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詼諧武俠]至尊無名 作者:言西早樓(已完結)

 
withoutsun 2014-9-8 19:23: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2 212234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2:39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章 白魅重出(一)

    陸天祺所居的西安府郊那座大宅院中,在院落中心的地下,有一座隱秘至極點的地牢。

    地牢之中關了一個人,一個被知情的人視之為可怕妖怪的女人。

    白魅緩緩睜開她那雙絕世美麗卻又空空洞洞,仿如沒有靈魂一般的晶眸。

    晶眸中忽的閃過一絲波動,白魅感覺自己醒了。

    經過這次長達十餘日的坐息,白魅忽的發覺,整整困擾了她十餘年的那股奇怪的東西似乎煙消雲散了,仿佛打破了一層籠罩在她腦中的隔膜一般,她的思維從未象這一刻般清晰。

    隨之而來的,是兩年來始終佔據在她腦海深處的一個雄壯如山的身影更是顯得無比的高大與清晰起來。

    白魅的心中忽的生出了一股沖動,她要去找這個人。

    她要找到這個完全與眾不同的令她感到無比親近的人。

    她想他……

    苦澀中帶著一絲甜蜜的,不顧一切的思念。

    白魅空洞的晶眸中忽的泛起一絲屬於人的情緒波動,就像一只完美玉像忽然有了生命一般。

    她緩步向外走去,說是走,實則似乎雙腳根本便未著地一般,說是飄倒更貼切一些。

    一排小兒手臂粗的鐵柵擋住了她的去路。

    白魅冷冷的望著面前的鐵柵,緩緩伸出一雙沒有絲毫血色的玉手,握住了兩根鐵柵,晶眸中猛然射出兩道耀目的光芒。

    在鐵柵外兩名看守高手不敢置信的恐懼眼神中,專為困住白魅以精鋼打造的兒臂粗的鐵柵竟然漸漸變彎。

    白魅仿佛無形無質的幽魂一般穿出鐵柵,似緩實疾的飄到兩名看守的身前。

    在白魅的面前,兩個武功不俗的看守仿佛惡狼爪下的小羊羔一般,完全失去了抵抗與逃跑的意識,酥軟的身體禁不住渾身打顫,兩雙眼眸中已完全被恐懼所佔據。

    白魅並沒有似以往發狂時那般殺掉所有眼前的活人,一雙空洞可怕的晶眸落在兩個看守面上,經過一陣足以令人發瘋的靜默後,忽的張口道︰“他……在……哪?”

    白魅的聲音雖有些口吃,卻別樣的清脆動聽,然而聽在兩個看守耳中,卻仿佛催命符一般,兩人被嚇得身軀一震,早已軟綿綿的雙腿哪裡還能支撐身體的重量,膝蓋一軟,撲通兩聲癱軟在了白魅的面前。

    至白魅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出口外許久後,兩個看守才從恍惚中醒過神來。

    他們竟然沒死,那個殺人如兒戲的可怕女妖怪竟然會說話,而且沒有對他們下手?

    還沒來得及慶幸,兩人猛地記起了自己的職責,總算表現出訓練有素的模樣,迅即作出了應有的反應,一時間地上院落之中的警鈴聲盡皆響起。

    紫旗令主陳龍壁腳步匆忙的來至陸天祺的房門外,聲音中帶著一絲惶然道︰“啟稟聖尊,白魅出關了。”對於那個代表著血腥與死亡的女妖怪,即使以他的令主之尊,也是心中畏懼。

    房門打開,陸天祺緩步行了出來,雖然他的外表平靜依舊,實則在聽到白魅出關這個消息後,他的心中有一絲喜意。

    只因為白魅對於他爭霸江湖計劃而言,實在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沒有白魅,即使他的計劃進行順利,江湖一片大亂,正道諸派自相殘殺,憑他現有的實力仍然不足以一舉將正道的殘餘勢力鏟除或降伏。

    陸天祺自懷中取出攝魂神笛,緩緩吹動了能夠控制白魅心神的攝魂曲。

    白魅來到院落之中,當空烈日的光芒令久居地牢的她的眼楮有些不太適應,微微抬起潔白如玉完美無瑕的玉手,攔在額前,襯上她玲瓏絕美的嬌軀,自然之極的便有一股出塵的美麗。

    現在的她雖然仍是死氣沉沉不似活人,但舉手投足間卻比閉關前的她多了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味道,人的味道。

    一聲驚恐的呼叫引起了白魅的注意,那是一個一身紫色勁裝的年輕漢子。

    這個陸天祺麾下的紫旗弟子,曾經親身經歷過白魅發狂時的恐怖血腥景象並僥幸在利爪之下逃生,眼見白魅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氣的目光盯上了自己,登時嚇得魂飛魄散,想也不想,轉身就跑。

    他剛剛邁出了五步,身邊微風一動,白影一閃間,在他身後十數丈遠的白魅竟似個鬼魂般倏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這人心膽俱裂,猛地站定身形。

    白魅清冷動人的聲音又再響起︰“他……在……哪?”

    這個已然嚇破了膽的紫旗弟子哪裡聽得清白魅在說什麼,極度恐懼之下幾乎語不成聲的哀求道︰“不……你……別……別過來……”

    經過兩年閉關苦修的白魅真的不同了,心中沒有一絲殺念,只想趕緊找到心中那個令她思念不已的身影的她,不再理會眼前這個已快嚇癱的紫旗弟子,靜靜的轉身,向院門行去。

    出了這座院落的院門,不分東南西北的白魅隨意的走在院落間的巷道上,一路之上,驚呼之聲不住響起,幾乎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被嚇得不輕。

    白魅並未理會那些被嚇得雞飛狗跳的人,只是靜靜的走著。

    忽然,白魅的耳中聽到了一個常人根本聽不到的聲音。

    這聲音她無比熟悉。

    攝魂曲!

    白魅忽然站定,微微仰起玉首,十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令她空洞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遲疑。

    但隨即,那絲遲疑便被一抹堅定的神采代替。

    現在的她再不是以往那個神意受人控制的白魅了。

    得九陽保命金丹之助,經過近兩年時間的閉關苦修,現在的白魅終於突破了魅影幽魄神功的第八重境界,將這套詭絕天下的奇功練至大成。

    神功大成的她,靈智盡皆恢復,尋回了完全的自我,丹田之中的陰丹也已完全成形,體內經脈之中的極陰之氣終於取得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再不會因為極陰之氣的反噬而狂性大發的隨意殺戮。

    攝魂曲之於現在的她而言,什麼也不是。

    做出決定的白魅不再理會攝魂曲的召喚,在一眾受驚過度的紫旗弟子的目送下,有如鬼魅一般飛掠出這座院落。

    沒人知道當陸天祺曉得白魅再不受他的控制時,所受到的打擊是何等的巨大。

    在紫旗令主陳龍壁的眼中,高深莫測的聖尊只是不發一言的反身走回到自己的房中,自始至終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陸天祺在房中整整坐了一天一夜,什麼也沒做,甚至什麼也沒想,只是坐在那裡發呆。

    當距離夢想與目標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一個意外的發生將一切打翻打散,即使智慧通天如陸天祺,也有些承受不起這等毀滅性的打擊。

    當陸天祺終於從房中行出來時,仍然是那副莫測高深的神情,旁人根本無法測出他心中的丁點想法。

    仔細詢問過白魅離開前與她有過接觸的幾人後,陸天祺重又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哪?”

    這是白魅口中唯一吐露的三個字?

    白魅口中的他是誰?

    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陸天祺已然得到了答案。

    無名!

    只可能是這個能與白魅攜手游街的無名。

    沒想到自己之前的預感竟然如此準確,那個無名果然給他帶來了最大的麻煩。

    陸天祺忽然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他費盡心思培養出最強武器白魅來,卻是平白為無名那個古怪又不可思議的小子做了嫁衣。

    無名!

    陸天祺的心中又重復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的主人已經數次令他感到意外了,在他以往算無遺策的一生中,大概只有他那個絕代無雙的兄長陸天涯與玄青觀的逍遙子曾經令他感到過意外。

    許久之後,陸天祺的聲音果斷而自信的喃喃道︰“我沒有輸,我也不會輸!無名……”

    兩道令人心寒膽顫的寒芒自他的眸中射出,一股可怕的肅殺之氣彌漫在室內。

    一個精妙而又狠毒無比的計劃在陸天祺的心中醞釀而出,這是自陸天涯死後,他首次認真的將一個人當作了對手。

    無名!

    只有這個古怪的小子死了,白魅才有可能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而此時的無名,渾然不曉得一場大劫即將臨頭。

    當陸天祺緊鑼密鼓的召集所有得力屬下布置他那個徹底消滅無名兄弟的羅網時,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小子還在悶頭趕奔漢中。

    他們這一行風光得緊,由於他們用於掩飾的身份是朝中宰相大人打算入川回老家祭祖的三公子,因此這一路上不但暢行無阻,且所到之處的官面人物莫不是拍馬相迎。

    程懷寶這個滑頭小子冒充起宰相三公子的貪婪摯友來,簡直是入木三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將一眾前來賄賂拍馬的地方官員糊弄的團團轉。

    沿途所有官員的行賄他是一概的來者不拒,甚至送的禮薄了,這無賴還看不上哩。

    至於無名這位冒牌三公子,則成了一個神秘人物,永遠待在車上,從不露面。

    這倒反而沒有引起那些行賄官員的懷疑,因為真正的大人物,從來都是不會輕易拋頭露面的。

    一路之上,吃香的喝辣的,更有無數飛來的橫財,可把程懷寶這個貪婪的小子開心壞了。

    若非無名那個關於漢中府不好的預感,天曉得這個膽大包天的無賴會打著宰相的名義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

    令程懷寶驚奇的是,前後數個州府十數個縣城竟然沒有一個官員去質疑如月手中那枚不知打哪弄來的宰相私印的真假。

    難道這些當官的都是傻瓜不成?

    剛剛經韓陵渡渡過漢水,頂多再有五日,便能到達漢中。

    程懷寶終於憋不住心中的納悶,翹著二郎腿,手中把玩著那方美玉雕就的宰相私印道︰“如月丫頭,你們打哪弄來這個蒙人的玩意?別說,還真是威風管用得緊!”

    如月始終纏繞在身畔公子身上的心神終於回過神來,輕聲答道︰“寶爺,這方印說真不真,說假可也不是假的。”

    如月的話登時勾引起了程懷寶的好奇心,無賴精神一振道︰“此話怎講?”

    旁邊的如霜得意的道︰“這個寶爺就有所不知了,京城印王陳兆宇是咱們聖門……”

    聖門這兩字方自出口,如霜已然曉得自己闖禍了。

    這兩個字可是現在寶爺心中最大的忌諱,臨行前有一個龍衛不小心說漏了嘴,結果當場便被程懷寶折磨的屎尿橫流。

    這等慘烈的教訓登時銘刻在了每一個玄聖殿屬眾心中。

    在那個倒霉的龍衛的慘叫聲中,所有人無一例外的在心中拼命的念叨著玄聖殿這三個字,生怕記錯了將來換自己倒大霉。

    在程懷寶無比危險的目光中,如霜趕忙改口道︰“是咱們……玄聖殿在京城的壇主。宰相的印章都是出自他的手中,因此寶爺手中這方印絕不會有人看出假來。”

    程懷寶冷冷的哼了一聲,雖然如霜的口誤觸了他的禁忌,但看在無名的面上,也沒真格去計較,心中忽然想起自己答應趙志南他們要幫於指揮使報仇那事,或許可以借助魔門……

    呸呸呸!

    程懷寶腦海中習慣性的出現魔門二字後立刻自我糾正,沒辦法,十多年的習慣可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過來的。

    程懷寶並未立刻急著從如月姐妹口中打探她們在京城的實力如何,這些事情由無名問才更合適。

    想到無名,程懷寶面上不禁泛起一絲苦笑,自從上路以後,無名便仿佛入了定的老僧一般,每日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練功。

    或盤腿煉丹,或擺出一種奇怪的臥姿練功,往往是一入定便是一天或一夜的工夫不會醒來,再加上一個沉迷於南疆巫術的神棍與兩個魂都被無名勾走的丫環,天曉得他這一路是何等的寂寞難耐。

    幸好還有一堆捧著無數珍寶獻上來的白癡官員……

    程懷寶暗自慶幸練功的無名不會將這些珍寶充公的同時,一雙眼眸忽的若有所思的望向以一種奇怪的臥姿躺著入定的無名,因他靈敏無比的氣機在方才那一刻感受到了無名身上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卻又奇異無比變化。

    他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也不曉得無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但卻肯定那無疑是好的方面的變化。他不急,等無名醒來,自然會告訴他。

    心中忽的生出一種緊迫,若是無名真的能將他體內那個古怪玩意練化,到時候恐怕十個小寶也不是一根木頭的對手。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2:47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章 白魅重出(二)

    程懷寶的性子雖然油滑慵懶,但不服輸的性格上卻與無名相似,他真心為好兄弟的武功大進高興欣慰,但與此同時卻更激勵自己,雖然這輩子他被無名管定了,可也不希望自己的修為被兄弟落下太遠。

    心中這麼想著,程懷寶掏出了懷中那五本自上路後便再未看上一眼的魔門……

    玄聖殿秘籍!

    在練功方面,無名無異於是程懷寶努力的最大動力,為了追趕好兄弟前進的腳步,無賴不得不拿出他全部的精力去提高自己。

    程懷寶那敏銳的氣機感覺沒有錯誤,在方才那一刻,無名的體內確實生出了一絲奇妙的變化。

    若是此時無名不是坐在這馬車之中,而是身在蛇兒的蛇谷,只怕發生的事情會令所有人以為他是蛇神降臨。

    他終於掌握了一點控制靈蛇寶丹的竅門!

    無名無比清楚自己面對的敵人的實力是何等的龐大可怕,然而可怕的敵人不但沒有壓垮無名的精神,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斗志,使得原本就因為弱肉強食的山野環境下成長起來喜歡強大力量的無名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更加強大。

    同好兄弟程懷寶比較起來,無名在武功方面的進步只能用緩慢來形容,除了他獨有的聖手乾坤神功外,相比於初出玄青觀的他而言,他的進步只有兩項,增加了無數打斗經驗,以及身體變得更加強悍。

    除此外,他在武功方面幾乎沒有絲毫進步。

    或許對上空手的敵人時,憑借天下無雙的聖手乾坤神功與妖怪般強悍的抗擊打力,無名幾乎算得上天下無敵了。

    然而別人眼中的強大與可怕,無名自己卻從未有過絲毫滿足。

    如果敵人是手持利刃的絕頂高手又如何?

    無名的筋肉雖然堅韌強橫至常人難以想像的程度,受傷後的自愈能力更是能嚇死人,卻仍然擋不住絕頂高手們全力御刃的一擊。

    他畢竟不是不死不滅之身,腦袋被砍掉了一樣會死人,胳膊腿被斬斷了一樣會成殘廢。

    而與他們兄弟敵對的三教五門之中,能夠取無名性命的超絕高手,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只要有一絲提高自己實力的希望,哪怕再次面對紫極元胎與靈蛇寶丹造反時那無法形容的極致痛楚,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無名沒有任何猶豫的再次練起了令他險些喪命的神龍心法。

    紫極元胎與靈蛇寶丹造反時那無比充盈可怕的靈氣,對於無名的誘惑力,遠遠超過了當時他所承受的無邊痛苦。

    無名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在傷好後的當天晚上,便再次運起神龍心法,預料中的可怕痛苦並未再次發生,丹田中的紫極元胎竟好似接受了與靈蛇寶丹共存的現實一般不再發威搗亂,老老實實的窩在了自己的老窩之中。

    無名緩緩入定,心中無喜無悲,隨著心法的展開,靈蛇寶丹再次如活物般顫動起來,隨著它的動作,屬於天地間的自然靈氣再次緩緩在無名的經脈之中凝結聚匯。

    這絲來自於自然的靈氣與經過修練的精元真力完全不同,紫極元胎沒有絲毫反應。

    無名緩緩驅動這絲靈氣極為緩慢費力的在經脈之間運行,結果當他按照心法將這絲靈氣在經脈中轉了一圈終於練成一點精元回歸丹田時,紫極元胎豈會放過這個到了口的美食,自然是張大了嘴巴,美美的將之享用了個乾淨。

    在天庭穴中的靈蛇寶丹眼巴巴饞兮兮的看著屬於自己的靈氣竟然被下面那個冤家對頭吞了,哪裡肯幹,仿佛賭氣一般放出一股灼熱靈氣,將無名沉於紫府的心神生生打回了神竅。

    無名一震醒來,隱隱感覺到了什麼,仔細回味方才運行心法時的情景,終於想通其中的問題所在。

    毫無常識的他突發奇想,既然丹田之中有一個能吸真氣的紫極元胎,那他練功之時何不繞開丹田?

    自上古時代的先賢創造出練氣的功法後,無論後人如何加以變化,創造出什麼千奇百怪的練氣法訣,丹田都是作為真氣的源頭,而成為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無名竟然打算繞過丹田練氣?

    幸好他沒有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不然會被程懷寶這個練氣方面的專家嘲笑至下巴脫臼。

    這單純混愣的小子不但敢想人所不敢想,更加的敢做人不敢做。

    沒有告訴任何人,無名開始認真琢磨起如何將神龍心法改成不走丹田的法訣。

    自那日以後,每天除去修煉兩套丹訣用掉六個時辰外,其餘的時間他幾乎將心神全部投在了重新創一套適合自己修練的心法之上。

    從未有人有系統有條理的給無名講解過練氣的法門規則,無名無論煉丹還是練氣,都是隨心所欲,想怎麼練就怎麼練。

    也因此,他的心中從來就沒有一定之規,少了各種條條框框的限制,要將神龍心法改造成一套繞開丹田的練氣心法,對於無名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這無知無畏堪稱傻大膽的小子所用的方法恐怕也是當世間最愚蠢同時也是最危險的一種,借助內視大法的幫助,他逐個穴道與逐條經脈的嘗試,根本不曉得走火入魔是個什麼概念。

    若被旁的稍微有些練氣常識的人曉得他這等搞法,只怕還會以為他想要自殺。

    任何練氣之士,最怕的便是真氣走岔,因真氣走岔很有可能演變為走火入魔,輕則內傷,重則癱瘓,甚至有生命的危險。

    然而無名卻沒有這方面的絲毫顧慮,害他不能練氣的紫極元胎簡直成了他的保命符,他不管不顧的隨意將凝聚的一絲靈氣亂闖,闖錯了的結果,頂多便宜了紫極元胎,天曉得他於不知不覺間安然逃過了多少次走火入魔的劫難。

    在無名無上的恆心與毅力之下,歷經了數不清的失敗後,終於被他用最笨的方法不可思議的創出了一套獨一無二令人匪夷所思的練氣心訣。

    方才程懷寶所隱約感受到的,正是無名首次成功的將那絲細微的靈氣在體內經脈中運行一圈後煉化成精元流回到天庭穴,吸到這點精元的靈蛇寶丹興奮的顫栗不已時不經意間散發出的令萬蛇俯首的龍神氣息。

    神龍心法所產生的那一點精元與奇蛇小花吸收月華所煉得的精氣本源相同,靈蛇寶丹就像個斷奶數日餓得嗷嗷直叫的嬰兒,忽然吃到了最愛的奶水,也難怪它會如此興奮。

    龍神氣息雖然足以懾服萬蛇,但對於人而言卻很難感應得到,馬車內的四人中,只有功力最高的程懷寶才稍稍有所察覺。

    就這樣,無名每天除了要運兩種丹訣煉丹之外,又多了一項功課,神龍心法。

    紫極元胎與靈蛇寶丹各得其所,誰也不吃虧,一時間總算相安無事了。

    無名並不曉得自己所練的這套經過改造已與原著面目全非的神龍心法到底有什麼效果,只是一門心思的埋頭練著,就像大丹直指與玄神元胎大法一樣。

    這天晚上,一行人落腳在一座縣城中最好的客棧之中。

    吃過晚飯,程懷寶一把拉住待要開始煉丹的無名道︰“天下哪有像你這麼練功的?再這麼練下去非練傻了不可,木頭你歇歇吧。”

    無名毫不在意道︰“小寶還說著急趕路害你沒法鑽研刀法,我看你大把的時間盡皆浪費在了沒用的閒事上。”

    程懷寶曉得無名說的是冒充宰相公子收受賄賂的事,嘿嘿傻笑了一下道︰“反正是貪官貪來的錢,不要白不要。”

    無名沒有一句廢話,徑直將手伸了出來。

    程懷寶的臉色登時變了,心中暗悔自己沒事找事的拉這木頭多什麼嘴?哭喪著臉嘟著嘴道︰“木頭,這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你好意思要嗎?”

    無名沒好氣道︰“東西歸小寶,銀票充公。”

    那些寶貝可也值一大筆銀子,程懷寶雖不甘心卻也將就了,自懷中掏出了一摞總數達到八萬多兩的銀票,萬分不捨的遞給了無名。

    無名數也沒數,徑直塞在了懷中。

    程懷寶記起下午時的那種奇怪的氣機感應,隨口問道︰““對了木頭,今天下午你這家伙練功時可是有什麼奇妙的變化?”

    無名自然不會對程懷寶有什麼隱瞞,將自己重新研創的那套改良版神龍心法詳細的說了出來。

    丹田乃是練氣之源,繞開了丹田這氣功還怎麼練?

    目瞪口呆的程懷寶匪夷所思之下只說出了一句話︰“你這家伙越來越像妖怪了!”

    無名渾不在意,忽的微微蹙眉道︰“這些日子我光顧了練功,倒把別的事都忽略了,咱們離開後聖宮中的事小寶是怎麼安排的?”

    程懷寶甩了甩頭,終於回過神來,一臉你才記得的幽怨神情道︰“死木頭你還記得這事,虧你還是咱們玄聖殿的大頭目,卻把所有的事都扔給可憐的小寶我,自己躲在一邊練功躲清閒。”

    這類抱怨無名早聽得耳朵生繭子了,自然不會在意,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道︰“能者多勞,小寶那麼有能耐,自然應該多幹一點,要不我將這個大頭目讓給小寶來做如何?”

    程懷寶呸了一聲沒好氣道︰“你這木頭休想,說好了咱們兄弟共同創業,你想偷跑?門都沒有。”

    程懷寶的話令兩兄弟同時想起了初下玄青時的情景,那時兩人還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

    無名心有所感,頭腦一熱想也沒想便道︰“小寶放心,我一定陪你創業到底。”

    此時的他早忘記了自己向往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生夢想,心中只想著一定要圓了小寶那個兩兄弟共同創業的夢想。

    程懷寶何嘗不曉得無名是為了他才勉強自己投身在江湖這混亂大漩渦之中,心中感動之下眼圈微微發紅,在無名的肩上拍了一掌。

    無言之中,是一片濃的仿佛有形一般的兄弟之情。

    許久後,程懷寶噗嗤一笑,神采飛揚道︰“我從沒像現在這般信心十足過,三教五門雖強,也絕不是咱們兄弟的對手。木頭你不是半仙嗎?猜猜我在聖宮中有什麼安排?”

    無名想了想道︰“小寶沒將趙堂主他們帶上,想來定是另有重用。”

    程懷寶睜大了眼楮狠狠的瞪了無名一眼,才道︰“木頭你真的是半仙不成?這也能被你猜到?”

    無名無奈的聳聳肩膀道︰“依小寶的性子去猜,很容易猜到。”

    程懷寶嘿嘿邪笑道︰“我讓老趙他們按照鐵血神武營的標準去訓練所有留在聖宮中的人,嘿!想像一下,當龍虎豹三衛人馬同時訓練出來,到時候咱們將有近兩百號精通戰陣搏殺,手持火統勁弩的高手,什麼三教五門,都她娘的不堪一擊。哈哈……”

    無名的臉上微微泛起了笑意,點點頭道︰“確是個好主意

    程懷寶又興高采烈道︰“真正厲害管用的是木頭新認的妹子,蛇兒那丫頭一個人的威力就能頂上龍虎豹三衛人馬的總和。”

    提到蛇兒,無名不禁又回想起了臨離開聖宮時,蛇兒噙滿淚水與不捨的大眼睛,心中生起了濃濃的不捨,可惜蛇兒練功離不開蛇谷,不然無名一定會帶著她一同出來的。

    程懷寶並未覺察到無名的異樣,兀自繼續發揮著自己的想像︰“咱們這次回漢中,索性把紀矮子老龍他們一同帶回聖宮,讓老趙一塊練。等兄弟們都練出來了,配上無敵的火器,咱們便再不用過偷偷摸摸的日子了,直接將玄聖殿的旗號亮出來,看他奶奶的到時候誰敢招惹咱們?哼!”

    看著神采飛揚的程懷寶,無名的紫眸中卻有一道暗影閃過,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始終縈縈繞繞,揮之不去。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2:55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漢中血夜 (一)

    一片黑雲擋住了皎潔的月光,黑沉沉的大地上狂風陡起。

    有經驗的人隨便看看便會曉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漢中府城北郊外一座山崗上,影影綽綽一百余條人影在這暴雨前的狂風中似釘子一般紋絲不動的筆直矗立著。

    這些氣勢逼人的黑影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背負雙刀。

    有了三幫聯盟的慘敗在前,對於雙尊盟,雙刀門門主秦勝收起了五門的高傲,派出了雙刀門近四分之一的實力,百多名雙刀門的高手,化整為零,利用各種掩飾手段,在無知無覺間,悄悄潛到漢中府。

    雙刀門不愧是天下級的大幫派,百名個高手行程千里來到漢中,莫說是雙尊盟這個勢力範圍未出漢中府城的地方幫會,就是律青園與如月如霜手下遍及天下龐大縝密的情報網也毫無覺察,無法提前給雙尊盟一個警報。

    率領這次漢中行動的是秦勝的師弟,同輩中排行第七的霸刀田英。

    田英身材不高,平凡的相貌沒有一絲威霸之氣,不認識他的人一定會奇怪,這樣的人怎會有霸刀這樣霸氣十足的綽號。

    他仰首向天,長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要下雨了。”

    在他身旁的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者重重的哼了一聲,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眸中似要噴出火來一般,惱道︰“都什麼時候了,老七你還在這裡說廢話?”

    這老者生得好一副凶相,身高八尺,暴楮怒目,兩道花白的眉毛似火一般濃密。

    撼天雷公孫天祥,雙刀門門主斷魂刀秦勝的師叔,也是雙刀門碩果僅存的三大長老之一。

    這老頭當年便是雙刀門聲威最著的超絕高手之一,以脾氣火爆著稱於世,自十餘年前與魔門那最後一戰後,便退隱在雙刀門中,再不理外事。

    要說起來,對付雙尊盟這等二流幫會,哪裡用得著這個久未出江湖的長老級別的大人物親自出馬?實有牛刀宰雞之嫌。

    之所以公孫天祥會出現在這裡,因為他與雙尊盟有仇,且是解不開的死仇。

    去年無名兄弟大婚之日,被無法無天程懷寶的獨門手法折磨得死去活來不成人樣的公孫宇,正是他公孫家三代單傳的一個獨苗,是老頭的寶貝孫子。

    本是前途無量的公孫宇因承受不住每月十五那天的無邊痛苦,於四個月前揮刀自盡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何等巨大的痛苦。

    這次攻打漢中雙尊盟的消息,秦勝本來的計劃是降伏住紀中與龍霸天,爭取用比較和平的手段拿到漢中府的控制權,因此明令這項計劃瞞住將絕世雙惡與雙尊盟恨入骨髓的師叔公孫天祥。

    哪想到不只是誰私自走漏了消息,在人馬出發前,老頭手提著雙刀就找上門來了。

    怒發沖冠的公孫天祥已是完全失了理智,大吵大鬧,最後甚至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逼得秦勝迫不得已,改變了計劃,同意讓老頭跟去。

    事後秦勝曾徹查是誰向師叔走漏消息,結果一無所獲。公孫天祥打死不說,別人又一無所知,更沒有絲毫線索,遂成了一樁懸案。

    田英可不敢得罪自己這位本就脾氣火爆,現在更因離仇人近了,已幾乎完全失了理智的師叔,猛地將手一揮道︰“走!”

    百多名雙刀門高手,悄沒聲響的翻過漢中府的城牆,趁著黑夜的掩飾,似一道道來自陰間的在狂風中嬉戲的鬼魅一般潛向雙尊大院。

    風,越來越疾!

    仿佛要將世間一切障礙掃平。

    一道巨大的閃電自夜空飛劈而下,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一聲驚雷。

    伴隨著狂風,醞釀已久的傾盆大雨終於降臨人間。

    按照事先的計劃,雙刀門的高手在公孫天祥與田英的帶領下,分從南北兩個方向,掩殺而上。

    雙尊盟高及三丈的院牆上倏然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公孫天祥一雙精光四射的眸中已成了一片通紅的顏色,在漆黑的雨夜中分外詭異,整個人皆籠罩在一團濃重的殺氣之中,無邊的恨意完全佔據了他的腦海,現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報仇這兩個字。

    數十道矯捷的身影似一只只巨大的飛鷹一般,無聲無息的翻過雙尊大院北院牆,落入院中,沖在最前面的那人正是貌不驚人的田英。

    北院中便是程懷寶為了迎娶韓笑月而精心修建的荷塘花園。

    田英望著眼前這片在暴雨的凌虐下一片淒慘景象的花園,嘴角扯出一個淡然的笑意,雙手自背後緩緩抽出了他的雙刀。

    當他將雙刀握在手上那一刻,原本和氣地似個好好先生的眼神漸漸犀利起來,一股無形卻令人心寒膽戰的霸氣陡然而生。

    這才是霸刀田英的真實面目。

    又一道巨大閃電照亮夜空,田英冰冷無情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驚雷聲中依然清晰的傳到了跟在他身後的每一個人的耳中。

    “殺!”

    數十條似鬼魅般的身影在他的帶領下飛掠向毫無防備的雙尊盟內院。

    異變陡生。

    刺耳的警鈴之聲倏然穿透滂沱大雨,響徹整座院落。

    有人在無意之中踫到了設計精巧隱蔽的警報裝置。

    入侵的雙刀門高手沒有一人有哪怕一丁點的驚慌表現,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擁有絕對的自信,區區一個少了絕世雙惡與酒怪坐鎮的雙尊盟,根本沒有放在他們的眼中。

    凌厲的一聲慘叫,繼警鈴聲後再次響徹夜空。

    在一片繁茂青翠、看似無害的草叢之中,隱藏著無數殺機。

    一個倒霉蛋的腳毫無防備之下踩入陷坑,腳掌被竹刺刺穿,腳踝更是在衝力的慣性下當場折斷,身形控制不住向前拋飛。

    這人身邊的幾個師兄弟下意識的伸手去救。

    然而就在這時,聯動的機關被引發,黑暗中射出十數只鬼魅一般暗箭。

    雙刀門此次行動派來的都是高手,各個功力不弱,在大雨滂沱之中仍然聽到了暗箭破空那一絲細微的風聲,幾乎立刻作出了反應,幾人舞出一片刀芒,一陣連珠般的叮當脆響,擊落了大部分暗箭。

    只是其中夾雜了撲撲兩聲悶響,一個初次出道江湖,缺少經驗的年輕高手反應稍慢了點,被利箭穿心,當場斃命。

    危機並沒有結束,更多的機關陷阱被觸發,一群雙刀門的精英高手落入了由天下第一殺手親手主持改造的可怕機關陷阱陣中。

    林老頭秘密的在雙尊盟裡住了一個多月,在丑丫頭林語冰的嬌嗔要求中,無可奈何之下將雙尊盟原有的防衛機關重新整治了一個遍。

    論起機關陷阱之學,林老頭絕對算得上宗師級的高手,所設機關陷阱,都是就地取材,原有的絆索、陷坑、套網、竹刺、暗弩等極為簡單的機關陷阱經他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這麼一整治,威力長了三倍不止。

    他所設計的機關陷阱,深和詭、奇、狠、絕四字要訣,機關與機關之間,環環相扣,巧妙配合,任你是一流高手,深陷其中也要倒大霉。

    與此同時,從院落的南方也隱約傳來數聲同樣的慘叫,顯然公孫天祥帶領的南路人馬也踫到了同樣的麻煩。

    尺長刀芒暴閃而出,兜頭罩來的一張刺網登時四分五裂散落一地,田英的眸中冷電四射,他怎都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漢中府地頭蛇,竟然會有如此精妙難纏的機關陷阱,不禁暗自感嘆,門主與他在事前都已盡量高估雙尊盟的實力,卻沒想到還是小看了對方。

    聽著耳畔不時傳來一兩聲門下弟子的慘叫,他卻更加冷靜了,因為他曉得,此時此刻失去冷靜,就意味著更大的損失。

    當警鈴響起的那一刻,雙尊盟的人已然曉得有敵來襲,數息的時間裡,數百號漢子衣衫不整手持著兵刃冒著滂沱大雨從各自的房間中沖出,匯聚到二進院中的大操場上。

    這還是當年徐文卿制定的在遇敵襲時的應對方法,只有將五指聚攏成拳,才能爆發出最大的力量。

    龍霸天只穿了一條大褲頭,露出雄壯如山的光裸上身,手持著他那把大斧頭踩著幾乎沒過腳踝的積水沖了出來,他滿臉猙獰的大喝道︰“幹他娘的,孩兒們跟老子去劈死那群膽敢找上門來的混帳。”

    被他那狂暴的大嗓門一喊,雙尊盟這群漢子登時來了勁,發出一陣陣戰意昂揚的大喝,揮舞著各自手中的兵刃,便待沖出去砍殺來犯之敵。

    就在這時,穿戴整齊腰挎兩個鼓鼓的暗器囊的紀中猶如一只巨鳥,掠至大操場前方的高台上運功喝到︰“都給我站住!”

    自從兩位盟主走後,紀中便成了雙尊盟的當家人,他這一嗓子,登時將頭腦發熱的雙尊盟數百號大漢喝住。

    龍霸天一個箭步跳到台上,惱道︰“矮子你為何將大伙叫住?老子正要帶弟兄們去砍那幫雜碎”

    紀中雙目圓睜,罕有的怒道︰“你個莽夫就知道砍人!敵人實力如何你知道嗎?你的飛斧呢?”

    龍霸天倒未生氣,摸了摸生滿濃密黑毛的肚皮傻笑道︰“出來的匆忙了,忘了。”

    紀中放眼向台下看去,絕大多數雙尊大漢皆只是拿著砍人的刀斧,配發的暗器怕是全留在房中了,心中又氣又急,沒有了暗器,雙尊盟的實力最少減弱了一半還多,萬一敵人實力過強,可如何是好?

    但紀中更氣自己,氣自己的疏忽大意。

    由於暴雨傾盆,加之對林老頭所設計的防衛機關太過相信,體恤屬下兄弟的他今夜並未派人值守遍布院內各處的明卡暗哨,偏偏敵人就趕在這個時候來襲,令他無法及時掌握來敵的具體情況,極有可能因為這一點點地耽誤,而造成巨大的損失。

    院牆上人影一閃,落入大操場,那是被紀中派去偵查前院敵情的暗箭小隊輕功最好的一名漢子,此時的他臉上盡是惶然神情,邊飛掠向高台邊喊道︰“堂主,來犯之敵是雙刀門的高手,人數很多,各個身手不凡。他們已突破了第三層防衛機關,馬上便要沖過來了。”

    雙刀門的人?

    伴隨著天際外一聲 啦啦一聲驚雷,紀中的心髒猛然震動了一下。

    換做是遇到無名與程懷寶前的那個千手地丁紀中,此時只怕已然被嚇得魂飛魄散了,然而現在的紀矮子卻仍然保持著足夠的冷靜,只是臉上神色沉凝無比。

    怎麼辦?

    就在這時,紀中派到後院前去探查的人又帶回了同樣的壞消息,從後院花園入侵的也是雙刀門的高手,且已突破了花園的所有機關,衝入了院中。

    大操場上的數百雙尊盟漢子都聽到了兩人的報告,盡皆傻了眼,三教五門對於他們而言,就像天上那些不可戰勝的神佛一般無可匹敵,幾乎是一瞬間,場中原本高漲的斗志忽然消逝的無影無蹤。

    場中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情緒,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紀中曉得雙尊盟已到了決定存亡的最危急的關頭,自己此時一絲一毫的失誤遲疑都可能造成滅頂之災。

    眼前的情況只有避敵鋒芒這一條路可走!

    雙刀門畢竟是正道領袖之一,需要顧及面子,只要逃過今晚,他們應該不敢做出趕盡殺絕的事來。

    只要保存住實力,未來兩位盟主回來,便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想到這裡,紀中當機立斷喝道︰“暗箭隨本堂主殿後,其余兄弟從東跨院秘道撤走,出去後有家室的兄弟回家,沒家的兄弟覓地躲藏等待命令。”

    龍霸天雖然性子蠻橫,卻是外粗內細之人,曉得大勢已去,戰只是送死,沒有反駁紀中的話,只是拍了拍矮子的肩膀,粗聲道︰“老紀你帶人走,我老龍殿後。”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02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漢中血夜(二)

    紀中眉頭一皺剛待要說什麼,龍霸天已然重重一掌打在他的肩頭喝道︰“矮子少廢話,盟主與寶爺不在,兄弟們更需要你來帶領,快走!”

    紀中的眼圈紅了,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微顫道︰“老龍,矮子在山寨裡等你喝酒。”

    龍霸天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少跟老子面前裝娘兒們了,快走!”說罷猛提丹田氣,似打雷一般喝道︰“老子就不信三教五門比咱爺們多生了一只鳥!斧頭堂的兄弟們,是爺們的便跟老子殿後!”

    隨著他高大雄渾的身軀內迸發出一股無懼無畏的氣勢,此時的龍霸天仿佛戰神一般威武不屈。

    受龍霸天這股威猛無儔的氣勢感召,他手下那幫子亡命之徒心中對於三教五門的畏懼恐慌立時減了不少。

    豁出一身剮,硬把皇帝拉下馬。

    “幹他雙刀門祖宗十八代!”

    不知是誰脫口而出的一句粗口,場中登時罵聲一片。

    隨著那無數的惡言髒語,數百條漢子的氣勢鬥志陡然充盈到了極點。

    紀中狠狠一咬牙,揮手道︰“兄弟們走!”說著話引領著大隊人馬沖向東跨院的秘道。

    幾乎所有的斧頭堂大漢皆留在了大操場中,圍在龍霸天身周的這群粗豪的漢子們口中噴出無數粗陋下流的粗口,問候著卑鄙無恥的雙刀門從開山始祖以下埋了的與還活著的所有人。

    他們的眼中,只有狂暴的熱血與必死的決心,再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畏懼。

    龍霸天望著圍聚在自己周圍的兄弟們,豹眼一片通紅,心中在吶喊︰“都是好兄弟,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不能讓他們全陪我老龍死在這裡。”

    在紀中的指揮下,數百漢子有序趕奔東跨院。

    龍霸天猛然喝道︰“所有人跟在隊尾殿後,身上帶飛斧的跟老子留在最尾。

    叫罵聲陡然一斂,斧頭堂的人馬也開始撤出大操場。

    田英從沒想過自己率隊攻殺雙尊盟會付出如此慘重的傷亡代價,僅僅是那座美麗的花園,就吞噬了他手下四名高手的性命,還傷了八人。

    諷刺的是他們甚至連一個敵人的面都沒見到。

    望著一個接著一個倒在陰險卑鄙的機關暗器之下的那一張張凝結著驚恐惶然的年輕面龐,一股勃然的怒氣漸漸充斥在他的心中。

    這些都是雙刀門未來的棟梁之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功力都決不弱於雙尊盟中的兩個頭目紀中與龍霸天,卻死於雙尊盟這群不入流的痞棍混混設下的卑鄙暗箭下。

    聽著遠處院落中震天動地的叫罵聲,田英的雙眸幾乎噴出火來,一股可怕的殺念漸漸充斥在他的心中。

    沖出花園,田英各派出五人一組的搜查小隊,分從東西兩邊跨院向前搜索前行,遇敵高鳴示警,他自己則帶著大隊人馬,直沖向罵聲震天的正前方。

    南路的進攻人馬遭遇與北路基本相仿,甚至損失還更大一些。

    此時的公孫天祥心中的恨火已成燎原之勢,有六個年輕弟子死在了他的面前,輕重傷加在一起更有十一人之多,他恨不得將這座該死的院落夷為平地。

    公孫天祥健步流星的沖在最前,憑他那一身超絕功力及四十多年出生入死的江湖經驗,林老頭所設的機關暗器雖然厲害,卻頂多只能讓他遲滯那麼片刻工夫罷了。

    有了這可怕的老頭打頭陣,其餘的雙刀門弟子終於喘了一口氣,乖乖跟在他的身後,排成一排,挺進速度陡然加快。

    當公孫天祥一腳踢飛大操場兩扇厚重的木門時,正看見龍霸天那高大寬厚的身影消失在東北方向的月洞門中。

    雙眸中噴出兩道怒焰,公孫天祥腳下陡然加緊,身形快似鬼魅,在他身後的弟子只看到幾道虛影,眨下眼睛的工夫已然超出了老遠。

    終於看到了敵人,急怒攻心之下,老家伙使出全力了。

    紀中打開了東跨院東首廂房內那條隱秘的地道口,身形一側,喝道︰“快撤!暗箭小隊在地道出口警衛,其餘兄弟各自回家,等待重聚的命令。”

    暗箭小隊不愧是紀中精心訓練出的手下,整個雙尊盟只有他們一個不落的盡皆將暗器囊挎在腰上。

    在暗箭小隊的帶領下,眾多雙尊盟的大漢魚貫彎腰行入地道。

    紀中焦急地望著隊伍的盡頭,眨一下眼皮的工夫在他心中都是那樣的漫長難熬。

    公孫天祥的身法奇快無比,轉瞬之間已然沖過了月洞門,一腳才剛剛踏出月洞門,耳中只聽得一聲大喝︰“放!”

    十數柄帶著嗚嗚勁風的飛斧,劈頭蓋臉的飛旋而至。

    大雨阻礙了公孫天祥的靈敏耳力,滿心的怒火恨焰更是讓他的心智不再空明,一心只想著追上敵人給自己的孫兒報仇,哪裡料到敵人竟會有此一著。

    公孫天祥不愧是縱橫江湖數十載的超絕高手,高手的直覺遠快於他的思維速度,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一片刀幕已然護住了他的全身上下。

    “當……當……當……”

    一陣低沉又密集的交擊聲後,十餘柄勁道十足的飛斧勁被他擊飛。

    龍霸天手下帶齊六枚飛斧的斧頭堂兄弟只有這十幾個,他曉得自己的任務以拖延時間讓大隊人馬撤退為主,自然不會將唯一的殺手 浪費在一個敵人身上,放完一輪飛斧,立刻大手一揮,帶著十多個斧頭堂的弟兄飛奔而去。

    一輪犀利絕倫的飛斧攢射,可把公孫天祥從滿腔怒火中驚醒了過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方才哪怕是慢上那麼一絲絲工夫,恐怕就難以全身而退了。

    飛斧的重量是尋常飛刀的五倍還多,加上發射的方法迥異,一個尋常大漢掄圓了胳膊扔出去的飛斧的威力絕不下於暗器高手運功射出的飛刀。

    其威力便是似公孫天祥這等超絕高手運足了十二成的護體真氣,硬捱之下也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公孫天祥被阻了一阻的當口,熟悉地形的龍霸天已帶著斷後的十幾個斧頭堂大漢融入房舍的陰影。

    這脾氣火爆的老頭豈肯甘休,大喝一聲,重又展開身法,這次他可加起了十分的小心,他終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雙尊盟的種種特異之處,已然引起了他的戒心,院落中那些設計精巧可怕的機關陷阱,便是雙刀門的總堂都相形見絀,哪裡可能是一般幫會所能擁有。

    地道口太窄了,一次只能容一人彎腰進入,雙尊盟的大漢們的動作足夠迅速有序,奈何人太多了,數百號人要想趕在敵人殺來前通過這小小一個地道口逃走,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十數息過去了,才走了一百餘人。

    焦急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紀中的心口爬搔一般令他無比難受,他恨不能一口氣將所有的兄弟帶走,直覺告訴他,危險越來越近了。

    他也曾想過分一部分兄弟翻牆而走,但雙刀門肯定在外圍派有接應埋伏的高手,兄弟們爬出牆外,只怕凶多吉少。

    就在這時,忽的從房頂上傳來一聲厲嘯。

    紀中心中叫糟,被雙刀門的高手發現了。

    嘯聲是田英派出的搜索東跨院的五名高手發出。

    一直被龍霸天逗引著在院中亂鑽的公孫天祥聽到這記嘯聲,猛醒自己中了疑兵之計,雙尊盟的主力在東跨院,立時采取最為正確的反應,喝令勉強跟在他身後的十余名雙刀門弟子,立刻返身撲向傳出嘯聲地方向,他自己則獨自繼續追趕前面的人。

    聽到逃生地道方向傳出的厲嘯,龍霸天心中焦急萬分,奈何他現在自身都難保,雖然佔盡了地利優勢,但身後這個老頭實在太強了,再厲害的機關埋伏皆只能拖延他片刻工夫,根本不可能擺脫掉他的追擊,這時候他也只能在心中祈求老天保佑紀中他們。

    就在所有人對著再次追至身後的公孫天祥射出最後一輪飛斧,前方忽然現出五條快如鬼魅的身影,黑影連閃間,已撲入龍霸天所率領的十餘個斧頭堂大漢的人堆裡,正是田英派出的一只搜索小隊。

    一道震人心魄的巨大閃電照亮夜空,耀目的刀光四起,每閃爍一次,便飛濺起一股血柱,慘叫聲陡起,十餘個徒具武勇的斧頭堂大漢哪裡是雙刀門高手的對手,幾乎沒有絲毫抵抗,已然倒下了多一半。

    龍霸天雙目盡赤,發出一聲暴喝,大斧一揮,直劈向離他最近的一個雙刀門高手。

    那人身形微錯,讓過一招,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微笑,竟不應招,身法連閃,又讓過龍霸天五招。

    就在龍霸天攻出第六斧時,身後銳風一閃而至,公孫天祥似一道沒有實體的幻影,憑空出現在了龍霸天的身後,兩道在黑暗中根本不可能看清的刀芒劃體而過。

    血噴……

    人倒……

    公孫天祥看也沒看一地屍體,冷冷喝道︰“你們幾個四處搜索漏網餘孽,不得放過一個!”說罷當先展開身法,躥入茫茫黑暗之中。

    殺孫之仇已然令這老頭喪失了所有理智。

    順著嘯聲的指引,雙刀門大部分入侵高手飛檐走壁,迅速撲向東跨院。

    那五名先到的雙刀門高手,根本沒將院中那百多號雙尊盟大漢放在眼中,飛身而下,猶如虎入羊群,雙刀翻飛間,一蓬蓬鮮血飛濺在空中,仿佛閻王的勾魂貼,收走一條條鮮活健壯的生命。

    喊殺聲、暴喝聲與慘叫聲穿透了大雨的淅瀝,響徹雨夜。

    紀中兩只眼裡幾乎冒出火來,把牙一咬轉身就待沖出房門去救援留在外面的兄弟。

    但是他矮胖的身形卻被身後兩名暗箭小隊的大漢抱住,其中身形略胖的漢子聲音顫抖著道︰“堂主你不能出去,兩位盟主不在,咱們雙尊盟不能再沒有您了!”

    紀中雙目盡赤,掙扎著喝道︰“放開!我要去救外面的兄弟!”

    就在這時,本是打開的房門倏然從外面關上了,門外一個堅定無比的聲音道︰“堂主,替我們報仇!”

    隨即,無數果敢決絕的大喝同時響起︰“堂主,替我們報仇。”

    淚水不可自制的滑落屋內每一個人的眼眶,紀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嘴唇顫抖著喃喃道︰“兄弟們,我紀中對天發誓,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走!”隨著紀中從牙縫裡蹦出來的這個字,房中十餘個漢子魚貫鑽入地道。

    走在最後的紀中並未將地道口合上,他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著扳下了一個開關,臉上泛起了一個恨到了極點的可怕笑容。

    留在屋外的近百條雙尊盟的漢子用自己的身體死死的擋住了房門,阻止著雙刀門高手的靠近。

    比起雙刀門的高手,這些徒具蠻力的漢子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擋住一招,但是為了能讓逃到外面的兄弟多哪怕是一點點時間,他們寧願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抵擋對方鋒利無比的雙刀。

    待田英率大隊人馬趕到東跨院時,一看院中情形,登時明白被雙尊盟眾多大漢誓死守衛的屋中別有乾坤,他喝令手下高手跳入院中幫忙,自己親自帶了十個功力最深厚的門人,踏破房頂,落入屋中。

    發覺敵人破頂入屋,兀自堅守在門口已然所剩無幾的雙尊盟漢子猛然發出一陣大喝,返身開門,沖入屋中。

    田英一見黑洞洞的地道口,那還有不明白的,雙刀一揮,連續劃過三名雙尊盟大漢喉嚨的同時,口中喝道︰“追過去,小心敵人在裡面有埋伏。”

    他身後的十名高手齊聲應和,躬身衝入地道。

    就在這十個高手沖入地道後兩息時間裡,田英已然將全部衝入屋中的雙尊盟漢子擊殺,就在他考慮是否跟入地道的時候。

    忽的一陣天搖地動的感覺,田英暗呼一聲不好,猛然飛身跳到院中,幾乎就在他身形躍起的同時,整座房屋崩塌了。

    雖然灰頭土臉,但總算見機得快全身而退的田英一臉悵然的望著眼前的一灘廢墟,他曉得,衝入地道的十名高手絕對逃不脫被活埋的悲慘命運。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23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長老會議 (一)

     “或許……”

    “門主還是小看了雙尊盟……”

    望著一地血戰至死,沒有一人投降的屍體,田英忽的感覺一陣心寒,以他那超過一流,早已寒暑不侵的身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確是感到了一股無比的寒冷。

    鮮血和著雨水,染紅了整個東跨院。

    當公孫天祥終於趕到了東跨院的時候,一切早已結束。

    望著一地的屍體,沒有任何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勝利喜悅。

    此次行動,雙刀門能算勝了嗎?

    他們事先已做足了準備,為了避免未來玄青觀有可能的麻煩,他們甚至將行動定在了玄青五惡帶著那群娃娃上山修練的日子裡。

    結果呢?

    受到的損失是他們預計的五倍還多,有二十個高手死在了這一次的行動之中。

    尤其是被活埋在地道中的那十個人,盡是雙刀門中的一流高手,其中有四人是田英的師弟,功力比雙刀門的後一輩中最傑出的年輕高手鐵鷹杜冷還要強上半分。

    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放之於江湖,都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然而他們卻死在了這個沒有半個入眼高手的小小幫會之中。

    且令所有活著的人感到無比恥辱憤怒的是,所有損失的人手,沒有一人是死於與敵的搏鬥之中。

    堂堂雙刀門付出了二十餘條人命的代價所換來的戰果,卻是雙尊盟大多數主力借秘道成功退走的結局。

    這一戰叫他們感覺窩囊到家了。

    紀中所料無差,雙刀門雖然早已與漢中這位趙知府打通了關節,取得了攻打雙尊盟的默許,但趙知府同時有個條件,所有打殺只能限定在雙尊大院之中,不然惹出什麼大事來,便是他這個知府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或許就是所謂正道門派的弱點吧?

    做了婊子,還要立一塊貞節牌坊。

    地道的出口設在數百丈外的一座酒樓後院,當紀中最後一個冒出頭來,感覺到身後地道中劇烈的震動,矮子臉上又再泛起那令人心寒的可怕笑容。

    他知道又多了幾條人命來給自己的弟兄們陪葬!

    逃生秘道的自毀機關,乃是雙尊盟中最高的機密之一,由於無名從來不管這等瑣事,因此只有程懷寶與紀中兩人知道。

    一想到留在院中的那些忠義無雙的好兄弟,紀中再忍不住眼眶中積存已久的熱淚,化作兩行清流,順臉頰而下。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座酒樓是雙尊盟的產業之一,幸運的逃出來的數百雙尊盟屬眾已然散去,後院中只剩下了紀中手下最有威力的暗箭小隊。

    紀中在這些自己最親近的屬下面前沒有掩飾自己的淚水,長長的吸了口氣,輕聲道︰“我們會再回來的。”

    聲音雖然很輕,卻充滿了令人不敢質疑的決絕與殺氣。

    當紀中率領著他的暗箭小隊悄沒聲響的翻過漢中府城牆,迎著雨過天晴後朝陽的第一道光輝消失在城外茫茫群山之中時,這個充滿了血腥殺戮的夜晚,終於過去了。

    一場殺戮之後,雙刀門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首先要做的便是在第一時間全力張開了他們的喉舌,將自己塑造成斬妖除惡的正道英雄。

    在雙刀門所精心炮制出的流言版本中,漢中幫(自無名兄弟出走後,為了避免麻煩,雙尊盟對外便改號為漢中幫)成為了絕世雙惡為虎作倀的手下,並舉出無數或真或假的能夠證明漢中幫跟隨絕世雙惡暗中為禍江湖的人證物證。

    經過這數月來玄青觀與聖人谷兩道派系間一系列的口誅筆伐與互相抹黑,絕大多數江湖人早已看清了這些所謂正道柱石的三教五門的本質。

    不過是一群滿口仁義道理的強盜罷了。

    只不過在江湖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裡,沒有人會傻到為了臭名昭著且實力弱小的漢中幫而去得罪仍然無比強大的三教五門。

    這日傍晚,無名一行落宿在一座農家院落之中。

    這座與普通農家小院沒有絲毫不同的院落,是玄聖殿新設的天行堂屬下的一處聯絡點。

    所謂天行堂,實則就是原來魔門的情報網絡,如月與如霜自然就是這個天行堂的首任正副堂主。

    飯桌旁,無名與程懷寶邊吃邊聊。

    就在這時,房門倏然打開,如月與如霜一臉惶急的行了進來。

    無名眉頭一蹙,心中忽的泛起一股無法形容的驚栗感覺,脫口而出道︰“可是漢中府那邊出事了?”

    如月與如霜先是一驚,隨即撲通兩聲跪在無名的身前惶然道︰“婢子有失職責,請公子降罪。”

    程懷寶可沒有無名那麼靈異的直覺,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的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你們倆丫頭怎都算一堂之主了,怎的還這麼沒個沉穩勁?什麼叫泰山壓頂不變顏色你們懂不懂?”轉頭又對無名道︰“木頭你也是,江湖這麼安靜,漢中府能出什麼大事?再說了,咱們頂多再有三天便能趕到漢中,怕什麼?”

    無名面沉似水,沒有理會程懷寶,一雙紫眸中射出兩道妖異紫電,直通通射在二女的秀面之上,聲音冷若寒冰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如月聲音微顫道︰“啟稟公子,現在漢中府已然被雙刀門控制,雙尊盟在昨夜遭到了雙刀門的偷襲,傷亡不明。”

    “什麼?”

    方才還說什麼泰山壓頂不變顏色的程懷寶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不留神將飯桌皆踫翻了,乒乒乓乓稀裡嘩啦的散落一地。

    無名沒有像程懷寶那般的激動表現,這一瞬間他彷彿忽然化作了沒有生命的石像。

    程懷寶雙拳顫抖著握的死緊,一雙虎目燃起熊熊恨火,幾乎咬碎一口鋼牙的惡狠狠道︰“我幹你雙刀門祖宗十八代,我……我……”太多的怒火堵塞在了他的心中,竟令得一口伶牙俐齒的他說不出話來。

    出奇的,無名覺得自己的心平靜極了,在異樣的平靜中,他的腦海中閃過雙尊盟中那些他認得或不認得的一張張鮮活的面孔。

    矮子紀中,大斧頭龍霸天,性子魯莽卻不失可愛的五惡,姐姐與小寶硬派給他的八名近衛,還有許許多多雖然叫不上名字卻讓他感到親切無比的雙尊盟弟兄。

    對於無名而言,雙尊盟就是他的家,盟中上下人等就是他的親人。

    腦海忽然燃起一片火光!

    記憶中熟悉的家園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映照著一片血海,方才那些活生生的面孔盡皆面色慘白的倒在這片血海之中。

    終於……

    隱藏在這片異常平靜之下的滔天怒火爆發了,無名猛地仰天發出一聲厲嘯,嘯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怒火與灌頂的怨恨。

    受到無名的牽引,程懷寶猛然單指向天,以怨毒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口吻斬釘截鐵道︰“我程懷寶對天發誓,若不將雙刀門這卑鄙的名字自江湖上徹底抹去,誓不為人!”

    伴隨著一嘯一喝的,是兩人身上迸發出的那一股仿佛要席卷天地般的暴烈殺氣。

    嘯聲倏止!

    無名雙眸中紫芒大勝,竟散射出仿佛陽光一般的刺目光芒,心中怒到極致的他全無任何預兆的猛然向右側無人處揮出了一掌。

    一股颶風一般破壞力強烈至似能開山填海的恐怖勁氣透掌而出。

    一聲天搖地動般的轟然巨響之後,爆起漫天塵土,整面牆皆被無名那恐怖的掌風震塌。

    程懷寶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醒過神來,大叫一聲快跑,不敢有絲毫遲疑,一把抱住仍處於失神狀態的無名,飛身跳到屋外。

    如月與如霜也不稍慢,兩道矯捷優美的身影,緊跟在程懷寶的身後。

    幾乎是在四人的腳剛剛踩到屋外的地面,缺少了一面牆的房子轟然倒塌,飛灰漫天。

    院內一陣雞飛狗跳,龍衛與院子裡原本的天行堂屬眾盡皆有些驚慌的跑到院子裡。

    如此巨大的聲響,大概只有沉迷於巫術的小鐘才會聽不到。

    無名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右掌,若是一日前他打出這威力無匹的一掌,他定會開心的像個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一般。

    然而現在,他卻只想用這只手掌殺人,殺光雙刀門所有人。

    被無名這麼一鬧,程懷寶心中怨怒稍緩,揮手喝退了龍衛與其他人等,在如月與如霜的安排下,拉著兀自失神的無名,換了一間房。

    行入房中,望著一身殺氣的無名,程懷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木頭別這樣,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替兄弟們報仇,你這樣只會傷了自己。”

    無名呆滯的目光中有了一絲波動,眸心處漸漸的有了焦距,緩緩抬起頭來,仰視向天,聲音冷得令聽者如墜冰窟般喃喃自語道︰“姐姐你錯了……忍讓只會遭到敵人更加猖狂的迫害。無名已經忍到盡頭了,無路可退了……”

    紫眸中再次放射出耀目的紫芒,一股濃濃的煞氣透體而出,這時的無名象極了來自九幽地獄的恐怖妖魔。

    莫說如月如霜這倆丫頭,連程懷寶都被無名這副樣子嚇住了,禁不住擔心的抓住了無名的肩膀。

    無名緩緩轉過頭,紫眸掃過程懷寶,煞氣稍斂,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沒事,再看向如月與如霜時,終於回復了他一貫的冷靜,聲音中淡漠的不帶絲毫人氣的道︰“如月,將具體情形仔細的說一遍。”

    如月與如霜禁不住打了兩個寒顫,屈膝跪倒,玉首低垂道︰“啟稟公子,雙刀門以撼天雷公孫天祥霸刀田英為首,率領一百餘名高手潛行千里來至漢中,於昨夜偷襲雙尊盟。婢子得到的消息是今日上午漢中府眼線使用最緊急的飛鴿傳書傳到,信中並沒有雙尊盟的損失情況,或許……或許事情並非如公子想象的糟糕也說不定。”

    無名閉目不語。

    程懷寶則被如月的話喚起了一絲希望,看向無名道︰“木頭,如月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紀中那麼機警的人,加上有林老頭弄得那些機關,怎都不會糟糕到全軍覆沒境地,甚至……甚至還有可能兄弟們全身而退了也說不定?”

    說著話,程懷寶的眼圈紅了,對雙尊盟上下的感情,他可一點都不比無名少。

    無名長長的吸了口氣,緩緩睜開一對紫眸,眸中閃爍著幾許波動,徐徐道︰“希望如此……”目光望向兀自跪在地上的如月如霜姐妹,語氣緩和了許多道︰“你們倆個起來吧。”

    如月與如霜對視了一眼,同時將玉首垂下道︰“如月與如霜枉為天行堂堂主,卻連雙刀門百余號高手行程千裡偷襲漢中皆未查到,至令雙尊盟遭受慘重打擊,失職之至,請公子責罰。”

    無名眉頭微蹙,隨即又舒緩開來,淡然道︰“天行堂確有失察之責,記你們倆人一個大過,暫不處罰,等待以後將功補過,起來吧。”

    如月與如霜暗自鬆了口氣,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公子卻只是要她們戴罪立功,這處罰實在是太輕了,不禁感動的聲音微顫道︰“多謝公子。”說著話盈盈站了起來。

    程懷寶眸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思索著道︰“木頭,咱們該怎麼辦?”

    無名默然片刻,聲音中夾雜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氣道︰“先找到幸存下來的弟兄。”

    程懷寶長長嘆了口氣,罕有的閉上了嘴巴,坐在椅上怔怔出神。

    無名望了失神的程懷寶一眼,轉頭對二女道︰“如月如霜你們先下去吧。”

    兩姊妹乖巧的答應了,轉身向外走去,如月臨出門前不忘貼心的道︰“公子有什麼事只管喚婢子。”

    待房門關好,聽著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無名一拍程懷寶的肩膀道︰“小寶在想什麼?”

    程懷寶搖了搖頭,茫然自語道︰“本想著讓弟兄們跟著咱們過上風風光光的好日子,結果……

    是我害了他們,都怪我沒事想著什麼爭霸江湖,若是老老實實窩在漢中做我們的地頭蛇,雙尊盟又怎會受這等滅頂之災?

    都怪我,都怪我……”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30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長老會議(二)

    無名搖頭道︰“姐姐曾說過,闖江湖是條不歸路,只有向前看,沒有回頭路。小寶沒做錯什麼,怪只怪這個江湖,怪只怪殺害了我們弟兄的敵人。”

    程懷寶激動的抬起頭來,有些失控道︰“可是……如果不是我,他們便不會……”

    無名阻住了程懷寶後面的話︰“小寶在這裡自責那些死了的弟兄就能活回來嗎?別想太多,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沒有時間給小寶在這裡自怨自艾。”

    程懷寶默然許久,隨著他那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起來,眸中開始有神光閃現。

    終於,一抹程式邪笑重又出現在他的臉上,聲音緩慢卻堅定道︰“木頭你說得對,闖江湖只能向前看,向前看……雙刀門!我要讓你們後悔生在這人世間!”

    玄青觀。

    每當江湖上發生重要的事件,玄青觀都會召開長老會議論應對方略。

    雙刀門幾乎是明火執仗的趕跑了與玄青觀有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的漢中幫,將就在玄青觀勢力範圍邊緣的漢中府佔據,對於做慣了老大的玄青觀而言,這等行為不啻當面打了一記耳光。

    在為了此事而召開的長老會議上,眾位玄青大老吵做了一團。

    這一次,以蒼玨為首的主戰派明顯佔據了上風,要給雙刀門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的言論充斥在這座肅穆莊嚴的大殿之中,而主和派的幾位蒼字輩長老則安靜了許多。

    自會議開始,身為掌門人的蒼空便始終未發一言。

    才當上掌門短短的數年時間,他的兩鬢已平添了幾鬚白髮。

    想來聖人谷的咄咄逼人與圓守寺的中立自守,確實令他感到沉重的壓力。

    終於,蒼空覺得到了該自己出面的時候了,他緩緩收回望向窗外隨風搖曳的樹枝若有所思的目光,輕輕的咳了一聲。

    原本熱鬧有若鬧市的大殿陡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盡皆集中在了蒼空那威嚴肅穆的臉上。

    蒼空徐徐吸了一口氣,不急不徐道︰“各位師弟似乎忘記了那兩個人。”

    在座的自然沒有人不曉得那兩個人所代表的是什麼,平日裡各個莊嚴肅穆的眾位玄青長老們,此時的面上卻盡皆現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似笑卻又非笑。

    無名未死雖然還沒有被任何人或事件證實,但江湖上大多數的有識之士皆已對此不再報任何懷疑。

    在玄青觀眾位長老眼中,無名兄弟雖然已是惡名驚天動地,但由於他倆出身玄青的緣故,在他們的心中,仍然將兄弟倆當作了半個自己人。

    尤其是當年受過麻煩老祖荼毒的兩三位長老,更是暗地裡將整治的麻煩老祖整日暴跳如雷的兩個小祖宗當成了大恩人般對待。

    而無名與程懷寶這兩位前玄青小祖宗,也確實沒有辜負他們,比起死傷慘重的那幾大門派,玄青觀及盟友柳葉派幾乎可說是未損毫毛。

    也難怪前一段日子聖人谷以此為據大肆制造傳言抹黑玄青觀,確實有些道理。

    雙刀門這次挑了兩兄弟的老窩,這個仇可結大了,依照程懷寶那睚眥必報的性格,豈肯善罷甘休?

    蒼穹面上現出一絲若有所悟的笑容道︰“掌門師兄所說有理,雙刀門這一次捅了個大馬蜂窩,我們根本不需親自出手,那兩人自然會與雙刀門拼個不死不休。”身為玄青二號人物的他是主和派的代表,這下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不與雙刀門直接衝突的理由。

    蒼玨眉頭微微一蹙,道︰“蒼穹師兄此言差矣,雙刀門此次擺明了向我玄青挑釁,若我們不作出任何反應,江湖中人豈非以為玄青怕了他雙刀門,如此一來豈非更加助長了聖人谷他們那邊的囂張氣焰?師弟以為,只有以雷霆之威,給犯我玄青天威的雙刀門小丑一個慘重的教訓,才是上策。”

    隨著蒼玨這番氣勢逼人的話語,幾個性如烈火的主戰派長老登時又被勾起了心中的怒火,連聲附和。

    蒼空面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心中卻泛起一絲無奈,他越來越難以壓制這些只知道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師弟們了。

    他揚起手,大殿內又回歸一片平靜,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最靠外首,自長老會開始後始終未發一言的蒼塵身上,緩緩張口道︰“蒼塵師弟,你有何看法?”

    作為蒼字輩中最年輕的長老,蒼塵在玄青觀卻有著遠超出他年齡的威信,也是觀內一致看好的下任掌門的第一人選。

    蒼塵俊秀的面上現出一絲儒雅的笑容,不急不徐道︰“回稟掌門師兄,師弟以為蒼玨師兄所言甚是,雙刀門此舉確是公然對我玄青的挑釁,不給些教訓難免日後有人效法。”

    一向立場溫和的蒼塵會說出這番話來,蒼空的眸中閃過一絲波動,有些玩味道︰“蒼塵師弟以為該給雙刀門一個什麼樣的教訓?”

    蒼塵自信一笑,徐徐道︰“教訓的方式有很多種,使用武力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選擇,不過師弟以為,與其與雙刀門撕破臉面拼個你死我活,讓漁翁得利,不如換一種更安全卻又讓雙刀門更加難受的教訓。”

    蒼玨眉頭緊蹙,有些不耐道︰“蒼塵師弟說了半天,還是膽怯避戰。”

    蒼空搖手道︰“蒼玨師弟且慢發火,讓蒼塵師弟把話說完。”

    對於蒼玨的話,蒼塵毫不以為意,臉上仍舊掛著他招牌式的俊逸笑容道︰“現如今的江湖形勢微妙已極,三教四門間好像有一層窗戶紙一般至今還沒有爆發最直接的衝突,無論誰先耐不住性子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立時便會留給對手攻擊的借口,陷身於無比被動的局面。”

    聽了蒼塵這番話,連方才叫囂的最厲害的幾個長老也不禁面現思索的神情。

    蒼空的眸中閃過一絲贊賞的神采,縱觀玄青上下,武功高強者無數,然善用頭腦的卻寥寥無幾,千餘名道士中能夠有如此高遠目光的不過三、四人罷了。

    這或許是練武人的通病,喜歡用拳頭與刀劍解決問題。

    蒼塵擁有著遠遠超越他年齡的經驗與智慧,眼光高遠獨到,對於事物的判斷更是具備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精準,這些無不令他在玄青觀中分外顯得優秀與特殊。加上他平日裡為人恰到好處的將謙遜與自信融合在一起,雖然年紀甚輕,在觀內卻備受人尊敬。

    蒼玨態度稍緩,語氣也沒有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之勢︰“那依蒼塵師弟所言,我們應該怎麼辦?難道就等著看那兩個人對雙刀門的報復嗎?”

    蒼塵微微一笑道︰“其實雙刀門此次血洗漢中幫,佔據漢中府的行動,已然犯了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只要我們認準了他這個破綻加以攻擊,雖不能令雙刀門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卻也要他有口難辨,有苦難言,江湖威信大喪,到那時,那兩個人的報復也便應該到來,雙刀門的衰落,指日可待”

    蒼塵的這番話,終於引起了蒼空的興趣,徐徐開口道︰“請蒼塵師弟細細道來。”

    蒼塵對蒼空點首為禮道︰“回掌門師兄,雙刀門此次漢中行動,打的是鏟除絕世雙惡餘孽的名頭,擺出了一副鏟奸除惡的英雄姿態……”說到這裡他有意的停住了。

    聰明如蒼空登時便曉得了蒼塵話中的潛意,面上立時現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猶豫神情,因蒼塵沒說出來的半句話中,有一件令他甚是為難的事情。

    在座的眾位長老可沒有蒼空那般智慧,飛雲殿殿主蒼中老道蹙眉道︰“蒼塵師弟怎的說話只說了一半?雙刀門擺出一副鏟奸除惡的英雄姿態又算哪門子破綻與錯誤?”

    蒼穹顯然屬於玄青觀中少數幾個善用頭腦的人物之一,一撫頜下長須,面含淡笑道︰“蒼塵師弟的意思可是說一舉將雙刀門那副英雄嘴臉戳破?”說著話他望了掌門蒼空一眼又微帶些猶豫道︰“可我們若要戳破雙刀門的破綻,勢必要為那兩個人平反,這個……豈非我玄青也有亂入人罪的缺失?”

    蒼塵一副早已成竹在胸的模樣道︰“蒼穹師兄多慮了,當初派人緝拿那兩個人,正是我玄青不徇情不護短大公無私的表現,只要現在我們拿出他們被冤的證據,不但於我玄青威名絲毫無損,更可變敵為友,重新將那兩個人拉回到我玄青這方陣營。就憑現在這兩人在江湖上的威名,我玄青不啻是如虎添翼。”

    當日在襄陽,蒼穹曾在無名與程懷寶的身上投資了大把金錢,後來兩兄弟出事後他因為這事大失面子,弄得他不但開始的投資血本無歸,且在觀內被動不已。

    此時聽了蒼塵的話,不啻是令他又有了翻本的機會,手指捻著長鬚連連點首道︰“好!好一招攻守兼備又一舉多得的釜底抽薪妙策。只要我玄青出面為那兩人討回了清白,則不但玄青多得了兩大臂助,捅了馬蜂窩的雙刀門可就要雪上加霜了。洗脫惡名後,那兩人的破壞力最少加了一倍。”

    兩個小祖宗初入觀時,便替玄青一舉消除了殉道日與麻煩老祖兩大劫難,觀內上下盡皆承情,尤其是這幫五十歲以上的蒼字輩長老們,身受兩大劫難多年,便更加的感恩了,自然沒人願意與他們為敵。

    經蒼穹這番解讀,大殿內眾玄青長老面上皆露出了笑意,不住點頭稱善,並同時將目光射向了掌門人蒼空。

    其實玄青觀內早有人向蒼空提議替無名兄弟伸冤正名,雖然到現在還沒找到魔門陷害他們的證據,但整個事件疑點重重,稍有頭腦的人便能看出其中的玄奧。

    然而出乎人們的預料,一向睿智的蒼空這次卻不曉得為了什麼,怎的也不肯答應,甚至幾位碩果僅存基本已不理世事的逍字輩超級長老為了此事親自前來說項,也被他以玄青不能給人以徇私護短口實為由拒絕了。

    接收到一眾探尋的目光,蒼空心中長嘆了一聲。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對手。

    如同聖人谷谷主姜伯釗所言,蒼空心中確實對程懷寶懷有極深的戒心,旁人皆以為程懷寶桀驁不馴,他卻看出了那份桀驁不馴中隱藏的濃濃的野心。

    若此子羽翼豐滿了,將來勢必成玄青最大的威脅,以他那毫無顧忌的狠辣手段以及無法無天的癲狂心性,危害之烈,尤甚於現如今的聖人谷。

    至少聖人谷還是一個遵守規則能夠打交道的敵人。

    因此他才會下定決心,趁著程懷寶羽翼未豐,借魔門陷害的機會,與聖人谷默契配合,將他連根拔起。

    可惜世間事不如意十有八九,他事先怎都沒有料到這兩個小子竟會如此難纏,三教五門聯手,竟也奈何他們不得,反而成就了他們不世之惡名。

    與此同時,江湖形勢發展之快之離奇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律青園的忽然隱退,急劇加快了玄青觀與聖人谷之間矛盾激化的速度,在雙方皆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不合時宜的爆發了衝突。

    隨即形勢急轉直下,他越來越有形勢無法掌控的感覺,一切皆偏離了他事先的謀劃與設想。

    就如刻下,在眾望所歸的情形下,即使以他的掌門之尊,也再難堅持他原本的計劃。

    蒼空心中千回百轉,面上神情卻絲毫未動,目光依序掃過大殿內每一名長老的臉,最後停在蒼塵那張年輕俊逸的面龐上,對著這個他最器重的小師弟,眸中閃過一絲既帶擊賞又有些無奈的復雜波動,隨即點首道︰“就依蒼塵師弟的提議。”

    此言一出,殿內眾位玄青長老登時一片笑意,其中笑得最開心的,正是蒼穹與蒼玨這兩個玄青觀的二、三號首腦。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37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株待兔(一)

    彷彿平地響起一聲驚雷,沉寂了有一段時間的絕世雙惡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了驚濤駭浪。

    為絕世雙惡喊冤叫屈的聲音陡然佔據了江湖傳言的主要地位。

    酒肆飯館之中,最熱門的談資便是絕世雙惡勾結魔門事件中那數不清的疑點。

    一直被愚弄蒙蔽的江湖人仿佛一夜之間清醒了過來,他們議論紛紛。

    證據!

    絕世雙惡勾結魔門的證據在哪裡?

    在玄青觀全力運作之下,人們口耳相傳,事情越鬧越大。

    漸漸的一個名字又加入到了傳言之中。

    聖人谷!

    有關於聖人谷如何陷害絕世雙惡的各式版本的傳言在江湖上廣為流傳,其中甚至有聖人谷與魔門餘孽相互勾結,共同設下陷阱這類帶有明顯攻擊性的傳言。

    所有傳言都具備了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都突出了一點。

    玄青觀自始至終皆本著不徇私不護短的公正立場在處理絕世雙惡的事情。

    玄青觀這招釜底抽薪式的絕地反擊,令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姜伯釗此時也有焦頭爛額的感覺,玄青觀這招太狠了,也太絕了。

    完全沒有留個他一點拆招的機會。

    聖人谷雖然拼命辯詰,並且制造出玄青觀包庇絕世雙惡的反擊。

    但一來玄青觀佔據了先入為主的主動之勢,二來道理又確實掌握在玄青觀的手中,因之兩邊嗓門與影響差不多的情形下,聖人谷的辯詰與反擊盡皆淹沒在了聲勢浩大的詰問聲中。

    比起聖人谷,挑起這一切事端的雙刀門則更是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毫無緣由的入侵漢中,血洗漢中幫這事件是玄青觀攻擊的最重一點,承受了玄青觀大半火力。

    雙刀門處境之被動難堪,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在江湖上的聲譽一落千丈。

    幾乎是在玄青觀做出具體行動的同時,關於這場長老會的詳細情形已然送到了陸天祺的手中。

    陸天祺看過潛入玄青高層的內線送出的情報,徐徐笑了,這世間的事,除了白魅之外,又有哪一件能夠脫得出他的掌握呢?

    情勢的發展,順著他所設定的軌跡,又向前進了一大步,距離他最終的目標,已經非常近了。

    只要將造成白魅異常的無名鏟除,一切都將完全回歸到他所早已設定好的軌跡當中,不會再有意外,也不可能有什麼意外。

    無名與程懷寶在崇山峻嶺之間疾行,被常人視為畏途禁地的原始叢莽,對於早已習慣了山野生存的兩兄弟而言,仿佛自家院落一般自由自在,進出自如。

    得到漢中府被佔的消息當天晚上,無名便將如月姐妹、小鐘與那十四名龍衛打發回渡劫聖宮,他自己則與程懷寶踏上了前往漢中的道路。

    如月與如霜雖然百般不願離開無名,卻沒有膽子在這等時刻拂逆無名的決定,臨分別時兩張小臉上盡是委屈與不捨。

    至於沉迷於巫術的小鐘,竟然完全忘記了纏住能助他度過未來那場劫難的小寶貴人,迷裡迷糊便坐上了轉頭向回走的馬車。

    翻過一道山梁,漢中府出現在了兩兄弟的腳下。

    重回漢中,兩兄弟的心境卻與上次有了天壤之別,程懷寶雙目通紅,嘴唇微顫著道︰“木頭,不知怎的我竟有些怕回來,萬一……萬一咱們的老弟兄們都……都……”

    無名的眸中紫芒一閃道︰“情況不會似小寶想象的那麼糟糕。別想那麼多了,吃些乾糧我們立刻開始找人。”他話雖是這麼說,然而聲音中那一絲波動卻已洩漏了他心中同樣的擔心。

    如月在臨走時,將她所轄天行堂在漢中的情報網絡及聯系方法盡皆告訴了無名,因此無名與程懷寶並未直接入漢中,而是先在漢中西郊的一座小村落外的大青石上,留下了一道暗語。

    子時正,一個瘸子一瘸一拐的行至約定地點。

    一身大氅從頭蓋到腳的無名與程懷寶現身。

    那瘸子匍匐在地恭敬的道︰“漢中分壇壇主李瘸子參見二位聖使。”

    程懷寶道︰“讓你們查的事情可查清了?”

    漢中府。

    原本的雙尊大院現在已改名叫做雙刀門漢中分院。

    這幾日來,田英真有一籌莫展的感覺,他從未想到,區區一個雙尊盟,竟然會在漢中府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人望。

    街上的百姓各個對他們怒目而視,那些混跡街頭的地老鼠與痞棍混混竟然也膽敢不與雙刀門合作,或是躲藏在某個角落找不到人影,或是乾脆逃離了漢中。

    佔據漢中已然四天了,他仍然是兩眼一抹黑,別說捉拿逃散的漢中幫餘孽了,便是想建立一套監控全城的耳目網絡皆有所不能。

    雙尊盟這個地頭蛇最大的優勢,便是隨時可以化整為零,潛伏在暗中,讓外人根本摸不著絲毫痕跡。

    田英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此次攻打漢中,出現了太多的意外,這絕不是好兆頭。

    自瘸子李的口中,大致了解了漢中府近幾天來的詳情,當無名與程懷寶曉得有大批弟兄逃了出來時,自然是開心極了,程懷寶更是當著瘸子李的面失態至一把將無名抱住。

    知道雙刀門在漢中府根本就是寸步難行的窘境,膽大包天的兩兄弟自然再無任何顧忌,經過簡單易容,大搖大擺的走入了漢中府城。

    當初算計青龍幫時,紀中與龍霸天曾為他們提供了五處秘巢,無名想也未想,便帶著程懷寶尋到了距離最近的一處。

    趁著四下無人,無名與程懷寶飛身翻過牆頭跳入院中。

    屋內有聲音傳出,兩兄弟面上同時現出喜色,他們找對了地方,裡面有人。

    房門突然打開,可把屋內的人嚇了一跳,四條漢子條件反射下同時將刀抽出,可當他們看清了進來的是誰後,這幾個剛強的漢子禁不住同時淚流滿面,撲通幾聲跪了一地,口中哽咽道︰“盟主、寶爺,你們可回來了。”

    程懷寶的眼圈也紅了,嘴裡卻罵道︰“幹他娘的!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都他娘的起來!快跟盟主與寶爺說說,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有多少弟兄折在了雙刀門的刀下?”

    四名大漢哽咽著將他們所知道的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泣不成聲道︰“盟主、寶爺,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把您二位盼回來了,您們可一定要帶著我們找雙刀門報仇啊!兄弟們的血決不能白流啊!”

    無名的聲音冷的幾乎能掉出冰渣子下來︰“你們放心,雙刀門的死期不會很遠。”

    程懷寶則雙拳緊握,雙目通紅道︰“說的好,咱們弟兄的血當然不會白流,雙刀門要為此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待幾人情緒稍定,無名道︰“你們可曉得紀堂主他們現在在哪裡?”

    四個漢子同時搖頭表示不知,其中一人答道︰“回稟盟主,紀堂主雖然派暗箭的大哥入城打探消息,但暗箭的大哥們卻從未透露過他們現在在哪裡。”

    無名蹙眉沉思片刻道︰“你們繼續潛伏在漢中,我與寶爺去尋紀堂主。不用急,我們的敵人不會囂張太久的。”

    四個漢子面上同現激動神色,用力的點了點頭。

    重新回到大街上,程懷寶望著人潮熙攘的街道,聲音微顫道︰“這些弟兄都是好樣的,唉!咱們以後決不能辜負了他們。”

    無名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著向前走了百余丈距離,無名身形忽然一頓站定道︰“我想到或許有個地方可以找到紀中他們。”

    出了城,兩兄弟又一頭扎入山中,他們的目的地是當年紀中的紅水幫被青龍幫趕出漢中後建在山中的那座山寨。

    撤出漢中府的那天清晨,紀中只帶了暗箭小隊的人,先一路急趕,趕到正在興建中的堡壘,找上正在這裡訓練小徒弟的雙尊五惡。

    五惡人得知雙尊盟竟被雙刀門攻佔了,氣的他們嗷嗷大叫著要回漢中府找雙刀門的人玩命。

    紀中痛陳利害,終於攔下了五個紅了眼的亡命之徒。

    紀中怕雙刀門的人隨後殺到這裡,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遣散了在這裡建堡的百余名工匠與數百武館的小弟子,只吩咐他們在家等待,然後便領著人馬回到了無名想到的那座山寨。

    所有人皆仿佛發瘋一般的狂練武功,恨不能一天就練成絕世高手好給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紀中每日皆會派一兩人潛回漢中府聯絡潛伏在城中的弟兄打探消息,同時等待著兩位盟主的歸來。

    他相信,只要兩位盟主知道消息後,即使身在萬裡之外也一定會趕回來為弟兄們報仇。

    已經成為習慣了,吃過午飯,所有人皆聚在了山寨正中的院子裡練功。

    在一股強烈的復仇意念的驅使下,每一個人都使出了全力。

    無名與程懷寶趕到時,看到的正是一幕熱火朝天的練功場景。

    望著場中那些汗流浹背卻兀自滿臉認真的漢子們,無名與程懷寶心中盡有一股激動的情緒湧動,能有這樣一群好弟兄,不枉他們兄弟在江湖上闖了一遭。

    程懷寶嗷的一聲大叫,與無名飛身撲向場中。

    登時,院子裡亂成了一團,有叫盟主的也有叫寶爺的,劫後余生的紀中他們此時見到兩位盟主的歸來,不啻是受人欺凌的娃娃忽然見到了自己的爹娘一般,一條條在敵人的刀尖前面不改色的漢子,這一刻的臉上盡是無比激動的神情。

    紀中撲通一聲跪在了無名的面前,哽咽道︰“盟主,矮子無能,沒能……保住雙尊盟,請盟主降罪。”

    無名覺得自己的眼楮有些脹澀,喉嚨裡更像被塞了東西一般難受,一彎腰一把將紀中拉了起來,啞著聲音道︰“能在雙刀門的卑鄙偷襲中帶著那麼多兄弟活著撤出來,老紀你只有大功,哪裡來的過錯?”

    “盟主,老龍他……為了掩護兄弟們撤走,折在了雙刀門那群混賬的手中了……”紀中聲淚俱下,說到最後已然是泣不成聲。

    場中登時響起一片壓抑著的嗚咽之聲,想起以後再見不到那個豪爽威武的身影,再聽不到那個帶點蠻橫卻無比痛快地大笑,無論是暗箭小隊還是五惡人,盡都垂下淚來。

    程懷寶口中喃喃的喚著大斧頭,眼圈也已通紅。

    經過一陣情緒的發洩,這群在刀尖上過日子的江湖漢子終於平靜下來。

    無名、程懷寶、紀中與五惡人圍坐在最大的那座木屋之中。

    紀中急不可待道︰“盟主,寶爺,現在漢中府裡只有八十多個雙刀門的雜碎,正是我們報仇的好機會。”

    大惡也嚷嚷道︰“矮子說得對,盟主寶爺,咱們這便殺上漢中,碎剮了那群雜種。”

    無名的眸中閃過兩道紫芒,冷道︰“光是殺掉留在漢中的這些人豈能為老龍與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我們的目標是鏟平整個雙刀門。”

    即使以五惡這等無所顧忌的渾人也被無名的話嚇了一跳,紀中更是驚的語不成聲道︰“盟主……我們去挑……雙刀門的老巢?”

    此時程懷寶已恢復了他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臉上掛上一絲邪笑道︰“不只是雙刀門的老巢,所有使雙刀的,跟著雙刀門的一個也不能放過!怎麼?矮子還有五惡你們可是怕了?”

    五個渾愣的惡人最不受激,登時嚷嚷開了︰“寶爺你別小看人,莫說是雙刀門,就是龍潭虎穴咱們五惡也不含糊。”

    心思縝密細致的紀中目光掠過程懷寶臉上那絲殺氣騰騰的邪笑,又看出了無名平靜面孔下潛藏的無儔怒焰,哪還有不明白,當即點頭道︰“矮子知道盟主與寶爺已有了全盤計劃,沒別的說的,刀山火海,紀中給您二位打頭陣。”

    無名的紫眸中閃過一絲擊賞,點了點頭。

    接下來,程懷寶將吞併魔門後另立門戶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方才得到龍霸天的死訊,這無賴罕有的沒有誇誇其談,完全是實事求是的闡述。

    然而即使是這樣,仍把紀中與五惡聽得一愣一愣的。

    令江湖驚懼顫栗了千餘載的魔門竟然被兩位盟主彷彿小兒玩過家家一般兒戲的吞併了?這不可思議到極點的事聽在他們的耳中簡直如神話一般。

    極度震驚之下,六人的傷懷倒是減輕了不少。

    紀中反應極快,片刻間的愣神後便回過神來,猛地單膝跪在地上一臉肅穆道︰“無論是雙尊盟還是玄聖殿,只要還是跟著兩位盟主,我紀矮子死而無憾。”

    有紀中作榜樣,五惡人再傻也知道該怎麼做了,連忙也跪了下來,七嘴八舌甕聲甕氣道︰“五惡人沒那麼多想法,只知道跟著無爺和寶爺就有酒喝有架打。”

    無名與程懷寶將六人皆拉了起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的拍了拍紀中與五惡的肩膀。

    片刻後,無名輕輕的嘆口氣道︰“雙尊盟沒了,不知紀堂主你可願做玄聖殿的雙尊堂堂主?”

    紀中的眸中登時閃過一絲感動的光芒,雖然他在雙尊盟中也是堂主,但只佔據漢中一地的雙尊盟卻又如何與天下級的魔門轉生的玄聖殿去比較。

    同樣名為堂主,權柄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紀中有些慌恐的躬身道︰“紀中何德何能,只怕有負盟主的重托。”

    程懷寶大嘴一撇道︰“矮子用不著妄自菲薄,就憑你能在我們兄弟離開後將雙尊盟整治的井井有條,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剿滅了來犯的實力不俗的三幫聯盟,當這個堂主,你便綽綽有餘。”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44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守株待兔(二)

    紀中還待說什麼,忽的眉頭一蹙道︰“屬下有一樁怪事要稟報盟主與寶爺。”

    程懷寶道︰“什麼怪事,矮子說來聽聽。”

    紀中道︰“方才寶爺提到那個三幫聯盟,屬下忽然記起一件事來,事前竟有三封敵情密信送到了屬下的手中,其中一封是律青園暗中送來的,其余兩封屬下卻怎麼也查不到出處。”

    “三封敵情密信?”

    無名與程懷寶面面相覷,皆有些傻眼。

    程懷寶眉頭緊蹙道︰“有一封信是玄聖殿下屬負責情報的天行堂送來的,可還有一封密信哪裡來的?對了,木頭你用直覺猜猜看。”

    無名沒好氣道︰“我又不是神仙,全無線索怎麼可能猜得到?”

    程懷寶邊思索邊道︰“其一送出這第三封密信的一定是我們的朋友,其二這位朋友一定要有龐大有效的情報網絡,要這麼想來似乎也不是很難猜……難道是玄青觀?”

    無名搖了搖頭道︰“小寶不要亂猜了,未來總會知道是誰。”說罷又轉頭對紀中道︰“紀堂主,給你五天時間安排好漢中府的一切事物,之後帶上五惡人與暗箭小隊趕奔湘西常德府,切記切記,路上不可暴露形跡。”

    紀中的雙眸中射出兩道火熱至極的光芒,殺氣騰騰道︰“盟主可是要帶我們找雙刀門報仇?”

    無名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了什麼,伸手自懷中掏出一把銀票,那是程懷寶一路上貪污來的賄銀,從中取出一半數也沒數便交給了紀中,道︰“別虧待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兄們。戰死的弟兄若有家室的,每人一百兩銀子的安家費。”

    紀中心中感動已極,眼圈又紅了,點了點頭道︰“盟主放心,紀中決不會讓活著的弟兄受苦,更不會讓死了的弟兄合不上眼。”

    無名與紀中交代事情的同時,程懷寶則拉著五惡人溜到一邊,這無法無天的家伙根本不在乎什麼狗屁江湖規矩,徑自將玄青觀的鎮世絕學無上太清罡氣傳給了五惡。

    五惡感動的一塌糊塗,無上太清罡氣是出身玄青好武成癡的他們夢寐以求的寶貝,程懷寶這時傳給了他們,不啻是圓了他們渴望已久的夢想,若說現在程懷寶在他們心中有若再生父母一般崇高,也絕非誇張。

    終於,交待完一切事情,無名與程懷寶離開了山寨。

    望著兩人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山林之中的背影,紀中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巨大的勇氣與信心,兩個盟主……現在該改叫殿主了。

    跟著這兩位創造了無數奇跡的殿主,即使敵人是雙刀門又如何?

    黑暗降臨大地,一輪彎彎新月斜掛在暗灰色的天空,在山中奔馳了一個下午的程懷寶喘著粗氣道︰“木頭,還有那該死的被人追蹤的感覺嗎?”

    無名眉頭微蹙著,紫眸中帶著一絲迷惑與不解,搖搖頭微喘道︰“我不知道,這次的感覺很奇怪,不似以往那般清晰無誤,總是淡淡的若有若無。”

    程懷寶臉色稍緩,口中罵罵咧咧道︰“干他娘的,這一下午咱們兄弟少說也跑了幾百里山路,便是真的有人跟蹤,也早甩掉了。”

    無名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眸中紫電一閃道︰“糟糕,這感覺是從我們出了山寨後才有的……”

    “紀矮子他們被盯上了?”程懷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臉上神色也變了。

    就在這時,無名的身形陡然一震。

    程懷寶低聲問道︰“怎麼?又有那種感覺了?”

    無名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只有一絲說不清楚地感覺,而且沒有方向。”

    程懷寶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能在山林中始終追攝在他們身後,已然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竟還能在無名那非人的靈覺中若隱若現的隱住身形,這樣的對手可是他們從未踫到過的。

    “怎麼辦?”每次踫到無法解決的事情便去問無名,這幾乎已經成了程懷寶的習慣。

    無名眉頭緊蹙著,這麼難纏的對手他也是首次踫到正在他思索著如何應對時,一雙紫眸猛地瞪向了前方,雖然他沒有聽到任何聲息,但直覺卻告訴他有一個人潛了過來。

    程懷寶與無名默契無雙,無名身上殺氣方起,血魂寶刀已然握在了他的手中,刀尖斜指向前,刀上氣機隱而不現,顯然他的功力較之以往又有了突破。

    “看來你們兩個小子又厲害了幾分,竟然能夠發現我老人家的追蹤?”

    隨著這個氣喘吁吁的蒼老聲音,一身汗濕滿臉狼狽的老殺手林老頭自一片矮樹叢中行了出來。

    見是熟人,兩兄弟同時松了口氣,若是這個一身古怪號稱天下第一的老殺手,方才的種種異常現象便不奇怪了。

    無名提了提鼻子,奇怪道︰“原來是林老爹,現在你身上終於有人的味道了。”

    跑得腳下打軟的林老頭聽了無名這話險些摔了一跤,出了這一身臭汗,神仙也會有味道。

    程懷寶還刀入鞘,臉上泛起一絲邪笑道︰“我說林老頭,你沒事跟著我們兄弟做什麼?”看在醜丫頭的份上,程懷寶並沒有記恨林老頭當初不肯幫他們對付三教五門的事,對於這個睚眥必報的真小人而言,也算一個異數。

    無名靈機一動,眸中紫電一閃道︰“三幫聯盟敵情的第三封密信可是林老爹送給紀中的?”

    林老頭驚異的望了無名一眼,沒料到無名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猜了出來,抬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我這不招人待見的老頭倒是叫人悄悄送了兩封信到雙尊盟,不過是不是什麼第三封信的便不曉得了。”

    沒料到令他們想破腦袋的那第三封神秘的密信竟是出自眼前這應該與他們恩斷義絕的林老頭,程懷寶大出意外的叫道︰“林老頭你怎會……”

    林老頭淡淡的望了程懷寶一眼,徐徐道︰“我老人家雖是個殺手,卻非忘恩負義的人。雖然為了堂裡上下數百口人不能陪你們跟三教五門玩命,但幫些力所能及的忙還是能做到的。”

    無名與程懷寶皆有些感動,程懷寶搔了搔頭道︰“林老……嘿!林老爹,咱們當初誤會你了,你可別在意。”

    林老頭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抬手臂捶打著肩膀道︰“難怪江湖傳言說你們兩個小子逃跑比兔子還快,今兒個可累死我老人家了,為了追上你們這兩個滑溜小子,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無名微微蹙眉道︰“林老爹怎的會出現在漢中?又怎會追在我們身後?”

    林老頭淡然道︰“若我老人家不跑這一趟,你們兩個小子被人宰了,只怕還不曉得死在什麼人的手下呢。”

    程懷寶眉頭一蹙道︰“林老爹你在說笑不成?就憑我們兄弟現在的能耐,哪是那麼容易被人宰的?”

    林老頭喲了一聲,斜著一雙老眼上下瞄了程懷寶兩眼,愣是把臉皮超厚的程大無賴盯得渾身發毛。

    無名上前一步道︰“小寶愛吹牛,林老爹別與他計較,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老頭顯然對無名與眾不同,很是給面子,喘了一口粗氣道︰“我老人家能夠想到廝守在紀中身旁守株待兔,等到你們兩個小子,別人又怎會想不到?你們是不是將你們的敵人想的太蠢了。”

    無名與程懷寶互望了一眼,在這一點上兩兄弟確實大意了。

    林老頭看了看兩兄弟的神情,滿意道︰“不是我老人家說你們,光有捅馬蜂窩的膽子是不行的,重要的是籌謀萬全,不然肯定是被馬蜂蜇得滿頭包的下場。”

    無名虛心的點點頭道︰“林老爹說得對,無名受教了。”

    程懷寶則滿不在乎道︰“雙尊盟出事這才沒幾天的工夫,林老爹你怎的這麼快便趕到漢中了?”

    林老頭先是欣賞的望了無名一眼,然後才惡狠狠的盯著程懷寶,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般︰“你這混小子還敢跟我老人家說這話,若不是你這個小混蛋,八抬大轎請我老人家都懶得來漢中。”

    程懷寶搔了搔頭,一臉無辜道︰“老爹在開玩笑嗎?你來漢中關小寶我什麼事?”

    “冰兒丫頭失蹤了,你說關你什麼事?”林老頭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這時的他不是什麼天下第一殺手,而只是一個因為寶貝孫女失蹤而肝火旺盛的慈愛祖父。

    一聽醜丫頭失蹤了,程懷寶可也有些急了,臉上的不正經散了個精光,眸中閃過兩道焦急道︰“醜丫頭怎會失蹤?老爹你是怎麼當人爺爺的?明明知道那丫頭的脾氣,還不用鎖鏈鎖住?”

    林老頭嘆了口氣,臉上現出一絲無奈道︰“誰說我老人家沒用鎖鏈鎖住冰兒?可誰又能想到那丫頭偷偷的已然將無骨神功練成了,當天夜裡就卸開鎖鏈跑了。姓程的小子我老人家可警告你,冰兒丫頭可是我林家三代單傳的一個寶貝,若是有一個意外,我……我老頭子跟你沒完。”

    程懷寶的臉上已然能夠擠出苦膽汁來了,踫上這麼個不講理的老頭,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冤的人嗎?

    無名適時的替程懷寶解了圍︰“林老爹也不用太過著急擔心,冰兒妹子精靈古怪,不會在外面吃什麼虧的。方才你說還有旁人潛伏在山寨邊上守候,可是真的?”

    林老頭兀自氣哼哼的瞪了程懷寶一眼,這才道︰“我老人家騙你們兩個小子做什麼?那……咦?無小子你幹什麼去?”

    原來無名聽了林老頭前面這句話,撒腿便向山寨的方向跑去,已經失去了一個龍霸天,他絕不願再失去紀中了。

    程懷寶大叫一聲“木頭等我”,腳下生風,兩個起落間已跟上了無名。

    眼見兩兄弟跟火燒著屁股一般的狂馳而去,林老頭可急了眼,大叫道︰“你們兩個小子給我站住!”

    經過一下午的追逐,林老頭可算見識了兩兄弟的跑功,在輕功方面從未服過軟的他這回可服了老,不服老也不行,兩條老腿現在就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軟綿綿使不上力道。

    無名與程懷寶同時站定轉過身來,林老頭邊走近邊沒好氣道︰“對方的目標若是紀中他們,早下手了,還會等你們趕過去嗎?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做事也不動動腦筋。”

    被林老頭這番數落,兩兄弟如夢初醒,無名眸中紫芒一閃,蹙眉道︰“林老爹可曉得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林老頭搖搖頭道︰“我老人家也不曉得,蹲守的一共兩人,都是潛伏追攝方面的專家,若非今日你們兩個小子的出現將他們引了出來,我老人家還真不敢相信竟能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潛伏守候了三天之久。”

    從老頭那不可思議的語氣中可以想見,這兩個人潛蹤匿跡的本事確實已到了超凡入聖的水準。

    無名與程懷寶的面色皆變了,林老頭號稱天下第一殺手,豈是浪得虛名,潛伏乃是殺手最擅長的基本功之一,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無聲無息的潛伏了三天之久,這兩人是什麼來歷?

    無名道︰“那兩個人老爹怎麼處置的?”

    林老頭道︰“便宜了你們兩個小子,都被我制住穴道了。若非我老人家先去攔截那個報信的,豈會讓你們兩個小子跑出這麼老遠來。”

    無名與程懷寶對視一眼,同時抱拳道︰“多謝林老爹。”

    林老頭當之無愧的受了二人這一拜,口中道︰“姓程的小子若念我老人家的好,便對冰兒丫頭好一點。”

    程懷寶尷尬一笑,訥訥的沒有說話。

    林老頭不滿的瞪了程懷寶一眼,也未再說什麼。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49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命運的擊掌(一)

    雙刀門。

    在玄青觀全力以赴的輿論打擊之下,雙刀門聲譽已然跌至谷底。

    不惜馬力飛馳著從襄陽趕回雙刀門總堂的秦勝氣急敗壞的沖入內堂,重重的一拍桌子,喝道︰“立刻去叫黃恆過來。”

    黃恆是秦勝的師弟,極具才智,精通韜略。

    當年秦勝與大師兄爭奪門主之位時,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因為大師兄雖然相貌生的醜了些,但武功天分俱佳,依據江湖立長不立幼的不成文規矩,本是當時雙刀門最具人望的門主候選人。

    但就是這個黃恆,卻在那等情形下向秦勝宣誓效忠,並獻上一條計策。

    秦勝依照黃恆所獻計策,賣力討好幾位貴為長老的師叔,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位大師兄剛直不阿,對幾位長輩長老只有應有的禮貌,卻無絲毫討好之意。

    如此一來,在選擇繼任門主時,那幾位長老果然偏向秦勝,才有了那場決定門主之位的決鬥。

    令秦勝信服的是,黃恆早在兩年前已然預見到了這場決鬥,並早早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一場惡鬥之後,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秦勝與那位大師兄戰至兩敗俱傷。

    最終,秦勝如願以償獲得了門主之位,代價便是英俊的臉上那道醜惡的刀疤。

    秦勝得了門主之位,自然不會忘記黃恆的功勞,獎高位於他,哪裡想到黃恆卻不居功,推辭了秦勝給他的一切獎賞,甘當默默無聞的幕後軍師。

    自此後秦勝對黃恆便成了完全的信賴甚至是依賴,黃恆也沒令他失望,盡心竭力獻計獻策。

    與聖人谷結盟,大大增加了雙刀門在江湖上的發言權。

    一眼看穿了魔門滅亡後的江湖大勢,於第一時間向秦勝獻計,雙刀門隨之開始了龐大的圈地運動,大肆拉攏各地江湖幫派,培植擴充自己的勢力範圍。

    之後其它幾派才反應過來,紛紛效法,然而佔了先機的雙刀門所得好處已然遠遠多於其他幾派。

    雙刀門能在短短二十年間佔據五門之首的地位,幕後最大的功臣便是這個黃恆。

    這一次秦勝之所以膽敢攻打漢中,毫無例外也是出自黃恆的主意。

    在門口侍立的一名弟子聽了門主充滿怒火的聲音,趕忙應了一聲,生怕走慢了挨罵,展開輕功身法一溜煙的跑了。

    許久後,前去找人的弟子還沒將人找來,秦勝越等越不耐煩,越想怒火越旺,忍不住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嘩啦一聲響。

    無比結實的紫檀木大圓桌碎成了一堆木柴。

    這時那名前去找人的弟子終於回來了,望了地上散落的桌子殘骸一眼,戰戰兢兢道︰“請門主恕罪,弟子找遍了院子,沒有找到黃師叔。”

    “什麼?”秦勝大驚,黃恆自入門以來從未離開過雙刀門半步,今日怎會忽的不見了?

    秦勝的心中忽然泛起一絲不妙的感覺,但他隨即搖搖頭將這感覺驅散,二十余年來黃恆的忠心耿耿是不容置疑的。

    他運功回復冷靜,心中想著也或許黃恆只是臨時有事外出也說不定?

    等一等吧,不要急著下結論。

    玄青觀全力為絕世雙惡洗脫冤屈,這釜底抽薪的妙計確實沉重的打擊了雙刀門的聲譽與威望,然而令玄青觀始料未及的是,當傳言傳至清禪寺時,清禪寺內可炸了鍋。

    若要細算三教五門中誰在絕世雙惡的手上死傷最為慘重,除了短兵相接的玉扇宮,恐怕就要數清禪寺了。

    寺內最年輕的長老飛和尚智通便是慘死在了程懷寶的刀下,加上以前幾個年輕弟子的人命債,絕世雙惡在清禪寺的人眼中已成了血仇大敵。

    這次玄青觀為絕世雙惡翻案,若真的將無名與程懷寶的惡名洗清了,清禪寺還如何去找這兩人尋仇,寺中的弟子豈非便成了枉死?

    雖說佛門修行講求四大皆空,但世人皆有喜惡情仇,和尚也一樣沒有例外,清禪寺的一眾年輕弟子如何能夠忍下這口惡氣?再加上陸天祺派在清禪寺內線暗中的煽風點火,終於將對絕世雙惡的仇恨悄悄引向了玄青觀。

    清禪寺的方丈與大多數長老皆為修行深厚的有道高僧,強行壓制住了那些鼓噪的年輕弟子,但火種已經埋下了,只等合適時機便會被點燃爆發。

    在林老頭的帶領下,背著兩個被制俘虜的兩兄弟進了一座山洞。

    將兩個瘦小乾枯其貌不揚的中年眼線隨手扔到地上,無名的紫眸中射出兩道煞芒,冷冷道︰“小寶,這兩個人交給你了,不管你用什麼手法,挖出他們後面的人。”

    程懷寶的臉上泛起一個充滿了邪惡的恐怖笑容,輕輕的吸了吸鼻子道︰“木頭放心,我管保叫這兩個混賬連老娘偷人老婆偷漢這等秘密都吐出來。”

    一旁的林老頭只覺得身上汗毛一陣聳動,心中也自暗驚,這兩個小子身上散發的氣勢忒也邪乎了。

    程懷寶隨手抓起一個倒霉的眼線,按照他以往的慣例,先下了真氣禁制,再制住手腳與幾條主要的經脈,之後才解開了這人被制的昏穴。

    那人迷茫的睜開雙目,當他看清了程懷寶那張掛滿嚇人邪笑的臉孔時,眸心深處登時縮了一下。

    程懷寶虎目中湧出兩道危險的光芒,悠閑道︰“小子,認出老子是誰了嗎?”

    沒有任何先兆,那眼線眉頭一蹙,猛然張口用力一咬,隨即一聲慘嚎,噴出一口鮮血,若非程懷寶躲閃的身法快得出奇,那染滿鮮血的半截舌頭幾乎便射在了他的身上。

    舌頭斷了,不會立刻便死,一般都是由於舌下動脈破裂造成出血不止,失血過多而死,也就是說咬舌自盡的人要痛苦許久才會死去,可說是世間比較痛苦的死法之一。

    當然若救治的及時,將血止住,也還有很大救活的可能。

    那眼線望向程懷寶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對死亡的畏懼,其中滿含了輕蔑與嘲弄,仿佛在嘲笑著程懷寶的無知與愚蠢。

    程懷寶的鼻子險些氣歪了,不怕死的他見得多了,但像眼前這位這麼乾脆利落咬舌自盡的他還真沒見過,有些無措的他茫然的轉過頭看了無名一眼,如果另一個也跟這人一樣,那還問個屁。

    無名眉頭蹙的死緊,能夠訓練出這等悍不畏死的屬下,隱藏在後面的敵人的危險程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想,面對這等情形,他也一樣感到束手無策。

    這時林老頭乾咳了一聲道︰“這兩人都是真正的死士,沒有可能從他們的口中問出任何事。”

    無名重重的哼了一聲,而程懷寶則發了狠,虎目中射出兩道瘋狂的神光,聲音陰冷道︰“死士?幹你娘的死士!”

    說著話他指落若雨,連著在兩個眼線身上連點了數十指。

    隨即,不似人聲的淒慘嚎叫在山洞之中響起。

    程懷寶下了絕命的禁制,兩個眼線被世間極致的痛苦折磨了整整兩天兩夜,才生命耗盡而亡,死的奇慘無比。

    漢中府城西向五十裡處有一座縣城叫做勉縣,距離紀中藏身的山寨,只有十里山路。

    陸天祺靜靜的坐在勉縣縣城中一座尋常人家的屋中,一個年約四十清瘦儒雅的中年男子垂首行進屋中,屈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徒兒黃恆參見師尊。”

    陸天祺面上現出一絲慈祥的笑容道︰“你做得很好,二十年以來一直都做得很好,為師都看在眼裡了。”

    黃恆早沒了在秦勝面前的自信與從容,誠惶誠恐道︰“一切都是師尊運籌帷幄,徒兒不敢居功。”

    陸天祺深入浩海的眸子望向窗外的夜空,淡然道︰“你能看穿秦勝的野心,因勢利導誘他挑動玄青觀與聖人谷間的爭斗,為師交與你的幾項任務,盡皆完成的甚是完美,不留一絲痕跡,疏為不易,於我聖門功勞甚大,為師任命你為右尊者,統領五旗。好好做,莫要讓為師失望。”

    黃恆心中大喜,面上卻沒動聲色,徐徐叩首謝恩。

    陸天祺揮手示意令黃恆退下,當屋內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又陷入了習慣性的沉思。

    早在他接訊趕到西安府等待白魅出關的第一天,便未雨綢繆的制定了一套以獵殺無名為主要目的,同時達到一石四鳥功效的狠辣計劃。

    而白魅的脫離掌控,更是刺激了他除掉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充滿不確定因素小子的決心,並親自帶領手下幾乎全部高手潛至漢中附近等待。

    對於已經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無名與程懷寶,他從未小看。

    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下,黃恆勸誘秦勝攻打漢中這看似不起眼的一招,加劇了玄青觀與聖人谷間的矛盾,又沉重打擊了雙刀門,雖未能將一直嚴守中立的清禪寺拉下渾水,但也潑了這禪門大派一身濕。

    可以說他一石四鳥的計劃已有三項達成了預定的目標。

    然而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他派在紀中身邊潛伏的魅影與幽影竟然離奇的失蹤了,且山寨也已人去屋空,沒留下絲毫線索。

    陸天祺並不焦急,只是發動手下人手全力搜索。

    今日下午,左尊者游魂帶回來的消息證實他還是小看了無名與程懷寶。

    目光掃過桌上那張寫有凝固後變成了紫黑顏色血字的布片。

    這是一封用血書寫的挑戰書。

    上面只有四個字。

    血債血償!

    血字寫的並不漂亮,但其中蘊含的殺氣卻能令世間最遲鈍的人皆能感受得到。

    這封血書,是從魅影與幽影奇慘無比的屍體上取下來的。

    即使殺人無數的游魂,在提到魅影與幽影的屍體時,也禁不住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陸天祺雖未親見,卻也曉得這兩個他精心訓練出的高手,一定死的很慘。

    這是自陸天涯與逍遙子死後,陸天祺所遭受到的最大一次挫折。

    但奇異的,他不但不惱,反而寂寞已久的心中因此生出了一絲期望。

    舉目世上無對手的感覺,已經令他寂寞許久了,鬥志都幾乎消磨光了。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0 23:55

第八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命運的擊掌(二)

    陸天祺深如浩海的眸中忽的閃過一絲疑惑。

    魅影與幽影是他一手訓練出的,他們倆個的能力他最是清楚,論起潛蹤匿跡與偵察廝候的功夫,幾乎可說天下無雙。

    陸天祺這次的計劃,主要的目標是獵殺無名兄弟,以他的行事之謹慎周密,自然在事前已是計算清楚,因此才會將輕易不會出動的兩張王牌魅影與幽影派了出去。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最放心的兩張王牌折了,整個計劃在最不該出現問題的地方出現了意外。

    目光又再掃過那封血書,陸天祺的臉上現出一抹飄忽的細微笑意,喃喃道︰“血債血償嗎?本尊等著看你們的表現。”

    林老頭認定了自己的寶貝孫女一定會來到漢中尋找程懷寶,因此待程懷寶虐殺了兩個眼線後,便與無名兄弟分開,獨自返回漢中府,繼續等待著林語冰自投羅網。

    望著林老頭微有些佝僂的背影,無名悠然道︰“這回換我們欠林老爹人情了。”

    用人世間最凶殘的一種手段殺掉了兩個眼線,程懷寶終於出了心中那口惡氣,這時無名本是平常的一句話,猴精的他卻想偏了,忍不住叫道︰“木頭,欠老林頭人情以後想辦法還他就是,小寶我醜話說在前面,決不會用自己的肉體償還?”

    即使心情極是不好,無名仍被程懷寶氣笑了,無奈的搖搖頭道︰“現在我們又多了一個隱在暗處的危險的敵人,虧小寶還有心情說笑話。”

    程懷寶嘟著嘴道︰“我沒有說笑,面對再危險的敵人也好過要我娶醜丫頭。”

    無名不再廢話,盤腿坐在了地上,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程懷寶會意,也坐了下來。

    無名道︰“對於這個隱在暗處暗算我們的敵人,小寶有何想法?”

    程懷寶曬然一笑道︰“方才林老頭在我沒好說,若我猜得不錯,只怕是那個魔門叛徒陸天祺在搞鬼,怕是只有這個人才有這麼深沉的心機與狠辣的手段。”

    無名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想,我們以前將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陸天祺能憑一己之力幾乎滅亡了魔門,豈是一般角色?”

    程懷寶冷笑一聲道︰“當初他弄了口黑鍋給咱們兄弟背這筆債還沒找他算,現在又添了一筆新帳,嘿!木頭咱們該怎麼辦?”

    無名並未接程懷寶的話,轉而問道︰“小寶拿到的那幾本魔門秘籍研究的如何了?”

    程懷寶不滿的皺著眉道︰“木頭你怎麼又忘了?沒有魔門了,那寶藏裡的秘籍兵器都是咱們玄聖殿的。”

    無名無奈的搖搖頭,以他的性子自是不會與程懷寶糾纏這個無聊問題,紫眸直視程懷寶,等待著他的回答。

    程懷寶會意,搓著下巴上的雜須道︰“魔門……我呸!咱們玄聖殿的功夫玄奧精深,豈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悟通,以我估計,最少也要再參悟個百八十天才行。”

    無名眉頭微蹙,搖搖頭道︰“我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

    程懷寶一怔,疑惑的看向無名道︰“木頭的意思是……”

    無名點了點頭道︰“我打算在山中苦修一月,爭取能夠悟通如何使用真氣之法,我已想到一點訣竅,或許這次能夠成功也說不定。一個月的時間夠不夠小寶悟通魔……”

    程懷寶聽到這個魔字立時條件反射的一瞪眼,無名莞爾一笑改口道︰“夠不夠小寶悟通咱們玄聖殿神功的?”

    程懷寶蹙眉思索片刻終於重重的一點頭道︰“幹他娘的,老子不吃飯不睡覺也要將那幾本書啃光吃透。我明白木頭的意思,就要和三教五門硬干了,沒點實力傍身很容易丟小命的,現在哪怕實力能夠增長那麼一絲,也是有用的。”

    無名緩緩伸出自己沒有一條掌紋潔白如玉的手掌,徐徐道︰“一個月後,不是我們死,就是雙刀門亡。”

    程懷寶的眸中閃過一道殺機,聲音陰冷道︰“木頭說錯了,我們不會死,雙刀門必亡!”當亡字出口時,程懷寶的手掌重重的落在了無名的手上。

    兩只有力的手掌相交,發出一聲沉甸甸的脆響。

    雙刀門的命運,便在這兩只手掌的交擊聲中……

    決定了。

    如月與如霜帶著無名交付的重要使命,易容換裝後,晝夜兼程的趕回了渡劫聖宮。

    剛一回到聖宮,這倆丫頭便踫上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聖宮什麼時候有了哨位?

    令如月如霜氣憤的是,這三個原本聖宮之中給她倆提鞋都不配的雜役,雖然滿頭大汗滿臉惶恐,卻死活也不肯讓她們進去。

    就在如月手下一名龍衛脾氣上來了待要出刀砍了這三個哨位的時候,一個聲音大叫道︰“趙忠不可造次。”終於救下了那三個哨衛與趙忠四條小命。

    一道迅捷的影子從宮內沖了出來,是一名留守聖宮的龍衛,三名方才拼死阻攔如月她們進入的哨位見到這人登時鬆了一口氣,恭敬行禮道︰“屬下參見執事。”

    如月眉頭微蹙,擺出了她天行堂堂主的威嚴道︰“秦廣利,這是怎麼回事?”

    秦廣利對如月與如霜行禮道︰“屬下參見兩位小姐,事情是這樣的……”

    在秦廣利的口中,如月與如霜一行終於曉得了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聖宮究竟發生了多麼巨大的改變。

    原來在無名與程懷寶臨行前,頒下命令,聖宮一切由趙志南做主。

    趙志南可也沒客氣,放開手腳大干了起來。

    他將鐵血神武營那一套盡皆搬到了聖宮之中,渡劫聖宮也由此開始了脫胎換骨般的巨大變化。

    趙志南首先進行的是聖宮防務上的改變,依托原本只有簡單出入功能的秘道,進行了大肆的改動,增設活門暗門陷阱夾壁,開挖支道岐道。

    經他這麼精心的整治,原本象個大烏龜殼一般沒什麼攻擊力的渡劫聖宮變成了一座進可攻退可守的軍事要塞,外圍進出的秘道每一步都暗藏殺機,頭上、腳下、身側,任何一個方向都可能突如其來地伸出要人命的玩意。

    其中威力最大的還要數毒焰陣與雷火陣,將秘道用厚重石門封住,在狹小的秘道空間中,鐵血神舞營對付蒙人的獨門武器炸雷與毒火對於任何敵人而言都絕對是一場噩夢。

    由於趙志南等人朝廷欽犯的身份太過危險,因此無名與程懷寶沒有告訴任何人,因此不曉得趙志南出身的如月越聽越覺心驚。

    天!這個趙堂主到底是什麼來頭?若要與他比較殺人的手段,恐怕他們這些被江湖人稱作魔頭的人根本連嬰兒都還不如。

    口中講述著趙志南如何改造聖宮,秦廣利眼中一片敬畏神情,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聖宮中的屬眾們從最初的不服不耐,到如今已是心悅誠服。

    方才阻攔如月她們的哨位自然也是趙志南的傑作。

    原本渡劫聖宮有三條供宮內屬眾進出的通道,趙志南關閉了其中的兩條,並在僅剩的一條通道上設立了全天有人值守的哨卡,聖宮內部的人要想出去,手上必須持有他的手令,而外面的人要想進來,也要經過嚴格審查。

    江湖人的散漫,豈能忍受這等約束。

    哨卡剛剛成立的時候,本就對趙志南心存不服的聖宮屬眾們的不滿終於達到了極限,雖然礙於聖尊與寶爺的淫威無人膽敢明著反對趙志南,可已開始有人陽奉陰違起來。

    持手令才能進出的這條命令成了一個笑話,當值的哨位只是虛應事故的站在那裡當木樁,根本什麼事都不管。

    趙志南豈是好糊弄的主?

    兩天後他以玩忽職守的罪名砍掉了三個哨位的腦袋,又以疑似敵方奸細的罪名將兩個沒有手令擅自出宮的虎衛關入牢中,等待聖尊與寶爺回來處置。

    見識了趙志南這番鐵血手段,再沒有任何一個哨位膽敢放沒有手令的人出去,那可是真的跟自己的腦袋在開玩笑。

    也難怪方才那三個地位低下的雜役寧死也不敢放如月一行進去,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死的壯烈一點。

    那個差點揮刀砍人的趙忠聽到這裡後不禁一陣僥幸,若他方才真的把那三個哨位砍了,估摸著自己這條小命也保不住。

    聖尊與寶爺對鐵血神武堂的信任,便是白癡也看得出來。

    一邊向內走著,秦廣利繼續他的講述。

    當哨卡事件過去幾天風平浪靜後,有幾個與被關押的那兩名虎衛交情甚深的虎衛不服氣,打算偷偷從其他秘道溜出去以挑戰趙志南的權威,可是當第二天這幾人遍布傷痕滿臉驚恐的屍體被人從秘道之中的機關裡抬出來後,從此再也沒人膽敢違反趙志南哨卡制。

    這些散漫慣了的江湖人終於開始漸漸接受了趙志南那嚴苛無比的鐵腕治軍手段。

    行走在已然變得陌生無比的聖宮中,如月的心中一陣感嘆,她想象不出公子與寶爺是怎麼招攬來趙堂主這樣可怕的人才。

    一路行來見到的所有人,皆有一個共同的明顯特點,這些熟悉的面孔上多了一份從未曾見過的威武與堅定。

    且這改變不只是外表,更是內在的氣質,在短短的一個月餘時間,能將聖宮中所有人的精氣神有如此巨大的改變,真不曉得趙志南是怎麼做到的,如月心中佩服極了。

    這麼想著,如月道︰“秦廣利,那三個哨位為何喚你做執事?”

    秦廣利道︰“回如月小姐的話,趙堂主每日皆要帶著龍虎豹三衛的全部人馬以及五百從各地抽調上來的精幹人員入山訓練,因此在宮中設下執事一職,專職負責處理各項事務。這個執事由我們龍衛輪流擔任,五日一班輪換一次,屬下是這一班的執事。”

    如霜結舌道︰“好家伙,趙堂主真夠厲害。”

    秦廣利點點頭,心悅誠服道︰“起初大伙對趙堂主都不服氣,只是因為聖尊與寶爺的命令才不得不聽命,不過被趙堂主訓了一個多月後,可就不一樣了,連耿尊者與武衛長皆佩服的緊。每日操練弓射、火統與群戰陣法,兄弟們可認真了。”

    如月與如霜是見識過鐵血神武堂的手段的,初見時的震撼給她們的印象深刻至極,對於秦廣利這番話自然不會有絲毫意外。

    如月點點頭,心道︰“公子如此知人善任,真是英明。”

    這丫頭卻忘了,這些安排都是程懷寶做下的,當初離開聖宮時無名整個人皆沉迷於尋找使用真氣的方法這事上,關於聖宮的安排,他根本什麼都沒管。

    如月與如霜返回聖宮後,立刻與趙志南、耿天楚、武天林三人密會,將無名即將打擊雙刀門的命令說了出來。

    渡劫聖宮開始了全面備戰。

    無名之所以將如月姐妹派回聖宮,便是要她倆全力負責雙刀門方面的情報收集工作,一切有關雙刀門的情報,無論大小巨細,盡在收集的範圍之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是經過了無數次血的教訓後,無名得出的經驗。

    如月與如霜忙得昏天黑地,趙志南他們也沒閑著,除了加大了原本就已接近極限的訓練強度外,更通過天行堂購進大量的火藥、鐵砂與竹筒,趕制出無數威力驚人的炸雷。

    一切的備戰都在緊張卻又井井有條的進行著,所有人都在等待著。

    等待著聖尊與寶爺的一聲令下。

    到那時,新生的玄聖殿將會一鳴驚人,如它威震江湖的前身魔門一般,令整個江湖為之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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