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斬邪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mk2258 2014-8-17 22:45:3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264635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章:峰迴路轉,盡在掌握

     夜幕降臨,升起一輪殘月,灑下些清冷的光華。

    嶗山府內,大都閉門關戶,黑燈瞎火的,只有一些大戶才有燈光照耀,間或有狗吠叫。

    住在街道兩邊的人們突然聽到一陣浩浩蕩蕩的聲音,人馬奔騰,從街道上走過。

    沒有人敢出門觀看,一些膽大的悄悄撐開點窗戶縫偷看,就見到火把如同一條火龍般,潮水般往前方奔去。

    他們去的方向,正是孫府——現在那裡已經有了新主人,改名叫陳府了。

    「是蘇將軍的兵!」

    有人認出來了。

    「蘇將軍要對那外來戶下手了……」

    其實這些,早在人們的預料之中。

    陳府,燈火明亮,正門大開,許念娘就坐在門口處,眼神漠然地望著街道另一頭。

    一大隊人馬正從那邊呼嘯而至。

    「當噹噹!」

    負責警戒的陳府莊兵敲響了鐘聲,聲音急促而嘹喨。

    屋子內,本就有些心神不寧的周分曹霍然起身,喝道:「來了,我們出去應敵!」

    「是!」

    眾人應聲,分頭行動起來。

    一些院落中,家眷呆在那兒,她們聽到了示警的鐘聲,無不心坎一顫,跪倒在地,不停地祈禱著。

    祈禱自家男人不會受傷;祈禱這一劫能安然度過……

    周分曹率眾來到外面,卻發現黑壓壓一片兵丁把門外圍堵得水洩不通,不過並沒有立刻付諸行動,攻打進來。

    火把獵獵,顯然,這些兵甲在等待來自府衙的命令。

    周分曹稍稍鬆了口氣,與此同時,他也非常牽掛府衙那邊的情況,不知公子如何了。

    ……

    修羅魔女來勢洶洶,蘇鎮宏只感到心膽俱寒,一個激靈,胯下濕了一大片,他也顧不得丟人了,殺豬似的叫道:「陳狀元,我封你為嶗山大將軍,統管府城內外事務,快殺了這頭妖怪!」

    嶗山大將軍?

    這是什麼玩意?估計就是蘇鎮宏口不擇言嚷出來的。

    逍遙富道嘿然一笑,拍手便甩出一符,這一符轉眼便化成為一團橘黃色的光芒,落在修羅魔女身上,怦然炸開。

    陳三郎也動了,斬邪劍在手,劍芒一點,不偏不倚刺在魔女揮舞的右手上。

    隨之劍鋒一轉,一隻毛茸茸的斷手便落在了地上。

    魔女發出悲憤的吼叫,看往陳三郎的眼神已截然不同,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了畏懼之意,當目光落在那柄劍上,連身軀都忍不住在發抖,她驀然轉身,一頭把一扇牆都給撞破,奪路而逃。

    有人的慘叫聲傳來,肯定是有倒霉蛋被魔女撞到,死於非命。

    陳三郎與逍遙富道沒有追,諸多刀斧手也不敢追,許多人此刻才感到害怕,內心恓惶。

    大廳內已是狼藉一片,滿地食物殘渣,赴宴的倖存者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大口大口喘粗氣。

    蘇鎮宏手腳一片冰涼,顫聲道:「陳大將軍,府城就靠你了。」

    莫名地,他已經把陳三郎視作是救命稻草。

    陳三郎微笑道:「蘇將軍放心,我會將這修羅魔女斬殺的。」

    諸人面面相覷,徒然發現,這府城,似乎要變天了。

    可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

    當太陽噴薄,射出第一縷光芒,陳三郎已經坐鎮府衙,發佈了第一條命令:全城戒嚴!

    周分曹率領百名莊兵進駐府衙時,都覺得糊裡糊塗的,恍如做了場夢。昨夜圍困陳府的兵甲,沒過多久,便被一道命令召回;又過了不久,府衙傳來消息,蘇鎮宏全權委託,封陳三郎為什麼大將軍,統管府城內外事務。

    當其時,周分曹還以為是假消息,但很快,逍遙富道便回來了,讓周分曹挑選百名精壯莊兵前往府衙協助。

    雖然蘇鎮宏已下令,但府衙內沒有自己的兵甲人手,就難以行事。也好在修羅魔女大鬧夜宴,殺了好幾個蘇鎮宏的心腹手下,包括林夢海在內,因此陳三郎接管府衙起來,阻力大減。

    蘇鎮宏病了,病得很重,連說話都吃力。他被魔女採補,身子早就垮了,再受一場驚嚇,立刻便發病,時日無多。

    他一倒,陳三郎的地位越發穩固。

    「公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分曹問道。

    陳三郎笑道:「蘇鎮宏被妖魅蠱惑,幸好道長識破,大發神威,將那妖魔給趕跑了。」

    周分曹聽著,依然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但也不再追問。現在剛接管府衙,有許多事都要處理。

    第一件,最重要的便是把所有的府城兵丁真正的掌握在手裡。

    這麼多兵,如果被人煽動,發生嘩變,後果將難以收拾。

    只是改編兵甲,並非周分曹所長,許念娘也沒有什麼頭緒,一番考慮後,陳三郎下令,讓原本帶領這些兵丁的頭目,各自帶領一隊人馬出城,名義是搜索追殺修羅魔女。

    剩下大部分尋常的兵丁則集中在兵營中,由許念娘統管。

    而府城四門,府衙等要害地方,都交給自己人把持。雖然人數上較為薄弱,但此際嶗山府沒有外敵進犯,日常安保卻是夠了。

    隨著陳三郎一道道命令下去,府衙最大限度維持著穩定的秩序,至於城內狀況,人們百姓早已麻木,府衙上誰當主人,他們並不關心。

    為了預防有人滋事作亂,陳三郎讓許珺挑選了一隊莊兵,全是騎兵,在全城範圍內巡邏戒衛,但凡有搶劫擄掠者,殺無赦。

    短短一日光陰,府城內已在掌握之中。

    又將入夜,府衙堂上,陳三郎與逍遙富道在商議事情,主要是關於那修羅魔女的去向。

    話說在多天以前,逍遙富道來嶗山府打頭陣,做探子,他很快就察覺了蘇鎮宏身邊女人的異樣,知道這位蘇將軍已是半截入土的貨色,所以才飛鶴傳書告知陳三郎,讓他務必前來。

    修羅教在嶗山府滲透經營,那舊孫府為一處主要據點,而更重要的手段則是派遣一名修羅魔女把蘇鎮宏給控制住。至於圖謀目的,現在還不得而知,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這個狀況,陳三郎進城後,幾經思慮,便制定下這麼一個計畫。畢竟力量對比懸殊,拚殺起來必有傷亡,倒不如借力打力,把修羅魔女斬殺後,自己取而代之,控制蘇鎮宏。

    蘇鎮宏行將就木,逍遙富道再施展點迷魂手段,輕易拿下。

    事態發展並無紕漏,可惜沒有把魔女殺掉,讓她逃了。

    這是個後患,必須解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一章:裡外結合,攻無不克

     一間幽靜的院落房間中,有燈火點燃,照亮著數張面色陰沉的臉孔。

    這些面孔的主人大都上了年紀,頭髮都花白了,衣裝華貴,坐在那兒,久久不做聲,顯得室內氣氛比較壓抑。

    要是陳三郎在此,肯定能一眼認出,他們正是府城中大族門戶的當家人:

    花老爺、鐘老爺、黃老爺……

    諸人三更半夜匯聚於此,正在密謀事情。

    又過了一會,花老爺終於開口了:「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瞧著這府城被那外來戶搶奪了去?」

    鐘老爺苦笑道:「能如何?這位陳狀元一上位,立刻便把兵權牢牢抓在手裡,做得水滴不入,咱們看著,只能徒呼奈何。」

    黃老爺嘆口氣:「可不是?他又藉著蘇大人的名義,下面的人都很難說服策反。單純依靠我們的私兵,根本不夠看。」

    花老爺哼了聲:「蘇鎮宏一病不起,肯定撐不了幾天。這時候,如果我們再不做事,等陳道遠徹底穩定下來,屆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都是任人宰割的份!」

    鐘老爺疑問道:「就算他上位,不也得對我們有所依賴?難不成他一個人就可以把偌大府城給吞了?」

    花老爺冷笑道:「我看未必,此子狼行虎步,心比天高,只要他一統府城後,絕對便會對我們下手。各位可忘記,我家小兒的遭遇?」

    提到愛子花太歲,花老爺簡直怒火衝天。他一把年紀了,只得這麼個兒子,可許珺毫不留情就把他廢了,以後傳宗接代的事還得他老人家提槍上馬去完成。

    這不是強人所難嘛。

    許珺不由分說,直接廢人,也就代表著陳三郎並不忌憚各家大戶的地方勢力。

    聞言,這些家族當家人心中都是一凜,覺得很有道理。適逢亂世,他們能夠生存下來絕不是靠運氣,大都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無不心狠手辣。

    黃老爺狠聲道:「那幾個帶兵的頭目本與我們交好,又素有威望,只要說動了他們,便能率眾行事。可惜都被調出城去了,想找人都難。」

    「這陳狀元年紀輕輕,如何有這等城府佈置?他身邊定有高人指點。」

    這是顧家的老爺。

    花老爺道:「這廝身邊有兩大幕僚,一個周分曹,一個宋志遠,都是進士出身,當過官宦,想必是他們出謀劃策。」

    「這兩人德高望重,如何甘心做幕僚?」

    「所以說呢,你以為他還會看得起我們這些人?」

    這些一說,眾人面面相覷,有了緊張的神色。

    「花老爺,你足智多謀,你說該怎麼辦?我們都聽你的。」

    「對,聽你的。」

    一片附和聲。

    花老爺很滿意地撫摸起鬍子,一字字道:「裡外結合,攻無不克。」

    鐘老爺問:「我們是裡,但外面是誰?」

    花老爺哈哈一笑:「你們忘了,下面縣城裡,那幾個人可不是吃閒飯的。相比我們,他們更不會接受嶗山府落入外人之手。只要我們修書出去,他們看了以後,一定會起兵圍城。到時候,大事可成!」

    聞言,眾人的眼睛頓時亮了。

    府城之下,還有數個縣城,每個縣城都駐紮著兵甲。集合在一起,足有數千之眾,是一股很得力的力量了。府城中,陳三郎只是暫時控制住局面,但只要有戰事發生,那些兵丁無心戀戰,有幾個肯替陳三郎賣命?

    花老爺又道:「在信上,我們還可以如此措辭,就說陳道遠用陰謀詭計害了蘇大人,意圖雀佔鳩巢,這麼一來,那些人不得群情洶湧了去?」

    「妙計!」

    「好,就這麼辦了。」

    眾人拍手叫好,興奮不已。

    只要扳倒了陳三郎,整個嶗山府的局勢將發生巨變,在重新整合的過程中,每一個大戶都能分得一杯羹,又能大肆搶奪一番了。

    符合在座所有人利益的事,當然沒人反對了。

    ……

    礙於人手問題,陳三郎所說的「全城戒嚴」並沒有實施出來,做事的就許珺那一隊巡邏兵,以及逍遙富道而已。

    一明一暗,互不干涉。

    許珺負責維持治安,她全身戎裝,英氣颯爽。只是女子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總容易讓人輕視,開始之際,一些想趁亂滋事的無賴閒漢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甚至還敢出言不遜。

    但當碎了一地蛋後,許珺的名聲很快就傳揚出去了。在許多人眼中,她甚至比陳三郎還要有名得多,厲害得多。

    逍遙富道一身道袍,出沒在大街小巷,專門追殺那逃跑的修羅魔女。不過府城太大,靠他一個,力有不逮,若是對方有心隱匿躲避,很難找得出來。

    有見及此,陳三郎對道士面授機宜,讓他稽查的同時,大力宣揚推廣嶗山派,發展信徒。

    有了信徒,便有了耳目,不管做什麼事都方便得多。

    逍遙富道對此當然不會有意見,他秉承師門遺志,便是要讓門派東山再起,發揚光大。而且做這樣的事,也是他最有興趣的。

    第一件事,他找到了一間道觀。

    這道觀,本是以前嶗山派在府城中建立起來,接納香火的。只是隨著門派衰落,境況變遷,早已破敗下來,變成了一片廢墟,住滿了鼠蛇蟲蟻,蝙蝠之類。

    逍遙富道找到了此地,開始動手收拾,也不叫別人,親力親為。

    一天功夫,道觀已煥然一新。

    道士在新樹立的道君像前,恭恭敬敬插上了三支香。

    從明天開始,嶗山觀正式開張,吸納香火。

    然而許多事情不是那麼容易重拾舊江山的,逍遙富道在觀內坐了半天,鬼影都沒個進來,倒是有幾隻蒼蠅飛舞,嗡嗡叫得聒噪心煩。

    其實這道觀位置倒還行,不算中心,也不是偏僻之地。平常時候過往的人不少,但人來人往,卻無人踏進門檻內。

    前一段時日,逍遙富道在城中倒接了好幾單生意,但對於偌大的府城而言,始終聲名不顯。

    要吸納信徒香火,當然得有個好名頭才行。

    逍遙富道覺得,是時候做一單大事件出來,打響道觀名氣了。

    目前情形,最好的大事件,正是誅殺修羅魔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二章:氣運所在,風雲自動

     (雞年在即,南朝在此恭賀各位書友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陳三郎入主府衙,手下一票人頓時發現,活兒真得來了。不但來了,而且來得太多,一個個破曉就得起來,月上中天還不得休息,忙得不可開交。

    但再忙碌,都是值得的。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出人頭地的絕佳機會。只要有好表現,就不怕不被陳三郎賞識。

    以前的陳三郎,只是一介縣令,能安排的職位數量有限,還得受到各種限制。可眼下不同,直接一個躍升,站到了府城的位置上,堪稱一個質的提高。特別這還是在雍州,封什麼官,封誰當官,基本都是陳三郎決定。只要他擬好名單,一封奏章上去,大夥兒就等著官帽子戴上來即可。

    美夢將成真,誰人不興奮?

    有盼頭,才有勁頭,於是眾人一掃之前的迷茫疑惑,摩拳擦掌,上面但凡有命令下來,立刻搶著來接。

    發命令的當然是陳三郎,他統籌全局,有條不紊。

    「那幾家有甚異動?」

    府衙公堂上,陳三郎問道。

    周分曹一連兩天都廢寢忘食地投入工作,顯得有些憔悴,他用手揉了揉額頭,回答:「負責盯梢的人回報,那幾位老爺近日來往很密切,恐怕有所圖謀。」

    陳三郎呵呵一笑:「沒有才怪。」

    相比而言,己家一行人不折不扣屬於外來戶,而排斥外來一向是人的本性。更不用說府城這麼一大塊肥肉了,如何肯白白拱手相讓?

    周分曹不無擔憂:「這些地方勢力根深蒂固,又都擁有私兵,影響力不小。不如選個時候,請他們到府衙來吃個飯?」

    他是想著拉攏的方案,最起碼,現階段應該拉攏這些人,穩定局面。

    陳三郎卻搖頭道:「不必了。」

    「但是……」

    陳三郎打斷了他的話:「我瞭解這些人,不是吃喝示好所能解決的。一旦我們露出破綻,他們一定會做事。所以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把他們一網打盡。」

    周分曹倒吸口氣:「我們現在還不具備這個力量,而且大局剛定,絕非動手的好時機。」

    「他們現在也不敢作亂。」

    周分曹想了想:「公子,你說他們會不會耍什麼陰謀詭計,比如說送信到下面縣城,尋求援手?」

    「一定會,也只有這個方法了。」

    周分曹頓時急了:「既然如此,我們決不能讓他們得逞,趕緊封鎖城門,不許訊息傳遞出去。」

    陳三郎悠然道:「只怕送信的人早就出去了,況且以目前狀況,完全封鎖四門並不現實。」

    周分曹眉頭緊鎖起來,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他瞭解情報,知道府城下面的數個縣城裡,每一個都屯集著不少兵,要是讓他們聯合在一起,足有數千之眾。

    這數千軍隊要是來攻打府城,那就麻煩大了。

    陳三郎現在雖然坐鎮府衙,但明顯還打著蘇鎮宏的旗號,城中人心相當不穩,尤其那幾家大戶,更是極其不穩定因素,一有導火索,整座府城都會失控,甚至集結在兵營的那些兵都會嘩變。如此一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府城控制權將化為烏有。

    而他們,又將不得不亡命天涯。又或者,死在嶗山府內。

    沉默了一會:「公子,倘若你估算無誤,那麼最遲三天後,縣城的兵就會兵臨城下,我們該如何面對?」

    論及戰場韜略,周分曹總有用不上力的感覺。想到史書上所言,涉及攻城守城,必然會出現弓箭手、強弩、擂石滾木……

    諸如此類的事物,也不知現在嶗山府城牆上到底有沒有這些東西。可即使有,誰來守也是個大問題。光憑從涇縣帶來的人,杯水車薪,根本無法應付得過來。

    要是臨時抓壯丁,更怕這些人臨陣嘩變,反戈一擊。畢竟現在不管是實力基礎,還是民心基礎,都太薄弱了。

    陳三郎看著案上的紙張,紙上寫著很多地方名和人名,主要是對下面幾個縣城情況的介紹,他嘴角忽而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慢慢道:「先生不必過濾,古言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連府城都能兵不血刃佔了,還怕甚麼?」

    周分曹暗一思索,還真是這麼回事。在此之前,進入嶗山府,自己還不是擔驚受怕的,還埋怨陳三郎草率,要被人甕中捉鱉了。可不曾想,一次夜宴,一夜之間,陳三郎便入主府衙了。本來擔心憂慮的事,什麼都沒有發生。

    也許,這正是陳三郎的本事。不也正是自己為何決心追隨的根源所在嗎?

    成大事者,披堅執銳,總能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陳三郎抬頭望向大門口處:「先生,你看那林夢海,機關算盡又何用?亂世之際,大開大合,唯勇者存。氣運所在,風雲自動,行事自然無礙。因此,你儘管安心。」

    周分曹嘆息一聲,躬身一禮:「公子成竹在胸,我不如也。」

    ……

    不同的偏僻院落密室,同樣的人聚首,正在竊竊私語,商量大計。

    黃老爺道:「我已經安排人手,都是聰明伶俐的小廝四下活動,散佈言論,說陳道遠執掌府城,稅賦加倍,還要徵收人頭稅等……」

    輿論謠傳,乃是動搖民心根基的一大殺器,屢試不爽,能夠產生極大的政治影響。

    鐘老爺道:「我也派了心腹潛入軍營,聯絡上了裡面的人,只要起事,他們便會放火,營造大亂。」

    顧老爺點頭道:「我族中壯丁都準備完畢,有七十五人,兵甲妥善,隨時可效命……」

    你一言,我一句,都在說著各種準備事宜。

    花老爺聽得十分滿意,笑道:「我也陸續接到了縣城回報,他們果然勃然大怒,立刻便起兵來府城。計算行程,最遲三日,便有兵到。」

    「好!」

    眾人拍手叫道,神情激動。

    黃老爺道:「當兵到,聯合集結要攻城的時候,我們便發難,帶人直撲城門,斬殺守門兵士,大開城門,府城得已。」

    他閒時讀過兩本兵書,此際獻策,有板有眼,頗具章法,贏得一片喝彩聲。

    花老爺獰笑道:「得了府城,決不能讓陳道遠他們逃走一人。捉活的不管男女老幼,都為奴,敢反抗的,格殺勿論。」

    「那是當然。」

    眾人眼睛都在放光,已經在盤算該怎麼劃分府城,好讓己家獲得最大的利益,最多的好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三章:縣城兵至,利民新策

     蘇大光站在一座山坡上,狠狠往地上吐口口水,冷哼一聲:「嘴裡淡出鳥來,大夥兒今天長點眼,看能不能打到野味,打打牙祭!」

    「是!」

    四下數十人稀里嘩啦地回應著,顯得有氣無力,很沒精神。

    他們都穿著皮甲,挎著刀劍,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嘴裡叼草根,有的撿根棍子很無聊地在掘土……

    這一隊人是被派遣出來獵殺修羅魔女的隊伍之一,領隊者為蘇大光。他是蘇氏家族的人,被封為裨將,掌兵五百。不料一夜之間,出了偌大變故,現在只得帶五十人出城去追殺什麼修羅魔女,等閒不得回城。

    城外的日子,怎一個「苦」字了得,天天啃乾糧,咬野草,想獵殺野味,哪裡想到老鼠都打不到一個。周圍一片死氣沉沉,鳥都見不到一隻飛。

    本想著找些村莊,進去搜刮點,可是遇到好幾個村,雞犬之聲難聞,闖進門戶裡翻箱倒櫃,運氣好才能搶到一點點米糧,肉是不指望了。這些人家根本沒條件養家禽,每天下一點米,放一大把野菜樹葉熬粥吃,聊以生存。

    經過長期的挖掘,能吃的草葉都越發稀少了,更別說野味。

    窮,實在太窮!

    這也是蘇大光一行人在外面找不到肉吃的主要原因,野獸鳥禽,早被村民們打殺,吃進肚子了,如何能留得到現在?

    一兩天沒肉吃,劉大光非常想念在城裡的日子,以他的身份地位,天天都有魚肉供應,還有美酒佳餚,吃足喝飽後又有女人伺候,何等舒坦。

    都怪那陳道遠!

    劉大光目光露出凶狠之色,心裡已經把陳三郎罵了無數遍:如果有機會回城的話,定要將這廝碎屍萬段!

    其實被派遣出去的幾個隊伍,雖然從不同方位的城門出城,但到了外面後早聯繫到了一起,商討對策。

    他們這些人以前都算是蘇鎮宏的人,私底下交情不錯,現在集結在一起,也約有三四百人左右。

    不過這點人數想要攻城卻是不夠,畢竟陳三郎發號施令,都是用蘇鎮宏的名義,佔了名分大義,他們也不好發作,只得等待時機。眾人的家眷可也還在城裡,也算投鼠忌器。

    但劉大光相信,那時機很快就會到來。因為他已經接到了城裡家族的傳信,幾大家族已經聯手,還發信叫縣城守兵起事。

    對於縣城的頭頭們,劉大光也不陌生,都是一起吃過肉喝過酒的。到時候,等縣城兵來,彙集在一起,城裡的家族再揭竿而起,大事可成。

    那時候,嶗山府,又將是他們的天下!

    就在這時,咚咚咚,有人快步奔來——可恨陳三郎下令時,把馬匹都扣住了,不許騎一馬出城,大大削弱了戰力。

    這人是派遣到四周巡查的斥候,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沒來到,就大聲叫道:「將軍,將軍,新宜縣的兵已經到了!」

    「好!」

    聽聞消息,蘇大光大喜過望,趕緊舉首眺望。

    過不多久,但見西北方向的路徑有塵土飛揚而起,又能聽到馬蹄奔騰的聲響了。

    新宜縣距離嶗山府最近,第一個到很正常。不過縣裡的駐兵只有八百人左右,多老弱,實力比較馬虎。

    但是密謀此事的牽頭人花老爺早制定了策略,要等所有縣城的兵馬都到了,集合在一起,然後再開始發難攻城。先到的,暫時駐紮在城外等待。

    所以,新宜縣兵,只是個開始而已。

    ……

    府衙公堂上,陳三郎放下了手中的筆,把簽署好的文書拿起來,再看了看,沒有紕漏問題了,這才道:「先生,你讓人抄錄多份,然後派人張貼出去,每條街道都得有,不許漏了地方。」

    頓一頓,又道:「還挑選些伶俐的人,要嗓門大的,騎馬到處吆喝,宣揚出去,最好弄得街知巷聞,家喻戶曉。」

    周分曹過來接過那文書,看了看,內心還忍不住有些顫慄,道:「公子,真要實施這等政策?只怕張貼出去,馬上就會鬧翻天的。」

    回想昨夜,陳三郎第一次提出這等政策,當即讓周分曹等人目瞪口呆,一時間難以接受,還出言相勸。

    陳三郎道:「我意已決,適逢亂世,亂世當用重典,不破不立,這才是建立根基的最好方法。」

    周分曹想了想,忽而彎身朝著陳三郎重重一鞠躬:「如此,我替嶗山百姓多謝公子了!」

    行禮完畢,轉身昂然而出。他內心有異樣的情緒在波動,天下民生,以令策為準繩,所以天下人皆求明君。然而時至今日,明眼人都瞧出來了,王朝氣數日落西山,再難重鑄輝煌。

    故而有識之士,紛紛選擇了站隊。

    周分曹選擇了陳三郎,有時候,夜深人靜時,他已忍不住暗暗捫心自問:這個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而現在,再無疑問。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建功立業,何為功業?

    王圖霸業,非我所想,但見天下安樂,便足矣。

    天下太大,那麼就從嶗山府開始吧。

    哪怕,這個開始可能要賠送上自己的性命,也無怨無悔……

    一個時辰,數批快馬疾馳而出,奔赴府城各個街道,一邊跑,一邊嚷喊起來:「各位鄉親父老,府衙新令,張榜告示,免除十一項稅賦……」

    得得得,馬蹄聲響,又有隨行的人敲鑼打鼓,一時間引來無數人人探望觀看。他們聽到「免除稅賦」這幾個字,登時精神一振,連脖子都下意識地伸長了幾分。

    民計民生,與稅賦息息相關。蘇鎮宏把持嶗山府,各種稅賦多如牛毛,簡直刮地三尺,有人膽敢反抗,不是被打就是被殺,還有許多都被關進牢獄裡了。被迫無奈,不知多少人得變賣家當,甚至賣兒賣女,才能度日。

    現在一聽,居然免除稅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愣在那兒。

    噹噹噹!

    「府衙新令,張榜告示,實施開荒分田制,誰搶先種的荒田,便是誰的,第一年,稅賦只十中抽一……」

    這個消息更具爆炸性,如同往油鍋裡注水,一下子沸騰起來。不用多久,人頭湧湧,紛紛離開家門,簇擁著去看告示榜文。

    一時間,本來死氣沉沉的府城仿若活了過來,具備了勃勃生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四章:民意沸騰,有備而戰

     民以食為天,食從何來?

    在王朝時代,食的來源就是土地。土地是王朝制度的根本,當你擁有一部分土地,你就是地主鄉紳階層;當你擁有了更多的土地,你就躍升為豪門大戶;而當你擁有了天下的土地,你便是皇帝。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換句話說,每一次朝代更迭,本質上也是天下土地產權的變更。

    任他風雲變幻,但核心的土地歸屬始終不會動搖。因為土地的多少,代表著利益的多少。

    雍州時局動盪,蠻軍入侵,如蝗蟲過境,他們倒不佔據這片大地。石破軍有更高的目標,他是想直搗黃龍,直攻京城,搶佔金鑾座。也許在他看來,坐上寶座,當了皇帝,這天下土地都是他的了,何必著急一時霸佔區區一個雍州?

    石破軍不取,官府又蕩然無存,偌大的土地便成為了無主之地,看哪方勢力厲害,能取而佔之了。

    蘇鎮宏脫穎而出,佔了嶗山府。與此同時,他也成了此府管轄下的土地主人。

    不過他這個主人還不夠強勢,力量也不夠雄厚,因此下面縣城的土地大都劃分給駐守縣城的人。而府城周圍一片的地方,佔大頭的是他蘇家,別的家族也分割了不少。

    不同的家族,對待自己的土地管理方法都有不同。為了搜刮資源,提高收入,各家都拚命想著辦法增加稅賦,增大剝削力度。反正流民多得是,這些人只要不餓死,讓他們怎麼幹都行!

    至於土地兼併,更是每天都會發生。失去土地的人們天天增加,他們失去了土地,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根源,想要活下去,只能賣身為奴,成為富戶士紳的奴隸。

    在太平時代,當個長工或佃戶,活著還算有點自由。但現在,只得簽賣身契,做牛做馬,每天吃著豬狗不如的食物,勉強活下去。

    這是底層人們的活法,小戶人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各種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幾乎都要逼瘋。按照這勢頭下去,他們遲早也會淪為無產者。

    在這個過程中,不是沒有人反抗,但都被殘酷地鎮壓下去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

    爭不過,活不下去,只能逃亡。

    人口銳減,勞作積極性低到了極點,大量土地沒人耕種,就成為了荒田。

    蘇鎮宏等也不理會,任由田地拋荒也不肯便宜百姓。

    一言以蔽之,嶗山府的土地制度早已支離破碎,民生凋敝,難以為繼。就在此際,陳三郎出榜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隨著快馬奔馳,敲鑼打鼓,人們口口相傳,不用多久,舉城沸騰,無數人湧上街頭,去看那榜文告示。

    只有親眼看到公榜,看到上面鮮紅的蓋章,人們才敢相信。

    榜文很長,寫得詳細具體。對於開荒分田制有著十分詳盡的約定,開荒田,每人有一定限額,不是說一個人可以弄十幾畝,每口人最多佔據一畝。比如說一家四口,便是四畝。

    這個數目不算多,但足夠讓家人過上溫飽的生活了。最重要的是這田是屬於自己的,第一年只要繳納十分之一的收成稅賦即可,往後或會增加稅賦,但幅度不會太大。要知道等閒時候,這個比例基本都是過半的。在蘇鎮宏的統治下更加變本加厲,十有八九都得上交,剩下的能混個半飽都難。

    要增加田地數量,家裡人口就得多,於是乎,一下子,人口就變得值錢了。

    以前為了活下去,不得已賣兒賣女,可現在,兒女越多越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

    觀看榜文的有人還大聲嚷起來:「從張榜時日開始,三天後府衙正式開始人口登記,以街道為單位,輪流記錄,請各位父老鄉親主動上報,若有隱瞞欺騙者,一概取消資格……」

    三日後,才算是正式開始。

    人們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又亢奮起來。三日時間,轉眼過去,眾人都吃了這麼久的苦,多等三天又何妨?

    怕只怕,許多荒田都被大戶家族給圈了,他們肯輕易讓出來嗎?

    「什麼?」

    「竟有這等事?」

    「這陳道遠不當人子,簡直要斷我們生路!」

    「殺,必須把他殺掉!」

    在一間偏僻院落廂房內,幾大家族當家人圍坐在一起,桌子上,擺放著一張撕下來的榜文。

    黃老爺氣得鬍鬚都翹了起來:「此子果然狼子野心,不可饒恕,竟敢發出這樣的榜文來,簡直不知死活。」

    他似乎忘了,就算陳三郎不頒布這等民政措施,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早就聯絡好縣城兵甲,要來一個裡應外合了。

    花老爺面色陰沉,冷笑道:「他這是要收買人心。」

    眾人聞言,心中一悚,想一想,覺得大有道理。政令還沒有正式實施,只是剛張貼出來廣而告之,就民意沸騰,人人額手加慶了。要真得推廣開來,無數人家得到了田地,他們感恩載德的對象,舍陳三郎其誰?

    到時候,嶗山府中,誰還能撼動陳三郎半分?

    鐘老爺頓時有些急了:「如此說來,豈不是對我們的計畫有阻滯?」

    陳三郎得了民心,他們發難的話,民眾可能會自發抗爭,給予陳三郎幫助。

    花老爺哼了一聲:「假以時日,或許真給他成了氣候,但現在嘛,只是臨時抱佛腳,大家不要擔心,自亂陣腳。」

    民心如水,自古善變。陳三郎頒布政策,施恩於民不假。不過現在只是籌備階段,還沒有落實。若是形勢翻轉,陳三郎落台失勢,不可依靠,民眾們為了自保,斷然不敢挺身而出的。

    好在諸人提前有了準備,根據消息回報,新宜縣的兵已經到了城外,這一兩天間,別的兵差不多也要到了。

    咚咚咚!

    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個探子,他神色有些急切,進來便稟告道:「各位老爺,府衙裡有消息傳出,那陳道遠要下赦令,把牢裡的犯人全部放出來,再把他們收編為軍伍。」

    聞言,花老爺拍案而起:「好個陳道遠,果然是有備而戰!」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1
第三百四十五章:接管牢獄,釜底抽薪

     監獄所在,最是黑暗。裡面不見天日,地面陰潮,屎尿橫溢,臭氣崩天;更不用說牢頭貪婪,獄卒酷烈了。

    自古獄訟無不冤,橫死者眾,怨氣積壓,生人怕近!

    今天,陳三郎帶著周分曹來到了嶗山牢獄中。隨行的有十名精銳莊兵心腹,以及逍遙富道。

    「牢頭何在?」

    邁步入內,陳三郎沉聲喝道。

    兩名獄卒迎上前,回答:「蘇大人今日有宴,外出喝酒了。」

    聽到「蘇大人」三字,陳三郎不禁嗤之以鼻。蘇鎮宏佔了嶗山府,大肆分封官位,他乃武夫出身,性子粗魯,也不講究什麼品秩名稱,隨口便來。陳三郎現在頂著的「嶗山大將軍」就是這麼回事,而其手下搖身一變,都當了所謂的「官」,未免膨脹起來,個個都喜歡下面的人叫「大人」。

    至於大什麼大,人什麼人,彼此心照。

    「馬上叫他回來!」

    「是。」

    一名獄卒見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跑了出去。

    足足過了有小半個時辰,才看見那蘇牢頭慢悠悠踱步回來,一身酒氣,已經喝得有幾分醉意。

    他醉眼朦朧地瞄著陳三郎,咧嘴一笑:「今日陳大狀元怎地有空跑到我的地方來了?」

    陳三郎被蘇鎮宏封為大將軍,統管府城,但對於這個任命下面許多人都是不服。無奈陳三郎雷厲風行,三五下釜底抽薪,便把政權保持在手,捏得死死的。

    諸人發作不得,只能忍耐,等待機會。

    這機會已經來臨,因為縣城都起兵了,只等人齊,便會全面發難。到那時,便是陳三郎的死期。

    這蘇牢頭自然知道這一點,現在趁著酒意,便有些不把陳三郎放在眼裡了。

    陳三郎看著他,喝道:「擅離職守,拿下!」

    當即兩名莊兵上前,一左一右,把蘇牢頭的手臂給牢牢扣住。

    蘇牢頭吃痛,吼道:「你們要幹什麼?快放開我,我可是蘇家的人……」

    他的吼聲只招來一記重肘子,重重打在小腹上,痛得他天旋地轉,翻江倒海吐了一地。

    邊上的獄卒見頭目挨打,想要發作。

    鏗鏗!

    莊兵腰刀出鞘,寒光熠熠。

    陳三郎面色漠然:「但凡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獄卒不曾見過這等陣仗,頓時嚇得不敢吭聲了,趕緊躲到後面去。

    陳三郎也不理會,帶著周分曹等進入監倉內部,剛邁入門檻,便有噁心的臭氣撲面而至,熏得人要喘不過氣來。

    裡面倒是很靜,死寂一片,因為膽敢喊冤嚷叫的人,不是被割了舌頭,就是被砍了頭顱。

    官府不存,王法破壞殆盡,行人為事沒了束縛,便會肆無忌憚,踐踏人命。

    可以說,在這監獄中,那蘇牢頭便代表著律法,他要罰誰就罰誰,他要殺誰就殺誰!

    監倉分列成兩排,隔開一間間,每一間都人滿為患,擠得密密實實的,如同人肉罐頭。

    聽聞到腳步聲響,有人望出來,一雙雙失去精神的眼睛,彷彿麻木的行尸走肉。

    看著一張張污垢與血跡混合的臉容,陳三郎神色依然漠然,他剛入內的時候,腦海世界嗡的一下,有黑氣蜂擁而至,隨即《浩然帛書》上的字體大發光明,將諸多黑氣沖盪開來,半點不能濡染。

    那些黑氣,都是煞氣,被其侵體,人便會變得煩躁暴戾。

    他忽然開口:「我乃嶗山大將軍陳原,今日來此,是要放你們出去的!」

    滿滿監獄,近乎千人,沒有人知道嶗山大將軍是個什麼意思,但所有人都聽到了最重要的後面那句。

    嘩啦啦,鐵鏈撞擊的聲響,眾人拚命站起來,撲到鐵欄上,死死地看著那個說話的年輕人。

    他沒有穿官袍,也沒有穿盔甲,一身青衫,年輕得過分,但站在那兒,顧盼之間,自有威嚴流露。

    這人,究竟是誰?

    難道他打敗了蘇鎮宏,取而代之,成為了嶗山府新的主人?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如此了。

    這時候周分曹說話了:「大將軍仁義,知道你們都是被冤枉的人,決定赦免你們的罪,出獄之後,你們可返回家園,也可以選擇加入軍伍當中,替大將軍效力。你們先考慮清楚,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入伍之後,每月有餉銀領取,每天有飽飯吃。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對抗的人,就是把你們關進牢獄的人!」

    他這番話直抓人心,沒有絲毫威迫之意,不會讓人聽著反感。銀子飽飯,都是難以抵禦的吸引力,最後一句更是能引起眾人內心同仇敵愾的情緒,很容易就形成共鳴。

    無冤情,不牢獄,當下情況更甚。被關在囚籠裡的,十有八九都是良民,他們或是敢於反抗而被抓來的,或是被大戶迫害誣衊的,或是迫於生計,為了活下去,不得不為賊為寇的……

    他們身陷囹圄,不見天日,已近乎絕望,但現在,有人說,要放他們出去,要給銀子給飯吃。

    於是乎,希望像泉水一般噴湧而出。伴隨著希望的,便是仇恨,對那些把自己害進牢獄的人的仇恨。

    他們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生活算不上富足,但閤家團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當戰爭爆發,他們流離失所,失去了田地,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甚至,快要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誰讓他們活命,他們就替誰賣命!

    「我要入伍!」

    「我要當兵!」

    眾人爭先恐後地拚命叫起來。

    在太平時代,好男不當兵,當兵苦且累,更沒出息。當兵都是世襲制,換句話說,一家軍戶,世代都得當兵,除非生不出兒子了。但適逢亂世,情況反而扭轉過來了。當兵才有飯吃,當兵才有武裝保護自己,誅殺仇人,當兵才有機會立功,成就一番事業。

    對於眾人踴躍的情況,周分曹早有預料,大聲宣佈:「現在從第一倉開始登記,一個個來,有喧嘩搗亂者,不得出獄。」

    前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跟接著就要加上法度規矩,這樣才能管理得好,否則便是烏合之眾。

    果然,眾人趕緊住口,靜靜等待命運的轉折點到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2
第三百四十六章:死牢光景,魔蹤乍現

     張博躺在陰暗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對於牢裡的惡臭,他已經習慣;對於身上傳來的痛楚,他也開始麻木。他躺在那兒,間或眼珠子動一下,表示他還活著。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張員外」竟會淪落至此,曾幾何時,張家在嶗山府內首屈一指,不折不扣屬於豪門大戶。不過在蠻軍入侵的時候,張博散盡家財,組織人力物力與蠻軍浴血奮戰,勢要保護嶗山府。

    但是,他失敗了。

    即使失敗,可張博的作為還是被許多嶗山百姓視為英雄。只是迎接失勢英雄的,往往是淒涼的結果。

    因為家境敗落的緣故,不少新興勢力看上了原本屬於張家的土地,以及剩下的各種資產。率先發難的便是花家,然後別的家族一擁而上……

    張博可悲的發現,所謂「英雄」,原來一名不值。他僅剩的家底被掠奪一空,在戰爭中,他失去了愛妻,而在戰後,他的女兒又被人凌辱致死。憤怒與仇恨填滿心坎,張博憤而反抗,無奈寡不敵眾,鐺鋃入獄,被關在這死牢裡面。

    這些時日來,他眼睜睜看著許多同伴在痛苦中死去,也有不少被押出去,斬首示眾。張博知道,也許下一個,可能便是自己了。

    每一天,他都在等待命運降臨。但不知怎地,近日來,並無什麼動靜。聽說那蘇鎮宏天天尋歡作樂,沉迷女色,不理事務,或者因此忘記了關在死牢的自己吧。

    但張博也清楚,人在這死牢裡,遲早都是死的份,熬不了多久。

    死牢,顧名思義,關押的都是要殺頭的人。這些犯人入獄前,在堂上無一例外都受到了極為殘酷的刑罰,遍體鱗傷,不少都被打得奄奄一息,這才扔進來。

    在沒有醫治的情況下,不用斬頭,重傷的犯人們也會很快死亡。

    每一天,都有人死在牢裡。有的死了好幾天,直到屍體發臭了,才會有獄卒帶著仵作進來,用塊破蓆子把屍體捲出去扔到亂葬崗上,甚至不埋,任由野狗撕咬吞吃。

    諸種慘況,張博早已司空見慣。

    今天,說不清是什麼時分。咿呀一響,死牢的鐵門被打開了,進來幾個人。

    張博以為是來提取犯人去斬首的獄卒,但瞧著人數有點多,不像往常都是兩人。

    腳步聲近,看得略微清楚,不禁一愣神。

    他看到的是一個文弱書生和一個道士。兩人身後,跟隨著數名兵甲。

    然後就聽到那書生開口說道:「打開牢門,把人帶出去,交給周先生處理。」

    「是!」

    有兵甲應命,開始掏出鎖匙來開門。

    死牢是在普通牢房的下一層,比外面牢房要小得多,也是一間間隔開的,但每一間空間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一般情況下,都是只關住一個人。

    不過這一陣子蘇鎮宏大興牢獄,抓了不少人,其中被關進死牢的人不在少數。因而每個房間往往硬塞進兩人,甚至三個人。

    但許多人還沒有等到斬首,便都死了。

    現在,被關在死牢裡還活著的人,不過剩下十來個而已。

    一間間牢房被打開,兵甲把裡面的人抬出去。

    張博爬到柵門處看,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又要做什麼。

    此時那道士忽而拿出一個鈴鐺來,輕輕一搖,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他搖著鈴鐺,一步步慢慢向著死牢最深處走。

    書生跟在後面,他身上佩戴有劍。

    兩人從張博的牢房門外經過,那書生扭頭瞥了張博一眼。

    張博很清楚地看到一張眉清目秀的面容,眸子有清光,炯炯有神,彷彿能看進人的內心深處。

    還想看真切點,兩人已經走過去了。

    死牢點有油燈,但火光不甚明朗,昏昏暗暗的一片。張博手抓住牢門,奮力看兩人的背影,然而過不多久,有兩名兵甲來到跟前,打開了門。

    「你們要幹什麼……」

    聲音乾澀而艱難。

    對方卻不答話,一左一右,把他扶出來。被這麼一弄,傷痛發作,加上身子虛弱,他一下子有點撐不住了,只感到頭暈目弦,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隱約間,在暈過去的一剎那,張博依稀聽到前面那書生在說話:「就在這裡了……」

    「就在這裡了!」

    陳三郎說道,聲音在沉悶的死牢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意。

    逍遙富道停止了手中鈴鐺的搖動,鈴聲消失掉。他左看看,右望望,點一點頭:「沒錯,正在此地。」

    藉著微弱的燈火,陳三郎可看到前面左右兩邊就剩下兩間牢房了,左邊那間,一個人捲伏在那兒一動不動,哪怕有鈴聲與人聲傳來,也毫無聽聞的樣子。鼻子一嗅,有屍臭入鼻,原來這人,早斷氣了的。

    右邊這間,那犯人披頭散髮,卻是坐在角落,有若打坐般。他睜著雙眼,死死地盯著陳三郎與逍遙富道。

    陳三郎回頭去吩咐:「好了,沒有人需要抬出去了。你們到外面候命,關上通道鐵門,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再進來。」

    「是!」

    手下莊兵雖然感到疑惑,但還是毫不遲疑地退出了死牢。自家公子行事,一向都有些神秘,難以捉摸,這一次,恐怕也是如此。

    蓬!

    這是通道鐵門被關上的聲響。

    逍遙富道把手中鈴鐺掛在左手邊的牢門上,另一隻手一翻,掌心處現出一張符籙來,口中說道:「書生,你怎麼未卜先知,知道它會藏身此處?」

    陳三郎呵呵一笑:「嶗山府內外,說到煞氣最重的地方,非這裡莫屬。它要療傷,肯定會隱匿在此,還覺得十分安全,不會受到干擾。」

    逍遙富道若有所思:「這麼一說,的確大有道理,誰願意跑到牢房裡搜查看望呢。」

    兩人一問一答,簡直當牢裡的那人不存在。

    那人眼瞳忽而有了變化,出現了憤怒的神色,有紅芒迸射而出,根本不像是人的眼睛,極為妖異可怖。

    緊接著,他猛地仰頭發出尖銳的嘶叫,狂風驟起,黑氣旋繞。撲騰騰,一大團事物飛舞出來,竟是不計其數的蝙蝠。

    鈴鈴鈴!

    懸掛在牢門上的鈴鐺受到了驚動,發出急促而清越的鈴聲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2
第三百四十七章:法器發威,寶劍立功

     「你們都出來了,那公子呢?道長呢?」

    死牢外面,周分曹急聲詢問把守門口的莊兵。

    外面監獄的囚犯還沒有登記完全,這些工作當然不會由周分曹一個人去做,而是挑選了數名文書負責。根據目前的狀況,除開一些不願從兵入伍,以及身體有重大殘疾的,有近五百人可以充當兵丁。

    陳三郎早有吩咐,計數完畢,便把這些人全部送往兵營,交給許念娘,編排成單獨一個單位。

    基本工作差不多了,周分曹惦記陳三郎,趕緊來看看死牢什麼情況,不料被莊兵告知,陳三郎與逍遙富道留在了牢內,不得允許,外面的人不准再進去。

    周分曹一跺腳:這公子,又在搗騰什麼玄機?俗話有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倒好,總會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

    他內心忐忑,忍不住把耳朵貼到鐵門上去聽,看能否聽到些動靜不。

    砰砰砰!

    隱隱約約,彷彿有無數事物墜地。

    他一顆心提了起來:裡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據周分曹所知,死牢的活人也被抬出來了,剩下的基本都是死人。

    死人?

    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境況,周分曹不禁渾身一個冷戰,有雞皮疙瘩泛起。

    ……

    數以百計的蝙蝠蜂擁而出,朝著陳三郎兩人撲騰而至。這些蝙蝠一個個體大,叫聲尖銳,聯結成一片烏雲,一下子把原本狹窄的死牢給擠得滿滿噹噹的,很是壓抑。

    幾乎同時,逍遙富道懸掛在牢門上的法器鈴鐺急促響起,隨著聲音,鈴鐺體表之上,有一道道光華呈現,如同波紋皺起。

    啪啪啪!

    鈴鐺聲中,無數蝙蝠好像無頭蒼蠅,根本尋不著攻擊的目標,而是倉皇地四下逃竄,不少蝙蝠互相猛撞,撞得頭破血流,最後摔倒在地,動彈不得;還有許多蝙蝠或撞到牆壁上,或撞到牢門上……

    一如雨打芭蕉,不斷發出撞擊的鳴聲。

    每一次的撞擊,都沉重有力,致使那些蝙蝠斷頸破頭,非死即傷。不多一會,滿地都是黑色的屍首了,幾無立足之處。

    見到培育了許久的惡魔蝙蝠大陣被鈴鐺法器所破,那修羅魔女既憤怒,又感到驚恐不安。此刻的她,經上次一役,早破了皮相,還被斬了一劍,導致元氣受損,故而隱匿在死牢裡休養。

    死牢煞氣濃郁,死氣沉沉,最適合修羅治療,只消十天工夫,她便能康復如初。

    其擅幻術,對付些獄卒綽綽有餘,自然不虞被人發現。卻不料行藏被陳三郎識破了,被堵死在此地。

    當下咆哮著撕開鐵珊門衝出來,看有沒有脫身之機。那棍子粗細的鐵欄竟如竹木,輕易便被拗彎折斷。

    「妖孽,哪裡走?」

    逍遙富道喝一聲,掌心扣著的符籙拍出。

    修羅魔女身形鬼魅,反手一抓。五指極長,五片指甲足有五寸,烏黑油亮,尖端處還微微彎曲,看上去,不像五指,而像是一把犀利無匹的鉤子。

    逍遙富道稍有遲緩,被她一手搭住了左邊肩膀。

    嘩啦一下,道袍被撕破,五道血痕呈現,火辣辣的痛。

    照面之間,道士吃了個虧,不過他那符籙也結結實實地拍到對方肋下,如平地驚雷,轟隆一下炸開。

    雷火之道,用來對付妖魅鬼怪最是相剋,百試百靈。這一下修羅魔女受創不輕,尖叫一聲,身形一個踉蹌,還來不及有所反應,猛地覺察到背後寒風掠來,當即直接往地上滾去,竟是施展出一招「懶驢打滾」來。

    唰!

    陳三郎的劍鋒堪堪削過,斬落了數縷亂發。

    此際逍遙富道受傷的肩膀傳來一陣麻酥之意,他立刻意識到對方指甲上帶有屍毒,不敢大意,趕緊取出藥來敷上,暗運法力驅毒,一時間,無法去幫忙。

    陳三郎一劍無功,當即踏前一步,仗劍而去,又是一劍劈落。

    撲騰騰!

    十數蝙蝠受修羅魔女意念驅使,奮不顧身飛來,聚成一團,要用身體來擋這一劍。

    然而陳三郎掌中三尺是何等寶物?比逍遙富道那法器鈴鐺不知厲害多少,劍氣催發,摧枯拉朽,那團蝙蝠頃刻間如同落葉般被破開。

    這一劍,最終還是結結實實落在修羅魔女的背上。

    劍鋒入體,魔女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只覺得體內一片冰涼,全身的氣血生機在源源不斷被劍鋒吸取,偏生不出半點抗爭的力氣來。

    陳三郎劈出這一劍,全力以赴,一劍建功後,便有些睏乏湧上心頭,伸手一抹,額頭都是冷汗。

    那邊逍遙富道目睹陳三郎一劍劈了修羅魔女,心中也是暗覺駭然。他自是知道修羅魔女的實力,雖然這一頭修煉還欠缺火候,但已經相當了得,等閒難以降服誅殺。捫心自問,若是單對單,他未必會是對手。但即使如此,當著魔女遇到了陳三郎,卻仍是抵擋不住,死於非命。

    當日陳三郎一直忍著不出手,便是怕驚動了修羅魔女,使得她未戰先逃,壞了大事。便教逍遙富道在明,他在暗,才有眼下的誅殺之舉。

    陳三郎抽劍,便見到劍刃上一縷碧血,但很快便消弭不見。劍鋒奕奕,不染血腥。

    ……

    在雍州中州交界處,一片開闊的地方上,但見兵營連綿,一望不到頭,旗幟林立,飛揚在風中。那旗面之上,都寫著斗大的「蠻」字。

    這是蠻軍的大本營所在,集結在此,不日便會越過邊界,攻打中州。

    數十萬的大軍,海呼山嘯,鋪天蓋地,足令大地顫慄。

    在守備森然的中心地帶,其中有一頂巨大的黑色四方帳篷十分引人注目,它黑得詭異,門口外立一桿三角幡,幡上兩面,都是個骷髏魔神圖像,凶神惡煞,猙獰非常。

    帳篷內同樣是黑暗一片,不聞聲息,死寂得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間,有憤怒的聲音傳出:「嶗山有變,魔女喪身,出魔騎去,屠戮一切!」

    得得得!

    陰風捲起,有十數騎出現,通體上下,都是漆黑的,包裹得嚴嚴實實,黑色的披風飄蕩而起。

    這些黑騎出現得詭異,他們所到之處,所有的蠻軍紛紛讓得遠遠的,生怕近了些會遭受劫難一般。

    原因無他,因為這是修羅魔教的護教精銳:修羅魔騎。

    修羅過處,寸草不生,其實指的便是他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2
第三百四十八章:恍若隔世,兵臨城下

     看著身前的一碗米飯,實實在在用好米煮成的,有些肉汁淋漓在飯裡,上面還有一塊肉,有誘人的香味一個勁往鼻孔內鑽,張博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記不得有多久,他不曾見過這般的伙食了。在牢裡吃的,天天都是一團不知怎麼煮成的貨色,黃中帶綠,緑中帶黑……即使如此,那樣的食物也只得小拳頭一團,拼了命地吃。

    「好吃,真好吃……」

    旁邊一條漢子風捲殘雲,一會兒工夫便把大碗米飯吃進了肚子,還伸出舌頭把碗內側從頭到尾舔了個乾淨,連絲毫油光都不放過。

    最後,他不得不放下碗,眼光綠油油地瞄往張博這邊。

    張博倒不怕他會搶食,換了別的地方自不好說,但在這裡,事先早有法則制度,但凡有搶奪爭食,殺無赦!

    一大隊兵甲正手持兵器在負責維持秩序呢,那鋒刃迸發寒芒,足以震懾許多蠢蠢欲動的心思。

    而且這些心思也不是傻的,眾人被提出監獄,對於周分曹宣佈的那些言辭還有些半信半疑,可當人手一大碗飯領下來,一個個都踏實了

    這年頭,說什麼都是虛的,只有吃飽肚子,才是最大的實在。

    一大碗飯,還有一片肉,雖然勉強填個半飽,但足以說明許多。等閒人家,想要吃上這等伙食都得勒緊好些時日的褲腰帶,才能節省出來。而現在,人家根本不廢話,直接就給大家端上來了。如果天天能這麼吃,別說當兵,就是賣命都值當。

    比起米飯,人命反而要賤格得多。

    張博忍住內心的波動,忙擦掉眼角的淚,拿著筷子,大口往嘴裡扒飯。不多一會,他也吃完了,頓時覺得身體恢復了許多,精神為之一振。

    「湯來了,爾等依照先前規矩,排好隊伍,一個個端碗上來領取。」

    原來前面有伙伕抬出一口巨大鐵鍋來,鍋內熱氣騰騰,香味噴薄。

    眾人趕緊排好隊伍,長長一條,不用多久,輪到張博了,他端著滿滿一碗湯,仔細看,竟是肉湯,有些肉末漂浮其中,又加了香菜,那味道濃郁無比。

    他把碗放到嘴邊,吹一吹,滿滿啜飲起來。熱湯入肚,連一顆心都開始變得炙熱:

    赴湯蹈火,死而後已!

    「張大哥!」

    「張大哥你果然沒有死,太好了……」

    突然幾個聲音響起,五六人圍了過來。

    張博抬頭一看,認出都是以前跟隨自己的得力部眾,個個形容憔悴,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雙眼朦朧,淚水又忍不住奪眶而出了。

    ……

    死牢門打開,看見安然無恙的陳三郎與逍遙富道並肩而出,周分曹如釋重負,趕緊上前問安。

    陳三郎道:「我無事。」

    周分曹不無埋怨地道:「公子,今時不同往日,怎可置身險地?」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有道長在,先前在牢內,我們發現一名修羅魔女隱身其中,道長大發神威,已經把她斬殺。你可派人進去,將那屍首拖出去,懸掛在正門之上,以儆傚尤。」

    周分曹聞言,心中一凜。修羅魔教,跟隨蠻軍荼毒生靈,早已臭名顯著。想當初,魔爪還伸到了涇縣管轄之內。而這雍州淪陷,修羅教更是大行其道,不知害了多少人。

    對此,他一向深惡之,連忙點了兩人進去處理。

    逍遙富道知道陳三郎是把功勞讓給自己,不過對於這些人情,他樂意收攬,也不客氣,打個稽首,笑呵呵自去了。

    周分曹派人把修羅魔女懸門陳屍,同時還張榜說明,特意點明是嶗山觀的道長降妖除魔,誅殺此僚。

    如此一來,嶗山觀的名聲自然亮了出去。

    借助嶗山觀來打擊修羅教,正是陳三郎的用意所在。又能成全逍遙富道,幫他重建道觀門派,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返回公堂上,周分曹稟告道:「公子,正如你所預測的,城中幾大家族都蠢蠢欲動,有所圖謀。」

    陳三郎冷聲道:「既然如此,等時機成熟,便全部剷除了。」

    他說得果斷,周分曹卻面有難色。這幾大家族勢力不容小視,個個都養著大批私兵,如何下手剷除?況且目前集結在兵營的兵,並未有完全歸順,派他們出營剿殺,只怕到時倒打一耙,反戈一擊。至於從涇縣帶來的莊兵,數量實在太少,根本鎮壓不住。

    最重要的是……

    想到要害處,周分曹忙道:「城外已經有好些縣兵趕來了,兵臨城下,瞧他們聲勢,來者不善呀。」

    這等局面,當真是裡外交困,腹背受敵。造成這局面的因素有多種,周分曹心中認為公子上位來,有些政策措施操之過急,亦算是一種推波助瀾,其實不少事情完全可以緩一緩,等穩定住了局面再做不遲。

    如今固然公子釜底抽薪,把牢獄的人放出來,收編入伍,可這些人都不知餓了多久,手腳沒力,要一段時間的療養才能恢復元氣。按照目前情景,讓他們跑一圈都累得夠嗆,如何上得戰場?

    陳三郎依然不見慌張,道:「這便來了呀。」

    周分曹建議道:「公子,不如讓蘇鎮宏出面,把他們都打發回縣?」

    陳三郎回答:「他出不了面了。」

    周分曹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蘇鎮宏病入膏肓,這是快不行了,只怕就在這兩三天時間。他一死,也就意味著己方掌握的底牌又少了一張,對方沒了顧忌,立刻便會發難。

    可恨,為何這廝不能挺多些時日?

    轉念一想,忽然明白為何陳三郎要快刀斬亂麻,因為時不我待,根本等不起了。這些事情如果等蘇鎮宏死了再做,卻更加被動。

    陳三郎看出了他的焦慮,笑道:「先生不用多慮。我讀韜略兵法,有空城計一說,到時我就在城頭上擺副棋盤,與先生對弈黑白,再叫人大開城門,且看他們敢不敢進城?」

    周分曹聽了,許久作聲不得:事到臨頭,公子倒會開玩笑,自己可是愁得鬍鬚都捋掉無數根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5 19:42
第三百四十九章:磨刀霍霍,點兵遣將

     是夜,月黑風高。風掠過屋頂的聲音嗚嗚作響,夜空上看不見半點星光,彷彿有雨。

    入夜的嶗山府一片陰沉,只間或幾個地方有些燈火光線漏出來。

    在晚間具備燈火的,一般只有大戶人家,只有他們才點得起燈。

    花家、鐘家、黃家……

    一戶戶家族,一片片連綿的大房子。院落中火把通明,許多人排列在那兒,一個個肅然無聲,只有火把燃燒的輕微聲息。

    有領首的人物居中站著,沉聲道:「明天一戰,乃是大家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功勛犒賞,都在等著你們。現在,開始發放衣甲和兵器。」

    說著,有人抬上大箱子,打開,裡面明晃晃的刀槍劍戟,又一箱,卻是一件件甲冑,光澤奕奕……

    這些,都是家族的壓箱子底蘊貨色,等閒時候不會輕易現於人前,要等到關鍵時刻才會拿出來裝備使用。

    每個家族,都藏著這些重要物資。

    箱子不斷抬上來,後面的打開,光華耀眼,竟是滿滿的銀子,一錠錠,雪白無暇,上好的銀兩。

    「明日功成,論功行賞!」

    眾人看著無數銀兩,眼光頓時變得炙熱起來。若不是家主早有號令,不許喧嘩,他們早就要嚷叫起來了。一個個上前,領取衣甲兵器。有些還到一邊,開始磨起鋒刃了,魔得越鋒利,明天便越厲害。

    這般情景在嶗山府各個家族院落中都在發生著,各大家主也是坐鎮家中,做最後的動員工作。主要的戰略方針之前早便商討完畢,制定了下來。說起來也不複雜,就是等城外縣兵攻城。

    一旦外面開始進攻,裡面便發難,各家主率領家兵出發,從不同的方向直撲府衙。

    只要拿下府衙,便等於拿下了府城。

    此計畫簡單而有效,因為一旦外面兵起,陳三郎為了守護城牆,定然要抽調兵力去支援,死守大門。

    如此一來,作為腹地的府衙自然空虛了。殺進去,簡直砍瓜切菜般輕易。如果陳三郎逃走不及,正好一網打盡。

    今夜注定無眠。

    府衙同樣燈火通明,氣氛嚴肅。

    公堂之上,陳三郎一身甲冑坐在上首。兩邊排開座椅,分別是周分曹、宋志遠、許念娘等。

    但凡有頭有臉的基本都到了,不過在數量上的確顯得寒酸了些,可用之人不多。連華叔都坐上了,可想而知。

    自從佔了府衙,陳王氏等主要家眷也被接進了府衙,便於保護。至於陳府那邊,住得大都是莊兵等隨行人員的家屬。

    此時周分曹起身道:「公子,那批釋放的犯人當中,有位好漢,名叫『張博』,本是府城富戶員外,驍勇善戰,曾與蠻軍大戰,乃本地豪傑。只是後來他受人誣衊,家破人亡,還被關進了死牢內。我覺得,此人堪用。」

    陳三郎點點頭:「好,請他上來。」

    過不多久,張博便出現在堂上。他換了一身比較乾淨得衣服,清洗形容,顯得精神好了許多。他見到陳三郎,連忙跪倒在地:「張博叩見公子。」

    陳三郎離座下來,把他扶起:「張員外不必多禮。」

    張博見他平易近人,平添幾分好感:「多謝公子搭救之恩,張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其已得知陳三郎看似年輕,卻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皇帝欽命的朝廷命官,這些身份,隨便放一個出去,都足以讓人折服。

    陳三郎也不客氣,開門見山:「素問員外豪邁仗義,多有人脈,我便請你出面,招募一批人馬,多多益善,收編入伍來,自成一隊。」

    張博躬身道:「敢問此隊伍要來何用?」

    陳三郎道:「明日或有事發生,城中富戶豪門不服管治,意圖作亂。你便率領隊伍在街道上維持治安,遇到有作亂者,殺無赦!」

    聽到是這事,張博眼眸一亮,他的仇人不僅蘇鎮宏,與花家等都脫不開干係,現在聽聞,立刻道:「張博聽命,死而後已!」

    陳三郎看著他,又道:「時間緊迫,恐怕一時間難以招募多少人手。不過你放心,你可去軍營挑選兵丁五百入隊。」

    張博喜上眉梢:「多謝公子。」

    說罷,轉身便去了。他在勞中飽受折磨,現在走路起來都不甚利索,但昂首挺胸,自有幾分氣概。

    他畢竟是領過數千人馬與蠻軍激戰過的人。

    周分曹又道:「公子,裡外交困,探子早有回報,說六個縣城的兵都到齊了,全部囤聚在東門,約有五六千眾,聲勢浩大,十分驚人。只怕他們是想集中力量攻打一個城門,聚而破之。」

    頓一頓,繼續道:「府城四門,就東門城牆最為單薄,牆頭也矮上許多。顯然他們知悉此處弱點,才有這般佈置。我們得盡快調兵遣將,重點守護東門才行。」

    陳三郎聽畢,摸了摸下巴,忽道:「我曾聽過一言:攘外必先安內。因此城外的事,不必緊張,儘管讓他們攻打便是,四門鎮守部署,也不必改動。」

    周分曹一聽,頓時急了:「這怎麼行?」

    目前東門鎮守的兵丁不過百人,這麼點人,不夠人家一陣衝殺,就會丟盔棄甲,敗下陣來。城門一破,數千縣兵卷殺進來,後果不可收拾。

    陳三郎一擺手:「先生莫急,我自有安排。當務之急,還是城內境況,張博一隊,不足以鎮壓。還得加派人手,另選兵甲一千進行馳援,領兵者,只能請許伯父出手了。」

    許念娘在下面微一頷首,表示應允。

    「至於府衙這邊,由許珺統兵兩百負責戒備,另外陳府那邊,也得增派兵丁過去幫忙……」

    一項項命令發下去,都是針對城內防守的,半個字都不提城外的狀況。計算起來,能用的兵,幾乎全部用掉。

    周分曹聽得幾乎傻眼,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陳三郎熟讀兵書,運籌帷幄,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怎地今天像變了個人,步步昏招呢?

    「公子,萬萬不可……」

    陳三郎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先生不必多言,我意已決。就這樣吧,大家下去籌備,該幹什麼幹什麼,不得有誤。」

    眾人起身施禮,退了出去。

    周分曹急得團團轉,可陳三郎很乾脆利索地跑了。

    宋志遠過來寬慰道:「周兄,公子不像是剛愎自用的人,他一定另有主張,可退強敵。」

    周分曹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長嘆一聲:「怕只怕他到底年輕,欠妥考慮啊。」

    宋志遠道:「一路來雍州,公子指揮若定,何曾出過紕漏?現在,我還是信他。」

    周分曹苦笑道:「我也信。」

    「那不就行了。」

    周分曹無言以對,抬頭仰望夜空,見夜色深沉,星月無光,忍不住又是一聲長嘆。

    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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