主營中,陳三郎與江草齊相對而坐,談著事情。陳三郎把妖鷹來援之事說了,江草齊聽完,很是欣喜,他馬上就意識到妖鷹的作用效率,怪不得陳三郎現在就讓兵出城,提前做好準備。要是等妖鷹回報,然後再出兵,只怕就晚了,會錯失戰機。

    白天無事,到了夜間。將士們早生火做飯,吃了頓飽,也不脫甲,就地歇息。

    今晚不見明月,幾顆星辰寥廓,有些陰沉的樣子。

    秋夜,涼氣頗重,營地生著一堆堆篝火,可驅陰寒。

    猛地有動靜,從天而至,狂風捲起,驚動了守夜的哨兵,示警起來。

    陳三郎大步走出,喝道:「不用驚慌!」

    篝火照處,果然是妖鷹回來了。騎兵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雄壯的蒼鷹,驚奇不已。

    陳三郎來到蒼鷹跟前,若有所聽,便知訊息:「找到他們了,全部上馬,出發!」

    這個時候,便體現出江草齊練兵的能耐了,八百騎,沒有一人有異議,全部訓練有素地拿起兵器,翻身上馬。

    「走!」

    轟然的馬蹄聲敲碎了秋夜的冷寂,呼嘯遠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8
第三百七十六章:魔騎行蹤,打草驚蛇

     臥牛嶺距離嶗山府城不遠,本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山勢不高,樹木郁蔥,溪流潺潺,遍地野花山果,許多牧童都喜歡把牲口趕到此地來放養。牛羊皆飽,牧童們也能玩個痛快,不時採摘些果子吃,悠閒樂哉!

    但自從戰事發生,這裡就變了!

    當蠻軍入境,無數百姓哀嚎逃命,其中逃到臥牛嶺中的,就有數千人之多。

    不管怎麼說,臥牛嶺也是座山,樹林夠多,在人們的潛意識裡,覺得此地或許能夠提供庇護,躲過去了,等蠻軍離開,返回府城也近。

    但這卻是噩夢的開始!

    蠻軍離開嶗山府的時候,路過此山,發現了難民,便圍而殺之。不管老幼婦孺,無一放過。

    那一日,血浸山林,把溪流都染紅了,流出來的水,都是血水!

    蠻軍管殺不管埋,逕自離去,數千屍骸暴屍荒野,惡臭衝天。再後來,所有的屍體都腐化掉,成為了一具具骨頭架子,露天橫陳,煞氣盈野。

    臥牛嶺,便變成了臥屍山,成為了遠近聞名的一大亂葬崗,不知有多少新的死亡屍體被扔到了這裡,有些還能入土,更多的卻是隨便遺棄著……

    此地大凶,到夜色降臨時,便無人敢近。坊間多有傳聞,說山上不詳,魔影綽綽,鬼哭狼嚎的,非常可怕。據說山上的老鼠,由於啃吃屍體,一隻隻都長得跟狗一般大……

    又有山梟哭喪,眼睛又圓又大,泛著駭人的紅芒!

    秋夜,今晚星月黯然,風頗大,看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將近子時,寒氣加重起來。有嗚嗚聲響,聽著,彷彿有人在山上哭泣,聽得人心驚膽顫。

    呱!

    一聲嘶鳴,一隻夜梟飛起,最後竟是落在一個人的肩膀上。

    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那塊岩石之上坐著個人。

    他身形不高,全身都籠罩在一襲寬大的黑袍內,坐在石頭上面一動不動,一言不語,好像已經和石頭融為一體。

    夜梟飛來,那人突然開口,念出一連串艱澀難明的咒語,聲音低低,如同神鬼呢喃,有一種入骨的寒氣。

    唸完之後,夜梟點點頭,振翅飛起,沒入夜色中,不知去向。

    緊接著,又有黑影迅速地出現,一隻、兩隻……共有四隻之多,最後都奔馳到那人跟前,俯身下去,如拜神靈!

    這些,竟都是巨大的山鼠,雖然不如傳聞所說,有狗那般大,但個頭也已相差不遠,尖頭長尾,全身皮毛黑得發亮,既噁心,又可怕。

    那人審視著這些山鼠,似乎滿意,點一點頭,伸出一隻右手來。

    這手枯瘦且長,就是一層皮包骨,五指之上,指甲長約三寸,尖銳若刺。

    他彈了彈手指,有黑氣迸射而出。

    四隻巨鼠趕緊拚命地張大嘴巴來吸取黑氣,如餐美食。吸完之後,轉身飛快離開,消失不見。

    那人迸射出黑氣後,若有損耗,身形有些萎靡下來,又一抬手,下面便有人走來。

    這同樣是個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之內的傢伙,只是體型高大,他的黑袍裡面,顯露出鎧甲的存在,而且,他身上無時不刻都在散發著一股濃郁的惡臭味。

    屍臭!

    當一個人渾身屍臭的時候,也就表示他已經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死人,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修羅魔騎!

    這名魔騎現在沒有騎馬,左右雙手各自拖曳著一具屍體。

    兩具新鮮的屍首,剛被殺死不久。從他們身上的衣裝可以看得出,兩個都是嶗山府的兵丁。

    他們應該是被江草齊派遣出城,負責巡邏戒備的哨兵。他們發現了修羅魔騎,但已經永遠無法回去稟告了。

    兩具屍體被放到黑袍人的身前,然後那魔騎轉身離去。

    黑袍人雙手齊出,分別凌空罩在屍體的頭顱上,口中唸唸有詞,下一刻,有詭異的紅光從屍體頭頂上流出——不,應是被吸取而出。

    紅光進入黑袍人的掌心,隨即他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在承受著莫名的苦楚。

    半刻鐘後,不再有紅光出現,彷彿已經是吸取殆盡。

    黑袍人開始喘著粗氣,忽而似乎聽到了什麼,便站起來,抬頭望向遠方,那裡,正是嶗山府的位置所在。

    「桀桀!」

    笑聲若哭,左手中多了枚鈴鐺,輕輕一搖,發出清脆的聲音。

    四周身形綽綽,足有十數人,手裡都牽著馬。

    那些馬也不是普通正常的馬,線條健壯,馬身上主要的部位都覆蓋有甲,馬眼細長,眨動之際,有妖異的紅光迸射而出。它們身上,同樣有深深的臭味飄溢,竟也不是活物。

    黑袍人走下去,翻身上了一匹馬,率先而行,十數魔騎簇擁著他,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

    ……

    「停!」

    策馬馳騁的陳三郎猛地勒住韁繩,高聲號令。

    江草齊幾乎同時,也把馬停住。

    得得得!

    後面數百騎反應倒算快速,但完全停下來還是用了些功夫,這才讓坐騎緩住了。

    一支隊伍,人越多,越難指揮。所謂「尾大不掉」,便是這個道理。因此行軍打仗,都得事先在軍營裡進行刻苦訓練,制定各種旗號指令。不同的號令,包含著不同的意思,前進後退,分兵側擊,諸如此類,很是細緻。而最出名的一種號令,當為「收兵」。

    鳴金收兵!

    如此一來,即使亂戰之中,只要看到或者聽到了號令,將士們就知道該幹什麼了,從而保持住陣型,使得戰力能夠得到保持。

    不過現在,由於是夜間行軍,只靠著微弱的星光看路,好在這路還算平坦,否則的話馬失前蹄,就會出事故。

    光線晦暗,指揮難度倍增,旗號都用不上了。有見及此,江草齊事先也做了安排,所有騎兵被分成十個排陣,每個排陣之間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很有層次感。

    那麼,只要前面的排陣停住前進的步伐,後面的排陣見到,就知道放慢速度了。

    其實正常而言,夜襲本該把馬蹄裹上佈匹,把馬嘴扣上嚼頭,不讓發出嘶鳴,然後人下馬,牽馬步行,等差不多走近目標了,這才解除束縛,上馬衝殺。

    這一次卻不知怎地,陳三郎直接就讓所有人衝刺。馬蹄聲如此聲勢驚人,只怕數里開外就被人知曉,從而打草驚蛇,逃之夭夭。

    江草齊問:「三郎,怎麼了?」

    陳三郎回答:「他們已經走掉,不在那兒了。」

    江草齊一怔。

    陳三郎道:「姐夫,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不該如此大張旗鼓行事?」

    江草齊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陳三郎解釋道:「我從來不指望能把修羅魔騎一舉殲之,而且,那個地方不適合成為戰場。說白了,很不利我們和對方搏殺,既然如此,不如打草驚蛇,讓他們離開,再尋機而動。」

    江草齊聽著,若有所思,脫口說道:「如果蛇在草叢中潛行,行蹤隱匿,就難以捕殺,只有把它趕出草叢,這才好下手?」

    這個小舅子,果然不是那些一心讀死書的迂腐書生,也不知這些韜略兵法是怎麼學到的,不見其拜師,也不見他讀這些方面的書籍。說起來也是奇怪呀,及冠之前的他,不但有悚場之疾,還性格懦弱,別人說大聲點話,其都會被嚇得畏畏縮縮起來,如同鵪鶉般。現在卻脫胎換骨般,行軍搏殺,指揮若定,完全不同一個人了。

    陳三郎笑道:「不錯,正是這樣。」

    他雖然在笑,但一雙眸子目光冷冷的,望著前面不遠的一座山嶺顯露出來的輪廓。

    那裡,以前叫臥牛山,現在叫臥屍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8
第三百七十七章:夜梟哭喪,碩鼠為禍

     「昨夜風真大,刮得我都怕窗戶會被吹倒。」

    「可不是,弄得我一夜沒睡好,三番幾次起來查看。」

    「倒沒想到今早起來,天氣卻好得很……」

    嶗山府東南街區,幾位早起的街坊在互相說著話。

    有人問其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蘇老哥,你說今年冬天會不會很冷?」

    那蘇老哥正在抽著旱菸,回道:「看著像個大寒天,反正大夥兒多存些糧食就對了。」

    一人笑道:「換了以前別說存糧,天天都愁肚子,但現在不同咯。咱們嶗山換了天,換了人,這日子有了奔頭。我家開了十畝地的荒,全部種上了山薯,兩三個月便有產出,到時全部收了,運送回家,想烤著吃就烤著吃,想煮著吃就煮著吃,不管如何,總能混個溫飽,餓不著。」

    說著,臉上蕩漾出笑容,眼眸中泛動著希冀的光芒。

    「是呀,現在只要勤快點的,都餓不著,多虧那位狀元郎來,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希望他一直留在咱們嶗山。」

    「那是當然。」

    一片附和聲。

    說著,幾人便散去,忙著下田做事。

    蘇老哥還在抽著旱菸,不過也快要準備出城忙活了。

    呱!

    猛地一聲叫聲,從身旁那株桑樹傳來。

    這桑樹也不高,約丈餘,倒是活了有些年頭,只是幾經戰火,差點被砍掉,幸好都躲過了,一直挺活到現在。

    這樹,如人呀!

    樹冠中,彷彿站著個鳥,個子頗大的樣子,那叫聲應該便是它發出來的。

    聽這叫聲,大概是夜梟之類,只是現在可是大白天,這東西怎麼出來了呢?

    烏鴉、夜梟等,叫聲都不好聽,自然而然被人視為霉頭,不歡迎。

    這裡是蘇老哥的家門口,當然不喜歡樹上蹲著只夜梟,叫聲如同哭喪似的,多不吉利。他心裡惱火,轉身順手便拿起一根桿子,朝著那鳥便捅過去。

    「呱!」

    那鳥展開翅膀,撲騰而出,果然是只夜梟。然而也太大了點,胖乎乎的,雙翅展開,竟差不多有一米長,很是異常。

    這夜梟飛出,卻不是被嚇得飛走,反而非常凶厲地朝著蘇老哥撲來。

    「哎呦!」

    蘇老哥沒有想到這鳥性子如此兇猛,一個不防,被爪子撓到了臉上,幸虧下意識把頭偏了偏,否則眼睛都得被摳掉。縱然如此,被撓中的臉頰也是火辣辣的痛,感覺有鮮血流淌了出來。

    「呱!」

    夜梟發出沙啞的叫聲,不依不饒地繼續俯衝攻擊。

    蘇老哥受不住了,抱頭便跑,一邊大叫「救命!」

    他的叫聲驚動了左右鄰居,紛紛出來看,見到他居然被一頭大鳥追殺,那情景真是可笑又奇怪。不過諸人也沒怠慢,趕緊操起傢伙,有鋤頭有棍棒,還有掃把,嘩啦一下衝過來打鳥。

    那夜梟被眾人氣勢所驚到,搧動雙翅,掉頭飛走,最後落在屋簷頂上,站定,瞪著眼睛冷冷地看著下面的人,那目光,竟彷彿有了情感,看得人心慌。

    眾人去救蘇老哥,見他一臉血,身上穿著頗厚的衣裳好幾處地方都被抓破了,撕開來,裡面都是一道道血痕,還很深呢,不斷有血滲出來,痛得他直叫喚,冷汗都流了出來。

    大家都不禁倒吸口涼氣,再去看屋頂上,卻不見了夜梟蹤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這事很快傳開來,成為一樁怪事。飛鳥居然膽敢攻擊人,本身就罕見,更何況這般猛烈的。這夜梟,簡直跟一頭蒼鷹猛禽一般,實在稀奇。

    到了中午時分,又有一樁怪事傳揚出來。

    原來在好幾條街道上,突然冒出來老鼠——出現老鼠,本來也不足為道,然而當出來的老鼠很多很多時,就足以讓人感到驚悸了。

    多到什麼程度?

    根據街上的人說,根本數不過來,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到處跑,到處鑽,甚至還往人身上爬……

    看這規模,彷彿整個府城的老鼠都出動了。

    老鼠此生靈,性子算是膽小,有人在的地方,一般不敢現身。稍一做聲驅趕,它們便會掉頭逃走,躲得遠遠的。有比喻形容:「過街老鼠」一詞,足以表明。

    然而當下冒出來的老鼠也不知怎地,鼠多勢眾,膽子肥得很,根本不怕人,甚至連貓也不怕。有人親眼目睹,一大群老鼠衝向一隻大花貓,倒把那貓嚇得不輕,趕緊撒腿就跑。

    這樣的事情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潮水般的鼠群到處亂跑,亂咬東西,首先把人給嚇得不輕,其次也造成了諸多損害,影響惡劣。

    很快,府衙的巡邏衙役便聞訊趕到,只是當他們看見這麼多老鼠光天化日之下四處衝擊時,也不禁內心打鼓,只得硬著頭皮拔刀出手去砍殺。而不少百姓也回過神來,趕緊拿起各種器物來打。

    在驅趕打殺老鼠的過程中,有人尖叫起來,被驚得臉白口唇青,甚至褲襠都被尿濕了。別人趕緊來問個究竟,他開始的時候說話都不利索了,好一會才回了魂,說看見了巨大的老鼠,比貓大,像狗一樣的體型。兩隻眼睛,紅得像血,更可怕的是,這巨鼠居然是以兩條後腿撐地,直立而行的,像人!

    聽聞此事,眾人毛骨悚然,心裡只閃過一個念頭:妖怪,老鼠成妖孽了……

    一時間,心生懼意,都不敢再去打殺那些普通的老鼠了。

    好在這場鼠禍在持續大半個時辰後便漸漸消弭,到了後來,只有零星幾個老鼠出沒,成不了氣候。

    只是惡劣的影響早已散播開來,人心惶惶,眾說紛呈,什麼樣的說法都有,甚至還有人說嶗山府將要大難臨頭,這才顯現諸種不詳之兆,大夥兒想要活命,必須得逃出城去……

    「一派胡言!」

    府衙中,接到報告的周分曹一拍桌子,怒聲喝道。不過他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事有反常必有妖,可惜,逍遙道長回嶗山去了,否則有他坐鎮,必不致此。他眉頭緊鎖,在房中踱了兩回步,嘆息一聲,說道:「派人出城,請公子回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8
第三百七十八章:道長來援,修身齊家

     陳三郎回城得很快,一回來,便來到那蘇老哥的門前,探視這個被夜梟抓傷的倒霉蛋。

    跟隨陳三郎而來的,還有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兵甲。

    當下民心浮動,巡邏的衙役已不足讓人安心,只有兵甲出動,才能鎮壓住那份惶惶然的氣氛。

    蘇老哥敷了藥,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精神顯得恍惚。

    隨後陳三郎又去了鬧鼠禍最嚴重的的街道上,他們的出現,使得許多民眾心情有所振奮,不少人紛紛跪拜下來,求陳三郎做主。

    陳三郎說了番安撫的話,應承每條街道都會安排兵甲鎮守,叫大家不要驚慌。又頒下號令:如有人妖言惑眾,殺無赦!

    走了一圈後他返回府衙,與周分曹等人相議。對於此事因由,陳三郎心裡亮堂堂的,周分曹他們主要做的,便是引導輿論,保證民生秩序,不教慌亂。

    「此事未必不是一次契機,府衙對外公告,只說是修羅餘孽作祟,要民眾互相監督,有助於肅清修羅勢力……」

    陳三郎說道。

    蠻軍過境,不留兵力,但許多地方都被修羅魔教利用,設為據點。他們初來乍到時,所落腳的府邸,便為其中一處。雖然現在已經入主府城,斬殺了修羅魔女,但相信還有修羅餘孽隱匿其中,難以清除乾淨。

    今天的夜梟鼠禍,肯定與那修羅魔騎有關係,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在城中製造慌亂,動搖根基。

    周分曹說:「要不,請道長回來?」

    逍遙富道被封為祭祀主持官,統管城中鬼神之事,由他出面,最適當不過,也能給民眾一個最合理的交代。

    陳三郎微笑道:「不用請,他自然會回。」

    話音未落,就有門子稟告,說逍遙富道已在門外。

    很快,一身嶄新道袍的道士進入堂上,打個稽首。

    陳三郎見他衣裝一新,還開始蓄起了鬍子,頗有幾分態勢,便打趣道:「今為宗主,心情如何?」

    嶗山就剩逍遙富道一個,而今他重返山門,重整門戶,當仁不讓為宗主人選,也是唯一的。

    逍遙富道態度很嚴肅,吐出個字:「累!」

    堂上眾人聞言,不禁會心笑起來。

    道士一人回嶗山,清理打掃,建設道觀,重塑道君形象,諸多工作,怎能不累?

    他身懷法術不假,但為表誠心,這次整頓,都是親力親為,不假外力。

    陳三郎又問:「都做好了?」

    逍遙富道苦著臉:「哪裡會這麼快?只建好了主觀,剩下的,以後慢慢做吧。話說回來,你這次忒不道義,要不是祈福稟告,我都不知城中出了事端。」

    陳三郎笑道:「你有祈福為眼,何須我多言。」

    逍遙富道當下重振山門,最需要香火,而想要收集念力,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在城中建立威信,把信仰樹立起來,這才能吸收眾多善男善女入觀敬拜。

    時不我待,道士早就希望能有一個快速打開局面的契機,過往滅殺修羅魔女,只能算是一塊敲門磚,還不夠火候。現在夜梟鼠禍,鬧得紛紛揚揚,滿城風雨,要是被他平定下來,定能讓嶗山觀名聲大振,家喻戶曉。

    教派信仰,玄之又玄,難以言喻。它的存在,自古便有,深入人心,不可抹殺。

    修羅魔教雖然走偏鋒,屬於邪門歪道,禍害民生,但其也能吸收不少教眾死心塌地跟隨,從而形成頑固的勢力。對付這般勢力,就得借助別的教派。

    陳三郎深諳此道,才封嶗山觀為正統。不過他現在自己的名分都未定,還不具備朝廷冊封的加持玄力。所謂正統,實在名不副實。因此想要真正得到民心認可,還得靠逍遙富道自己努力才行。

    陳三郎道:「你來得正好,城中之事,就交給你來辦了。」

    「你要出城?」

    陳三郎點點頭:「禍根不除,終究不是辦法。」

    逍遙富道沉吟道:「魔騎難纏,道法不侵,我卻無奈,幫不上忙。」

    陳三郎笑道:「你處理好城內,便是最大的幫忙。」

    逍遙富道拱手稽首:「本道必定全力以赴,做得周全。」

    陳三郎相信他的能力,別的不敢說,對付那夜梟和碩鼠綽綽有餘。道士沒有停留多久,轉身便離開,出去做事了。

    周分曹等也出了廳堂,各忙各事。

    陳三郎倒沒有即刻出城,而是轉入後宅,拜見母親大人。

    自從入主嶗山府,形勢穩定下來後陳王氏的精神就好了許多,不用顛肺流離,也不用擔驚受怕,這心神變得爽朗起來。許珺、宋珂嬋兩女心思玲瓏,時常來陪伴伺候著,家中事務,又有華叔小翠打點,井井有條,根本不用老婦人操心。平常時候,她就是澆澆花,除除草什麼的。由於耐不住清閒,還養了一群雞,親自喂養。

    陳三郎也不管,人都如此,必須有些事情做,才有消遣,才能打發時間,不至於空虛無聊。

    他還沒入門,就聽到一陣嬌脆的笑語聲,聽在耳裡,頗是舒服。邁步進去,就看見屋中許珺和宋珂嬋正不知在說著什麼,很有趣的樣子。兩女見到他來,都是站起來,臉上蕩漾著笑。

    陳三郎見到許珺嬌媚可口的樣子,食指大動,只可惜宋珂嬋在場,卻不能做什麼。要是單獨許珺一個,他早欺身上去,上下其手,好歹過一番手癮了。然而現在,一個嬌媚,一個明麗,偏偏魚和熊掌皆不可得。

    「見過公子!」

    宋珂嬋過來施禮,一張俏臉有些紅,平添幾分嫵媚。

    許珺笑道:「姐姐何必客氣,喚他一聲三郎便可。」

    宋珂嬋偷偷瞄了陳三郎一眼,抿著嘴唇,臉色卻更紅了。

    陳三郎受不住這般場面,說了兩句,趕緊去見母親。其實也沒有什麼說的,都是家長裡短的閒話。但對於老人家而言,這閒話卻也十分重要,覺得暖心溫馨。

    聖賢有云:修身齊家平天下。

    齊家,便是保持家庭和睦,家族興旺。

    在交談的過程中,陳王氏再一次念叨著,要陳三郎抽出時間來,盡快與許珺完婚。

    這事,就連周分曹等,也暗示過好幾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8
第三百七十九章:法陣示警,關門放狼

     卻說逍遙富道出了府衙,回到城中的逍遙觀中。前一陣子收到的兩名童子趕緊迎上來,躬身問好。

    這兩童子同齡,今年剛過十三歲,稚嫩得很,一個被賜名「清風」,一個叫「明月」。

    毫無疑問,這般粗淺的名字當然是逍遙富道起的。

    兩童子都是窮苦出身,其中清風的父母還在戰亂中被殺,成為了孤兒,流落街頭,飢寒交迫,無依無靠。幸虧被逍遙富道遇著,見他有些根骨,便收進道觀中,成為童子。

    至於明月,則是從幾十名前來拜師的少年中選中的,她是個女孩。

    一男一女,左右童子,乃是道統規矩,諸多道門,都按照這般行事。

    不管如何,兩人入了道觀,便過上了好日子。再不用愁吃喝穿著,還能學道法。

    童子不算弟子,想成為真正的弟子,還得經受諸種考驗才行,並且要有靈性,才能繼承衣缽。

    目前逍遙富道就給他們傳授了一篇基礎道經,讓兩人每天修煉,至於領悟多少,能學到多少,便是他們的造化。

    逍遙富道決心重整山門,這趟下山,除了要解決事端外,還準備廣開門戶,招收一大批童子,把他們安置到嶗山上。

    嶗山派立派以來,一向人丁不旺,很是冷清。因此也導致宗派勢力單薄,容易被人欺負,這不,弄到現在,就剩一個單傳弟子吊著。若是逍遙富道這根獨苗也遭遇不測,那就真正的傳承斷絕。

    有見及此,逍遙富道決定廢除舊規,多招收些童子,再擇優挑選,收為弟子。

    只是修道一途,自有門檻,不是什麼人都能修煉的,可以說是萬中無一。否則的話,修士也不會擁有那般超然的崇高地位。

    重振門楣之事,任重道遠。

    逍遙富道入得觀來,四下顧盼一番,見地方整潔,一絲不苟,道君身前爐中,香火裊裊不絕,便不禁點了點頭:這兩童子沒有懶惰,交代下來的功課都做得很好。

    修道不但講究根骨,還注重態度。因為修道之事,亦為苦事,要耐得住寂寞才行。

    明月脆生生問道:「掌教從山門來,可用膳否?」

    逍遙富道回答:「我不餓……對了,聽聞城中有怪事發生,觀中可有異動?」

    明月搖頭:「不曾發現。」

    逍遙富道哦了聲,不再言語,背負雙手,在道觀周邊走動起來。

    身為道觀,當然不可能毫無設置,這觀以前奠基之際,便在四角埋下器物,接連成陣。不過可惜,這陣在戰亂時被摧毀掉了,失去了功效,而道觀也因此敗落,無人主持,成為了蛇蟲鼠蟻的窩。

    後來逍遙富道來到,重新修葺,重新開張。與此同時,也對陣勢進行了修復,重新運轉起來。

    這陣也不是什麼大陣殺陣,就是一方凝聚氣數的靈陣,另外還具備些實用的小功能,譬如說:驅蟲防蚊!

    別小看這個功效,非常好用。否則的話,晚上蚊蟲成堆地飛進來,嗡嗡叫,還把人咬得皮膚紅腫,多煞風景。若是逍遙富道還好說,自有法術防身,可換了清風明月他們,這般環境下想安靜做功課都難。時不時就得伸出一巴掌來打蚊子,煩躁得很。

    可有了靈陣庇護就不同了,清風習習,清涼無汗,蚊蟲皆不敢近,一派靜幽景象。別的不說,就連香客們進來,都能立刻感受到此地不凡,敬仰之心立生,趕緊獻上香火。

    靈陣功效偏重日常,安全守護方面得另做文章。道觀屋簷四角皆懸掛有一口拳頭大小的黃銅鈴鐺。

    這些鈴鐺,當然不是凡物,而是開光級別的法器,是逍遙富道練出來的。由於材料和時間的問題,四口鈴鐺的品質只能說馬虎,也無多少殺傷,就是當有邪祟靠近時,會無風搖動,發出玲玲響的示警聲。

    不過自從掛上去,至今鈴鐺都沒有響過。

    逍遙富道看著這些鈴鐺,見到鈴鐺裡面張貼的黃色符咒都還在,便知道功效無損。

    「哎,小門小戶,人窮志短呀!」

    道士嘆了口氣。

    嶗山在古時曾經風光過一段時日,但持續不長,也就短短數十年間,然後便開始衰落。傳到逍遙富道師傅那一代更不用說,宗門能撐門面的,也許就是嶗山這一處福地了。

    等到了逍遙富道這裡,更慘,連嶗山都丟了去,還淪落為修羅魔教的一處據點,成為修道界一大笑話。

    現在,總算是把山門拿回來了,可想要恢復元氣,不知還得解決多少困難才行。

    要人?

    滿門上下,阿貓阿狗,有目共睹;

    要物?

    咳,逍遙富道就乾坤袖中藏著那一卷傳承符咒勉強能拿得出手。也許,那口陰陽葫蘆也是件不錯的寶物。

    至於別的,都是零碎,上不得檯面。

    上次與陳三郎一起回來,在後山斷崖下倒是取了些東西,但其實都是煉製符咒法器的材料,也算是宗門珍藏了,不乏天材地寶。可材料就是材料,如果練不出好東西來,也是無用。

    一直以來,道士都在不斷嘗試淬煉之道,無奈手生,失敗居多。那次在離開涇縣的船上,他煉製一道威力巨大的暴雷符,不料自爆開來,被炸得灰頭土臉的,差點重傷。

    說出來,都是淚。

    難以打造出好東西,只得小修小補,敲敲打打,做些粗淺玩意來糊弄場子了。

    或是祖師有靈,又或者是自家時運高,在遊歷時結識了陳三郎。誰都沒想到一個寒門讀書人能成長至斯,周周轉轉,時至今日,入主嶗山府,道觀才得以重新開張,而嶗山山門,也得到了重建的機會。否則的話,單憑逍遙富道一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走到這一步。

    道士站著,怔怔出神,不知光陰流逝,恍然便到了傍晚時分,夜幕降落下來。秋天晚得早,暮色冥冥,已經要掌燈了。正在此際,也不知是否錯覺,有風吹來,吹到身上,竟覺得遍體生寒,忍不住要打冷戰。

    鈴鈴鈴!

    幾乎同時,鈴聲大作。

    逍遙富道雙眉一揚,雙眸一縮,喝道:「本道爺正要去找你們,你們卻要送上門來了,端是不知死活。」

    回過頭來,吩咐童子:「關門,放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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