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詼諧武俠]至尊無名 作者:言西早樓(已完結)

 
withoutsun 2014-9-8 19:23: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2 212256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2:48

第六卷 第九十九章 酒肉交友(二)

    程懷寶苦笑一下,然後恭恭敬敬的對著尹飛鴻躬身抱拳行了一禮,忍氣蹩聲道︰“小弟今日多有冒犯,請尹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務怪務怪。”自練功有成以來,這是程懷寶第一次給人道歉賠不是,自然有說不出的彆扭。

    尹飛鴻劍眉微蹙,冷然道︰“你們又想使什麼花招?”

    程懷寶站直了腰板,一連正經神情道︰“尹兄這可就錯怪我們兄弟了,咱們現在絕無惡意。”

    程懷寶越這麼說,尹飛鴻心中越是戒備,眸中盡是警戒的神光,掃過程懷寶,又看向無名。

    無名平和道︰“我們沒有惡意。”

    如所有見到無名的人一般,即使尹飛鴻明知道無名是敵人,卻古怪的相信無名的話。

    “你們想怎樣?”對著無名,尹飛鴻的語氣稍有緩和。

    無名淡然道︰“我們想與你談談。”

    “談?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尹飛鴻奇怪道。

    程懷寶乾咳兩聲嗽了嗽嗓子,自我感覺良好的他甩開大嘴,開始了他信心十足的說服工作。

    “方才小弟在門外聽到尹兄的一番豪言,心中激蕩不已,直覺只有尹兄這樣的英雄俊傑才配得起大丈夫這三個字。”

    尹飛鴻眉心幾乎皺成了一個疙瘩,實在搞不清這個無法無天程懷寶忽然間將自己捧得高高的有何用意,冷然道︰“你想說什麼?”

    程懷寶搬了張椅子坐在尹飛鴻的面前,一副好兄弟的親熱模樣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下飛鴻兄。”

    “講!”尹飛鴻眸中始終閃爍著戒備的神采。

    程懷寶適意的斜靠在椅背上,甚為不雅的翹起二郎腿道︰“如果有一天,飛鴻兄發現我們兄弟勾結魔門這事實則是被人陷害,你可會在正道諸派面前替我們兄弟伸冤嗎?”

    程懷寶的話大出尹飛鴻的意外,他看得出來程懷寶絕非說笑,心中思索片刻才道︰“你們倆人勾結魔門之事鐵證如山,豈會是被人陷害?”

    眼見尹飛鴻已然入了程懷寶的套,無名曉得這裡已經用不到他了,憑他對程懷寶那張大嘴的了解,尹飛鴻被說服只是遲早之事。

    心中這麼想著,無名站起身來,淡然道︰“你們慢慢聊,我走了。”說著話轉身行了出去。

    對無名的中途退場,程懷寶毫不在意,因這才像無名的性格。

    程懷寶又乾咳一聲,將尹飛鴻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張口道︰“尹兄說是鐵證如山,那麼能否請尹兄將證據一一列出讓小弟聽聽呢?”

    無名緩步走回臥房,盤腿坐在床上,卻沒有煉丹,一雙紫眸沒有焦距的望著窗外昏暗的天空,怔怔出神。

    最近一段時日,有眾多事情分散了他的心神,方才他緩步走在院中時,沒由來的想念起了心愛的姐姐。

    與姐姐分別有多久了?

    無名面上微微現出一絲苦笑,他已記不得了。

    只是感覺上次偷上律青園見到身懷六甲的姐姐時,仿佛已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思念是一種煎熬,摯愛情侶間的思念更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無名忽然生出一股幻覺,仿佛姐姐就在眼前,一雙比天上星辰更加晶瑩奪目的星眸滿是愛意的望著自己,耳邊傳來她溫柔至極點的嬌喚︰“弟弟看,這就是咱們的乖女兒無邪。”

    身形一震,幻象消逝,無名重又回到冰冷的現實中。

    這一刻,他心底裡生出了一步跨過千里距離,將心愛姐姐還有他們的孩兒一同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

    生性淡泊的他從未有過這等強烈至極點的衝動,甚至已到了無法自制的地步。

    他不能再等了!

    明天……

    無論怎樣……

    明天他一定要踏上前往律青園的路。

    決心已定,無名重如鉛塊才稍稍有些輕松,微微吸了一口氣,無名喃喃道︰“不知道我與姐姐的娃兒是男的還是女的?像我還是像姐姐?無論男娃女娃都好,最好是像姐姐,若是像我這麼難看就不好了。”從不在意容貌的無名也未能免俗,希望自己的孩子生的漂亮。

    腦中想像著一個嬰孩的容貌,無名就這麼怔怔出神,直至深夜。

    如程懷寶事先所料,說服尹飛鴻並非什麼難事。

    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加之整個事件中確有眾多疑點,程懷寶費了半個時辰的工夫,終於令尹飛鴻相信了他們兄弟是被魔門陷害。

    這時,尹飛鴻對他的態度已然溫和了許多,顯然不再當他是勾結魔門的正道叛徒。

    程懷寶眼見時機成熟,終於說到了重點︰“不知飛鴻兄願不願意幫助我們兄弟洗脫一身冤屈。”

    尹飛鴻確是一個君子,一個心胸坦蕩的君子,彷彿已將自己這一日來被眼前這個程懷寶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事忘記了,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尹某既然知曉此事,定會盡力探查證據,若將來確實找到魔門陷害你們兄弟的證據,尹某責無旁貸。”

    程懷寶看著尹飛鴻的目光微微變了,他從未佩服過什麼人,但這時他心中確是有些佩服起尹飛鴻了。

    不怕死的人他見得多了,江湖上什麼人都缺,就是不缺不怕死的。

    但不怕他那陰毒可怕至極點手段的人,除了自己與無名外,尹飛鴻是第一個。

    而尹飛鴻真正令他佩服的是胸襟,程懷寶從沒想過這世上竟會有似尹飛鴻這等心胸坦蕩的人,在他的世界裡,充滿了勾心鬥角,睚眥必報才是唯一的行為準則,在他的腦袋裡面絕沒有寬宏大量這四個字。

    程懷寶忽然站了起來,誠心實意的對尹飛鴻抱拳一禮道︰“飛鴻兄的胸襟令小弟佩服的五體投地,比起來老兄你來,小弟……嘿!小弟可就差得遠了!”

    尹飛鴻目注程懷寶,眸中閃過一絲異色,淡然道︰“程兄莫要會錯意,一碼還一碼,程兄被人陷害,既然尹某知道了,自當為程兄盡力。但程兄欠尹某的,尹某也不會忘,將來有機會定會討回來。”

    程懷寶呵呵一笑,忽然覺得這個尹飛鴻順眼極了,為人方正卻不迂腐,一身正氣之中夾著幾分豪氣,倒是個可以一交之人。

    臉上掛著習慣的邪笑,程懷寶聳聳肩膀隨意道︰“今後小弟會很小心,決不會留給飛鴻兄機會。”頓了頓,他話音一轉,終於轉到最關鍵的地方︰“小弟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想向飛鴻兄討教。”

    尹飛鴻點頭道︰“程兄請講。”

    程懷寶右手摸著頦下的雜毛,邊似漫不經意道︰“方才小弟與飛鴻兄所說並非什麼難解之事,三教五門中那麼多才智卓絕的高人,怎麼除了律青園外就沒一個人看得清楚?反而好像我們兄弟刨了誰家祖墳似的。好家伙!沒別的事干了,幾乎把所有精力都對上了我們,明槍暗箭無所不用其極,敢問飛鴻兄,這卻是為何?”

    虎軀一震,尹飛鴻俊面有些變了顏色。

    他是文武兼修、才智絕佳之人,程懷寶稍稍點題,他已想通了個中關鍵。

    程懷寶臉上掛起一絲邪笑,緩緩道︰“想來飛鴻兄已然想到了,正道之中有人想我們兄弟倒霉。如果……小弟說的是如果陷害我們兄弟的人中,還包括聖人谷的人,飛鴻兄又會如何處置?”

    被程懷寶將話挑明,尹飛鴻眸中一陣波動。

    同凌霄一樣,面對忠義與道義這等兩難的選擇,尹飛鴻內心矛盾至極,遲遲無法給出他的回答。

    程懷寶忽然笑了,不是他慣常的邪笑,是苦笑,他道︰“尹兄顯然如凌姑娘一般把問題想復雜了。”

    尹飛鴻一怔道︰“願聞程兄為尹某解惑。”

    程懷寶一臉受氣包的逆來順受神情苦澀道︰“我們並非要尹兄去揭露聖人谷落井下石的骯髒事,我們只想洗刷冤屈,只想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不會被人追殺,只想和自己心愛的人相廝相守,除此再無其他。”說到這一頓又接著道︰“凌姑娘是飛鴻兄的愛侶,我們待如上賓,絕沒有一絲一毫的冒犯,這點明日飛鴻兄見到凌姑娘時,自然明白。”

    程懷寶這麼一副忍氣吞聲卻又真情流露的模樣真真正正打動了尹飛鴻。

    英雄最見不得的就是弱小,同情憐憫弱小是英雄的通病,扶危濟困劫富濟貧等等英雄所為皆是由此而來。

    雖然絕世雙惡無論如何算不得什麼弱小,但比較起三教五門這等龐然大物來,卻有如螞蟻與大象之比,強弱之勢懸殊至極。

    尹飛鴻微微一嘆,心中有愧道︰“程兄大人大量,尹某慚愧之極。也罷,尹某欠程兄一個人情。”

    程懷寶面現感動之色道︰“飛鴻兄明辨是非,才是真英雄真豪傑。說到慚愧,小寶才真的慚愧,竟將對三教五門的怒氣發洩在了飛鴻兄的身上。唉!飛鴻兄不怪我,我已開心不已,哪裡還要你欠我人情。”

    尹飛鴻也是豪爽之人,忽然伸手一拍程懷寶的肩膀道︰“以前一切再不用提,程兄這朋友尹某交了。”

    程懷寶也不客氣,立時接口道︰“痛快痛快,能與尹老哥這等英雄豪傑結交,小寶開心無比。尹老哥你也莫要程兄這麼客套,就叫我小寶吧。”

    尹飛鴻點點頭道︰“小寶說的是。”

    程懷寶忽然興致大起,笑道︰“這等時候,無酒怎行,待我去弄些酒菜來。”說著話站起身來跑了出去。

    出了門,程懷寶臉上現出一個奸狡的笑容,以微不可查的聲音喃喃道︰“君子可欺之以方,老祖宗們說得真是她奶奶的太對了。”才拽了一句文,無賴便又現出原形。

    酒可能是人世間最矛盾的一種事物,好酒之人說它是瓊漿玉液,惡酒之人道它是穿腸毒藥。但無可否認,喝酒是男人們拉近距離的最佳途徑,尤其是對於生性豪爽的江湖人而言。

    推杯過盞你來我往間,一壇老酒下肚,尹飛鴻已對程懷寶放開所有戒心。當兩人同時喝光了各自的第五壇酒時,尹飛鴻早已忘了道德禮儀,與程懷寶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好不親熱。

    第二日上午,無名帶著凌霄來到尹飛鴻的房間,方自推開房門,一股濃若有形的酒氣撲鼻而來,凌霄當下便是秀眉一蹙。

    待得凌美人那動人心魄的星眸落在一片狼藉的房中時,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哩。

    那個半條腿壓在程懷寶身上,發髻散亂滿身酒痕油漬的醉鬼,四仰八叉的躺在狼藉杯盤中,身邊的酒壇歪倒在他的身上,沒喝完的酒早已流盡,弄的這位醉酒夢中人的衣衫大半濕透……這是尹師兄?永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俊俏整齊的尹師兄?

    寬闊的台桌上擺著十多個空空如也的酒壇,腳下是叮叮當當的酒杯碎盤,倒桌歪椅,橫七豎八,一地酒菜一地狼藉,慘不忍睹。

    凌大美人驚了!疑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雙鳳目瞪得溜圓,一張豐滿圓潤的櫻桃小口也不自覺張開,久久不能合上,露出珍珠般潔白整齊的美麗貝齒。

    房門一響,憑借一流高手的反應,尹飛鴻與程懷寶幾乎同時驚醒,翻身坐起來的時候兩人臉上同時現出一絲宿醉的痛苦神色,但眼神卻仍然犀利如刀,徑直看向門口。

    隨即,尹飛鴻的下巴掉了。

    當他看清站在門口的可不正是他心愛的師妹時,恍惚間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完了!完了!完了!

    除了完了,他腦海中一片空白。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2:54

第六卷 第一百章 喜極而泣(一)

    程懷寶一見是自己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換上一抹散亂,揉了揉抽痛不已的太陽穴,大著舌頭道︰“木頭和凌美人怎麼來的這麼早?”

    無名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只有程懷寶能看懂的笑意,淡然道︰“巳時兩刻了。”

    雖然無名早已料到程懷寶能搞定尹飛鴻,卻也沒料到他們竟已親熱到如此境地了,心中著實有些好笑,他還是低估了自己滑頭的兄弟。

    程懷寶待要站起身來,發覺尹飛鴻的一條大腿還壓在自己的腿上,轉頭正待說話,看到的卻是尹飛鴻那一臉世界末日的慘淡神情,再轉頭看看凌美人的一臉極度震驚的癡相,不由噗嗤一笑,湊到尹飛鴻耳邊運氣攏聲道︰“尹老哥忘了昨晚小寶教你的追女之術了嗎?現在正是機會啊,別在這裡犯傻了。”說著話在尹飛鴻後腰上捅了一把。

    尹飛鴻虎軀一震,醒過神來,腦中不僅回想起昨晚酒酣之時程懷寶的那番奇談怪論。

    程懷寶打著酒咯,端起一碗老酒道︰“尹老哥,小寶……呃……小寶敬你一碗,祝你與……呃……與凌美人有情人終成……眷屬……呃……早生貴子。”

    此時尹飛鴻也已喝多,平日裡的自制與冷靜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想起自己一番真情卻只換來師妹的冷面相對,不禁愁上心頭,苦苦一笑,醉眼朦朧道︰“多謝……小寶吉……言,老哥……老哥是……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凌師妹根本不……不喜歡我。”

    程懷寶哈哈大笑,醉話連篇道︰“不……不可能,尹老哥這麼好……的英雄豪傑,我小寶這……輩子從……從沒佩服過什麼……人,你尹老哥……頭……頭一個,我佩服你,如……如果我是女的,我嫁給你。”

    尹飛鴻從沒喝過這麼多酒,加之丹田被制,無法運用真氣壓制酒意,此時喝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了,將自幼便刻在腦中的什麼道德禮儀這些玩意全拋到了九霄雲外,在酒精的作用下,完全換了一個人一般,一仰脖將滿滿一碗老酒灌入肚中,大著舌頭道︰“可惜……可惜師妹不是小寶,無論……我對她多麼體貼在意,她都……都不在乎,她把我當成……一個擋箭牌,為她……抵擋那些……討厭的人。”

    程懷寶甩了甩頭,道︰“追女人哪能……象尹老哥你這麼……追?還是……還是小寶教你幾招吧?”

    尹飛鴻呵呵傻笑道︰“小寶你玩陰謀……厲害!追女人……你……你行嗎?”

    “行嗎?”程懷寶最聽不得這種話,何況是酒醉之時,嘴角幾乎已撇到下巴上了,氣哼哼道︰“韓……笑月……你聽……過沒有?”

    尹飛鴻點點頭,口中嘟嘟囔囔道︰“怎麼……沒聽說,銀笛仙……子是吧?很……很了不起。”

    程懷寶得意地笑道︰“那是……我的小月月。”忽然面現厲色,猛然將手中的酒碗砸在牆上。

    “ 啷”一聲脆響,酒碗屍分八塊,稀裡嘩啦散落一地。

    程懷寶咬牙切齒的破口大罵道︰“都是他娘的三教四門的混賬王八蛋!老子與……小月月的大喜日子,他們……他們竟然找上門來搗亂!我幹三教四門所有人的親娘祖奶奶!”

    尹飛鴻真的醉了,起哄似的跟著大叫道︰“小寶……小寶罵得好,這些人確實……確實混賬。”卻沒想起程懷寶方才那話已然連他自己罵在了一起。

    程懷寶發洩一下,又記起了方才的話頭,搖頭晃腦道︰“小寶能……能將律青園……的第一號美人搞到手,尹老哥……你……你說小寶行不行?”

    “行!小寶厲害!”尹飛鴻挑著大拇指道。

    程懷寶傻笑著,咬著舌頭道︰“女人……不……不能寵,尹老哥你應該……該對凌美人凶……凶一點,再冷淡……一點。”

    “老哥聽……小寶的……聽你的……乾了這碗,老哥敬小寶。”

    “喝!乾!”

    沒過多久,兩個醉鬼便滑倒在桌子下面。

    雖然昨晚上醉得厲害,但所有醉話尹飛鴻卻皆記得清清楚楚,這時回想起來,心中忽生奇想,反正已被師妹見到了自己最狼狽的模樣,索性死馬當做活馬醫,試她一次又何妨?

    面色忽然一正,尹飛鴻不慌不忙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不再去看凌霄,伸手去拉難兄難弟程懷寶。

    無名看著尹飛鴻與程懷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淡然道︰“小寶咱們走,讓尹兄與凌姑娘聊聊。”

    程懷寶應了一聲,邁步行了出來。

    無名仍是他慣常的淡漠,也沒與尹飛鴻凌霄打招呼,徑自轉身走了。

    程懷寶則挑著一根大拇指,嬉皮笑臉的低聲對凌霄道︰“凌美人,尹老哥是這個。你不抓緊,到時被旁的女人捷足先登了,可沒有後悔藥吃。嘻嘻……”壞笑兩聲,他腳步微現蹣跚的走了出去,臨出門前不忘回頭給尹飛鴻使了一個加油的眼色。

    程懷寶方才那句話聲音雖低,音量卻剛好能讓屋中的兩個人都聽見,凌霄立時玉面染紅,尹飛鴻則對新交的這個小寶兄弟心存感激。

    當屋內只剩下一對師兄妹時,尹飛鴻只覺得一陣不自在,仿佛手腳都不曉得該放在什麼地方了,怎麼站著都覺得別扭。

    而凌霄在奇怪,奇怪為何往日裡殷勤熱情的師兄站在那裡不聲不響,仿佛當自己不存在一般。

    半晌後……

    凌霄率先打破屋中的沉默,清冷的聲音響起︰“師兄,你……你怎會同程懷寶這個惡人混在了一起。”

    尹飛鴻習慣性的待要解釋,忽然記起程懷寶的教誨,玉面上一片淡然神情道︰“小寶做下什麼惡跡,凌師妹說他是惡人。”

    “這……”凌霄啞口無言,除了勾結魔門之外,確實想不出他們兄弟還有什麼惡跡。

    尹飛鴻淡然道︰“我已答應了小寶,要幫他們找到陷害他們的證據,師妹有何打算?”

    望著青梅竹馬的師兄,凌霄發現這個本是熟悉無比的人現在卻突然陌生了,望著自己時永遠炙熱的目光此時卻冷淡的有若陌路一般。

    凌霄忽然覺得有些失落,她搞不清自己為何會失落,難道師兄這個樣子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嗎?她不是一直就希望師兄不要對她太過熱情嗎?

    強自壓抑心中的失落,凌霄平靜道︰“凌霄也已答應了無名。”

    這世上最了解凌霄的人莫過於尹飛鴻,凌霄那掩飾得幾乎完美的失落卻又如何逃得脫尹飛鴻的目光,心中暗自佩服程懷寶,面上接著裝冷漠道︰“師妹暫時回避一下,待小兄先換過一身衣衫。”

    凌霄應了一聲,轉身行了出去。

    望著凌霄婀娜的背影,尹飛鴻的眸中才射出兩道炙熱的目光。

    凌霄前腳才走,環兒已捧著一套乾淨的儒衫走了進來。

    尹飛鴻一怔,隨即劍眉一蹙。

    環兒俏臉一黯,隨即強作笑容的善解人意道︰“尹公子放心,環兒是等凌小姐走後才過來,沒讓凌小姐見到。”

    尹飛鴻劍眉一舒,心中為環兒的善解人意窩心的同時,生出一分愧疚的感覺,口中微帶愧意道︰“環兒姑娘,尹某……”

    環兒已行到尹飛鴻身前,玉手攔在他的口前擋住了他後面要說的話,一臉粲然笑意道︰“寶爺方才說了,今日就放尹公子與凌小姐離開,環兒恭喜尹公子。”

    雖然環兒一臉燦爛笑容,尹飛鴻卻看到了她笑容背後的淒然不捨,遲疑著不知該與這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說些什麼。

    環兒玉手一伸,待要服侍尹飛鴻更衣,尹飛鴻慌忙攔道︰“不敢勞動環兒姑娘,還是讓尹某自己來吧。”

    一滴晶瑩的淚滴滑落,環兒粉首低垂道︰“尹公子要走了,可能……可能環兒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尹公子了,便讓環兒再服侍尹公子一次吧。”

    聽著環兒那淒然的聲音,尹飛鴻心中生出了一股濃濃的疼惜與不捨,再不忍心拒絕,就這麼直挺挺的站著,望著近在咫尺專心致志服侍他更衣的環兒的粉首。

    兩兄弟回到無名房中,程懷寶忽然道︰“木頭,若你這魔門之主的身份洩漏到江湖可怎辦?好不容易變成朋友的一龍一鳳立時便又會成為咱們的敵人。”

    無名怔了一下,搔了搔頭道︰“這個我沒想到,被小寶一說確是一個問題。”

    程懷寶一個踉蹌,險些暈倒,他好不容易有些習慣了半仙兒一般料事如神的無名,無名突然又冒起傻氣來,著實讓他適應不良。

    此時的無名腦袋裡面已然被趕去律青園尋心愛姐姐的急切念頭完全佔據,再無暇去想其他,自然而然又變回了以前那個頭腦簡單的人,看著程懷寶這副古怪神情,不禁納悶道︰“小寶怎麼了?”

    程懷寶苦笑道︰“怎麼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當了魔門之主這事遲早會傳至江湖,到那時咱們這兩天的辛苦豈不是做了無用功,卑鄙小人的名頭可要徹底落實在咱們頭上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唉!”

    無名皺著眉望著程懷寶,有些不解他為何如此懊喪。

    程懷寶迎著無名的目光,搖搖頭道︰“尹飛鴻這人真的不錯,我不願與他為敵。”

    無名無語,這世上只有他最了解程懷寶,程懷寶雖然喜歡偷奸耍滑,但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經過昨晚那場大醉,他實已將尹飛鴻當成了朋友,不然他是不會放過凌霄的。

    朋友妻不可戲!

    這是程懷寶僅有的幾個做人原則之一,也是唯一能令他放棄盯上眼的女人的理由。

    兄弟的女人,即使再美再動人,他也不會染指。

    無名默然片刻才道︰“事情沒有小寶想象的那麼糟,別自己嚇唬自己。”

    程懷寶聳了聳肩膀,想埋怨無名,卻不曉得怎麼開口。

    申時許,院門口。

    無名沒有出來送行,雖然改變許多,但他不愛與人打交道的性格卻始終未變,無論尹飛鴻還是凌霄,在他心中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皆是無關緊要的人,自然懶得費力搭理。

    望著漸行漸遠的兩人兩騎,程懷寶微微一嘆,轉身重又走回到屋中,見到已收拾妥當的無名,懶洋洋提不起勁的道︰“咱們也該上路了。”

    無名點點頭道︰“是,小寶去安排好你那個丫環。”

    程懷寶嗯了一聲,又轉到環兒的房間。

    環兒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匆忙迎了出來,粉首微垂道︰“環兒見過寶爺。”

    程懷寶淡然道︰“環兒可是有些心傷?”

    環兒微微慌亂的搖搖頭,急聲道︰“環兒不敢,環兒身屬寶爺,豈敢為別人傷心?”

    “不敢嗎?”程懷寶淡淡一笑,悠然道︰“其實環兒還有機會,方才尹飛鴻走時,要我替他多多照顧你,這證明環兒在他心中已佔據了一席之地。”

    環兒抬起頭,美眸中閃爍著希望的神采,隨即又慌忙將粉首低下,因她不曉得這是不是程懷寶在試她。

    程懷寶呵呵一笑道︰“環兒放心,我已將尹飛鴻當作了朋友,決不會害他。你既是他的女人,寶爺我自然也不會害你。現在院中有一匹駿馬,你願意做什麼便做什麼吧。不過記住一點,八月十五這一天一定要回到夔州府,不然吃了苦頭可不要怨寶爺。”

    環兒俏臉上先是一陣茫然,隨即是明白過來後的一片狂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嬌聲道︰“環兒多謝寶爺成全。”

    程懷寶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望著環兒輕快的背影,程懷寶苦笑著喃喃自語道︰“都怪臭木頭,搞什麼不做禽獸,害我做不了惡人,卻做上了成全別人的傻事。”雖然這麼說,但心中那股輕鬆的感覺卻令他很是舒服。

    “原來成全別人,也別有一番樂趣。” 本帖最後由 withoutsun 於 2014-9-9 22:55 編輯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00

第六卷 第一百章 喜極而泣(二)

    傍晚時分……

    無名一心只想著去尋心愛的姐姐,除此之外腦子裡面再沒有其他,因此所有善後工作全落在了程懷寶的腦袋上。

    程懷寶心思縝密也夠毒辣,一把火將住了兩天的魔門秘巢付之一炬,將五名秘巢中的魔門下屬身上設下定時發作的獨門禁制,確保不會從他們的口中洩漏什麼秘密,這才又給了他們一千五百兩銀票,將他們打發到了鄰近的縣城中潛伏。

    不用程懷寶說任何話,僥幸沒被滅口卻可能更悲慘的五個倒霉蛋誠惶誠恐的領了銀票,指天誓日的發誓已忘記了這兩天的一切,然後渾身顫抖地倉惶而去。

    無名不耐煩地終於等到程懷寶將五個他的“屬下”打發掉,立刻迫不及待的一把揪住還待搜羅些財物的程懷寶的後脖頸子,踏上了趕奔律青園的漫漫長途。

    他已然急不可待了。

    如月與如霜姐妹被無名趕了出來,兩姐妹經過一番商議,決定遵照無名的命令帶著十龍衛返回渡劫聖宮,一切事情交給大長老去作主。

    一行十二人趕了九天路,這一日來至永順司,再有兩天路程便能趕回渡劫聖宮。

    落宿在一處魔門開設的客棧之中,方自安頓下來,忽然一個神色微現慌張,一身客棧伙計打扮的年輕漢子急匆匆闖了進來。

     接過這人遞上來的絕密急件,如月與如霜同時花容失色。

    在心急如焚的無名一路催促之下,兩兄弟晝夜兼行,為了避免形跡落入各方勢力的耳目眼中,兩人盡揀小路行走,二十餘天後,兩兄弟來到鳳翔府。

    這一日正午時分,經過簡單易容,一身黑衣腰胯斧頭的無名來至律青園的大門前。

    已經來過一次,他已是輕車熟路,對著守衛少女抱拳一禮道︰“漢中幫斧頭堂侯三奉紀幫主之命送一封信給貴園譚園主。”

    經過一番說辭,女守衛將無名引至前園的會客廳,要他在此等待。

    不一會兒的工夫,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前園總管趙琳揭簾而入。

    當趙琳的一雙美目望在無名的臉上時,即使以她的修為與定力,也不禁一臉見鬼的神情,低聲驚呼了出來,好在身邊沒有旁人。

    急步走入會客廳,趙琳低聲急問道︰“無名你……你不是跳崖死了嗎?”

    無名卻根本沒理會,他比趙琳還急哩,也不管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一把抓住趙琳的玉手問道︰“姐姐怎樣了?我們的孩子怎樣了?趙大姐你快帶我去見她們。”

    玉手被抓,趙琳心神微亂,雖然她的年紀快能作無名的娘了,仍不免有些心跳,看著無名滿臉急切的神情,不覺安慰道︰“無名不用急,我先帶你去見園主。”

    無名的性子上來了,眉頭緊蹙道︰“我要先見姐姐。”

    趙琳毫不生氣,反而覺得無名這麼任性的模樣很是親切,玉首微搖道︰“若不先見園主,你是見不到徐師妹的。”

    無名倒也乾脆,二話不說立刻拉著趙琳的手便往外走,他實在是等不及了。

    這可把趙琳嚇了一跳,若這麼出去被人看到那還了得?玉掌一扭一縮間,已然掙脫了無名的鐵掌,柔聲道︰“不用急,隨我來。”

    徐文卿是她最關心喜愛的小師妹,愛屋及烏,對於心地單純的無名,她也有一種關愛之情。

    即使沉穩冷靜如譚菲雅,在見到無名時,一雙充滿智慧的明眸中也不禁微微現出吃驚的光芒。

    無名是真的急了,見到譚菲雅後立刻沒絲毫禮貌的道︰“我要見姐姐。”

    望著無名眸中閃爍的刺目紫芒,譚菲雅曉得如果自己拒絕,這個小子肯定會立刻狂性大發,大鬧起來。

    微微搖搖頭,譚菲雅道︰“無名稍等片刻,我要小月帶你去。”

    得到確定的答復,無名面上神色一緩,一屁股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眼神中滿是急切的望著譚菲雅的素面。

    在襄陽時見到無名第一眼,譚菲雅便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生出一份喜愛之情,或許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緣分這一說,似譚菲雅這等睿智之人,若想對一個人生出好感,實在不是易事。

    使趙琳去喚韓笑月後。譚菲雅慈祥的目光望向無名剛待說話,無名已搶著道︰“姐姐現在可好?我們的孩子是男娃還是女娃?生的像姐姐還是像我?”向來孤言寡語的他同時問出三個問題,也算空前了。

    譚菲雅輕輕一嘆道︰“無名不用著急,你來了,一切都好。”

    無名心中一痛,他怎會聽不出譚菲雅話中的潛意,自己的死訊對姐姐而言是何等巨大的打擊?她又怎可能過得好?

    望著無名一臉黯然,譚菲雅心中微嘆,這一對有情人的情路之艱辛,還遠未結束,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屋中陷入一片靜默,無名甚至連自己的孩子皆忘在了腦後,腦中只剩下了為了自己傷心欲絕的姐姐。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韓笑月動聽的聲音自門外傳入︰“弟子韓笑月求見師尊。”

    譚菲雅溫和道︰“小月進來。”

    韓笑月推門而入,目光掃過無名,雖然無名簡單易容臉上皮膚塗成了暗紅色,她仍從獨一無二的紫眸認出了他,禁不住低聲驚呼出來。

    當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忽然出現在面前時,人們面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一般意義上可以統稱為活見鬼。

    總算韓笑月修為不差,立時恢復了鎮靜,向譚菲雅行禮問安。

    譚菲雅道︰“小月,你帶無名去見文卿。”

    韓笑月恭敬的應了一聲,轉頭對無名道︰“無大哥,請隨小月來。”

    無名終於記起了禮貌這回事,沖譚菲雅抱拳道了一聲多謝,隨韓笑月出門。

    望著無名剛健壯碩的背影,譚菲雅輕嘆一聲,明眸中閃爍著若有所思的神光。

    無名在趙琳的引領下,獨自一人從前門出了律青園,然後繞了一圈繞行至律青園後面那片樹林之中,韓笑月已然等在了那裡。

    程懷寶跨坐在一棵高高的松樹枝干上,用力的啃著手中硬如石塊的乾糧,賊溜溜的一雙眼中滿是急切的神光,不停的瞄著下方。

    韓笑月是他唯一真正喜歡的女人,是他的一個夢。

    遠方人影一晃,程懷寶大喜,一個後翻,輕盈落地,伸手入懷,握了握懷中裝有和合散的瓷瓶,眼中盡是決然的神光。

    程大無賴已然下定決心,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的小月月吃下肚中,他已等了太久了。

    三人在林中相會。

    經歷了數月生離死別的折磨,程懷寶眼前的韓笑月憂慮含煙,但卻依然美目流盼,似煙籠洞庭,霧鎖塗淮水,鵝蛋俏臉,恰開櫻唇,體態明顯消瘦,卻越發顯的嬌柔無比……

    望著面前的臨風玉人,程懷寶的眼中閃爍著發情公狼般的幽綠目光,但在那有若實質的饑渴目光之中,卻還包含了憐惜、思念、欣喜與痛楚。

    這一切,盡皆摻合在這一股閃電般的目光之中!

    可惜邊上有老大塊頭一個無名,不然,程懷寶只怕是早已經撲將過去,先把苦思數月的心上之人抱個滿懷!

    因為邊上有偌大個無名,韓笑月不得已強壓心中的千言萬語,千般思緒也被揉在自己的一雙大眼之中,此時她的世界裡只有眼前的程懷寶一個。

    世間最苦是相思。

    被程懷寶炙熱有若火焰般的目光包圍著,韓笑月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只是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幸福與滿足!如果時間可以停止的話,她是如此的希望就讓時間在這一刻停下來吧,不要再流走,讓她能夠永遠享受這重逢的歡愉,不要再和小寶分開。

    良久的對視與目光的膠著,山色也為之動容和失色。

    可惜!他們身邊還有一個無名,一個心急如焚的無名。

    無名可不管自己做了一件多麼煞風景的事情,硬生生插在程懷寶與韓笑月的中間,冷淡的聲音中夾帶著濃濃的急切道︰“快帶我去見姐姐。”

    這一刻,程懷寶暴捶無名一通的心都有,不過最後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如果不立刻帶已到了瘋狂邊緣的無名去見徐文卿,說不定誰揍誰哩?

    在韓笑月的引領下,三人展開身法,在山中疾行。

    翻過一座高峰,忽然從遠處隱約傳來一陣琴音。

    無名眉頭一蹙,紫眸中射出兩道急切紫芒,腳下忽然加力,瞬間超過引路的韓笑月,全力狂奔起來,直沖向琴音發出的地方。

    韓笑月雖也有一身了得的功夫,但哪裡見過似無名這般快疾無比的身法,心神微震間,腳下不禁一緩,忽有兩條鐵臂環上縴細腰肢,將她緊緊擁在一個寬厚的胸懷之中。

    程懷寶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月寶貝,可想死我了。”

    韓笑月本能的一掙,卻仿佛被程懷寶的輕聲呢喃盜走了所有的力氣,嬌軀癱軟在程懷寶的懷中。

    程懷寶心中一蕩,厚重的嘴唇猛地印在了韓笑月微張的櫻唇之上。

    此時在無名的腦中心中,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意識︰“姐姐就在前面,我的姐姐就在前面!”

    快!無名迅疾的身法快的超出了人的極限,彷彿一縷沒有實質的青煙,穿梭於枝蔓巖壁之間。

    登上峰頂,無名的面前是一座青翠小谷。

    小谷正中的一塊巨石上,坐著一個紫衫麗人,粉首微垂,懷抱琵琶,玉指撩撥間,傳出天籟般淒涼唯美的琴音。

    “姐姐!”

    無名再也忍不住胸中那已經溢滿的相思,狂呼而出,聲音雄渾有若虎嘯龍吟。

    琴音嘎然而止!

    小谷中的紫衣麗人猛然抬起頭來,美似天人的絕世嬌顏上盈滿了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

    當她的目光終於看到坡上的那個雄偉身影時,瘦削的似能隨風而起的玲瓏嬌軀劇烈的顫抖起來,晶瑩的淚滴瞬間自鳳目中流淌而出。

    “弟……弟……”

    隨著一聲令人肝腸寸斷的嬌呼,徐文卿猛然站了起來。

    自從聽聞了無名的死訊,徐文卿萬念俱灰之下,不顧方自臨盆後虛弱的身體,住在了這座隱秘的小谷之中,每日伴著新生的娃兒,除了苦練一身絕藝之外,便是彈琴追思。

    無名發出一聲震天長嘯,身形飛掠而下,三百多丈高的斜坡他數息而下。

    徐文卿幾乎將自己的嬌軀撞入無名堅實寬廣的胸膛之中,一對愛人緊緊擁在了一起。

    這一刻,仿佛天地已不存在,世間只剩下了這對親密愛人。

    久久……

    徐文卿有如夢囈般道︰“被弟弟擁在懷中真好,姐姐希望再也不用醒來,讓這個夢永遠繼續下去。”

    無名空白一片的大腦漸漸回復了知覺,半晌後才納悶道︰“姐姐的話,無名怎麼聽不懂?”

    徐文卿緊緊地貼在無名懷中,無意識的喃喃道︰“夢醒了,弟弟又要走了。”

    無名的一對濃眉漸漸蹙在了一起,探手捧起徐文卿那尖削動人的下頦,一字一頓道︰“姐姐,這不是夢,我沒死,你的弟弟沒死。”

    晶瑩的淚,重又盈滿了徐文卿動人的星眸。

    絕世嬌顏上現出一個淒美動人至極點的笑容,她輕輕的,仿佛生怕把自己吵醒一般輕輕的道︰“每次夢到弟弟,弟弟都會這麼說,但每一次姐姐醒來,弟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弟弟不乖,總是騙姐姐,這次姐姐再也不會讓弟弟走了。”

    仿佛怕再次讓無名溜走,徐文卿的一雙玉手始終緊緊地抓住無名的虎腰,由於使力過大,十指玉指已然深深地陷入到無名堅韌的皮肉之中。

    無名堅毅剛強的心幾乎碎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卻怎麼也壓抑不住胸中那股強烈到極點的情緒。

    鼻腔酸酸的,眼中朦朧一片,心愛的姐姐變得模糊而虛幻。

    心……

    已痛到了極致。

    無名猛然將佳人重又擁入懷中。

    緊緊地,重重的,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

    一點熱流順眼角直流而下。

    晶瑩的淚滴順著他的下巴,徑直流到她的秀發之上。

    無名想說話,卻發覺喉嚨中仿佛有一個重重的鉛塊哽在其中,他使盡了力氣,也沒能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音。

    忽然,一陣嬰兒的嘹亮啼哭聲自一旁的巨石上傳來。

    相擁的一對愛人倏然分開。

    徐文卿死死拉住無名的手,俏臉上一片急切的央求道︰“弟弟別走,咱們的邪兒餓了,姐姐要給邪兒喂奶,弟弟一定不要走。”

    徐文卿成為了無名眼中、耳中、心中的唯一,他竟始終沒有發現方才徐文卿彈琵琶時所坐的巨石上還有一個熟睡的嬰孩。

    這個巨大的意外令無名的大腦徹底陷入停頓狀態,木然的望著巨石上那個漂亮的小家伙兒,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徐文卿還是不放心,生怕無名又再消逝,一只玉手始終抓著無名的鐵手,來至巨石旁,從精致漂亮底部墊了綿軟褥墊的籃筐中將嗷嗷哭叫的小家伙兒抱了起來,有些費力的拉開胸襟,露出一只瑩白豐潤的玉乳。

    哭聲嘎然而止,小家伙迫不及待的含住了那一點殷紅,賣力的吸食起來。

    無名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溫馨的天倫畫面,心中盈滿了溫暖。

    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是他生命中最珍貴重要的寶貝。

    紫眸中閃過一道精光,無名在心中對天發誓,即使天崩地陷,他也決不會讓眼前的人兒受到哪怕一丁點驚嚇。

    有他在,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們!

    小家伙的飯量不小,吸了半晌後竟還不夠,又再哭叫起來。

    徐文卿星眸中滿是愛憐的拉開另一邊胸襟,小家伙可不跟娘客氣,鼓著小嘴又湊了上去。

    望著徐文卿俏臉上慈愛的神情與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模樣,無名忽然生出一種衝動,隨即沖動變成了行動,他傻傻的道︰“姐姐,我也想吃。”

    徐文卿嗔怪的望了無名一眼,絕世嬌顏終於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愛寵道︰“弟弟也不怕羞,竟與邪兒爭奶吃……”

    突然間……

    笑容凝結在了徐文卿那仙子般的嬌顏上,她鳳目圓睜,櫻唇微動,喃喃道︰“弟弟……你……你方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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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一百零一章 新的起點(一)

    無名怔了一下,搔了搔頭發,老實的道︰“我說我也想吃。”

    “以前的夢中弟弟從沒這麼說過……”徐文卿的聲音中多了一絲難以置信。

    無名緩緩的俯首,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在徐文卿的櫻唇上輕啄了一下,又再她那精巧細致有若沒有一絲瑕疵的絕美珍寶般的耳畔輕聲道︰“姐姐,這不是夢,我是無名。”說著話拉起徐文卿的玉手,撫上自己的臉頰。

    玉手順著濃眉而下,當撫過無名的闊鼻時,兩道清淚緩緩從徐文卿的鳳目中流出。

    不同的是……

    這次是幸福的淚。

    “弟弟……”

    那股鼻酸的感覺又來了,無名強自吸了吸氣,輕輕將徐文卿攬入懷中,柔聲道︰“姐姐不哭,無名豈是那麼容易便死的?”

    徐文卿將粉首緊緊地依偎在無名的懷中,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呼吸著無名身上那特有的清新體味。

    兩人依偎著,直到許久之後,徐文卿才真正的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她的無名真的回來了。

    小無邪吃飽了,小小的身子開始不安分的亂動起來。

    徐文卿愛憐的將小無邪抱至無名的面前,柔聲道︰“弟弟看,這就是我們的孩子。”

    無名有些笨拙的將小無邪捧在手上,怔怔的望著這個一點都不怕生的小家伙。

    或許血緣真的有種奇妙的聯系,小無邪一雙又大又黑靈氣十足的眼楮直通通的看著無名,小嘴呵呵笑著,一雙小手撕抓著無名的袖口,玩的很是起勁。

    無名的紫眸中閃爍著濃濃的感動,這是我的孩子,我與姐姐的寶貝。

    徐文卿驕傲道︰“看看咱們的寶貝多麼漂亮。”

    無名怔怔的接口道︰“是啊!咱們的乖女兒生的真美,長大後一定和她的娘親一樣漂亮。”

    “女兒?”絕美的笑容僵住了,徐文卿秀眉微蹙道︰“咱們的小無邪是男孩。”

    無名半晌說不出話來,雖說他沒見過幾個嬰兒,雖說嬰兒的長相分不出男女,但他在第一眼見到小無邪時,就已有一種古怪的認定,這個漂亮的小家伙是個女孩,長大後肯定如他娘一般的絕色美人。

    隨即無名釋然了,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心肝寶貝,輕輕的點點頭道︰“男孩也好,只要生的像姐姐就好。”

    徐文卿的玉手始終沒有放開無名的手,這時輕輕一捏道︰“弟弟又不醜,邪兒生的象弟弟有什麼不好?”

    對美醜無甚概念的無名傻笑了一下,忽然眉頭一蹙,望著手中的寶貝兒子喃喃道︰“邪兒?怎麼聽著象小寶的兒子才會起的名字?”

    經過方才那陣發洩,橫亙在徐文卿心中數月的悲切情懷早已舒緩一空,這時聽了無名這番話,被逗得噗嗤一聲,嬌笑出來。

    望著徐文卿那魅惑至極的甜美笑容,無名心中一蕩,忽然湊上前,厚厚的嘴唇重重的吻在了伊人紅艷艷的櫻唇之上。

    許久之後……

    無名滿是憐愛心疼的道︰“姐姐瘦了許多。”

    徐文卿粉首微搖道︰“無名回來了,姐姐很快就能胖了,到時你不要嫌姐姐太肥了就好。”

    無名認真的搖搖頭,老實道︰“無名不會。”

    徐文卿好笑的在無名的臉頰上輕捏了一下,寵膩的調笑道︰“弟弟已經做了父親,還是這麼可愛。”

    無名很是享受被徐文卿寵愛的這種溫馨感覺,臉上掛起一個傻傻的笑容。

    小谷之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無名與徐文卿毫無形象的趴在草地上逗弄著小無邪玩耍,無名的濃眉忽然一蹙,仰頭看向小谷上方的坡頂。

    一灰一白兩條矯捷身影飛速下掠,正是程懷寶與韓笑月。

    四人圍坐成一圈,望著韓笑月微微散亂的發髻,絕美嬌顏上那抹慵懶與嫣紅,以及始終躲閃自己目光的星眸,徐文卿哪裡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秀眉微微一蹙,鳳目中射出兩道銳利晶芒,瞪向偷腥成功的程懷寶。

    程懷寶號稱無法無天,可也不是混假的,面對徐文卿責難的目光毫不在意,反而有些得意的沖她挑了挑眉毛,擠了擠眼楮,然後一只胳膊仿佛宣示一般的攬住了韓笑月那堪堪一握的縴腰。

    本就有些心虛的韓笑月俏臉上立時一片通紅,慌不迭將程懷寶的賊手推開。

    程懷寶不樂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兩情相悅,有什麼可害羞的?”說著話又將賊手伸了過去,死死佔據在伊人縴腰之上。

    程大無賴臉皮厚度超人,自然無所謂,韓笑月一個大姑娘家卻哪裡放得開,羞窘的真盼地上能有條縫,讓她躲上一躲。

    徐文卿心裡這叫一個氣,偏偏她曉得,自己拿這個無賴沒辦法。

    不過她雖然制不住程懷寶,自有能制住這小子的人在。

    冷冷的哼了一聲,徐大小姐淡然道︰“弟弟,若有人惹姐姐生氣了,你會怎辦?”

    一聽徐文卿這話,程懷寶不禁一縮脖子,對無名的畏懼,早已成了他的習慣,這輩子怕是改不了了。

    無名卻未如徐文卿所料那般幫她說話,他瞄了程懷寶一眼後,眉頭微蹙一下才道︰“小寶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姐姐不用擔心。”

    聽了無名的話,程懷寶立刻伸出一只大拇哥,用眼神對無名道︰“好兄弟,夠意思。”

    徐文卿沒好氣地瞪了無名一眼道︰“若以後小寶做了什麼對不起小月的事,姐姐拿你是問。”

    無名苦笑一下,悶頭不語,他總不能說“姐姐你話說晚了,小寶早不知做了多少對不起韓姑娘的事了”這話吧?

    程懷寶倒是滿不在乎,在他想來,無論做了什麼對不起小月月的事情,只要不讓她曉得就是,憑他那麼聰明的頭腦,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韓笑月強自壓下心中的羞意,整了整玉面道︰“多謝徐師叔關心小月,小月相信……”說到這裡一頓,星眸望向程懷寶,才又道︰“他不會辜負小月的。”

    韓笑月此言一出,三人表情各異。

    話中的主角程懷寶面上擠出一個溫柔笑容,卻掩飾不住肚中的心虛。無名是始終面無表情,仿佛與他無關。徐文卿則望著韓笑月粉首微搖,嘆口氣卻什麼也沒說。

    程懷寶實在不願再繼續這個令他不自在的話題,干咳一聲道︰“還是說些正經事吧。木頭,你跟徐大姐說了你的那些個奇遇了嗎?”

    無名搖搖頭道︰“光顧了逗邪兒玩,忘記了。”

    程懷寶探手擰了擰被無名抱在懷中的小無邪那紅撲撲的小臉,嘻嘻笑道︰“我乾兒子生的真漂亮,你若不說我還以為是個小丫頭呢。”

    顯然對程懷寶將韓笑月偷偷吃了仍有些氣憤,徐文卿隨手打出一道氣勁,將程懷寶“非禮”寶貝兒子的鬼手打掉,這才好奇的問無名道︰“弟弟有什麼奇遇?對了,姐姐一直忘記問了,江湖上傳言你跳崖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名把玩著兒子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將自己跳崖後的那番令人瞠目結舌的神奇遇合重又講了一遍。

    沒有巧舌如簧,沒有誇張失實,但徐文卿與韓笑月仍然仿佛在聽天書一般,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傳說中的龍與魔門之主?

    做夢也不會夢到這麼離奇吧?

    直到在程懷寶的慫恿下,無名將小花的七彩蛇蛻、玉瓶中的神奇仙果以及右手中指上的魔門至尊之戒一一展示給二女看,二女終於相信無名說的是真的,不是在講故事。

    徐文卿嬌軀一震,自震驚中醒過神來,秀眉緊蹙道︰“弟弟你怎的糊裡糊塗當了魔門之主?如此一來豈非真的成了正道公敵,再無任何轉圜的余地了。”

    無名面色微沉道︰“即使我不當魔門之主,正道諸派也不會放過我與小寶。”

    “怎麼會?”徐文卿訝異道︰“只要找到那個陸天祺陷害你們的證據,你們不就可以還了自己的清白嗎?”

    程懷寶冷哼一聲道︰“徐大姐此言差矣。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找到被人陷害的證據,便是找到了,還了清白,我們殺了三教四門多少人?結了多大的仇?那些混蛋怎麼可能放過我們?再說換了徐大姐你是一門之主,你會在丟了如此大臉之後還要承認,你錯了,你冤枉了我們嗎?”

    被程懷寶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徐文卿玉面之上神色百變,顯然她沒有料到事情竟然糟糕至如此境地。

    她不是想不到,而是不願想,所謂關心則亂,事關她的摯愛的人,她的一顆芳心徹底的亂了。

    無名憐惜的拉起徐文卿的玉手,聲音堅定而有力道︰“姐姐不需為無名操心,無名與小寶也並非隨意讓人捏圓搓扁的。”

    無名的話不但沒能安慰徐文卿,反而令她更加擔心了︰“弟弟說什麼傻話,你與小寶便是生了三頭六臂,又如何是整個江湖的對手?前幾次你們僥幸逃脫,皆是因為別人輕視了你們。可若三教四門真正重視了你們,天下根本沒有你們容身之地!”她是真的有些急了,說到最後幾乎已是聲色俱厲了。

    無名默然不語,讓心愛的人為自己擔心著急,是他最不願的事情。

    程懷寶卻一臉自信至極點的神情道︰“大姐說得沒錯,若只是東逃西竄,天下雖大,確是再沒有我們兄弟的容身之地,只看何時被人宰掉。所以,我們才不能逃。只有面對敵人,想方設法擊敗敵人,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聽了程懷寶這等大話,連初嘗人事,一直羞澀難當的韓笑月也再無法保持沉默,輕輕望了程懷寶一眼,秀眉微蹙間,星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彩,道︰“自信是好事,但若自信蒙蔽了雙目,便可能是要命的壞事了。”

    程懷寶沖韓笑月擠了個惡心的媚眼,一臉輕松道︰“小月此言差矣,若還沒對敵,已然嚇破了膽子,那還打個屁。你的小寶不是被自信蒙蔽了雙目,而是有勇氣面對一切挑戰。”

    望著程懷寶那一臉不正經的模樣,徐文卿已然有了翻白眼的沖動,這等要緊要命的事情,這小子還是這麼不著調。

    與徐文卿不同,韓笑月看到了程懷寶不正經表面背後隱藏的那份沉著與穩健,而這正是程懷寶最吸引她的一點。

    律青園上下都很奇怪,韓笑月為何會喜歡程懷寶這麼一個整天沒個正經的無賴小子。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09

第六卷 第一百零一章 新的起點(二)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韓笑月的心中,程懷寶是如此與眾不同,在茫茫人海芸芸眾生之中,他永遠是最醒目的一個。

    他不拘小節,從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

    他特立獨行,嬉笑怒罵之間卻能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快樂感覺。

    他膽大包天,基本上除了無名以外,她還真想不出還有什麼能令他害怕的。

    然而最重要的,在這一切表象之下,他有著超乎任何人想象的智慧與勇氣。他不是一個魯莽的人,他當然曉得自己面對的是何等龐大可怕的敵人,但他依然嬉笑相對,試問當今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他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或許有人比他勇敢,或許有人比他聰明,但再不會有另一個如他這般總能給她帶來各種各樣新奇、驚喜甚至是驚嚇的奇妙的人了。

    望著程懷寶虎目中那活靈活現的神采,韓笑月的星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動人波動,似惆悵,似關心,似欣賞,更似愛戀。

    無名淡然道︰“現在根本沒有我們選擇的餘地,只有拼出一條活路來。”

    徐文卿望了無名堅毅的紫眸一下,櫻唇微動,終於什麼也沒說。

    韓笑月不愧為律青園下一任園主的第一人選,談到正事時,立時便將方才的無邊羞澀收拾得乾乾淨淨,回復她一貫的沉穩平靜,對無名道︰“無大哥,雖然我們面對的境遇險惡,但自古正邪不兩立,即使再難,我們也不應與魔門聯在一起。”

    無論無名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徐文卿皆會毫無保留的支持,即使是他成為了魔門之主,因她本就是個任性妄為之人,為了心愛的人可以不惜一切。

    但韓笑月卻不同,在她的心中,這等大是大非的問題是無論如何不能含糊過去的。

    生怕無名會因韓笑月的話生氣,程懷寶趕忙打著哈哈道︰“小月不用這麼認真吧?”

    可惜他的算盤落空了,韓笑月認真的目光始終盯視著無名,並未因他的話而有絲毫松動。

    無名的紫眸直迎著韓笑月的動人星眸,沒有絲毫畏縮躲閃,聲音平和淡然道︰“什麼是正?什麼又是邪?三教五門自封為正就是正嗎?被三教五門斥之為魔便是邪嗎?”

    無名的聲音不大,語調不高,平平淡淡卻有一股令人難言的壓迫感。

    韓笑月有些語塞,默然片刻才道︰“魔門為禍江湖,鐵證如山,乃是江湖公認的事實。”

    無名嘴角微微上扯,臉上現出一個飄忽淡漠笑容,緩緩道︰“成者為王,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如果取得最後勝利的是魔門,韓姑娘以為江湖上會怎麼說?”

    韓笑月秀眉微蹙間,被無名兩句話說得啞口無言。

    徐文卿的星眸中閃爍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神采,呆呆的望著無名的側臉。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這話出自當世大儒或許算不上奇事,但無論徐文卿怎麼想,也無法想象無名的口中竟能說出如此堪稱經典的話來。

    這還是方才一臉天真笑容沒一點形象的趴在地上逗兒子玩的那個無名嗎?在她的印象中那個單純中帶著些許傻氣的弟弟怎麼變得……變得令她看不透了?

    眼見徐文卿一臉震驚的模樣,程懷寶好笑之餘幫忙解釋道︰“自從見了那條龍之後,木頭忽然間開了竅,整天跟個半仙兒似的好像什麼都知道,徐大姐用不著吃驚。”

    聽了程懷寶的話,無名扭過頭去才發覺了徐文卿那一臉的震驚神情,本是莫測高深的一張臉上忽然顯出一個憨憨的笑容道︰“姐姐別聽小寶胡說,方才那些話是那個魔尊陸天涯在我小的時候說過的。”

    他說話間,仿佛忽然之間又變回了往日那個單純的無名,那是一種令人無法言說的氣質變化,人還是這個人,前後氣質卻相差了十萬八千裡。

    無名如此極端的變化著實令人有些適應不良,在場三人怔怔的望著他,誰也說不出話來。

    程懷寶是最了解無名的人,所以他也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人,一拉韓笑月的柔荑,無賴罕有的一臉正色道︰“小月,雖然說正邪勢不兩立,但若能改邪歸正,豈非更佳。木頭當了魔門之主,有他約束那幫子大小魔頭,才真正是江湖之幸,武林之幸。小月不但不該阻攔,反而應該舉雙手支持才是。”

    韓笑月乃是明理之人,無名與程懷寶所說佔理,她也就不再堅持,玉首微點,坦然認錯道︰“是小月錯怪了無大哥,請無大哥莫要見怪。”

    無名還沒說話,程懷寶已在一邊誇張的驚嘆道︰“就衝小月這份坦然認錯的寬廣胸襟,為夫的簡直佩服得快要五體投地了。”

    被程懷寶耍寶的這麼一攪和,原本有些沉凝的氣氛登時輕鬆了許多,二女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地向上翹了起來。

    是夜,四人加一個小無邪,通過那條隱秘的地道回到了律青園中。

    出了地道口,只見譚菲雅房中閃爍著搖曳的燈光。

    韓笑月輕聲道︰“師父在等我們。”

    行至門前,韓笑月低聲道︰“小月與徐師叔求見師尊。”

    屋內傳出譚菲雅那平和動人的聲音︰“都進來吧。”

    四人推門而入,譚菲雅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頓在了懷抱著小無邪的徐文卿俏臉上,明眸中閃過一絲欣慰的神采道︰“文卿終於肯回來了。”

    面對自己最尊敬的園主,徐文卿恭敬道︰“文卿任性妄為,又叫園主擔心了。”

    譚菲雅淡然搖手道︰“大家坐下說。”

    幾人依言坐下,只有程懷寶沒坐,反而踏上一步,一臉讓人情不自禁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熱情神情道︰“小寶給師尊見禮了。”

    譚菲雅秀眉微蹙,對於這個不能用常理揣測,總能給她意外的滑頭小子,她還真不敢小看。明眸在程懷寶與自己的愛徒的臉上掃了一圈,心中已然明了,暗嘆一聲,溫和的對韓笑月道︰“小月下定了決心嗎?”

    韓笑月嬌軀一震,她曉得自己與程懷寶的事瞞不過師父,卻沒料到竟會這麼快便被師父看破,心中沒有一點準備,粉首微垂間,訥訥的不知該如何答復。

    一見心上人這副表現,程懷寶可有點急了,他眼珠一轉,以比方才更加熱情至肉麻的笑容道︰“園主莫非忘了咱們在襄陽時的那個賭約?怎能這麼問?就算小月不答應我,你也應該將她綁了送給我才是,所謂願賭服輸……哎呀!痛啊!”隨著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叫,無賴終於閉嘴,一臉哀怨至極的神情,回頭看向韓笑月。

    原來,聽了程懷寶這張大嘴巴裡竟然冒出對師尊如此不敬的話,可把韓笑月氣壞了也急壞了,韓大美人再顧不得什麼緊張羞澀與矜持,秀眉微蹙間,伸出兩只縴縴玉指,重重的在程懷寶的後腰上擰了一把。

    程懷寶可不在乎是在什麼人的面前,齜著牙咧著嘴,一臉痛苦哀怨的對韓笑月道︰“小月,你擰我做什麼?很痛的。”

    在自己最尊敬的師尊面前出了這麼大的醜,韓笑月又羞又惱,粉首幾乎快要縮進胸脯了,從側面望去,那張絕美的臉蛋已然仿佛大紅緞子一般。

    望著從來都是鎮靜若水的愛徒此時小兒女般的行為,譚菲雅哪還會看不出端倪,自己的徒弟是真正陷了進去,心中暗嘆一聲,看來律情園最出色的兩名弟子是無論如何保不住了,便宜了這兩個小子。

    譚菲雅雖然心中在嘆息,外表卻沒露出絲毫痕跡,不理耍寶的程懷寶,轉頭對無名道︰“你們兄弟今後有何打算?”

    無名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的道︰“我們要同那些陷害我們的人鬥到底。”

    無名的回答顯然超出了譚菲雅的預料,明眸之中現出一絲驚異之色,秀眉微蹙道︰“你可知道你們面對的敵人是誰嗎?”

    無名道︰“知道。”

    在無名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端倪,譚菲雅不禁將目光投向徐文卿。

    徐文卿心中微微一嘆,輕聲將白天在小谷時眾人商議過的話條理分明的重述了一遍。

    當聽到無名已做了魔門新主時,譚菲雅的明眸中禁不住現出一絲極度震驚的光芒,任她智慧通天,又怎能料到事情會有如此離奇的發展。

    待徐文卿將一切說完,屋中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只有小無邪熟睡時發出的細微鼾聲,四雙眼眸緊皆盯視著譚菲雅,等待著她的決定。

    驀然聽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譚菲雅鳳目微閉,沉思半晌,當一雙明眸再次張開時,兩道刺目精芒閃現,徑直射在無名的臉上︰“你們想怎樣?再次挑起一場正魔之戰嗎?”聲音表情是罕有的嚴肅,一股令人懾服的無形威壓倏然間充斥於客廳之中。

    無名與程懷寶皆是膽大包天之人,混不在意,無名剛待開口,那邊廂程懷寶已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輕松道︰“師父你在開玩笑嗎?我們兄弟可是受害的人吶,怎麼是我們挑起正魔之戰?這麼大個一口黑鍋,我們倆身體單薄,可著實背不動。”

    從未見過園主露出這等嚴厲表情,徐、韓二女心中皆緊張的緊,哪想到程懷寶還能如此調笑,不禁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偏偏此時又不能發作,只得憋在心裡,盼園主莫要因此更加盛怒。

    無名的臉色有些陰沉,紫眸中閃爍著妖異的紫芒,直直的盯視著譚菲雅的明眸道︰“我們不想挑起紛爭,但若有人一心想要我們死,我們也決不會束手就擒。”

    “你們為何不肯暫時隱居一段時日,待風聲過去了再行設法。”譚菲雅並未因程懷寶的調侃與無名的頂撞惱怒,聲音中多了一絲無奈。

    隨著無名重重的一哼,自他身上爆發出一股暴烈煞氣,聲音冷似玄冰道︰“我們沒做錯什麼,為何要隱居?就因為所謂的正道認為我們錯了嗎?他們憑什麼?”

    眼見無名即將發 ,生怕心愛的人與自己師門鬧僵,徐文卿慌不迭在後面輕輕拉了無名的衣袖一下。

    無名話音才頓,那邊程懷寶立刻接道︰“他們憑什麼?還不是憑著胳膊比人粗,拳頭比人大,人馬比人多,嗓門也比人高。師父大人,小寶說的對嗎?”

    沒給譚菲雅答話的機會,程懷寶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眸中精光四射道︰“可是如此一來,公理何在?道義何在?只因為三教五門實力雄厚,便能指鹿為馬,將白的硬說成黑的嗎?那麼正道憑什麼稱之為正道,與魔門又有何不同?老子就不信這個邪?老子偏要用自己這顆腦袋去試試,三教五門是不是無堅不摧的金剛鑽?”

    雖然明知道不應該,但韓笑月望向程懷寶的星眸中,卻無法自制的閃爍著動人的瑩彩,這才是真正令她心動,值得她付出一片真心的男人,一個無畏無懼的當世奇男子。

    雖然語氣粗俗了一點……

    迎著無名堅定的目光與程懷寶挑釁的目光,譚菲雅微嘆一聲,玉首輕搖道︰“江湖已然夠亂了,再多出你們兩個來,豈非更要大亂?”

    無名冷然道︰“江湖已然亂了,黑不是黑,白不是白,三教五門不分良莠好壞,只知道拚命擴充地盤,收羅地方幫派,即使沒有陸天祺的暗中作梗,內訌也是遲早的事。”

    譚菲雅又何嘗不曉得無名所說的這些,近幾年來她一直在為這事心煩,奈何情勢已然失控,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擴充律青園的實力,以備大亂來臨之日,能渡過這場浩劫。

    “你們想怎樣?”同樣的一句話,卻已沒有了方才的那番威勢。

    程懷寶邪邪一笑道︰“既然江湖已然沒有了公理道義,完全憑借實力說話,說不得咱們也只有搏上一場。將相本無種!弄好了說不準咱們還真能火中取栗,弄個江湖至尊玩一玩。”

    聽了程懷寶的狂妄之言,在譚菲雅的那雙明眸之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彩。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14

第六卷 第一百零二章 老婆孩子熱炕頭(一)

    近幾年來,江湖形勢日益嚴峻,譚菲雅在思索,面對可見的未來那場江湖浩劫,律青園該如何行事。

    自魔門敗亡後,三教五門的聯盟名存實亡。

    玄青觀、聖人谷與圓守寺這正道三根擎天巨柱開始漸行漸遠,再不復當年之精誠團結。

    至逍遙子仙去,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

    三教五門間原本的關系出現了一種微妙而又危險的變化。

    三教五門內部原有的派系盟約更加緊密,如玄青觀與柳葉派,圓守寺與清禪寺,而本是同律青園相扶相持的玉扇宮,卻與聖人谷走的越來越近。

    聖人谷、雙刀門再加上一個玉扇宮,實力空前強大,聖人谷的威勢已然隱有凌駕於玄青觀之上之勢。

    律青園本就是三教五門中實力最弱的一派,再加上現時這等勢單力孤的窘境,實可說已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稍有不慎,便可能成為未來那場江湖大劫中的第一個犧牲品。

    擺在律青園面前的道路只有兩條,一條是抱三教的大腿,背倚大樹好乘涼,但如此一來律青園便不可避免的被綁在了別人野心的戰車之上,即使不願參與正道內斗,也已身不由己。

    另一條路是獨立自主,保持超然的中立身份,但很可能會因此成為野心勢力的眼中釘,因為實力最弱而被人搶先攻擊。

    近幾年來,玄青觀與聖人谷皆數此派人前來游說,希望拉攏律青園加入兩方陣營,譚菲雅一直在猶豫矛盾中,她既不願成為那些因一己的野心而欲挑起一場浩劫的梟雄人物的幫凶,更不想看到律青園的毀滅。

    程懷寶的話雖然狂妄,但卻讓譚菲雅在隱約之間看到了一絲未來的希望。

    明眸望向程懷寶,譚菲雅淡然問道︰“小寶想要律青園助你們兄弟爭霸江湖?”

    程懷寶嘻嘻一笑,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那不是成心要害律青園。我們只想園主能夠置身事外,莫要與我們為敵就行。”

    譚菲雅又將目光看向無名。

    無名紫眸中紫電連閃,令人不敢直視,聲音中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霸道︰“園主以前曾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無名卻以為只要有足夠的信心與恆心,智慧與實力,總有一天,這個江湖會因我而改變。”

    無名堅定而又霸氣十足的話音方落,四人盡皆動容,程懷寶還好一些,畢竟他是最了解無名的人,三位律青園的大姐小姐可就不同了,她們怎的也無法將現在這個一身霸氣懾人的無名同以前那個單純的仿佛一張白紙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江湖果然是個大染缸,即使單純若水的無名也無法避免被染了顏色。”這是三女心中共同的想法。

    徐文卿忽然生出一絲彷徨,在漢中雙尊盟時,她曾經是多麼的希望無名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威震江湖的一代豪俠,然而目睹此時無名的驚人變化,她反而又覺得無名還是保持原本的赤子之心才是最好的。

    因為現在的無名令她心中有一股可怕的陌生感覺。

    無名顯然還不曉得自己的話給別人造成了怎樣的震撼,納悶的看了看四人臉上相同的震驚神情,奇怪道︰“你們為何這麼看我?我剛才說錯了什麼?”

    原本妖異紫電連閃,令人望而生畏的紫眸此時卻換上了一抹單純的迷茫之色,才一句話的工夫,無名便又變回了四人熟悉的那個人。

    四人不約而同生出方才那個一身霸氣沖天的無名不過是他們的幻覺這等古怪想法。

    時而高深莫測,時而又單純質樸,這兩種天差地遠的氣質幾乎同時出現在無名身上,著實令人無法適應。

    程懷寶當先醒過神來,擊掌叫好道︰“木頭說得沒錯,那句江湖因我而改變說得尤其的好,小寶佩服得五體投地。”

    譚菲雅望向無名的明眸中閃過一絲痛惜,經歷了何等的磨難才能將純淨如水的無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想像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滋味決不好受。

    秀眉微蹙間,譚菲雅道︰“無名你也想爭霸江湖嗎?”

    無名搖搖頭,抱著小無邪的手微微加了一點力道,沉聲道︰“我只想光明正大的活著,讓姐姐與我們的小無邪過上他們喜歡的日子。誰阻止我,誰就是我的敵人,江湖阻止我,我就去改變江湖。”

    徐文卿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動,輕輕喚了一聲弟弟,柔荑微微顫抖著,緊緊地握住了無名的鐵手。

    這才是她深愛著的人,她心愛的弟弟沒有變,仍是那個簡單至不能再簡單的男人,所不同的是他長大了,變得成熟了也更有責任感了。

    在無名的眸中,譚菲雅沒有發現絲毫造作與虛偽,與以往見到時一般的清澈純淨,若硬要找出其中的變化,大概就是這雙虎眸中多了一份成熟的堅定與責任。

    “告訴我你們的打算與計劃。”當說出這話時,譚菲雅發覺,自己已然被這兩個她所欣賞的小子說動了。

    說了這麼多,兩兄弟等的就是譚菲雅這句話,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興奮之色。

    夜,在幾人的一番密議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中間唯一的插曲是小無邪尿了他爹一身。

    為了徐文卿與韓笑月,也為了整個律青園的安危,譚菲雅終於做出了最為大膽的一個決定。

    因為無名與程懷寶所說的,令她看到了能令律青園在江湖大劫之中得保全身的希望。

    清晨,山林間的茫茫霧色之中,兩個人影靠坐在一處山石之下。

    程懷寶望著律青園的方向狠狠地看了一眼,才對一邊兀自處於失神狀態的無名道︰“木頭你也真夠狠心的,就那麼一拳把徐大姐打昏了,一點不曉得憐香惜玉。”

    無名並未搭理程懷寶,永遠挺拔的身軀罕有的靠坐在巨石下,一雙紫眸沒有焦點的望向頭頂的青天,仿佛此刻他的魂魄已然脫離了身體,飛向了數十里外的律青園。

    程懷寶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捨不得他的小月月,學著無名的樣,將腦袋靠在身後的巨石上,望著天空發呆。

    許久之後……

    無名悠悠的道︰“小寶,人長大了為何要面對這麼多生死離別,這麼多令人難受的事情?人們辛苦的活著,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只是單純的為了活著而活著嗎?人們活在世上,除了生存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

    沒想到無名會忽然問出如此問題,程懷寶怔了一下,沉思許久才認真道︰“我認為人活著就是為了吃喝玩樂,為了賺到更多的錢財,玩上更漂亮的美人,能將天下人都踩在腳底下供我驅策魚肉才是最好。”

    無名怔怔的望著程懷寶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半晌才奇怪道︰“小寶的意思是說你想當皇帝?”

    程懷寶點點頭,理所當然道︰“除了你這根木頭,這世上的人又有幾個不想當皇帝的?我想當皇帝有什麼可奇怪的。”

    聽了程懷寶的話,無名的腦袋裡面更加混亂了。

    他所接觸的人中,或好名或好利或好財或好色,皆因之而有了人生的目標與夢想,其中更是以他的好兄弟程懷寶為最,幾乎囊括了人所能擁有的所有欲望。

    可是他自己呢?

    名利財色之於他,沒有任何意義,根本無法令他生出哪怕一丁點的擁有欲望。

    人們從學會思考那一天起,便有了煩惱。

    思考是人們一切煩惱的源頭。

    而無名也沒能逃脫這一定理。

    “我人生的目標是什麼?我的夢想又是什麼?”

    無名的腦海中不停的問著自己這兩個問題,並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眼見無名又自鑽入了牛角尖,程懷寶無奈的搖搖頭,這根本就不是問題,也用得著這麼費腦筋?

    一抹習慣的邪笑掛在臉上,程懷寶調侃道︰“木頭你的人生目標我知道。”

    無名疑惑的望向程懷寶,顯然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程懷寶不緊不慢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算不算木頭的人生目標。”

    “老婆孩子……熱炕頭?”無名慢慢的重復著程懷寶的話。

    程懷寶已然開始悄沒聲響的挪動屁股準備逃跑了,等無名琢磨過來自己是在逗他,想來迎接他的便是硬如玄鐵的一對鐵拳了。

    無名紫眸中精光一閃,右手方抬,早已有備的程懷寶身形一閃,已然飛出一丈開外。

    無名一愣,隨即好笑道︰“我是要誇小寶聰明,為我解了疑惑,你跑什麼?沒錯,我的人生目標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說著話,這傻小子緊握的雙拳用力揮了揮,一副想通了什麼重大人生哲理而興奮異常的模樣。

    “嗄?”程懷寶徹底絕倒,啞口無言的他再也無法分辨,現在的無名到底是傻還是不傻。

    終於確立了自己的人生目標,無名開心異常,甚至連與心愛的佳人及兒子分離所引起的惆悵皆因之而煙消雲散。

    自此後,無名多了一個習慣,每當他對未來產生迷茫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喃喃的念起自己的人生目標︰“老婆孩子熱炕頭。”

    以之激勵自己。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21

第六卷 第一百零二章 老婆孩子熱炕頭(二)

    聖人谷坐落在東岳泰山之中,原本叫做秦王谷,相傳始皇贏政巡游泰山之時曾在此谷中設下宮帳安寢,由此得名。

    隋朝初年,一少年書生為避雨,無意間在谷中一處隱秘山洞中發現了儒家秘不可測的寶典《聖賢武典》,三十年後神功有成的書生出道江湖,成就不敗之威名,遂開宗立派於秦王谷,改號聖人谷。

    這一日,聖人谷中來了數位貴客,這些貴客神秘得緊,由秘道入谷,谷中除了三五人外其餘弟子根本便不知曉。

    聖言堂。

    聖人谷谷主儒林狂士姜伯釗的居所,敞闊明亮的屋中坐了四個人。

    身居主位的自然是姜伯釗,年過七旬的他外表卻給人不過五十的感覺,細眉方臉,眉目看著儒雅,但雙目炯炯,額角飽滿,卻在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一襲紫色儒袍,腰間別著一塊淡紫玉佩,玲瓏剔透,隱隱有祥瑞之氣,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在他身側作陪的是一身藏藍儒衫的聖人谷副谷主無情秀士肖堅。

    能讓這兩位大人物親自接待的客人,自然也是同樣的大人物。

    一個是臉上帶著一條丑惡刀疤的雙刀門門主斷魂刀秦勝,另一個是玉扇宮的宮主一扇絕塵潘天儔。

    姜伯釗面上現出一個儒雅笑容,從容的端起茶壺為三人的茶杯倒滿,隨著一股清新沁人的茶香,隨意道︰“這是今春的極品洞庭碧螺春,秦賢弟與潘賢弟嘗嘗。”

    秦勝與潘天儔雖然是五門之主,但比起姜伯釗這等三教巨擎,身份上還要差了半籌,兩人雙手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品過之後皆道︰“唇齒留香,果是好茶。”

    姜伯釗淡然道︰“近來二位賢弟可曾發覺,江湖上有什麼異常?”

    秦、潘二人面上同現思索神情,秦勝道︰“近來江湖上安靜得很,但似乎有些安靜的過頭了。”

    潘天儔也道︰“玄青觀與聖人谷皆無任何動作,上個月我派到律青園說項的人又被譚菲雅搪塞回來,她還是那句話,她要仔細斟酌。”

    秦勝冷冷道︰“律青園太不識抬舉了,哼!”這一聲冷哼中透出幾分殺氣。

    姜伯釗淡然一笑,道︰“秦賢弟不必著急,咱們布局十餘載,現如今已是勝券在握。”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那個叫程懷寶的小子還沒有找到嗎?”

    肖堅與秦、潘二人同時搖首,肖堅道︰“說也奇怪,那小子自從大鬧了天風幫後,便消失了蹤影,再沒見他冒出過頭。”

    潘天儔點點頭道︰“肖兄說的是,那姓程的小子狂妄至極,又睚眥必報,無名死了,他怎會毫無動靜?確實有些古怪。”

    秦勝微微猶豫一下才道︰“秦某臨動身之前,曾聽到一則傳言,那個無名不但未死,反而成了魔門之主?這會不會是程懷寶沒有妄動的原因。”

    聞聽此言,另三人的眸中皆有一絲異色閃過。

    親自參與過那次圍殺的潘天儔更是失聲道︰“這不可能,那個無名已被本宮主重傷,又跳落千尺高崖,萬無生理。何況他與魔門沒有絲毫聯系,又怎會忽然之間成了魔門之主?實在是荒唐可笑!”

    興師動眾結果卻死傷慘重的一場圍捕,仍讓程懷寶逃了,參與其中的潘天儔的面子已然是蕩然無存,若無名該死而未死,他可真的沒臉再在江湖上混了。

    因此一時激動間連實話都說出來了,他根本就不信無名兄弟會與魔門有什麼勾結。

    姜伯釗面上現出沉思的神情,片刻後微帶凝重道︰“雖然這則傳言確實有些離奇,但卻不可輕視,全力去查,一定要查清楚,這傳言從何而來,有何證據。另外一個當務之急,是務必找到這個程懷寶的行蹤。咱們已經因為輕視這兩個小子付出了代價,絕不可再犯同樣的錯誤。”

    肖堅也附和道︰“谷主所言極是,因為小看了這兩個小子,咱們已然蒙受了額外的巨大損失,若不提前將這個程懷寶除掉,只怕將來還有大患。”

    秦、潘二人同時點頭,經過幾次交手,江湖上再也無人膽敢小看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小子了。即使似他們這等江湖上的頂尖人物,也已將程懷寶當作了必欲除之的未來勁敵。

    顯然覺得有些跑題,姜伯釗抬手示意,待三人的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時才道︰“那兩個小子的事情,相比起咱們的大事來不過是旁枝末節的插曲,注意就是,不要捨本求末,別忘了我們真正的對手是玄青觀。”

    三人點頭受教。

    姜伯釗神情平靜沉著,目中隱泛光華道︰“現如今主動與優勢盡在我方,大廈將傾,可笑蒼空還猶不自知。但我們不能因此小看了玄青觀,玄青歷經千年不倒,自有其獨到之處。為兄這次請秦、潘二位賢弟來,便是要與二位賢弟商議一件要事。”

    兩個時辰過後,當秦、潘二人自密道離開聖人谷時,眸中皆有令人生畏的寒芒閃現,那是獵人即將對獵物動手的先兆。

    聖言堂中,姜伯釗緩緩品了一口香茶,儒雅道︰“師弟以為如何?”

    肖堅恭敬道︰“師兄妙算,天下無雙,除了佩服,小弟再想不到其他。”

    姜伯釗淡然一笑,將手中茶杯放在桌上。

    肖堅又道︰“師兄早在十余年前魔門未滅之時,已看清敗亡的魔門再不足為患,開始著手布局未來,如此高瞻遠矚,便是陸天涯與逍遙子,也未必能比。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小子,我們誰都沒有在意,師兄卻一語料定這兩人是禍根。現在想想,憑那兩個小子的厲害,再發展幾年,玄青觀自然更加如虎添翼,定會成為咱們的心腹大患。只是師弟有一事不明,不知……”

    姜伯釗沉聲道︰“師弟是為兄最信任的人,不用拘束,盡管道來。”

    肖堅眼中閃過一絲感動的神采,續道︰“蒼空怎都是逍遙子指定的人選,怎會糊塗至此,做出這等自毀長城的蠢事?若是當初玄青觀一力維護,咱們根本無法奈何那兩個小子。”

    姜伯釗臉上泛起一絲儒雅笑容,淡然道︰“蒼空並不蠢,程懷寶桀驁狂妄,豈是久居人下之輩,待他翅膀硬了,反是心腹大患。換了本座,也會尋個機會將他除了。蒼空唯一算錯的,只是他沒選對時機罷了。對於玄青觀的實力,他太自信了,所以並未將咱們放在心上。輕敵,永遠是失敗的最大根源。這也正是本座嚴令谷中弟子不得在外張揚,示人以弱的原因所在。”

    肖堅眸中現出心悅誠服之色,恭敬道︰“師兄高見,小弟遠遠不及。”

    姜伯釗眼神變得鋒銳凌厲,語氣卻平靜無波道︰“江湖自誕生那一日,便是充滿了征伐血腥的混沌之地,已然亂的夠久了,該是給它制定秩序的時候了。”

    圓月之夜。

    借著蒼茫月色,在高高的山頂向下望去,漢中府仿佛一只龐大無匹的怪物,趴伏在地面之上。

    無名的紫眸中的堅定裡又多了一絲溫柔,雙尊盟無異於他的家,盟中上下那些粗豪的漢子更是讓他有家人感覺。

    終於回來了,雖然現在他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回來。

    在無名的身邊,程懷寶同樣出神的望著漢中府城,口中喃喃道︰“站在這裡我才知道,游子回家是他奶奶的一個什麼感覺。老酒鬼、矮子、龍大斧子還有五惡,在外面的時候還不覺得,回來了才知道,還真想他們了。”

    無名淡淡道︰“走吧。”說著話當先掠下山坡。

    兩兄弟先尋到鐘老爹的幕前,擺好香燭貢品,燒了一把紙錢,磕上三個響頭,這才趁著夜色潛入漢中府。

    雙尊盟也有一條密道,那是在徐文卿的提醒下挖掘的。

    這條密道可徑直通至程懷寶為迎娶韓笑月而精心建造的花園小樓。

    在黑暗中程懷寶摸索著打開地道出口的機關,這套機關是紀中請來的高手匠人設計,暗藏數道致人死命與報警的機關,因為無名懶得過問,所以打開方法只有程懷寶與紀中兩人曉得。

    地道口無聲無息的打開,無名凝神細聽,衝程懷寶點點頭,示意上面沒人。

    兩兄弟似鬼魅一般鑽了上來,無名從未進過寶月樓,莫說寶月樓,便是他自己與徐文卿的新房至尊樓他也從未踏足過半步,程懷寶蓋樓那段日子,無名完全沉迷於武學參悟之中。

    程懷寶低聲道︰“我去找矮子,木頭你在這裡等我。”

    無名剛待點頭,忽然濃眉一凝,低聲道︰“樓上有人。”

    有人?

    程懷寶的眸中射出兩道可怕的寒芒,這是他與小月月的新房,竟然有人膽敢玷污?

    雙尊盟裡有誰敢這麼大膽?

    紀中莫非造反了不成?

    “無論是誰,犯了老子最大的忌諱,都要你不得好死!”

    程懷寶發了狠,沖無名打了個手勢。

    無名會意,兩人悄無聲息上了樓。

    程懷寶是小扒手出身,對於溜門撬鎖很有一套,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將門鎖弄開,推門而入。

    床上睡著一人,細微而又有節奏的呼吸說明這人還是個練氣有成的高手。

    程懷寶望著床幔的眼中已然射出了野狼般綠幽幽凶狠很的歹毒神光,此時的程大無賴已然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給了無名一個替他壓陣的手勢,擼了擼袖子,猛地一個餓虎撲食,撲到了床上。

    床上睡的這人雖有一身不錯的功夫,卻怎都沒料到有人能突破雙尊盟眾多機關哨卡闖入這等核心要地,根本沒有絲毫準備,待發覺有人攻擊時,已然晚了,只來得及嬌哼一聲,包括啞穴在內,身上十多處大穴被同時制住。

    程懷寶一聽聲音,知道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女人,怒火立時轉成了淫火,心中盤算著︰“膽敢睡老子與小月月的愛床?怎的也要付出點代價!哼哼……”暗地裡冷哼了兩聲,兩只鬼爪子已然不安分的探入被中在那女子的玲瓏嬌軀上掏摸起來。

    那女子又驚又懼又怒,苦於穴道被制,莫說掙扎叫喊,便是動一動眼皮都困難無比。

    程懷寶正在床上大佔便宜,突覺後脖頸子一緊,一股巨力將他拽的飛了起來。

    他在空中收腹擰腰,輕巧落地,忍不住低聲抱怨道︰“死木頭你做什麼?這臭娘們竟敢睡在我與小月月的床上,今兒個不辦了她我還算什麼男人?”

    無名淡淡道︰“床上的是醜丫頭。”

    “你……你說什麼?醜……醜……醜丫頭?”程懷寶差點暈過去,簡直有五雷轟頂的感覺。短短瞬間,他的臉就象個萬花筒,已經變幻出無數種精彩豐富的表情!

    醜丫頭怎會在自己與小月月的愛床上?

    “木頭……木頭在開玩笑吧?別逗小寶了,你怎麼知道床上的是醜丫頭?”程懷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尋找著自己的救命稻草。

    無名輕輕一句話徹底將程懷寶打入無底深淵︰“我聞到了醜丫頭的味道。”

    程懷寶徹底絕望了,他的臉色已然慘淡至令人無法描述,這個打擊對他而言幾乎是毀滅性的。

    床上的女子是誰都好,怎麼偏偏是醜丫頭?是喜歡他的醜丫頭?

    方才自己一時痛快地上下其手,能摸的不能摸的全摸遍了,萬一醜丫頭借此要他對她負責……

    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程懷寶痛苦閉上了雙眼,有生以來頭一次恨起了自己貪淫好色的本性。

    “看不出乾乾瘦瘦的醜丫頭身上還挺有貨。”

    即使在這等時候,他那個滿是糟粕的腦袋裡面竟然還能浮現出這等荒謬又不合時宜的想法。

    意識到了自己方才想的是什麼,程懷寶只剩下哭笑不得,這一刻他真的恨不能將自己的腦袋剖開,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玩意。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程懷寶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無名。

    無名指了指繡床道︰“去將醜丫頭的穴道解了。”

    這會兒程懷寶寧可去面對無名喜歡的那個恐怖女妖怪,也沒臉再見醜丫頭了。

    可是事已至此,無法面對也要面對。

    程懷寶深吸一口氣,暗暗給自己壯膽。

    不夠……

    又深吸了一口氣。

    還是沒感覺到膽子有絲毫的增長。

    緩緩伸出手去,大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打軟。

    終於拉開床幔,借著窗外那微微的月光一看,一雙滿是激動神采死死盯著自己的靈動大眼的主人,可不正是刁蠻任性卻又不失單純可愛的醜丫頭。

    也罷,都到了這一步,程懷寶無奈之下終於強自壓下心中的尷尬,拼命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忐忑不安道︰“醜丫頭,沒想到是你,方才小寶哥哥……唔……冒犯了你,醜丫頭可千萬別生你小寶哥的氣啊。”

    說著話伸指去為林語冰解穴,由於心裡太過緊張,他破天荒地點歪了數個穴道,著實是狼狽。

    然而出乎程懷寶的意料,本以為怎都會大發小姐脾氣的醜丫頭林語冰方自能動,便嚶嚀一聲撲入他的懷中,沒有吵鬧,也沒有對他這個方自惡劣輕薄她的男人拳腳相加,唯一做的便是兩只玉臂緊緊地摟住程懷寶的虎腰,將一顆粉首死命的扎在他的懷裡,低低的垂泣哽咽聲自他的懷中傳了出來。

    如此一來程懷寶反而不曉得怎麼辦了,或許醜丫頭甩給他兩個耳光他還更自在些。

    林語冰抽泣的聲音微微顫抖的道︰“小寶哥哥你……終於回來了,醜丫頭……丑丫頭擔心死了,生怕你有……什麼意外。”

    因為她的小臉緊貼在程懷寶的懷中,因此她原本清脆動聽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但其中那濃若有形的情意卻是白癡也聽得出來。

    因為性子相投,程懷寶本就很喜歡林語冰,當她似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寶貝的不得了。

    一時間心有所感,一股淡淡的憐惜心痛浮上心頭,那極致的尷尬感覺竟然漸漸的淡了,程懷寶自然地一手輕輕攬住林語冰的縴巧腰肢,一手輕柔的在她後背輕撫,聲音是罕有的低沉溫柔道︰“醜丫頭不哭,你小寶哥哥的本領大著呢,意外哪裡敢找上我?”

    無名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緊緊相擁的一對,紫眸中閃爍著一絲笑意。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小寶與醜丫頭很相配,他們倆個在一起時,總能給他一種和諧的感覺。

    “或許改天應該跟小寶說說。”無名心中想道。

    許久之後,醜丫頭林語冰才想起邊上還有一個無名哥哥。

    她忍不住低聲驚呼一聲,猛地離開了程懷寶的懷抱,一顆小腦袋垂得低低的,一張小臉紅的似是快要滴出血來一般。

    一雙小手無意識的攪著衣訣,林語冰聲似蚊訥一般細微的結結巴巴道︰“無……無名哥哥……你……你不是死……啊!不……不是……冰兒的意思是……是……”

    無名也很喜歡性子單純的林語冰,淡然笑道︰“無名哥哥沒死,冰兒莫急。”

    林語冰快要縮在胸上的小腦袋瓜兒費勁的點了兩下頭,心中亂成一團,不曉得該說什麼。

    無名體貼的為林語冰提供了暫時逃避尷尬的機會,他道︰“冰兒能否幫我們將紀中和龍霸天找來……”

    無名話還沒說完,急著逃開窘境的林語冰已然逃難似的沖出了房門。

    無名不放心,追至門口對著已到樓下的醜丫頭叮囑道︰“冰兒莫要驚動其他人。”

    見到身法快疾的林語冰小頭連點,無名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回到房間,才發覺程懷寶竟然怔怔的呆立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語道︰“完了完了,這回我可玩完了。”

    眼見無名進來,他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縱身跳至無名身前,一把抓住無名的肩膀,急道︰“木頭你一定要救我。”

    無名納悶道︰“小寶在說什麼胡話?”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28

第七卷 第一百零三章 抉擇(一)

    程懷寶的臉上苦的快要滴出膽汁來了︰“我沒開玩笑,方才我……我在醜丫頭身上……我……唉!這個男女授受不親,若醜丫頭就此賴上了我,我可怎辦?木頭快給我想辦法!”

    無名眉毛一挑,好笑道︰“小寶也知道什麼叫授受不親?”

    程懷寶惱道︰“木頭你別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無名面色一正道︰“你將冰兒娶進門不就行了?”

    程懷寶一臉痛不欲生道︰“讓我娶醜丫頭?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無名重重哼了一聲道︰“冰兒有什麼不好?我倒覺得她很配你。”

    程懷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被無名這句話打擊的昏了過去,隨即咬牙切齒道︰“冰兒什麼都好,就是生的太醜了。

    無名搖搖頭道︰“冰兒醜嗎?我覺得她很漂亮啊。”

    “猴子在你眼中還漂亮呢!”對於無名的審美觀念,程懷寶著實是不敢恭維。

    無名懶得再與程懷寶廢話,率性的聳了聳肩膀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上得山多終遇鬼,小寶你自求多福吧。”

    無名這話在程懷寶的耳中怎麼聽怎麼象是幸災樂禍,怎麼聽怎麼那麼的不順耳。

    偏偏……

    唉!

    偏偏無名這家伙說的又是該死的沒錯!

    程懷寶陷入無比痛苦煎熬的悔恨之中時,無名忽然道︰“他們回來了。”

    沒一會兒的工夫,樓下傳來四人的腳步聲,最好認的是龍霸天,腳步最沉最重的就是他。

    出乎兩兄弟的意料,走入屋中的竟然有五人,而那個連無名皆未覺察的人正是林語冰的爺爺林老頭。

    見到無名與程懷寶,所有人皆異常激動,其中尤以紀、龍二人最甚。

    兩條老大漢子竟彷彿隔了許久重見娘親的奶娃一般,幾步衝到兩兄弟近前,激動地低呼了一聲︰“盟主、寶爺,你們可回來了。”

    無名平靜的紫眸中閃過一絲激動,聲音中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震顫道︰“老紀老龍,辛苦你們了。”

    而一向大嘴巴的程懷寶則在看到林老頭的第一眼,便將身子縮到了無名身後,心中直叫︰“完了完了……老林頭怎麼也在?這回可真的完蛋了。”

    老酒鬼納悶的看著拼命縮在無名身後的程懷寶,納悶道︰“小寶,你躲什麼?”

    林老頭冷冷道︰“這小混球做了虧心事,怕是躲我老人家呢。”

    林老頭這大把年紀可不是白活的,已快成精了,寶貝孫女來喊自己時那嬌羞欲滴的模樣,便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會兒的程懷寶可再沒有了無法無天的囂張氣焰,乾乾一笑,帶點結巴道︰“胡……胡說,寶爺做了什麼虧心事,也用不著躲你林老頭。”

    這一副十足心虛的模樣,登時讓酒怪與紀、龍二人皆看出了端倪,數到目光同時落在了表現大異平常的程懷寶與林語冰的臉上。

    林語冰雖然刁蠻任性,卻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子,在這等男女之事上臉皮兒薄著哩,一顆芳心又羞又窘,小臉臊得通紅,刺溜一聲躲到了程懷寶的身後。

    而程懷寶雖有天下第一厚的臉皮,此時也有吃不消的狼狽感覺,強自裝出鎮定,莫說瞞得過幾個人精,連龍霸天這等粗人皆是一臉若有所悟的刺目笑容,令他恨不能找條地縫躲上一躲。

    無名輕輕咳了一聲道︰“各位過來這裡不是來看笑話的吧,都坐下說正事。”

    無名說話,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威嚴,不要說紀、龍兩個手下,便是酒怪與林老頭也都給了他面子,這才終於解了程懷寶與林語冰的窘局。

    程懷寶如獲大赦,偷偷沖無名伸出個大拇指。

    眾人各自坐好,酒怪倚老賣老道︰“小無名,怎麼前幾個月還傳說你跳崖身亡了,這幾天又有傳言說你做了魔門之主?你們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名眉頭一蹙,他當了魔門之主這等極端隱秘之事,怎會傳出江湖?知道這件事的人有限至極,會是誰洩漏的消息呢?

    從無名的臉色與反應中,江湖經驗豐富的林老頭與老酒鬼皆已看出了答案,兩個老人精面色同時一變。

    勾結魔門的罪名已然不小,無名當了魔門之主,這若是被三教五門的人查證確實了,那還了得?

    無名的紫眸中銳芒一閃,他已大致猜到了是什麼人洩漏了這個消息。

    抬眼在眾人面上掃過一圈,無名淡然道︰“沒錯,我現在確實是魔門之主。”

    紀中與龍霸天畢竟是差了一級的人物,聞言不禁嚇得打了個寒顫,魔門在他們心中,是恐怖、血腥與邪惡的代名詞。

    屋內沉凝的氣氛終於令心神慌亂的程懷寶覺出了不對,回過神來的他發覺幾個人的臉色皆難看異常,不禁笑罵道︰“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木頭不過當了魔門之主,你們就驚成這樣,若是他當了皇帝,你們還不當場嚇死過去。”

    酒怪重重的哼了一聲道︰“虧你小子還笑得出來?這事若被三教五門的人查實了,你們兩個小子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程懷寶最聽不得這等話,狂氣沖天道︰“三教五門早就視我和無名為眼中釘了,那又如何?三十多個高手於絕地設陷埋伏,要置我們兄弟於死地,結果如何?哼!死傷慘重不說,連我們兄弟的一根鳥毛都沒撈到。老酒鬼你若害怕便趕緊躲得遠遠的,我和無名咽不下這口惡氣,就跟三教五門那群王八蛋較上勁了,看他娘的誰讓誰難受!”

    酒怪被氣得好懸沒蹦起來,惱火的聲音自牙縫中蹦出來︰“小寶你放屁,老酒鬼是擔心你們兩個小子,你個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我怕個鳥?豁出一條老命不要,便是三教的掌門,老酒鬼也敢打他娘的。”

    眼見酒怪真的火了,無名做起了和事老道︰“老酒鬼別理小寶,他的嘴臭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懷寶也覺自己的話有些過分,無暇與無名計較,搔了搔頭對酒怪道︰“老酒鬼你別上火,方才是小寶不好,小寶給你老賠不是了。”

    老酒鬼哼了一聲,撇了撇嘴,這才消氣。

    林老頭渾濁無神的老眼中忽然閃過兩道精芒,沉聲道︰“江湖傳言的三教四門伏擊你們兩個小子的事情是真的?參與那次伏擊的都有哪些人你們兩個可曉得?”

    無名不曉得,轉頭看向程懷寶。

    程懷寶得意一笑道︰“就是傳言中的那些蠢貨。”

    得到程懷寶的親口證實,所有人的眼中皆滿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就連羞不可抑,一直悶頭不語的醜丫頭林語冰皆不自覺地驚道︰“天!小寶哥哥你們好厲害。玉扇宮宮主潘天儔親自出馬,你們都能逃脫,真是……真是太厲害了。”說著話,兩道敬服崇拜的光芒自這丫頭那雙大眼楮中射了出來。

    程懷寶早忘了那時生死一線間的恐懼與無奈,狂妄無比道︰“潘天儔算個鳥毛?木頭一個照面便將聖人谷那個叫陳子平的胳膊生撕了下來。還有那個號稱江湖第一快腿的智通禿驢,你小寶哥一刀就把他那禿頭砍了下來。哼!什麼高手,全是狗屎!”

    聽了程懷寶誇張得沒了邊的鬼話,單純的醜丫頭卻信了,在她心中,程懷寶本就是無所不能的,一雙動人清眸中的崇拜光芒登時放大了十倍不止。

    酒怪與林老頭可不像林語冰這麼好騙,程懷寶有幾斤幾兩重,又怎逃得出這兩個老人精的銳目。

    即使因人參練功法而內功大進,現在程懷寶的功力頂多也只能算在一流境界,距離超級高手的境界還有不小距離,怎麼可能一刀宰了大名鼎鼎的飛和尚智通?

    莫說程懷寶了,便是逍遙子陸天涯復生,也斷無可能一招擊斃似智通這等接近超凡境界的高手。

    偏偏事實卻證明了程懷寶的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三教五門雖然拼命遮掩,但陳子平斷臂退隱與智通的死都已被人證實了。

    無名淡然道︰“別聽小寶胡說,我們兩個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哪裡是他說的好像吃蘿蔔白菜般的輕松。”

    程懷寶噗嗤一笑,毫不因為被無名拆穿了自己的大話而臉紅。

    兩兄弟的輕松終於使屋內本有些沉凝的氣氛緩和了下來,酒怪撇撇嘴道︰“無名、小寶,你們倆個小子有何打算?”

    程懷寶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道︰“木頭是老大,聽他的。”

    無名微微思索片刻道︰“現在雙尊盟的情形如何?”

    紀中苦著一張臉道︰“所有兄弟都一心盼望著盟主與寶爺能回來。”

    老酒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指著林語冰笑道︰“醜丫頭可把那幫子毛頭小子折騰得夠嗆,連我老酒鬼在一邊看著都忍不住要為他們掬一把同情之淚了。”

    無名與程懷寶疑惑的目光同時望向林語冰。

    林語冰得意地聳了聳滿是紅包暗瘡的鼻子,驕傲的揚著小臉道︰“冰兒要將那群笨蛋全部訓練成合格的殺手。”

    無名與程懷寶盡皆啞然,以丑丫頭的刁蠻性子及狠辣手段,雙尊盟上下人等吃的苦頭只怕是小不了,難怪紀中與龍霸天這一臉的痛苦相。

    程懷寶頗為幸災樂禍的望了紀、龍二人一眼,興致盎然的問道︰“效果如何?兄弟們的實力增長可快?”

    龍霸天的臉上快要苦出膽汁來了,痛心疾首道︰“寶爺,您……您救救兄弟們吧,冰兒大小姐哪裡是練人啊?簡直是要……”

    林語冰冷哼了一聲,清眸中射出兩道危險的目光。

    結果龍霸天這大老粗竟然脖子一縮,聲音嘎然而止,可想而知對醜丫頭是何等的敬畏了。

    看了這等情形,程懷寶興致更濃,臉上掛起一抹邪笑調侃道︰“醜丫頭一個眼神,都能把你嚇成這樣,老龍你還真給寶爺長臉。”

    龍霸天一張粗臉臊得通紅,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不願將時間浪費在無用的調侃之上,無名淡然道︰“小寶別鬧了。”

    程懷寶這才放過了龍霸天,望著醜丫頭那得意洋洋的可愛模樣,習慣性的抬手在她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沒好氣道︰“看你這丫頭得意的。”不自覺間,語氣中滿是嬌寵的味道。

    他卻不曉得這一幕落在別人眼中是何等的親昵,林老頭的一對老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波動,面上全無表情,心裡卻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別看林語冰驕狂任性,在程懷寶面前卻乖得似只小貓,挨了一巴掌不但不惱,反而開心的拉住了程懷寶的胳膊,也不管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全不在乎自己的爺爺還在一邊坐著呢。

    無名濃眉微蹙道︰“現在還不到與三教四門公開翻臉的時候,老紀、老龍你們繼續留守漢中。切記不可張揚行事,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紀中與龍霸天恭聲應是。

    無名又道︰“我與小寶不能留在漢中,天亮之前我們就走。”

    林語冰忽然道︰“冰兒要和無名哥哥小寶哥哥一塊走。”

    林老頭可急了︰“冰兒別胡鬧。”

    程懷寶也道︰“醜丫頭別開玩笑,和我們在一起太危險了。醜丫頭還是留在漢中折磨老龍吧,那多好玩。”

    林語冰不滿道︰“冰兒教他們是為了幫小寶哥的忙,才不是折磨他們。冰兒要跟小寶哥在一起,冰兒不怕危險。”

    醜丫頭任起性來,真的是十頭牛也拉不住,任憑所有人苦口婆心的哄啊勸啊的全不管用,一張小臉繃得緊緊地,兩只小手死死的拽著程懷寶的袖子。

    當所有人都沒辦法的時候,無名走了過去,只是淡淡的道聲︰“跟在我們身邊太危險,冰兒不能去。”然後一拳將林語冰打昏了過去。

    霎那間,屋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盡皆有些呆滯的望著無名。

    無名平靜的對林老頭道︰“我是為冰兒好。”

    林老頭心裡這叫一個痛啊,寶貝孫女是他的心頭肉,長這麼大莫說打了,他老人家可是連重一點的話都沒說過半句,無名這小子也未免太狠了,有話好好說嘛,何必動粗呢?

    偏偏無名那一副打人有理的神情,讓林老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時,攬著林語冰嬌軀的程懷寶才一臉古怪神情道︰“大哥,有一種功夫叫點穴你曉得嗎?”

    無名身形一僵,臉上忽然現出一個尷尬的神情,搔了搔後腦勺道︰“我忘了。”

    眾人盡皆暈倒。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9 23:33

第七卷 第一百零三章 抉擇(二)

    將林語冰放在繡床上躺好,程懷寶不放心之下又點了她的睡穴,眾人移師樓下。

    六人圍坐在客廳的圓桌之上,無名面色微現凝重道︰“雙尊院地處府城繁華街段,無論做什麼皆在各方耳目的眼中,雖然經過一番苦心經營,設立了許多機關陷阱明卡暗哨,但防御方面仍嫌薄弱。”

    程懷寶隨即接口道︰“所以我與無名商量過之後,覺得雙尊盟應該在府城外的山崗上選擇一處地勢險要的地方重新興建一塊根據地,既可增加行事的隱密性,又可大幅增強防御的能力。”

    紀中眸子一亮,興奮道︰“盟主與寶爺高明,紀中佩服。”

    程懷寶撇撇嘴道︰“矮子少說恭維的話,你與老龍地頭熟,還是想想府城周邊有什麼地方適合做咱們雙尊盟的根基之地吧。”

    紀中與龍霸天同時眉頭微蹙,思索起來。

    林老頭惡狠狠的瞪了無名一眼,顯然還在記恨他方才那一拳,冷冷道︰“你們兩個小子在打什麼主意?莫不是真想跟三教四門鬥一場吧?”

    無名毫不在意林老頭凶惡的目光,淡然答道︰“現在已經由不得我與小寶了,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換了林老爹你又會如何決定?”

    林老頭一怔,眸中現出思索的神色,默然不語。

    酒怪聽了無名的話可來了勁,豪放道︰“無論無名與小寶跟什麼人對上,都算老酒鬼一份。哼!三教五門也橫了太久了,也該受些教訓了。明天我老酒鬼便出去轉轉,找幾個老朋友前來助陣。娘的,咱們來個妖魔鬼怪大鬧江湖。”

    程懷寶眸中精光一閃道︰“老酒鬼能找些什麼朋友?”

    酒怪得意一笑道︰“我老酒鬼的朋友,自然是一群性子古怪的老不死。真要把他們湊齊了,也夠三教五門好好喝上一壇了。哈哈……”

    程懷寶立刻打蛇隨棒上,沒大沒小的一攬酒怪的肩膀,開心道︰“那就多謝老酒鬼了。”

    林老頭無視這邊哥倆好一般的一老一少,目光閃爍著一絲異彩始終望著無名道︰“當日你們兄弟救了斌兒,老夫曾答應過欠你們倆一個人情,現在你們可以對老夫提一個條件。”

    無名有些疑惑的望著林老頭,眸中的疑惑漸漸淡去,轉而射出兩道妖異紫芒,冷然道︰“老爹是什麼意思?”

    聽了無名的聲音有異,笑鬧中的酒怪、程懷寶與思索中的紀、龍二人同時醒過神來,四道炯炯目光齊刷刷望向林老頭。

    林老頭古井無波道︰“老夫不能因一己之私用俠客殺手堂上下數百口人陪你們冒險,還了你們救治斌兒人情後,咱們從此再無關系。”

    聽了林老頭這番絕情斷義的話,除了無名外,所有人皆滿臉激憤之色。

    便是酒怪這等江湖老怪也多少有些顧忌俠客殺手堂的威名,但程懷寶這無法無天的小子可不在乎,他拍案而起,指著林老頭的鼻子開了罵︰“老子幹你老不……”

    “小寶!閉嘴!”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讓盛怒中的程懷寶閉嘴的話,非無名莫屬。

    聽了無名微含怒意的低喝,程懷寶身形一僵,罵聲嘎然而止,他不服氣的轉頭看向無名,在無名的眸中讀到了什麼,拳頭攥得咯吱作響,終於哼了一聲,重又坐回椅子上。

    無名聲音清冷淡漠道︰“既然林老爹已把話說清了,我們兄弟自然不會連累你,救治冰兒爹爹我們是看在冰兒的面上,用不著老爹還。我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雙尊盟與俠客殺手堂將來是敵是友,請老爹不要將今晚的事傳入江湖,老爹能答應嗎?”

    林老頭望著無名冰冷無情的紫眸,淡淡的點點頭道︰“老夫答應你們。”

    無名笑了,笑得沒有絲毫感情與溫度,漠然道︰“老爹到樓上將冰兒帶走,從此我們兄弟與老爹再無任何瓜葛。”

    林老頭走了,無聲無息的帶著昏睡中的林語冰走了,臨走之前,他那雙平淡昏花的老眼望向無名時,閃過了一絲旁人讀不懂的訊息。

    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極差。

    程懷寶狠狠地一掌打在桌上,咬牙切齒道︰“氣死我了!死木頭你為何不讓我罵那無情無義的老混蛋幾句?”

    無名淡然道︰“他沒做錯什麼?”

    “什麼?”程懷寶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不敢置信道︰“他沒做錯什麼?難不成還是咱們錯了?”

    無名理所當然道︰“面對明顯比自己強百倍千倍的敵人,退縮自保有什麼錯?換了是小寶,你會因為與冰兒的交情,便拿雙尊盟上下八百多兄弟的命去同三教四門拼嗎?”

    無名一句話將程懷寶說的沒了脾氣,酒怪與紀、龍兩人本是義憤填膺的臉上也平和了許多,皆現出思索之色。

    程懷寶想了半天,長長舒了口氣,有些無奈的接受了無名的話道︰“木頭說得沒錯,林老頭沒做錯,換了我也不願意連累盟中的兄弟。”

    無名轉向酒怪與紀、龍二人道︰“老酒鬼、老紀、老龍,我們面對的敵人是除律青園外的三教四門,是統馭江湖的力量。我們勝利的機會微乎其微,甚至可說是幾乎沒有。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認真考慮一下再作決定,你們要不要跟著我們。無論你們做出什麼決定,我與小寶都不會怪你們。”

    屋內的氣氛登時變得沉凝無比,仿佛空氣皆要凝固了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

    片刻後,酒怪抓起自己的酒葫蘆咕咚咚灌下一口老酒,大袖一擦嘴角的酒漬道︰“三教四門一群小屁孩兒都敢欺負到老酒鬼頭上,實在欺人太甚,老酒鬼咽不下這口氣。無名、小寶,同那群正道偽君子幹,算老酒鬼一個。”

    無名與程懷寶心中感動無比,程懷寶一拍酒怪肩膀,聲音微顫道︰“老酒鬼……”卻想不出用什麼語言能夠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情。

    他們曉得,雖然酒怪口中這麼說,但真正令他肯用一條老命去搏的原因,卻是情義二字。江湖中,還是有能為情義二字拋頭顱灑熱血的真正漢子的。

    紀中與龍霸天頗有默契的互視了一眼,毫不意外的皆在對方的眸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堅定神光。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笑容不瀟灑更談不上英俊,卻有一股子真漢子的豪爽與真誠。

    紀中的目光直直的望向無名,聲音堅定無比道︰“紀矮子願追隨盟主寶爺,赴湯蹈火,生死與共!”

    龍霸天粗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老龍不會說話,只知道我老龍生是雙尊盟的人,死是雙尊盟的鬼,老龍爛命一條,就交給盟主與寶爺了。”

    生死與共!

    這是人世間何等珍貴的情義!

    無名緩緩的甚至自己的右手,平放在桌上,因為激動,聲音中帶著些許波動道︰“生死與共!”

    程懷寶會意,隨即也伸出右手,重重的壓在無名的手上,莊重無比道︰“不離不棄。”

    酒怪呵呵一笑,忽然之間感覺自己仿佛年輕了五十歲,又變回了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一股豪氣充斥心田,將自己的老手伸了出來,壓在程懷寶的手上,醉眼中射出兩道精芒,沉聲道︰“算老酒鬼一個。”

    隨著紀中與龍霸天的手也壓了上來,五只有力的手緊緊的連在一起,一股濃若有形的情義彷彿可以填滿天地。

    問世間,還有什麼比這等不懼生死共對強敵的情義,更加珍貴難得的嗎?

    第二日,雙尊盟上下忽然發現,令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那位恐怖的林大小姐消失了,倚老賣老的酒長老出門遠行了,而自從得知盟主跳崖身亡的消息後便無精打采的紀、龍兩位堂主則仿佛換了個人一般,不但做起事來精神百倍,連說話的嗓門皆有力嘹亮了許多。

    一天之間發生這許多變化,令所有人皆有些無法適應。

    還沒等所有人適應過來,一個龐大的計劃已在紀中與龍霸天的安排下,開始按部就班的實施起來。

    在漢中府北郊外一處山勢險峻的山崗之上,雙尊盟動員了近千民壯,在數百雙尊大漢的帶領下,開始修建一座規模雄渾龐大的城堡。

    一個全新的雙尊盟,已經開始孕育。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09:28

第七卷 第一百零四章 路遇劫囚(一)

    因為無名成為魔門新主的消息走漏,因此兩兄弟在行路時更加了十分的小心,再不敢行走官道,只撿些荒山小路走,吃一塹長一智,方柏縣那次中伏令兩人銘記終生。

    經過探討研判,兩兄弟看法一致,洩漏這個消息的只有魔門。

    而魔門之所以會這麼做,有兩種可能,一是徹底斷掉無名與正道諸派和解的可能性,讓無名死心塌地的做這魔門之主。

    另一種可能便比較可怕了,魔門想借正道之手除掉無名。

    然而無名與程懷寶沒有想到的是,這則令他們擔心不已的傳言並未引起江湖人的重視,原因有很多方面,其中最主要的一條是設計了那場伏擊的三教四門的態度。

    三教四門大張旗鼓,幾乎掘地三尺,也未找到這則傳言的出處,加之兩兄弟的小心,形跡沒有洩漏,所以為了自身的顏面,正道諸派自然是寧可信其無了。

    就在人們對這則傳言越來越懷疑的時候,另一則傳言開始在江湖上廣為流傳。

    絕世雙惡實則是玄青觀攪亂江湖的一個險惡手段,玄青觀為了一統江湖,故意放出了無名與程懷寶。

    而事實也似乎印證了這個說法,三教五門之中,除了不參與追捕行動的律青園外,只有玄青觀與柳葉派一個人毛也沒掉,其他幾派皆在絕世雙惡的手下死傷慘重。

    絕世雙惡能在方柏縣正道重圍中殺出,也是因為早得玄青觀的暗中知會,做足了準備,加上參與行動的玄青觀諸道士暗中放水,這才成就了絕世雙惡的神話。

    甚至有更加惡毒的傳言,飛和尚智通被程懷寶一刀斷首,其實是因為玄青觀的蒼玨在後面施以偷襲,不然憑程懷寶的功夫,怎麼可能做到?

    這些傳言雖然離奇誇張,但若仔細去想,卻又前後連貫,解開了許多之前人們的疑惑,令人不得不信。

    這則傳言流傳之初,玄青觀的道士們並未在意,負責情報收集的天視地聽殿殿主蒼峰甚至沒將之記入每十天一次呈報觀主蒼空的紀要之中。

    然而在有心人的操縱之下,傳言的影響漸巨,隨著傳播的範圍越來越大,漸漸的江湖人開始相信了。

    當蒼峰終於將這件事報到蒼空面前時,已成滿天風雨之勢,江湖處處質疑問責之聲,玄青觀原本在江湖人心目中的清高光輝形象嚴重受損。

    掌門蒼空大怒,立時撤去了嚴重失職的蒼峰的殿主之位,並立刻召開緊急長老會議,商討應對之法。

    人言之害大於虎,謊言說上千遍也成真。

    玄青諸道真真正正嘗到了其中滋味,面對著江湖悠悠眾口,玄青眾長老皆有一籌莫展的感覺。

    他們皆已猜到這件事的幕後主謀是聖人谷,偏偏苦於被人先下手為強,在蒼峰的疏失之下,造成了輿論的劣勢,這時再想扳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

    玄青觀建觀千余年,什麼風浪沒曾見過?觀內可說是藏龍臥虎,蒼空既能被逍遙子看中成為掌門,自然有其厲害之處。

    經過一夜的仔細研究探討,玄青觀於第二天發動了輿論反擊。

    反擊從明暗兩方面同時發起。

    明裡,玄青觀公告江湖,務必要活捉無法無天程懷寶,以示玄青觀之清白。同時公開諸多只有三教五門知曉的捉拿絕世雙惡時的隱秘細節,其中隱諱的指出了聖人谷等門派的無能,才是造成令絕世雙惡屢次逃脫的原因,各派的重大損失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暗地裡,玄青觀聯合起柳葉派,全力開動了它們那龐大的宣傳機器,炮制出無數抹黑聖人谷的流言蜚語,借以轉移江湖視線,並以此牽制聖人谷的精力。

    終於,因為權勢與利益,曾經的盟友撕開了彼此間所有的偽裝,開始了半公開的對立。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玄青觀與聖人谷開始了口角之戰時,作為江湖上三足鼎立之一的圓守寺卻沉默之極,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三緘其口。

    仿佛還嫌江湖不夠亂一般,沒過幾日,律青園忽然放出了一個令江湖為之震驚的公告。

    律青園從此後閉門隱退,再不參與江湖之事。

    如此一來,原本與律青園訂有從屬協定的江湖幫派,就成了沒了娘的孩子,更成了別人眼中的美味。

    一時間,除了圓守寺與清禪寺這兩大佛門勢力,其余五派同時動作起來,搶奪這些原本屬於律青園的地盤。

    正道諸派的紛爭,立時引起了魔門叛徒陸天祺的注意。

    陸天祺一臉莫測高深的神情遙望天際,眼中閃爍著一絲睿智的光芒,淡然自語道︰“萬事俱備,只可惜……只可惜不曉得白魅何時才能出關?”眸中忽然射出兩道刺目精光,聲音一轉,堅定道︰“大哥,用不了多久我便能向你證明,我比你強!”

    望著手中的情報紀要,譚菲雅心中升起感慨,喃喃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雀卻不曉得,在它所站的樹枝下,還有一個拿著彈弓瞄準它的孩子。”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無名與程懷寶,而事情的發展,也正是順著他們兄弟希望的方向進行著。

    譚菲雅的素面之上忽然現出一絲苦笑,又道︰“利用本座明哲保身的心思,設計出這個有著天大誘惑的魚餌……好厲害的心機,我小看他們兄弟了。或許……他們兩個真的能夠成功改變這個江湖。”

    就在這江湖大亂的前夜,無名與程懷寶晝夜潛行,趕奔柏嶺山渡劫聖宮。

    在他們的計劃之中,魔門的助力乃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因此無論如何,兩兄弟皆要保證魔門不能有失。

    一路匿跡潛蹤,小心行腳,這一日,兩兄弟來到了襄陽府與南陽府交界處的一處小山村。

    簡單易容後的程懷寶入村去買食物,而無名則在山林之中等待。

    不一會兒,程懷寶滿載而歸。

    小山村中能有什麼好東西吃?程懷寶拿回來的不過是些玉米餅,兩兄弟狼吞虎咽,彷彿是山珍海味。

    邊吃邊聊間,忽然無名眉頭一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程懷寶自然會意,兩人同時伏身於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速度很快,轉眼行過兩兄弟藏身的樹前。

    大約有五、六人的樣子,這些人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向著南方奔去。

    兩兄弟在樹後草叢中探出頭來,只看到這些人的背影,那是一群身形雄壯至極的大漢。

    見不是針對自己兄弟,程懷寶隨即放鬆了戒備,重又坐回地上,繼續吃著他手中的玉米餅。

    無名卻眉頭微蹙,始終定定的望著那幾個大漢消失的方向,眸中紫芒忽隱忽現,似在思索著什麼。

    程懷寶納悶道︰“木頭在看什麼?”

    無名所答非所問道︰“走,咱們跟過去看看。”

    程懷寶懶洋洋道︰“木頭開玩笑?聽腳步聲便能肯定不過幾個尋常粗漢,有什麼可看的?”

    無名懶得與程懷寶廢話,直接長身而起,順著那群大漢消失的方向追去。

    程懷寶這可有點急了,低聲叫道︰“臭木頭等等我,不知道你今天抽的是哪門子瘋?”

    憑無名遠超常人的靈覺,兩兄弟緊緊綴在那幾個大漢身後四百餘丈遠。

    行了十餘裡山路,程懷寶也覺出了這幾個漢子的怪異之處。

    方才聽他們的腳步聲,速度雖然快疾,但下腳極重,顯然不是練氣的高手,沒有用上輕功。

    沒有真氣輔助,這些人竟然能夠保持如此高速在這崎嶇山路上奔馳了這麼久?這幾個大漢到底是什麼人?

    又攀過兩道山梁,前方的大漢的速度終於緩了下來。

    無名忽然一拉程懷寶,打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程懷寶會意,兩兄弟收斂聲息,緩緩向前方靠近。

    透過茂盛枝葉遠遠望去,前方一片空地之上竟然是一座小小的營地。

    幾個帳篷之間,圍坐著四十餘名大漢。

    雖然這麼多人在一起,卻幾乎沒有絲毫聲囂,每一個人皆面色冷厲彪悍,雙目閃爍著炯炯神光,直視前方。

    程懷寶運功聚攏聲音直接傳到無名耳中道︰“乖乖,這都是些什麼人?好重的殺氣!”

    無名沒有做答,一雙紫眸始終盯視著前方這些漢子,正因為感受到那幾個大漢身上迥異於常人的氣息,他才生出前來一探的心思。

    這些人在等人,這是兩兄弟觀察了許久之後才得出的答案。

    半個時辰後,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工夫,三名彪壯漢子自營地的另一側行了過來。

    原本盤腿端坐的一眾大漢齊刷刷站了起來,又同時單膝跪地,連聲音皆是整齊劃一道︰“參見副指揮使。”

    兩兄弟四目交視,皆在對方的眼中發現了相同的驚異光芒,數十人的聲音動作有如一人,這些人是怎麼做到的?

    三個漢子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冷然道︰“起身。”

    刷的一聲!

    所有人又齊刷刷的站了起來。

    那個副指揮使面色沉凝一片道︰“王天霸,可曾探明消息。”

    被無名與程懷寶跟蹤而來的六大漢中的一人朗聲道︰“回稟副指揮使,押解於指揮使的車隊方自經過魚鰱鎮,依照車速,明日便可到達平頂縣。”

    那副指揮使忽然聲如金石般喝道︰“悍不畏死的勇士們,于指揮使忠心耿耿,一心為國,然而朝廷中那些個混蛋奸臣,竟還要誣陷他圖謀叛國,我們能答應嗎?”

    “不能!”整齊劃一的呼喝聲雄渾嘹亮,其中蘊藏了無限決心與殺氣,震人心魂,懾人神魄。

    “鏘!”

    副指揮使猛地將腰間長刀抽出,斜指天際,高聲喝道︰“救出于指揮使!”

    “鏘!”

    所有大漢皆長刀出鞘,同指天際,震人心脾的相合道︰“救出于指揮使!”

    威武的聲音直上長空。

    兩兄弟緩緩退了出來,直到退至安全之地,程懷寶才喃喃道︰“好家伙!跟這些家伙一比,龍大斧子簡直就像個一無是處的無賴。這些是軍人,可沒聽說咱大明朝有這麼厲害的一只軍隊呀?”

    無名沒有理會程懷寶,腦中兀自在想方才那些剛毅堅忍的大漢,雖然沒有見過他們的身手,但無名直覺的感到了他們的可怕。

    程懷寶雙目中忽然閃過一絲精芒,湊到無名身前道︰“木頭,這些家伙打算劫囚車,咱們不如暗中跟隨著看看。若他們真有幾把刷子,不妨將他們收服過來你說如何?”

    無名點了點頭,他倒不在乎能不能收服這些人,卻很是好奇他們的戰力如何?

    第二日正午時分,二百餘人的一隊大明官軍守衛著一輛密閉的囚車,行在官道之上。

    看這些官兵行進中懶散的模樣,顯然是一群兵痞。

    在一隊步卒之中,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那員武將甚是顯眼,只見這一身錚亮盔甲的游擊將軍也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睡眼朦朧間,仿佛沒有睡醒一般。

    驚變突起。

    “嗖嗖”聲響過後,十數枝弩箭自道旁閃電般射出。

    一陣慘叫聲過後,弩箭箭無虛發,箭箭皆中要害,一箭射落一命。

    押運囚車的隊伍登時亂了,押隊的游擊將軍拼命大叫,想要指揮手下兵卒抵擋,結果還沒才叫了三聲,便被一只閻王貼一般的弩箭射落馬下,當場斃命。

    失了領隊軍官,這群沒用的兵卒更加慌亂,甚至連最起碼抵抗之心皆已失去,不只是誰起頭,一陣亂喊亂叫,倉惶四散而逃。

    就在這時,頭天晚上便已在道旁預先掘出的地洞中埋伏的數十條大漢破土而出,長刀似電,暴卷向四散奔逃的官兵。

    這些大漢所用刀法與江湖人的刀法迥異,沒有一絲一毫的花招,然而簡單的刀招中卻蘊含著無限的血腥殺氣,深和刀道中勇猛無畏之理,尋常人還未接招,已然嚇破了膽。

    數十大漢在副指揮使的帶領之下,如下山的嗜血猛獸一般,勇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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