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詼諧武俠]至尊無名 作者:言西早樓(已完結)

 
withoutsun 2014-9-8 19:23: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2 212238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4:20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大長老(一)

    就在孔祥認為自己這一腳便能最終解決掉這個令他怒火萬丈的無小怪時,一只擁有著令人無法想象的可怕力道的鐵手卻在千鈞一發之間抓住了他的右腳腳腕。

    無名這一生還是首次踫到孔祥這等令他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可怕對手,對手速度快的令他最拿手的以傷換命的招數都沒有機會使出來。

    他的大腦從未像現在這般全神貫注,在孔祥快如鬼魅猛如風暴的攻擊下,拼命苦思應對破解之道。

    終於,在最關鍵的一刻,無名清晰的把握住了孔祥因勝券在握而生出一絲疏忽的瞬間,使出了超越自己極限的一招,鐵手神乎其神的仿佛憑空出現,握住了孔祥的腳腕。

    這一刻,無名的心中生出了一股無法形容的興奮感覺,那是因挑戰自我戰勝自我最終超越自我而來的無比成就感。

    孔祥怎料到砧板上的鹹魚竟會忽然翻身,感受到腳踝之上那仿佛鐵箍一般的可怕手掌,他的心中終於生出一絲慌亂,待要變招解危,已然晚了……

    無名的腰身猛然一扭,借勢一個大翻身,雄壯以極的手臂掄圓了,龐大無匹的臂力加上巨大的慣性,可憐的孔祥被萬鈞之力向地上砸去。

    “啪!”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滿天塵土飛揚。

    場中一片靜寂,無論是幾個老怪還是程懷寶,皆目瞪口呆的望著生生將地面砸出一個坑的可憐的三尺煞星。

    程懷寶一邊倒吸著涼氣一邊無比慶幸,幸好以前無名揍他時沒用過這招,不用說親身嘗試,光是在一邊看,他已是心寒肉酥,忍不住在心中替可憐的孔老怪掬一把同情之淚。

    無名緩緩站直了身體,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顯然在方才孔祥那力道千鈞的攻擊之下,即使以他那強悍到令人無法想象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受了內傷。

    在他的紫眸之中,盡是一片興奮之情,一向平穩木訥的他這時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活潑,一個箭步跳到趴伏在地寂然不動的孔祥身旁,蹲下身來拍了拍孔祥的肩膀興奮道︰“孔老哥快點起來,我們再來打過。”

    旁觀的四個老怪盡皆啞然。

    程懷寶苦笑道︰“木頭,你以為孔老哥是你這打不死的怪物啊?被你這麼狠的一摔,不死也要掉下半條老命去。”

    無名是飽漢不曉得餓漢饑,心想著孔祥能把他打得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豈會還不如他禁打?一邊去拉孔祥一邊道︰“孔老哥那麼厲害,豈會像小寶說得那麼弱不禁……”

    當他的目光落在孔祥血肉模糊已然完全變形的老臉上時,聲音嘎然而止,一張憨厚的臉上盡是尷尬神情,求助的望向數丈外的幾個老怪。

    四個老怪倒是默契十足,幾乎同時縱起身形,兩個起落間,已同時落在了無名的身邊,四雙老眼落在孔祥的臉上,禁不住全都倒吸一口冷氣。

    這哪還是人臉呀,整個一個爛肉球。

    眾人七手八腳的給孔祥一通救治,止血的止血,抹藥的抹藥。

    四個老怪本有心責備無名幾句,奈何對上無名的那雙充滿了無辜的紫眸,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心中紛紛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要怪也應該怪孔祥不禁打,怎能怪無小怪下手狠?

    許久之後,孔祥悠悠醒轉,腦子一陣模糊,不知今昔是何年。

    好不容易在全身劇痛的刺激下完全醒過神來,稍稍自查一下,孔祥幾乎氣斷肝腸,醜怪的臉上唯一值得誇耀的挺翹鼻梁整個癟了下去,嘴唇生生被撞出一個洞來,能夠清晰地看清嘴裡的牙床,僅剩的十顆老牙掉了多一半,只剩下孤零零四顆還都活動著好似隨時準備棄他而去。

    身上雖然沒什麼外傷,但方才那一摔的力道,就像是從十數丈高的高處平平摔下,雖然他已運足了護體真氣,仍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的內腑重傷。

    如此沉重的傷勢,沒有一個月靜修,根本休想痊愈。

    孔祥虛弱無力卻怨火透頂的對身邊的幾個老兄弟道︰“無小怪呢?我……我跟他沒完!我……”因為唇齒漏風,這話說得含混不清。

    幾個老怪一通勸慰,又是擺事實又是講道理,可任憑他們說破了嘴皮,也沒有絲毫功效,三尺煞星何曾吃過此等大虧,生性睚眥必報的他打定了主意要跟無名玩命。

    後來程懷寶一看不行,便親自出馬,鼓動他那如簧之舌,以自己從小被無名毆打的血淚史為藍本,演繹了一出催人淚下的少年美男蒙難記。

    旁邊幾個老怪越聽臉色越是古怪,這小子哪裡是勸慰孔祥,根本就是趁機大吐苦水。

    結果沒有絲毫意外,經過程懷寶這樣一番“深情”演繹,同樣受了無名荼毒摧殘的孔祥對於境遇相同卻比自己還慘的小寶生出無限同情,重重的握住了早已被自己的血淚史引出傷懷而聲淚俱下的程大無賴的手,同病相憐的一老一少就此結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誓言一定要把萬惡的怪物無名打倒。

    公冶良等幾個老怪險些暈倒,怎麼程懷寶勸人竟能勸出這麼一個完全相反的結果?

    就在一老一少雙手緊握,共同立下打倒無名的錚錚誓言時,失蹤了許久的無名回來了,一身狼藉的他手中捧著一把新鮮草藥。

    見到無名,方才還慷慨激昂痛陳血淚的程懷寶立刻蔫了,悄沒聲響的溜到孔祥的背後躲了起來。

    孔祥一看仇人回來了,眼楮都紅了,不顧動一動就痛得叫人發瘋的身體,勉強抬手指著無名道︰“無小怪,我跟你沒完。”

    無名聽了孔祥這充滿了危險的一番話,興奮極了,一個虎跳跳到他的身邊,無比開心道︰“太好了!我正擔心孔老哥以後不肯陪我練招,如此我們就說定了,等孔老哥你傷好之後,我們再來打過。”

    眾人盡皆暈倒!

    望著無名純淨清澈的紫眸與他手中捧的明顯是給自己療傷用的新鮮草藥,孔祥一向硬如金石,打定了要將無名剝皮抽筋的心忽然不可思議的軟了下來。

     即使再氣再恨,但孔祥的心中決沒有懷疑無名眸中的興奮中會有一絲一毫的虛假。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單純的似一張白紙般的無名卻給幾個老怪留下深刻鮮明的印象。

    不自覺的聯想起方才程懷寶口中所說的那些血淚史,孔祥忽的恍然而悟,原來程懷寶對自己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讓自己了解,無名沒有絲毫惡意,自幼生於山野的他只是習慣性的在對練中使出全力,希望能夠得到如實戰一般的效果,來提高自己。

    孔祥是以脾氣怪僻聞名江湖的老怪,倒也真是名副其實,想通了這個,原本的滿腔怒火一散而空,不顧臉上的劇痛,露出一個嚇死人的怪笑道︰“無小怪你放心,等老夫傷愈之後,一定讓你小子爽到臥床不起。”

    無名似個得到心愛玩具般的孩童一般笑了,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單純質樸,仿佛帶了無形的魔力,幾個遍歷世間滄桑的江湖老怪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受了影響,心情為之一暢。

    幾個老怪不明所以,皆暗自稱奇,加之先前通天神相也看不透無名命運的奇事,更是對一身古怪謎團的無小怪生出了許多好奇。

    無名將自己采來的草藥在口中嚼碎了,細心的將孔祥面上傷口已然變干的傷藥揭下,在將已成糊狀的草藥仔細敷好,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道︰“孔老哥好好養傷,等你傷好後我們再打。”

    說完沒等孔祥有什麼表示,無名已然一躍而起,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對公冶良、酒怪等四個老怪道︰“幾位老哥哥誰願陪無名過招對練?”

    敢情這愣小子比武還比上癮了。

    以前從不知怕為何物的幾個老怪被無名紫眸之中的渴望神采盯得心頭一陣發毛,怔了一下後默契十足的一陣搖頭晃腦,誰也不肯答應。

    老怪們都已曉得程懷寶口中所說的無名身體結實是個什麼概念,孔祥暴怒之下的全力數擊,也不過讓他嘴角掛上一道血絲罷了,他們幾個沒有孔祥那種鬼魅一般的身法優勢,縱使功力深厚個一分半分,照樣奈何無名不得,只要被這手下沒輕沒重的愣小子那對鋼鉗一般鐵手隨便抓到哪裡,都是現在孔祥這樣的結果。

    更何況他們已經見識過無名怪物一般的身體耐力,即使不被他的鐵手踫到,累也能把老頭們累死。

    明知討不了好去,這些老人精豈是傻子,怎麼可能冒傻氣的去陪無名玩命?

    就在這時,程懷寶已然一臉奸計得逞的詭笑道︰“各位老哥似乎忘了咱們開始時的約定了,若是你們不肯跟木頭打這一場,便是認輸,認輸了可是要給咱們玄聖殿當長老的。”

    除了酒怪之外,其余四老怪的臉色同時變得難看以極。

    赤手空拳跟無小怪動手?

    那根本是跟自己的老命過不去!

    用各自趁手的兵刃或許還有打贏的可能,赤手空拳根本想都不用想。

    可要是就這麼著被這兩個小子拐著做那勞什子長老,一來面子上過不去,二來四個老怪都是自由慣了的人,哪裡受得了被人約束的日子。

    程懷寶早已料到事情沒那麼簡單成功,一點都不著急,胸有成竹的先找上了最理虧的孔祥,蹲下身來不緊不慢道︰“孔老哥,咱們的賭約你一定沒忘吧?”

    孔祥活了快七十歲,還從未像現在這一刻般尷尬,萬般不情願的哼了一聲,恨不能現在自己還在昏迷之中,沒有醒來。

    標志性的程式邪笑再次掛上嘴角,程懷寶仿佛怕嚇到孔祥般輕聲道︰“不知方才那場比試,孔老哥是輸了還是贏了?”

    這位三尺煞星倒是乾脆,沒有絲毫遲疑的道︰“無小怪贏了。”

    程懷寶點點頭道︰“那不知……”這個知字故意拖著長長的尾音。

    事已至此,由不得孔祥不入套。

    孔祥倒也真是一條老光棍,狠狠一咬牙,口中僅剩的四顆老牙一陣聳動,隨時都有當場陣亡的可能,重重道︰“也罷!這條老命便賣給你們兩個臭小子了!”

    程懷寶一臉喜色的抱拳一禮道︰“多謝孔老哥賞咱們兄弟的面子,嘿嘿!以後可就要叫孔長老了。”

    搞掂了孔祥,程懷寶直起身來,緩步跺到酒怪身前道︰“老酒鬼,你那群小酒鬼可都在拼命練習酒量,等著跟你拼酒呢。”

    酒怪眼中一亮,呵呵笑道︰“分開了這麼久,我老酒鬼還真挺想那群臭小子的。”

    對於酒怪的反應早就了然於胸的程懷寶終於將目光定在了公冶良那張干癟無肉滿是褶皺的老臉之上,這次他沒有似對孔祥那般嬉皮笑臉,而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誠懇至極點道︰“不知公冶老哥可肯屈就,來當玄聖殿這座小廟裡的首座大長老?小寶與無名,誠心以待。”

    五個老怪之中,以公冶良年紀最長,身份最尊,因此程懷寶收起了玩笑之心,希望以自己的誠意來打動這位數十年前已然威震江湖的九幽冥煞。

    公冶良並未立即答話,只是靜靜的望著程懷寶,程懷寶坦然以對,輕浮盡去的虎眸之中盡是誠懇。

    許久之後,公冶良輕輕的嘆了口氣,帶些無奈的搖搖頭道︰“既然小寶已然說到這個地步,我這把老骨頭便掛上一個虛名吧。”

    程懷寶大喜,趕忙躬身一禮道︰“多謝公冶老哥。”說著話一拉身邊的無名道︰“木頭愣什麼神?還不給公冶老哥行個禮。”

    無名依言也向公冶良躬身行了一禮,誠懇的道︰“無名代表玄聖殿上下,歡迎公冶老哥出任大長老。”經歷過大小無數血戰,無名自然知道五個超級高手對於初生的玄聖殿是何等重要。

    程懷寶的眼神又瞟向了冷血人屠施成與通天神算鐘士誠,仿佛會說話一般的眼楮清晰的表達了他心中想要表達的意思︰“二位老哥哥是想陪無名練上一趟,被打得下不了床後被迫成為玄聖殿長老,還是想似公冶老哥這樣風風光光的當個長老。”

    鐘士誠長嘆一聲,嘴裡嘟嘟囔囔道︰“早就算到今天會遭小人,結果還是沒能避開。也罷!命由天定,反正寶貝孫子也已經被這兩個小子拐了去,老頭我正好去跟孫兒做伴,便答應你們兩個小怪了。”

    程懷寶聞言大喜,又再恭恭敬敬的跟鐘士誠行了一禮道︰“小寶在這裡保證,日後鐘老哥你絕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說著話忽的記起一事,眼中一亮間,從懷中摸出一本紙質已然發黃的薄薄一卷古冊,雙手捧著送到了鐘士誠的面前。

    此書正是以前令小鐘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那冊南疆巫術秘本,小鐘參透之後交回給程懷寶,程懷寶順手便揣入懷中,一直忘記放回藏寶庫,這次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4:24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大長老(二)

    鐘士誠一臉淡然的接了過來,隨手翻開,他是何等識貨之人,才翻了一頁便已然曉得了手中這冊秘本所記內容的玄奧珍貴,原本拉長的一張老臉上登時有了笑容,口氣也再不是方才那等不甘不願,以專家的口吻悠悠道︰“早聽說魔門收盡天下奇功異術,今日才知傳言不虛。這冊秘本所記之巫術,便是在南疆也早失傳了,沒想到今日竟有幸得見,實在樂乎幸乎。”

    這老怪不愧與小鐘是祖孫倆個,方才還在嘀咕遭小人,才轉眼的工夫便成了樂乎幸乎。

    程懷寶趁機拋出更大的誘惑︰“這樣的異術秘本,藏寶庫中還有十余冊,鐘長老若喜歡,盡管隨意。”

    鐘士誠聞言,老眼一亮,一臉向往的神情,顯然心思已經飛到了魔門的藏寶庫中,哪裡還有半分方才的不甘。

    又搞掂了一個,程懷寶信心十足的找上了最後的目標,還是那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一本正經道︰“不知施老哥意下如何?”

    施成不愧他冷面人屠的綽號,自始至終面沉似水,冰冷無情的眸子掃過程懷寶,又瞄了無名一眼,默然片刻才道︰“讓老夫入玄聖殿不難,但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程懷寶微微一怔,隨即道︰“施老哥說來聽聽。”

    施成緩緩伸出一指手指道︰“我們老哥幾個在玄聖殿中,不受任何人的約束,即使是你們兩個小怪物。”

    程懷寶微有些猶豫,轉頭看向無名。

    無名以眼神示意,程懷寶會意,打個哈哈道︰“這有何難,施老哥可問問老酒鬼,我們兄弟可曾約束過他?幾位老哥哥在玄聖殿,都是身份超然的長老,包括木頭與我,絕不會有任何人差遣你們。即使遇到什麼特殊事故,非您幾位親自出馬不可,也會征得幾位老哥哥的同意。”

    施成面色絲毫未動的道︰“既如此,也算老夫一個。”

    終於搞掂了所有老怪,程懷寶興奮到忘形,口中“嗷”的一聲大叫,虎撲上前,給了冷面人屠一個無比熱情的大擁抱。

    可憐的施老怪因為一張結滿萬年玄冰的冷臉,活了諾大年歲莫說男人,連女人都沒抱過,沒想到今日猝不及防之下被程懷寶著著實實抱了一個滿懷,搶走了他七十年來的第一次。

    一絲微不可查的狼狽爬上他的老臉,心中對程懷寶這等孟浪舉動又氣又惱的同時,卻又因為他毫不做作掩飾的率性舉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親近之感。

    未等施成用力掙脫,程懷寶已放開了他,臉上盡是開心的大笑,迎向無名。

    兩兄弟四目對視,眸中盡皆露出會心的笑容,他們事前議定的招攬計劃終於圓滿成功。

    原來之前程懷寶數次招攬幾個老怪,皆無功而返。

    為了對付這幾個軟硬不吃的老怪,兩兄弟整整商量了一晚,終於制定了這個軟硬兼施,連誆帶騙的招攬計劃。

    即使沒有湊巧的孔祥的主動挑戰,兩個小子也會想法子跟幾個老怪打賭比一次武,所以鐘士誠所言遭小人倒也確實沒錯。

    兄弟倆這麼一搭一擋,最終一舉搞掂了四個老怪。

    成功招攬了五個老怪來做玄聖殿的長老,信心十足的無名與程懷寶,將目光重又投射到了死對頭雙刀門的身上。

    玄聖殿與雙刀門之間,只有一方能夠生存在這個世上。

    半個月後,程懷寶傷勢盡愈,兩兄弟與五個新加盟的長老經過認真參研,終於定下了打擊雙刀門的一套完整計劃。

    玄聖殿與雙刀門之間這場你死我活、驚心動魄的戰爭,終於正式拉開了序幕。

    兩日後,絕世雙惡與四個久享盛名的江湖老怪光天化日之下殺入應城縣的雙刀門分堂。

    然而氣勢洶洶殺上門去,準備大開殺戒的六個老怪小怪,卻敗興而歸,因為這座分堂之中竟然空無一人。

    感覺事有蹊蹺的無名阻止了沒殺成人便打算放火的程懷寶,連同四個老怪迅速退走。

    當天夜,兩兄弟尋到了天行堂在德安府的情報系統總負責人,在這個怎麼看怎麼像個尋常奸商的胖子口中,在山中待了近一個月的兩兄弟終於弄清楚了當前的大概情形。

    重又鑽入山中的兩兄弟皆有山中一日地上一年的做夢般感覺,怎麼他們才在山裡待一月時間,江湖之上已然巨變若此。

    在陸天祺的精心策劃之下,一個月的時間裡,在大量傳言的潛移默化之間,絕世雙惡成功的從原本勾結魔門的十惡不赦之徒,變成了帶頭挑戰三教五門壟斷江湖勢力的一代梟雄。

    與這些傳言相呼應的,是雙刀門作出了一項任何人也沒有想到的舉動,撤回了所有駐外分堂的人手。

    在魔門敗亡之前,三教五門都沒有駐外分堂,因誰都知道面對龐大可怕的魔門,實力分散等同於送死。

    直至十餘年前那場正魔大戰之後,江湖上再沒有了能夠威脅到三教五門安危的大敵,除了圓守寺與清禪寺這兩個佛家門派外,其余幾家才開始放心大膽的在周邊各地開設分堂分院,大肆擴張自己的實際控制地盤。

    而如今雙刀門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舉動,不啻是承認了絕世雙惡擁有挑戰並威脅自己的實力,更像是對這些傳言最有力的注腳。

    一時間江湖嘩然,絕世雙惡的威名再次攀上了一個巔峰,不同於以往的惡名,挑戰三教五門壟斷勢力的名頭,給兩兄弟套上了一層光輝耀眼的光環,成為了絕大多數閑散江湖人眼中的英雄。

    畢竟,壟斷江湖多年的三教五門,在一般崇尚自由不服管束江湖的人眼中,早已成為了驕橫跋扈頤指氣使的代名詞。

    一股暗潮在湧動。

    無數直接或間接受過三教四門氣的江湖人都在暗中憋了一股勁,只等絕世雙惡將雙刀門打翻在地之時,便是他們群起響應,一舉推翻把持江湖作威作福的三教四門之日。

    而抱有此等想法的江湖人中,不單單只是一些閒散的江湖浪客,更多的則是已然歸屬在三教四門旗下,卻被當作狗一般呼來喚去的廣大尋常江湖幫派。

    無形之中,無名與程懷寶成為了絕大多數江湖人心目中的精神領袖,是他們掙脫三教四門奴役壓迫的唯一希望。

    玄青觀、圓守寺與聖人谷這三大江湖領袖門派的高層同時看到了危機。

    這一次,連一向嚴守中立,從不輕易介入爭端的圓守寺也坐不住了。

    原因很簡單,在江湖這個將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發揮到最極致的世界中,任何一個新生勢力的崛起,必然的結果便是舊有壟斷勢力的崩潰毀滅。

    一直以來,幾乎所有的江湖利益都把持在三教五門的手中,其他的幫派只能撿拾這些江湖巨頭吃剩下的殘渣過日,雖然餓不死,但要想趁勢發展壯大卻是絕無可能。

    如果爭端發生在三教五門之間還問題不大,作為都是既得利益的獲益者,無論是玄青觀還是聖人谷,所爭的只是利益大小罷了,他們間的斗爭無論何等激烈,都會小心的維持如今這個微妙的平衡局面,使大家仍然可以共同獲利。

    律青園的忽然隱退便是一個例證,三教四門迅速瓜分了原屬於律青園的利益,雖有爭執,死了幾個高手,卻沒有如尋常幫派一般打破頭,最終仍然算是一場和平的瓜分。

    然而絕世雙惡卻又不同。

    絕世雙惡的崛起,注定了要搶奪原本屬於三教四門的利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甘心自己的既得利益被別人搶走,即使是圓守寺與清禪寺的高僧們。

    即使這些高僧們可以看淡個人得失,但是他們卻不能罔顧傳承了幾百上千年的門派利益,甚至說得更大一點,他們這兩個門派代表了整個佛門在江湖上的利益。

    千裡之堤潰於一線,如果雙刀門被絕世雙惡所破,等於是在三教四門這座雄偉堅固的大堤上生生撕開了一條口子,早已群情激憤的江湖暗流便會忽然之間化作滔天遮日的洪峰巨浪,一舉沖垮整座大堤。

    傾巢之下無完卵,這個簡單的道理,迫使一直不願介入江湖爭斗的佛門也終於出頭了。

    圓守寺的第一個行動,便是分別派出寺內輩高位尊的兩位長老,秘密前往玄青觀與聖人谷,分別與這一道一儒兩大教派龍頭的掌門密會。

    圓守寺能看清的事情,蒼空與姜伯釗這兩位心思縝密眼光高遠的一派領袖又豈會看不清?

    蒼空能被一代宗師逍遙子選中成為繼任掌門,豈是僥幸?

    其眼光之獨到,對於世事發展江湖形勢的判斷皆遠非常人堪比。

    眼前這番局面,正是一直以來蒼空始終打壓無名與程懷寶這兩人的最大原因。

    別的長老眼中,出身玄青的無名與程懷寶將是第二個柳葉派,成為玄青觀領袖江湖一顆重要砝碼,然而蒼空卻始終對這兩兄弟心存疑忌。

    正確的說,他始終對狂妄囂張、不服管束的程懷寶無比戒備。

    即使上次長老會上面對所有長老的一致意見作出的妥協,他心中的疑忌仍然沒有絲毫減輕。

    而世事的發展證明了,他是正確的。

    無名與程懷寶果然是麻煩,是大麻煩,遠比他們的師父,那個一天到晚找人做真氣試驗的至真老祖更可怕更致命的麻煩。

    因此當他與圓守寺的那位長老經過近一個時辰的密會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徹底解決掉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禍患。

    然而要想派出觀內高手聯合圓守寺、聖人谷共同對付無名與程懷寶,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阻力便來自於觀內那些位高權重的長老們。

    在長老會上,原本爭斗激烈的兩個派系首領蒼穹與蒼玨,這一次卻罕有的出現了一致的意見,反對蒼空提出的決定。

    他們的理由很簡單,聖人谷已然成為了玄青觀的敵人,而無名與程懷寶最起碼現在還是玄青觀的朋友,為什麼要與敵人聯合起來去打朋友?

    又何況,即使未來無名與程懷寶成為了玄青觀的敵人,他們的實力遠遠遜於現在的聖人谷,甚至比起雙刀門都還微不足道,堂堂天下第一大派玄青觀又有何懼?

    蒼空也是有苦難言,他沒有逍遙子力挽狂瀾並最終率領正道聯盟大破魔門的豐功偉業,在與聖人谷的明爭暗斗間也只能算是打了個平手,沒能佔到半點便宜,這個掌門的威信比起當年的逍遙子,可是天差地遠。

    作為玄青觀地二號三號人物,蒼穹與蒼玨本身在觀內已是實力雄厚,威信頗高,更何況他們身後還有各自依然健在的師父撐腰。

    玄青觀最重輩分,便是除了麻煩什麼功勞也沒有的至真老祖都能令一代宗師逍遙子退避三捨,何況是幾位勞苦功高並主動身退的逍字輩超級長老。

    因此,當蒼空一番痛陳厲害,卻仍無法說服這兩個頑固的師弟時,沒有辦法之下只得再次妥協,做出了不在明裡暗裡支持無名與程懷寶,靜觀其變的折衷決議。

    圓守寺的忽然介入對於近來煩心事多多的姜伯釗而言,不啻是一大喜訊。

    作為雙刀門的結盟老大,聖人谷所面對的來自絕世雙惡的壓力,又豈是等著看笑話的玄青觀所能比擬。

    有圓守寺負責疏通平衡玄青觀的實力,聖人谷再無後顧之憂。順理成章的,與玄青觀的反應截然不同,聖人谷的高層意見完全一致,務必要在絕世雙惡沒有成勢之前,將其一舉摧垮。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5:38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計劃(一)

    三教這些自以為已將一切看的通透的掌教們,卻不曉得,實際上自己不過是被人牽在手上的木偶,一舉一動都受到緊握那根無形無相卻足以掌控他們命運之線的手掌所操控。

    成功的將佛門勢力也拉入這片動蕩之中後,三教四門幾乎完全按照陸天祺的計劃應聲落子,沒有一絲意外發生。

    輕而易舉的操控了眼前這一切形勢劇變的陸天祺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那兩個令他也捉摸不透的小子還會有怎樣的出人意料之舉。

    對於他而言,擺在明處的三教四門並沒有什麼威脅,反而是與他同樣隱身在暗處伺機而動的兩兄弟,才更令他難以對付。

    這次他之所以走出這一步妙棋,除了要將江湖這灘渾水攪得更渾之外,最大的目的便是要將隱身暗處的絕世雙惡誘出來。

    仔細研究過程懷寶之後,他的這一步棋幾乎是完全針對程懷寶的張狂性格所下。

    挑戰三教四門的新英雄,這是何等威風無限的壯舉,或許換了旁人會膽氣不足不敢為之,但對於無法無天的程懷寶,卻絕對是最大的誘惑。

    “你們還能有什麼令本座驚訝的表現?本座拭目以待……”

    悠閒的陸天祺自在的抿了一口香茶,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眼前的這一切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場游戲,一場他要證明給死去的哥哥他更強的游戲。

    既然是游戲,他自然希望對手的表現能夠稍稍精彩一些。

    對於三教四門,他早已失望透頂。

    兩兄弟離開那座以當鋪為掩飾身份的天行堂德安府分堂後,這一路上程懷寶始終維持著一臉的傻笑,嘴裡嘀嘀咕咕的也從未停過。

    一路飛趕終於鑽入山林中,這無賴再也忍不住心頭那股狂喜,一蹦老高,在空中連翻了五個筋斗後落地,又跳著腳癲狂的大叫道︰“木頭!我們終於擺脫勾結魔門的一身惡名了!哈哈……現在咱們哥倆是挑戰三教五門這些舊惡壟斷勢力的新英雄!哈哈……先滅了雙刀門,再滅聖人谷與玉扇宮,圓守寺與清禪寺那幫子禿頭不招惹咱們也就算了,惹上咱們一樣滅掉。到那時咱們就可以稱霸江湖,也過一過令出如山的霸主癮頭。哈哈……”

    看著已有些得意忘形至快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的好兄弟,無名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一盆冷水當頭潑了過去︰“若三教五門都是一堆豆腐渣,小寶要做這個江湖霸主就簡單了。”

    程懷寶豪氣沖天道︰“在咱們兄弟面前,三教五門就是一堆豆腐渣!”

    無名眉頭微蹙,以他一貫淡然的口氣道︰“小寶不覺得雙刀門這次的舉動大異常理嗎?”

    程懷寶想也不想道︰“有什麼稀奇?雙刀門怕了咱們兄弟,所以似個害了怕的烏龜一般把頭顱四肢都縮到了龜殼中。”

    無名的眉頭皺得更深,紫眸之中已隱隱有紫色電芒閃爍,聲音中多了一絲危險道︰“小寶搞清楚一點,雖然咱們的實力已然今非昔比,但與雙刀門比起來,只怕連人家的三分之一都還不到。若不是因為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咱們只怕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程懷寶終於在無名的耐性耗盡之前醒過神來,眼神微凝思索片刻道︰“木頭這麼一說也有道理,那木頭你說,雙刀門為何忽然做了縮頭烏龜?”

    無名搖了搖頭道︰“我還沒有想好,我們去找公冶長老他們商量。”

    程懷寶點了點頭,兩兄弟迅疾無比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中。

    雙刀門突如其來的烏龜戰術確實令人措手不及,在孔祥養傷的那處僻靜山坳之中,兩個小怪與五個老怪共同傷起腦筋來。

    程懷寶望著蹙眉苦思的幾個老怪,嘿嘿一笑輕鬆道︰“不過一個雙刀門,也至於幾位老哥哥如此傷神,對付這只大烏龜又有何難?咱們只需狠狠地收拾那些雙刀門的附屬幫派,將這只大烏龜逼得伸出腦袋想咬人時,再集中全力一棍子將其打死。”

    覺得自己如此輕鬆便解決了難題頗有些洋洋得意的程懷寶卻發覺,他對面的五個老怪物仿佛商量好一般齊刷刷的搖起頭來。

    “嘴上沒毛。”公冶良首先不鹹不淡道。

    “少不更事。”孔祥緊跟著不緊不慢道。

    “有勇無謀。”鐘士誠百忙之中將目光從南疆巫術秘本上移開,滿含著失望的望著程懷寶道。

    “哼!”施成不愧是少言寡語的冷面人屠,用鼻孔發出的一聲冷哼表達了對程懷寶方才提議的極度不屑。

    總算酒怪為人厚道,拍了拍程懷寶的背心,語重心長道︰“小寶啊,這種事情如果思慮不周,可是要死人的。”

    每聽一句話,程懷寶的臉色便垮了一分,聽到最後,這無賴鼻子險些被這五個倚老賣老的老怪物氣歪了,禁不住眉頭緊蹙著叫道︰“我這主意有什麼不好,你們幾個老鬼若是說不出道理來我可不答應!”

    程懷寶早已與五個老怪混得爛熟,說話間早已沒有了任何顧忌,幾個老怪也確實名副其實,他越是這樣說話直接隨便,他們越是開心喜歡。

    公冶良仍是那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鹹不淡道︰“想當日,區區一個雙刀門的應城分堂,已然幾乎要了你們兩個小子的小命,又何況是將全部實力收縮回總堂的雙刀門?要想一棍打死,談何容易?”

    程懷寶不服氣道︰“若是正面拼殺,自然沒有勝算,但是我們若是將打擊主力隱藏起來,覓機偷襲卻又如何?”

    “打擊主力?”酒怪疑惑道︰“小寶所說的打擊主力能有多少人馬?”

    程懷寶傲然道︰“二流以上高手百多人,還有數百精通暗器與弓弩的壯漢,若是伺機偷襲,絕對夠雙刀門喝上一壺的。”

    幾個老怪同時哈哈大笑出來。

    酒怪強忍著笑道︰“小寶你莫不是說笑吧,如此大批人馬,小寶打算如何躲過雙刀門的眼線?莫說數百人馬,便是咱們七個,只要稍稍在城鎮村落中冒頭,便會立刻落在人家眼中,等不到你狠狠收拾那些雙刀門的附屬幫派,自然會有整裝待發的大群雙刀門高手騎快馬圍上來狠狠收拾你。”

    程懷寶一怔,有些無語,求救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無名。

    無名不似程懷寶一般死要面子,覺得五個老怪所言在理的他虛心求教道︰“大隊人馬確實難以完全隱藏形跡,但若是我們七個,只需晝伏夜出,專揀山野無人之處行走,又怎會被人發現?”

    對上無名,五個老怪物不自覺地收起了老臉上的玩笑神情,酒怪乾咳一聲道︰“無小怪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可如此一來雖然確實能令雙刀門找不到我們,我們豈不是也成了聾子瞎子,知己而不知彼,對於敵情的變化毫無所知,萬一一不小心一頭撞入敵人的陷阱,到時可就嗚呼哀哉了。”

    無名蹙眉思索片刻,認真的點了點頭道︰“老酒鬼所言有理。”

    酒怪望了旁邊兀自有些不服氣的程懷寶一眼,語重心長道︰“小寶絕對不可小看了三教五門,單只是它們能夠歷經數百上千年不衰,便足以令人敬畏。要知道千百年來,江湖之上一時興起並能稱霸一方的幫派多如滿天繁星,但極少能夠維持長久,都已灰飛煙滅,三教五門能夠歷經如此悠久歲月屹立不倒,絕非僥幸得來。”

    程懷寶面露沉思神色,許久後方長長吸了一口氣,對五個老怪深深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的道︰“多謝五位老哥哥的金玉良言,小寶受教了。”

    分得清好歹,並能接受他人真誠的意見,是程懷寶這無賴身上僅有的幾個優點之一。

    然而眾人面對的難題仍然沒有解決,敵人是實力高出己方數倍的雙刀門,且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要想完勝對方已然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更何況己方還不能有太大損失,不然拿什麼面對之後的事情?

    畢竟在雙刀門的身後,還有聖人谷這個更加龐大可怕的敵人。

    所有人都在苦苦思索的當口,無名的紫眸中紫芒一閃,忽然張口道︰“既然我們的實力不足,為何不能借助旁的力量?”

    程懷寶一臉古怪道︰“木頭你沒發燒說胡話吧?借助別的力量?咱們上哪裡去借?又有誰肯為了咱們去跟雙刀門玩命?”

    五老怪也盡是茫然不知所謂的目光望著無名,顯然也被無名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懵了。

    無名紫眸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徐徐道︰“小寶錯了,其實有很多力量是我們可以借用的,比如說殺手。”

    “殺手?”五老一小同時驚訝道。

    無名肯定的點點頭道︰“林老爹既然連魔門四大長老之一的赤血頭陀都敢殺,殺幾個雙刀門的長老甚至是那個門主秦勝又有何不可?”

    程懷寶聞言眼中登時一亮,右拳重重的一拍左掌道︰“對呀!我怎麼把這事忘記了。只要肯掏錢,江湖之上有的是亡命之徒願意冒險一搏。哈哈……憑著魔……咱們玄聖殿龐大的財力,便請上他千八百號一流殺手也能承受。只怕到時候都不用咱們親自動手,雙刀門已叫人殺絕了。”魔門二字差點順口說出來,他這個彎子轉的好生別扭。

    現如今用財大氣粗來形容兄弟倆絕不過分,當初如霜對於魔門遺留產業所作的那份簡易報告長達二十頁,這還是簡易的,哥兒兩個哪有耐心看這些無用的東西,無名蹙著眉道︰“如霜直接說咱們現在有多少現錢,連店面存貨算起來共值多少?”

    如霜乾脆的答道︰“回稟公子,立刻能夠提取的現銀大約一百三十萬兩,用於買賣運轉的必要營運金兩百五十余萬兩,若將所有產業折現大約能有三四百萬左右,總和近八百萬兩白銀。”

    “八……八……八百萬?”程懷寶只覺得雪白的銀錠滿天飛舞,看如霜的眼神都變了,諂媚到極點的道︰“如霜妹子,借寶爺萬把兩銀子花花。”

    如霜被程懷寶的眼神盯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躲到了無名的身後。

    自此後,程懷寶便纏上了他眼中財神婆的如霜,成為玄聖殿一大笑談。

    若是旁的女人,哪怕是坑蒙拐騙甚至用強,程懷寶也一定會將她弄到自己的床上,只是因為如霜算是無名的半個女人,他才沒有動別的歪心思。

    相比於大規模雇傭殺手這史無前例又異想天開的主意,兩兄弟話中關於赤血頭陀這一段可把幾個老怪物嚇了一跳,除了鐘士誠對江湖不甚熟悉而無動於衷外,另外四老幾乎是同時驚道︰“你們說赤血頭陀被一個姓林的殺手所殺,可是真的?”

    四個老怪都是在江湖上混了數十載的老江湖,自然知道魔門四大長老的厲害。

    這四個老魔頭,各個都有一身頂尖的絕學,任一個挑出來都絕不比五門的掌門稍差,便是五個老怪中武功最高的公冶良,自問也沒有把握能夠戰勝其中的任何一人。

    十八年前赤血頭陀的忽然失蹤,也是當年轟動江湖的一樁懸案。

    當時已然歸隱的公冶良,是從時常探望他的幾個老兄弟口中知曉此事,也曾猜測過這樁懸案的原委,卻無定論。

    沒想到時至今日,竟從無名與程懷寶的口中得到答案,老哥兒幾個豈會不驚?

    程懷寶終於在這幾個老奸巨滑的老怪面前得了勢,撇了撇嘴拿腔拿調道︰“喲嗬!幾位老哥哥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嗎?怎麼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

    不過令無賴沒面子的是,根本沒人理他,四個老怪探尋的眼神都看向了無名。

    無名老實答道︰“赤血頭陀是被俠客殺手堂的堂主親自下手擊殺的。”

    聽到俠客殺手堂的大名,四個老怪反而不奇怪了。

    盛名之下無虛士,數百年來從未失過手的俠客殺手堂,確實有這個實力。

    了解到無名兄弟竟然能與令所有江湖人又敬又怕的俠客殺手堂交情不薄,幾個老怪不禁對面前這兩個小子更加的刮目相看了。

    經過一番仔細研究,無名這個提議在幾個老怪的一片贊嘆聲中被一致通過,且在隨後的完善中,無名與程懷寶又補充進更多叫人匪夷所思的怪點子。

    當東方天際露出一抹微微的亮光時,望著一憨厚一奸詐兩個給人迥然不同感覺的兩兄弟,傷勢好了一半的孔祥搖頭嘆道︰“難怪現在的江湖人提到你們兩個小怪的名字都打寒顫,誰跟你們為敵那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你們兩個想出的這些個陰損招數,還真是……真是叫人聞所未聞。長見識了,我老鼠今兒個長見識了。”

    程懷寶嘿嘿一笑,得意道︰“玩陰謀耍詭計木頭與我或許比不上三教五門那些老鬼,但若論起玩人整人的手段,嘿嘿……”

    程懷寶的奸笑聲在山林中處處悅耳的鳥鳴蟬唱中顯得異樣的刺耳,似乎預示著雙刀門的磨難即將來臨……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5:47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計劃(二)

    青田鎮位於襄陽府西七十餘里,鎮子不大,由一橫兩豎三條大街組成,人口三百餘戶。

    青田以藥材出名,鎮內的人口雖然不多,其中卻有多一半都是作藥材生意的,三條大街上,藥行林立。

    這天上午,無名一身尋常的藥商打扮,趕著一輛路上順手牽羊偷來的驢車,一邊打聽一邊找上了位於鎮子東南側的徐記藥行。

    抬頭看清了門前所掛招牌上的徐記藥行四個大字,無名將驢車停在門外,邁步進了藥行,撲鼻一股濃濃的藥材味道,不禁勾起他童年在太叔公家的回憶。

    一個藥行伙計一瞧來了個臉生的客戶,熱情的迎上前道︰“這位客官面生的緊,可是頭一次上門?咱們徐記藥行是青田鎮最老的商號之一,數百年的老字號,絕對真材實料……”

    抬手止住了小伙計口若懸河般的介紹,無名淡然道︰“能否請貴號的掌櫃出來,我想與他談談價錢。”

    小伙計微微一怔,卻毫不以為怪,勤快道︰“掌櫃的在後面正忙著點倉,客官稍候,我這便去找。”說著話一溜煙的跑入後堂。

    無名閒來無事,便在藥材行裡隨意溜達,被勾起童年回憶的他不時抓起一把展示的藥材湊到鼻尖聞聞,倒還真有幾分藥商的模樣。

    藥行掌櫃是個年約五十身形瘦小微有點駝背的老者,平凡普通到很難在人們的心中留下點滴印象,邁步走入前堂,上下打量了無名一番,當他的目光落在無名胸前那只半舊布袋上三道交錯顯眼的黑線時表情微微一怔,立時又恢復如常,客氣道︰“這位老弟想訂些什麼藥材?”

    無名答得極為簡單︰“人參。”

    “客官要訂什麼品級,數量多少?”

    無名伸出右手的三個手指,口中卻道︰“我要二十年以上的老參,你這裡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藥行掌櫃面上神情更見恭敬,虛手一讓道︰“老弟裡面請。”

    數額巨大的買賣在私下進行,這本就是藥行之中有一項規矩,無名就勢隨在掌櫃的身後進了後院。

    進入一間屋中,藥行掌櫃小心的將房門關緊,行到無名身前恭敬的行了一禮道︰“大駕光臨,不知這位小爺有何吩咐?”

    無名目光一凝,道︰“我要見老太爺。”

    這處藥行是俠客殺手堂的一處密窯,無名兄弟與林老頭在漢中府分別時,這只老狐狸明是好意實則為了自己孫女而暗藏私心的留下了一套聯絡方法,教兩兄弟背熟了一段暗語與遍布天下各府的十六處密窯所在。

    這段暗語來頭不小,是俠客殺手堂最高貴賓所用,只有對俠客殺手堂有過大恩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而無名與程懷寶,是近五十年來唯一被授以這段暗語的人。

    本來依照程懷寶的意思,打死他也不願跟醜丫頭的家人再有什麼瓜葛,奈何對於殺手這一行沒有絲毫了解的兩兄弟無奈的發覺,他們想好了對付雙刀門的那個絕妙精彩的絕世怪招,竟然不知從何出手。

    即便如此,心理有障礙的程懷寶也不願出面,這才有了無名此行。

    掌櫃的點點頭仍是恭敬道︰“小人會盡快將信息傳送出去,但老太爺行蹤不定,不知何時能夠趕到。一有消息,小人會將密語寫在鎮北那棵老槐樹下,小爺可隨時察看。”

    無名點點頭,事情雖然辦完,但為了不令外人生疑,又耽擱了一會兒,湊足了談買賣的時間,掌櫃的這才親自將他送至門外。

    無名趕著驢車出了鎮口,在小道上行了一會兒,趁著四野無人忽的拐入道旁的野地之中。

    將驢車趕入一座茂密樹林,無名終於站定。

    許久之後,程懷寶自無名的來路飛掠而來,疾進的身形在空中施展出一個優美的滑行動作,輕輕落在無名身旁,撇著嘴道︰“咱們是不是過於小心了,這麼屁大點的一個鎮子,又沒有什麼江湖勢力,也用得著這麼防範。”

    無名掃了程懷寶一眼,沒好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似乎小寶永遠也記不住這句話。”

    程懷寶臉上作了個誇張的表情,戲謔道︰“小心也要分情況,木頭不覺得你現在有點小心的過了頭?一天到晚神神道道的。”

    無名不再同這無賴廢話,把嘴閉緊。

    程懷寶嘿嘿一笑道︰“這趟怎麼樣?什麼時候能聯系到林老頭?”

    無名搖搖頭道︰“不曉得,現在也只有等了。”

    出乎兩兄弟的預料,本以為十餘天才有可能有回信,誰知五天後無名便在約定的地方看到了密語︰初八子時,猴頭嶺通天瀑下。

    今日是初六,兩天後……

    兩兄弟都有些奇怪,林老頭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不成,怎會這麼快便能趕到?

    覺得有些不妥,無名與程懷寶當即準備了足夠吃上三五日的乾糧,並順便找人打探路徑。

    在方柏縣吃過一次大虧,險些丟掉小命,這回兩兄弟知道小心了,問路時扮作游山玩水的年輕士子,連問了五人,得到相同的答案,這才潛入猴頭嶺,順著藍田河逆流而上,終於來至通天瀑下。

    遠遠望去,通天瀑似一條懸空白練,震耳欲聾的轟轟水聲即使隔著老遠,仍然有令人心神俱震的可怕威力。

    近日方自下了一場暴雨,暴漲的河水從七十餘丈高的斷崖頂端凌空飛流而下,傾入崖下的臥龍潭中,勢如翻江倒海,水石相激,震天巨響中,濺激起數丈高的水柱白浪,似雪堆崩飛,升騰起雲霞雨煙,揚揚灑灑,四處灑逸。

    迷蒙細霧在陽光照射下,又化作一道道彩虹,幻景綽綽,奇妙無窮,叫人分不清是天上還是人間。

    走得近了,那股震撼的感覺更甚。

    即使似程懷寶這等的大俗之人,也不禁為眼前這人間奇景而驚嘆不已,站在臥龍譚邊,撲面而來的雨霧,將渾身上下灑得濕漉漉一片,仰頭上望,一片煙霧朦朧之中,一雙虎目定定的望著那似乎是大海倒懸、天河決口般的磅礡水勢,許久方感嘆道︰“這世上若真的有神仙住的仙境,怕就是眼前這幅景色了。木頭你說是吧?”

    “木頭?”

    許久沒聽到無名的回答,程懷寶有些奇怪的轉過頭去,卻發覺無名竟然在遠處的林中搜索著什麼?

    “木頭你找什麼呢?”程懷寶一遛小跑跑到無名身邊納悶道。

    無名沒好氣地瞥了程懷寶一眼道︰“如果這裡有敵人埋伏,方才小寶在那裡發呆廢話的工夫,足夠死十次了。”

    “我怎麼找了你這麼個俗不可耐的木頭疙瘩做兄弟?”程懷寶難得有鄙視無名的機會,自然不可能會放棄。

    無名哼了一聲,卻沒理會程懷寶,一雙紫眸始終認真的掃視著周圍一切可能的可疑之處。

    兩兄弟仔細的搜尋了一圈,沒有發現埋伏的敵人,便找了一塊巨大的巖石,坐在巖石隱蔽的陰影之中,無名掏出背包中的乾糧,扔給程懷寶一塊拳頭大的醬牛肉。

    程懷寶重重的啃了一口醬牛肉,邊吃邊道︰“木頭,咱們將雙刀門鏟平之後,又該怎辦?”

    無名靜靜的吃著手中硬的似石頭般的饃餅,沉默許久才道︰“小寶想佔了雙刀門的地盤?”

    程懷寶點了點頭道︰“鳩佔鵲巢,按照江湖規矩,咱們滅了雙刀門,雙刀門的地盤本就應該是咱們的。”

    “那小寶為何還要問我怎麼辦?”無名問道。

    程懷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虎目之中閃過一絲遲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稱霸一方是咱們一直以來的夢想,眼前只要鬥倒了雙刀門,夢想即將實現,我的心裡卻總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彷彿……彷彿前方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將要吞噬掉我們。”

    無名的紫眸中一片凝重,望著程懷寶的虎目認真無比的道︰“小寶終於學會感覺了。”

    程懷寶本以為無名會說出什麼重要的話,哪想到從他的嘴裡竟跑出這麼一句來,禁不住笑罵道︰“去你的臭木頭,我沒跟你開玩笑。”

    無名點了點頭,仍是那一臉的認真道︰“我也沒開玩笑,因為我也有和小寶一樣的感覺。”

    程懷寶的臉色微微一變,起先他只是以為自己是因為夢想即將實現而有些彷徨,但無名這麼一說,卻令他真真正正生出了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的預感靈不靈沒什麼先例,可以忽視,但無名那靈異到不象人的靈覺卻是百試不爽,救過兩兄弟無數次小命。

    一雙眉頭幾乎在眉心皺成了一個疙瘩,程懷寶聲音中帶了罕有的凝重道︰“難道是我們對付雙刀門會陰溝翻船不成?”

    江湖之上敢將雙刀門比成陰溝的,怕也只有這個無法無天的家伙了。

    無名果斷的搖頭道︰“對上雙刀門,我們佔據著絕對的主動……”話音沒有絲毫預兆的忽然中斷,無名平靜的臉上忽的現出一絲激動道︰“我似乎想到了什麼。”

    程懷寶精神一振,興奮道︰“木頭想到了什麼?”

    無名眉頭微蹙,邊想邊道︰“小寶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對上實力明顯比我們強了數倍的雙刀門,為何還能有如此強烈的必勝信心?”

    程懷寶微微一怔,在無名的引導之下,也進入了狀態,認真思索片刻才道︰“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身在暗處,只要不暴露出形跡,根本就已經立在了不敗之地。不要說只是區區一個雙刀門,就是三教五門綁在一起,只要找不到我們,又豈能奈何我們?”

    無名重重的一擊掌道︰“小寶說得沒錯,這正是一直以來我們面對遠比我們強大的多的敵人卻始終能夠取得勝利的根本原因。因為我們在暗,我們的敵人在明。”

    無名已將話說得如此明白,程懷寶那麼精明的人又豈會聽不出他言下之音,不覺虎軀一震,倒吸一口涼氣後脫口而出道︰“我明白了,如果我們打敗了雙刀門後鳩佔鵲巢,等於是放棄了我們一直以來最大甚至可說是唯一的優勢,從此明明白白的立於了明處。到那時,不管是明刀還是暗箭,咱們兄弟可就都只能硬挨了。”

    無名點點頭道︰“沒錯,小寶以為,憑我們現在的實力,能不能應付之後的那些明刀暗箭?”

    程懷寶仔細思量了半天,最後苦笑一下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明槍還好說,暗箭可就要命了,雙刀門的實力是我們的三倍以上,都防不住咱哥倆的暗箭,咱們這點實力算個鳥毛啊?不說三教五門,便是那些一流幫會,若是搞突然襲擊,咱們也未必接得下來。唉!難道咱們兄弟注定了永遠都見不得光嗎?”

    無名的紫眸中閃爍著堅定的紫芒,冷冷道︰“當我們足夠強大時,我們就是江湖上的光!”

    就像他以前說過的那樣,為了心愛的姐姐,為了他的小邪兒,他要改變這個令他厭煩討厭的江湖,這個決心,無論面前是什麼樣的凶危險阻,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好!木頭這話說到小寶心裡去了。就這麼定了,當我們足夠強大的時候,我們才將玄聖殿的招牌真正亮出來。”說著話突然嘿嘿一笑,程懷寶又道︰“當然……如果我們的敵人都已完蛋了,我們夠不夠強大也就沒什麼所謂了。”

    兩兄弟相視一笑,眼中盡是強大的自信。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5:57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旖旎風光(一)

    初八,子時。

    在蒙蒙月光之下,三條迅疾的人影出現在通天瀑下。

    人影方自站定,一個清脆動聽的少女聲音已然迫不及待的喊道︰“無名哥哥,小寶哥哥,你們在哪裡?”可不正是醜丫頭林語冰的聲音。

    在事先選定的一個視線極佳的隱秘處藏身的無名與程懷寶原本有些緊張的神經同時放松了下來,有醜丫頭在,肯定不會是陷阱。

    然而隨即程懷寶卻又不自在起來,他現在最不願見的人怕就是醜丫頭了,可事到臨頭也由不得他逃避了,與無名同時站起身來,揚聲道︰“醜丫頭,我們在這裡。”

    林語冰沒有一點女兒家應有的矜持,聽到程懷寶的聲音,興奮的大叫一聲,飛身向兩兄弟的藏身處沖去。

    林老頭愁眉苦臉的望著自己寶貝孫女的背影,心中無奈的想道︰“這丫頭是沒救了。”

    林語冰嬌小的身形在空中劃過一條美妙的弧線,倏然落在迎著走近的程懷寶身旁,先神秘兮兮的望了無名一眼叫了聲無名哥哥,然後便似當初那般毫無避諱的拉著程懷寶的大手道︰“小寶哥哥,冰兒好擔心你們。”

    程懷寶雖然好色,卻是個真性情的人,感受到醜丫頭話語中那份濃濃的關心與不捨,不自禁的握了握她的小手道︰“醜丫頭放心,你小寶哥哥是百劫不死的奇人,天大的劫難照樣安然度過。”

    林語冰親昵地掛在程懷寶雄壯的手臂上,伴隨著無名與程懷寶,一同向自己的爺爺走去,那雙偶爾偷偷瞥向無名的精靈古怪的黑眸中,閃爍著一絲絲異樣的神采,可惜有些遲鈍的兩兄弟誰也沒有察覺。

    走近了,程懷寶有些奇怪的望了站在林老頭身後的那個一身白衣卻以一只垂著黑紗的斗笠擋住頭面的古怪女子,搞不清她的身份也沒多理會,嬉皮笑臉的對昏花老眼中射出兩道不滿神光的林老頭道︰“林老爹好。”

    林老頭自然不會給程懷寶這奪了寶貝孫女芳心的痞子什麼好臉色,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小子使暗語要見我老人家,究有何事?”

    程懷寶嘿嘿一笑道︰“我們兄弟有個大買賣,想跟您談談。”

    “大買賣?”林老頭微微一怔,奇怪道︰“你們要同我老人家談買賣?”

    程懷寶含笑不語,他與無名合作習慣了,什麼時候該誰說話,兩兄弟根本不用任何溝通。

    然而這一次,無名卻並未與程懷寶達成默契,忽然冷了場。

    程懷寶一愣,轉頭去看無名,卻發覺無名一雙紫眸一眨不眨的望著林老頭身後那個有些古怪的白衣女子,整個人竟似癡了一般。

    “木頭?”程懷寶有些驚疑不定的將目光從無名的臉上轉到了那白衣女子的身上。

    無名仿如未覺,若非紫眸之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紫芒,彷彿已然化作一尊石像。

    一陣風襲來,神秘女子的白色衣袂飄然輕揚,冰冷的黑色面紗隨風輕擺。依然是黑白分明的神秘,但那微微顫動的斗笠之尖卻暴露了黑紗與白衣之下劇烈的不平靜。

    一股強烈到極點的悸動在無名的心田激蕩,這曾經無比熟悉的奇妙感覺,令他在一瞬間便確定了……

    是她,白魅!

    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子。

    無名有若山岳一般雄壯堅定的虎軀竟然有些微微顫抖,目光卻是更加凝斂,忽然抬腳,緩步向著對面的她走去。

    他的腳步很輕很慢,彷彿怕嚇到心中的她一般,但步履之間卻透著一股無人可以阻擋的堅決。

    程懷寶愣住了,他從未見過無名這副模樣,抬手想叫無名,卻不知怎的,聲音哽在喉嚨裡竟然發不出來。

    林語冰一雙精靈的大眼中滿是興奮的望著無名的背影,心中頗有些期待接下來的一幕。

    無名走至白魅的近前,緩緩抬起堅定有力的右手,雖然緩慢,卻沒有絲毫猶豫,輕輕撩開了擋隔在他與她之間的那層黑色面紗,白魅那絕美的近似妖異的臉蛋登時映入他的紫眸。

    白魅絕世寶石般璀璨的星眸中閃爍著陣陣漣漪,直直的凝視著無名的紫眸,櫻唇微張,輕輕道︰“我……找……到……你……了。”簡單的五個字,在她口中說出卻彷彿費了千斤之力。

    無名的紫眸一陣波動,口拙的他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盡皆堵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緩緩抬起手,撫上白魅精致的彷彿無暇美玉般的面孔,感受著那如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冰涼與柔滑,許久後方緩緩道︰“魅兒,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了,絕不會!”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白魅的心中湧出,絕美的臉蛋上浮起了她這一生中第一個笑容。

    很淡很淡的笑容,卻足以令旁觀的程懷寶等三人生出彷彿畫中仙子忽然活轉過來的奇異感覺。

    程懷寶萬萬沒料到蒙面女子竟會是神秘莫測的白魅,極度驚異之下還不覺得怎樣,而與白魅在一起頗長時日的林老頭與林語冰卻都有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個連呼吸彷彿都沒有的詭異女子,竟然也會笑?

    無名心神激蕩間,毫不在意旁邊還有三個大活人在看,鐵臂猛然一緊,將白魅輕的彷彿沒有一絲重量的嬌軀緊緊攬入懷中。

    兩人忘情的相擁,甚至連程懷寶他們悄悄的離開,都不曉得。

    不忍打擾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更確切說是不敢打擾,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程懷寶悄悄向林老頭打出一個手勢,牽起意猶未盡的醜丫頭的小手,向遠處的一塊巨石走去。

    坐在巨石之上,程懷寶長長出了口氣,蹙著眉納悶道︰“林老爹你們怎會與木頭的美人妖怪走在一起?”

    當無名掀開白魅蒙面的黑紗時,可著實將這無賴嚇得不輕,好在經歷了太多磨練之後,他早已不是剛下山時的嫩雛,才沒失態至叫出來。

    林老頭沒有理會程懷寶,一雙老眼惡狠狠的盯著拉住自己寶貝孫女小手的那只鬼爪。

    程懷寶登時醒悟,不著痕跡的松開了醜丫頭的小手,同時把臉轉向了林語冰,虎目中盡是疑問的神采。

    天真的林語冰沒想那麼多,嘰嘰喳喳的將與白魅相遇的前前後後述說了一遍。

    自從白魅與林老頭祖孫倆走在一起後,著實叫林老頭這個江湖老油精頭痛極了。

    為了怕洩漏行藏,林老頭與林語冰苦口婆心的勸白魅換一身裝束行走,白魅只是不言不動,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玉像。

    祖孫倆拿這個她沒一點辦法,又不敢強迫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妖怪,只能動用俠客殺手堂的勢力來加以掩飾。

    憑借天下第一殺手的名頭,便是三教五門的掌門也未放在林老頭的眼中,可說這一生從未怕過什麼人,但對於只能用妖異二字形容的白魅,他卻打心底裡生出一股懼意。

    他活到諾大年歲,從未見過似白魅這等詭異莫測的人,如果她還能算是人的話。

    為了趕緊甩脫這個沾不得惹不起的大麻煩,林老頭動用了手上所有的力量,憑他的經驗判斷,無名與程懷寶一定不會與雙刀門甘休,因此派屬下給在河南的兒子帶了個信,自己便帶著孫女與白魅踏上了南行之路,目的地便是德安府。

    路上聽聞了絕世雙惡大鬧荊州幫的消息,更加確定了他的判斷。

    俠客殺手堂確實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殺手招牌,果然是神通廣大,愣是在聖人谷大索天下的當口,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沒有變換裝束的白魅潛送至了荊州府。

    正不知怎樣才能找到無名與程懷寶這兩個神出鬼沒的滑頭小子時,正應了那句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的老話,屬下忽然來報,有人用最高貴賓的暗語要求見他。

    除了無名兄弟,還能是誰?

    修為之深早已達到不為外物所動之神妙境界的林老頭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卻興奮至溢於言表。沒辦法,身邊跟著白魅這麼一個非人的存在,換了任何人也會如他一般不自在。

    一路快馬加鞭,只恨自己沒生一對翅膀,飛趕了三天,終於趕到這裡。

    聽罷林語冰這番話,程懷寶嗯了一聲,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虎目中閃過一道思索的神光。

    林老頭乾咳一聲將程懷寶的心神喚了過來,張口道︰“程小子,你想與我老人家談什麼買賣?”

    程懷寶立時將心中那個不甚好的想法摒去,全神應付眼前這個對他們未來的計劃至關重要偏偏又難纏透頂的老頭,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幾根雜毛,不疾不徐應道︰“林老爹你是幹什麼買賣的,我自然就是與你談什麼買賣。”

    林老頭微微一怔道︰“這世上還有你們倆個小子需要請殺手來殺的人嗎?”

    林語冰一雙黑溜溜的大眼中也透出一片疑惑,想不透無所不能的小寶哥哥怎會需要雇請殺手。

    程懷寶嘿嘿一笑道︰“這個林老爹你不用管,只需答我一個問題,這世上有沒有你們俠客殺手堂不敢殺的人?”

    老謀深算的林老頭立時聽出了程懷寶這話背後定有深意,一時蹙起了眉頭,思索起來。

    醜丫頭林語冰卻沒有爺爺那般老謀深算,心直口快的接道︰“咱們俠客殺手堂,只有不該殺的,沒有不敢殺的人。”

    林老頭一聽自己孫女把話說得如此滿,心叫不好,趕忙補救道︰“冰兒丫頭說得不錯,不過還有一樣,也要你小子出的起相應的價碼才行。”

    程懷寶眼中銳芒一閃道︰“雙刀門門主秦勝的人頭,林老爹認為能值多少銀子?”

    林老頭心道果然不出所料,面上神色絲毫未變,彷彿不經意般的隨口道︰“白銀二十萬兩。”

    程懷寶被嚇了一跳,失聲道︰“開玩笑?二十萬兩一顆人頭,你老人家怎麼不去做土匪?”

    林老頭淡哼一聲道︰“我老人家又沒逼你做這筆買賣,嫌貴大可另請高明。”

    程懷寶嘿了一聲,早就曉得這老家伙不好對付,心中盤算了一下,臉上的邪笑緩緩斂去,換上一臉正容,虎眸之中射出兩道誠懇地神采道︰“老爹你認真答我,如果我出五十萬兩白銀,買雙刀門上下所有人的人頭,你接得下來嗎?”

    五十萬兩白銀,在江湖人的眼中絕對算得上天價了,便是五千兩對於絕大多數江湖人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一個數字。

    林老頭感受到了稱懷寶的誠意,眸心微微一縮,沒有絲毫猶豫的淡淡搖首道︰“絕無可能,雙刀門的實力,不是俠客殺手堂能夠吃掉的。”

    林老頭的拒絕,早在程懷寶的預料之中,他嘿嘿一笑,不慌不忙的自懷中抽出數頁黃紙,遞給了林老頭道︰“老爹看看這個再說。”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6:08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旖旎風光(二)

    林老頭有些疑惑的接過,接著蒙蒙月光展開一讀,才只看了開篇一段話,一雙老眼中已隱現驚色,越往後讀,眼中驚色愈甚,直看完最後一頁,臉上神情已如五個老怪初聞此計劃時的表情一般無二,震驚中帶著一絲哭笑不得道︰“無法無天!你們兩個小子還真是無法無天!”

    從未見過爺爺這等語氣神態的林語冰對那幾頁紙上所寫內容好奇極了,禁不住道:“爺爺,這上面寫了些什麼,給冰兒看看。”

    林老頭罕有的拿出爺爺的威嚴道︰“冰兒別鬧,乖乖的在一邊呆著。”

    林語冰小嘴噘了起來,一臉不樂的把頭扭開。

    程懷寶習慣性的抬手揉了揉醜丫頭如雲秀發,渾不曉得自己這舉動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親昵曖昧,泛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對林老頭道︰“這個計劃老爹覺得如何?”

    林老頭先是惡狠狠的瞪了那只正在佔自己寶貝孫女便宜的鬼爪子一眼,才不緊不慢道︰“還是不行,如此一來俠客殺手堂等於成了三教四門的仇敵,在如今的這等形勢下,我老人家不能冒這個風險。”

    程懷寶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篤定道︰“若是俠客殺手堂不用成為三教四門的仇敵,林老爹你肯不肯答應呢?”

    “有這可能嗎?”林老爹向是古井無波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程懷寶自信的一笑道︰“有什麼不可能?俠客殺手堂秉持江湖公義,替被雙刀門無故攻擊的雙尊盟主持一個公道,又不用你林老爹親自出手,到時自然有成千上萬的貪財鬼蜂擁而至,老爹你只需做一下仲介,幫忙付款就是了,且還能抽取一成的紅利,豈非是名利雙收,還沒有半點風險?”

    老謀深算的林老頭沉思片刻,忽的淡哼了一聲道︰“你小子不老實,這筆買賣名利雙收倒是真的,沒有半點風險只怕未必吧?俠客殺手堂雖然不用與雙刀門正面沖突,但總是站在了與其為敵的立場,若你們兩個小子贏不了這一戰,雙刀門秋後算起賬來,俠客殺手堂的處境一樣不妙。”

    論起道行高深,程懷寶這只小狐狸雖然狡猾,卻又如何比得上林老頭這只快要成精的老狐狸,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急色,語氣微變道︰“我們兄弟怎麼可能會輸給雙刀門?林老爹你一句話,到底答應不答應這樁買賣?”

    林老頭還是那副旁若無事的模樣,搖著頭揶揄道︰“年輕人就是沒有耐心,我老人家什麼時候說不答應了?不過要我老人家答應不難,但你這臭小子要答應我老人家一樁事。”

    程懷寶一怔,疑惑道︰“開玩笑?這等名利雙收的好事送到老爹你的面前,你還要跟我提條件?”

    林老頭老奸巨滑的淡然道︰“一句話,答應了我老人家便幫你,不答應拉倒。”

    程懷寶眼珠轉了轉,沒有繼續爭辯,撇撇嘴道︰“要我答應什麼?”

    林老頭的目光掃向自己的孫女,心中暗嘆一聲,道︰“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冰兒丫頭。”

    這句話一出,兩個聽的人反應都不小。

    程大無賴彷彿剛吃了二斤黃蓮,臉上快能擠出苦膽汁來了。

    至於醜丫頭林語冰,則是又羞又喜,低垂的粉首還不忘偷偷瞄向程懷寶,見到程懷寶那一臉的苦相,不但不惱,小臉之上反而現出一絲狡猾又得意的笑意。

    程懷寶強自鎮定的扭頭對林語冰道︰“醜丫頭去叫無名過來。”

    林語冰悶悶的應了一聲,轉身走開,待背對著自己爺爺與程懷寶抬起頭來時,小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黑漆漆的大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的神采。

    待林語冰走遠,程懷寶才咬牙切齒道︰“老爹這要求好沒道理,我雖喜歡醜丫頭,卻只當她是個小妹子,沒有半分男女情愛,老爹這麼強自撮合,以勢相挾,太卑鄙了吧?”

    林老頭怪笑著道︰“看這情形你小子不肯答應?”

    程懷寶斬釘截鐵道︰“頭可斷,身不可賣!”

    林老頭被程懷寶這副壯士斷腕般的果決模樣逗笑了,昏花老眼中盡是玩味的神光,搖頭道︰“也罷,我老人家收回方才的話,這單買賣我老人家接下了。”

    詭異!

    除了這兩個字,程懷寶再找不出更加貼切的詞語來形容林老頭方才那兩道眼神,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的仔細打量了林老頭幾眼,可惜他這頭小狐狸又怎麼可能從林老頭這只老狐狸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端詳了許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不得不放棄,微有些遲疑的伸出自己的手掌道︰“如此我們一言為定。”

    林老頭臉上掛著一絲淡到幾乎看不出的笑意,抬手在程懷寶的手掌上擊了一下道︰“成交。”

    臥龍潭邊,在一片蒙蒙水霧之中,無名與白魅親昵地依偎著靠坐在一塊青石之上,仰望頭上那道壯觀的人間奇景,希奇的是兩人的衣衫絲毫未被打濕,尋常人見了,怕要真的以為見到神仙鬼怪了。

    若是林老頭與程懷寶這等練氣大家看到這幅情景,只會更是吃驚,任何功法的護體真氣都具有同一個特性,那就是排他,在護體真氣的防護氣壁內,排斥除空氣以外的一切外物。

    然而白魅的護體真氣對無名不但沒有絲毫排斥,且還異常主動自覺地將他包容在了氣罩之中。

    當事的兩人都不曉得這情景在外人眼中是何等的詭異與莫名,反而覺得理所當然,誰也沒有在意,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享受著這份獨屬於二人的恬靜中的親密。

    紫極元胎與白魅體內所結之陰胎本是同源異性,一陽一陰,彼此相生相息,氣息水乳交融,也因此當無名與白魅依偎在一起時,自然而然的同時生出一股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奇妙動人的感覺。

    許久後,無名方才回過神來,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絲童心,輕舒猿臂,將手掌探出白魅護體真氣形成的氣罩,手掌登時被沁涼水霧包攏,清清涼涼的感覺煞是舒服。

    白魅卓有興趣的看著無名的動作,也學著他伸出了玉手。

    可惜,她的玉手上籠罩的薄薄一層氣壁,阻隔了玉手與水霧的接觸。

    白魅空洞的星眸之中多了一絲細微至極的嗔意。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解釋,無名輕易的感受到了白魅心情的那絲變化,攬在伊人縴腰上的大手微微用力,柔聲道︰“魅兒怎麼了?”

    白魅秀眉微蹙,努力的組織著自己腦海中少得可憐的詞匯,許久後終於放棄了用語言表達,指了指無名伸出的手掌上的細密水珠,又將自己乾淨的彷彿無暇美玉般的小手伸到了無名的面前。

    無名恍然,忽然覺得白魅這個動作異樣的可愛,啞然失笑間,不自覺親昵地用手指在白魅挺翹玉鼻上刮了一下,柔聲道︰“這有什麼關系?也至於生氣?”

    白魅顯然甚是享受這個親昵的動作,星眸中閃過一絲類似於淘氣般的神采,學著無名的動作,雪白如玉的小手刮過無名的鼻子。

    冰涼的小手滑過鼻梁的那一瞬間,無名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在他的意識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嘴唇已然吻上了白魅無瑕的臉頰。

    不知羞澀為何物的白魅,對那雙溫厚的嘴唇在臉頰上留下的感覺喜歡極了,頭腦比無名還要簡單的多的她毫無顧忌的將無名的頸子緊緊摟住,動人櫻唇順勢迎了上去。

    無名心神迷蕩已不自屬,厚唇沒有絲毫猶豫的捉住自投羅網的動人櫻唇。

    達成交易的程懷寶與林老頭緩步走回,就見醜丫頭林語冰鬼鬼祟祟的探著小腦袋在偷窺著什麼,走近一瞧,便看到臥龍潭邊那香艷旖旎的光景。

    程懷寶嘿嘿一陣壞笑,湊身到全神偷看,對於身後來人毫無知覺的醜丫頭身邊,在她那小巧可愛的耳朵旁輕輕吹了一口氣。

    林語冰毫無防備之下嚇得險些叫出聲來,猛然回頭,櫻唇好死不死正撞在了程懷寶兀自吹氣的大嘴之上。

    兩人顯然對這意外的一吻都沒有心理準備,彷彿觸電般彈回了身子。

    這一刻,程懷寶心中大叫道︰“完了完了,這回寶爺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就在這無賴尋死的心都有的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又忽然從心底冒了出來︰“看不出醜丫頭的嘴唇還挺滑挺香的……”

    猛然醒悟自己想到什麼的程懷寶真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不過沒時間給他郁悶了,他還要趕緊想辦法應付就站在身後的林老頭。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林老頭卻並未發作,只是昏花老眼中射出兩道令程懷寶汗毛倒立的莫名神光,看得無賴心虛不已,乾乾一笑道︰“意外,這絕對是個意外。”

    不愧是祖孫倆,林老頭與林語冰的臉上同時泛起一模一樣的古怪笑意,誰也沒有借勢發揮,彷彿都沒當回事,卻令程懷寶心裡更虛,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程大無賴強自將心頭那股不確定的難言感覺排除在外,目光掃過臥龍潭邊親密的一對,忽的記起當年在夔州府時,無名撞破自己與何巧巧好事時的尷尬窘迫,心道︰“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了。”

    他忘事的本領確實了得,登時忘了一刻前自己的窘迫,臉上掛著一絲壞笑道︰“木頭歇歇吧,咱們該走了。”

    可惜程懷寶沒能如願看到無名尷尬的模樣。

    無名與白魅形若無事的松開緊緊相擁的懷抱,這兩人的臉上哪有半點不自在的神情。

    輕輕拍了兀自緊緊摟著虎腰的一雙玉手一下,無名扶著白魅站起身來。

    白魅愛死了在無名身邊那種無以名狀的奇妙感覺,柔弱無骨的嬌軀,整個貼在了他雄壯的虎軀之上,無名也毫無避嫌的自覺,索性鐵臂用力,將白魅幾乎沒什麼重量的嬌軀緊緊攬著,心中卻嘀咕了一聲︰“她怎麼這麼輕?難怪走起路來象是在飄。”

    兩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親密卻絲毫沒給旁人做作難堪的感覺,反而生出本該如此的和諧之感,這種怪異的感覺叫程懷寶等三人皆暗自稱奇。

    行到三人面前,無名淡然道︰“小寶與林老爹談妥了?”

    程懷寶氣哼哼道︰“當然談妥了,指望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嗎?”

    無名的臉上哪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神色,全是一副理所當然道︰“能者多勞。”一句話便幾乎讓程懷寶郁悶到死。

    絕世雙惡突襲應城雙刀門分堂撲空之後,江湖著實的安靜了一陣子。

    無數翹首以盼等著看雙惡鬥雙刀這場精彩大戲的江湖人皆失望了,他們想象中的狂風暴雨般的血殺苦鬥並未如期到來,絕世雙惡彷彿忽然間從人世間消失了一般。

    比起那些旁觀的人來,秦勝所面對的壓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

    這段日子以來,雙刀門上下所有人的神經皆處在一種極度的緊張之中,誰也不敢鬆懈哪怕一絲一毫,說得誇張一點,睡覺都要睜一只眼睛。

    長此以往,莫說那些沒經過什麼歷練的尋常弟子,就是親身經歷過正魔大戰的門內棟梁,也禁受不起。

    人,畢竟不是神,精神意志總有極限。

    他之所以會力排眾議撤除各地分堂,擺出一副示弱的姿態,便是要驕敵之心,引敵盲動。

    忍耐!為今之際只看哪一方更能忍。

    在圓守寺牽頭之下,一張由聖人谷、圓守寺、雙刀門共同編制而成的無形巨網,已然悄無聲息的緩緩張開,只等絕世雙惡現出形跡。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6:20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超級買凶計劃(一)

    終於,在幾乎所有江湖人的苦心期盼之下,沉寂了數月之久的絕世雙惡出招了。

    而且一如這兩個雖褒貶不一但絕對萬眾矚目的傳奇人物一貫的風格,不鳴則以,一鳴嚇死人!

    一張明顯帶有絕世雙惡行事風格的瘋狂至叫人難以置信的買凶黑榜,幾乎是一夜之間,引起江湖一片前所未有的騷動。

    買凶殺人,古已有之。

    需求產生供給,大約從隋唐時起,殺手便成為了一項專門的職業,是江湖中最見不得光的一個古老行當。

    自古以來,買凶殺人皆是暗自進行,無論是買凶的雇主還是被雇的殺手,最忌諱的便是交易曝光,給自己引來天大麻煩。

    然而這一次,絕世雙惡卻徹底的打破了買凶殺人的一切禁忌。

    他們的行動已沒法用光明正大又或是明目張膽來形容了,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大肆招搖。

    為了達到無名與程懷寶要求的轟動效果,如月如霜統領的天行堂與俠客殺手堂全力合作,經過事先周密的計算與安排,前後動用數千人手,數以萬計的類似於官府海捕公文一般的買凶黑榜,在同一個晚上,散播到了天下幾乎所有的州府縣城中的各個角落。

    絕世雙惡這項無比瘋狂的壯舉,再次刷新了世人對於瘋狂二字的定義極限。

    無論是傳單規模、遍及天下的投放範圍、懸賞金額之龐大駁雜還是黑榜中內容之與眾不同,都唯有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句名言來形容。

    陸天祺早已記不清自己上一次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當他看了無名與程懷寶精心炮制出的這張買凶黑榜時,他竟抑制不住內心的笑意,發自心底的笑了出來。

    “天才!這種瘋狂的事情你們兩個小子也能幹得出來?確實是天才!”陸天祺邊笑邊搖頭感嘆,眼神不自覺又落在了手中這頁雖有些滑稽,卻十足陰險絕毒的紙上。

    只見其上寫道︰

    雙刀門,貫正道名門之名,卻行橫行霸道之實,無故進犯漢中幫,殺傷無辜良善無數,制造人神共憤之漢中慘案。

    余無名、程懷寶雖有心替死難兄弟報仇,苦於實力不濟,特備下重金,請俠名威加海內的俠客殺手堂主持公道,特發出黑榜公告天下,懸重賞討伐雙刀門。

    取首惡秦勝首級者,重賞白銀五萬兩。

    取雙刀門三大長老首級者,賞白銀三萬兩。

    取雙刀門任一長老首級者,賞白銀一萬兩。

    取雙刀門堂主分堂主首級者,賞白銀五千兩。

    取雙刀門有名有號高手首級者,賞白銀五百兩。

    取雙刀門一般弟子首級者,賞白銀五十兩。

    取雙刀門伙夫雜役首級者,賞白銀一兩。

    取雙刀門圈養雞犬首級者,賞大錢二十枚。

    目標惡人與狗之肢體亦可獲得賞金,手臂與大腿,可兌人頭兩成賞金,五官任一可兌半成賞金。

    以上賞金,由俠客殺手堂全權負責,一經核實目標身份,立即給付。賞金先到先得,單個目標謝金以人頭價為總數,扣完為止,恕不另贈。

    整頁紙的最後一行,是由朱砂所寫,觸目驚心的一行紅字。

    鄭重警告︰有濫竽充數妄圖渾水摸魚者,後果自負!

    而與這張買凶黑榜共同出現的還有另外一頁紙,上寫俠客殺手堂的公告︰

    雙刀門於庚子年甲申月無故攻打漢中幫,殺死殺傷無辜百餘人,查實無誤。

    俠客殺手堂受苦主無名、程懷寶委托,秉持江湖公義,特做公告如下。

    一、此事雙刀門理屈在先,苦主無名、程懷寶有權討回公道。

    二、俠客殺手堂只做仲介,決不介入雙方斗爭之中。

    三、俠客殺手堂抽取賞金一成以為紅利。

    下面是領取賞金的方式,俠客殺手堂不愧是殺手行裡的天下第一,所留方法可最大限度的保護自身與領賞人的隱秘性,不會被有心人查到絲毫蛛絲馬跡。

    公告的背面印了一個俠客殺手堂獨特標記,這個象征著死亡與正義的標記,江湖之上絕對無人膽敢仿冒。

    陸天祺面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眼眸之中的光芒卻愈漸冷森,久久方道︰“好一招借刀殺人的絕戶計,換了本尊是那秦勝,也要不知如何應對,你們兩個小子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幾乎在陸天祺拿到這張黑榜的同時,三教四門的掌教門主們也都看到了。

    與陸天祺的表現不同,這些站立在江湖權力巔峰之上的大人物們,一個個的面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他們早就知道無名與程懷寶任性妄為,卻萬萬沒有料到這兩個小子竟然無法無天到這等境地,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作出如此離經叛道的瘋狂之舉。

    然而真正令他們心驚的,卻是隱藏在這張薄紙之下的一些東西。

    試問要想將數量如此巨大的買凶黑榜,在一夜之間神不知鬼不覺的分發到天下各地,這需要多麼龐大的組織與勢力才能做到?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除了玄青觀、圓守寺與聖人谷這三大巨頭外,便是四門的勢力,也未必能夠完成這項龐大繁復的工程。

    想到了這一點,每一個掌門心中都有點寒氣上冒。

    他們自然也不會忽略黑榜中透露出的另一個嚇死人的消息。

    殺手行當中被當作神仙一般存在的俠客殺手堂竟然同絕世雙惡湊在了一起。

    作為一個屹立數百年不倒,且一向以公正俠義著稱的超級殺手組織,只要不是傻子,任何一個江湖人都清楚俠客殺手堂的份量有多重。

    不只是因為俠客殺手堂數百年來從未失過手,還有他們在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俠義之名。

    得到了俠客殺手堂的支持,無名與程懷寶從此徹底洗脫了二人身上的絕世惡名,結合前一陣子挑戰舊勢力的急先鋒這等傳言,兩兄弟終於扳回了一直以來所處的輿論劣勢,同三教四門站在了同樣的高度上。

    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一場動亂,成了令這些江湖巨頭們傷透腦筋的一樁難題。

    即使雙刀門已然盡可能高的估計了未來將要面對的亂局,卻仍然低估了這張買凶黑榜蘊含的無盡危險。

    有句老話叫錢能通神,這話雖然誇張,但確確實實的說出了一個道理。

    江湖上有的是亡命之徒,只要有足夠誘惑,王母娘娘的屁股都敢去摸上一摸,每年各地官員進獻給天子的皇貢之中,最起碼有近一成會被盜匪半路截走。

    皇帝都敢搶,雙刀門又如何?

    重賞之下,無數心懷叵測的江湖人悄悄踏上了趕奔德安府的道路,德安府內的酒樓、茶館與客棧這類的買賣彷彿突然之間便紅火了起來,到處都是雙眼冒著怪芒怎麼看都非善類的大漢。

    府城之中已然如此,何況是坐落在府城之外的雙刀門總堂。

    雙刀門的總堂建在德安府府城北郊外的麒麟山,距府城有十八裡路。

    無論白日黑夜,麒麟山中總有影影綽綽的人蹤閃現,明顯是來踩盤子探路的人。

    雙刀門上下郁悶到了極點,各路牛鬼蛇神大會德安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所為何來,偏偏頂了名門正派這頂大帽子,在沒有一個正當理由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對這些來者不善的家伙做什麼。

    而這些牛鬼蛇神也吃準了雙刀門這個弱點,明目張膽的在德安府到處閒蕩,伺機而動。

    如此一來秦勝先前那個遭到大多數人反對的撤除分堂的決定現在看來倒成了先見之明,少了許多被人偷襲暗算的機會。

    雙刀門下所有弟子都被嚴令不得擅自外出,整日聚在總堂之中苦練武藝,每次出外采買各種物資,皆是大隊高手護送。

    在總堂的布防上更是加了十萬分小心,防毒、防火、防偷襲、防暗算,草木皆兵不過如此,對於一向驕橫慣了的雙刀門上下而言,簡直感覺窩囊到死。

    不過雙刀門又豈是坐困愁城、束手待斃的主,既然用江湖手段無法解決問題,迫不得已也只得動用官家這條門路。

    秦勝趁夜親自拜訪了與他交情頗深的德安府知府大人,然而令他大出意料的是,一向給足他面子的知府大人這次竟然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他提出的這個對雙方都有利的提議。

    直到他臨走時,知府大人才面色凝重的向上指了指,點醒他道︰“有人通了上面。”

    回程時,秦勝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秦勝走後,知府再次拿出當朝宰相那封親筆手書,困惑不已的又重讀了一遍,他怎都無法理解位及人臣的當朝宰相,怎會介入到江湖人的爭斗之中。

    然而筆跡與印信都確真無疑,他雖疑惑不解,卻也不敢違抗。

    由於各路牛鬼蛇神的齊聚,雙刀門原本遍布德安府的完備情報系統幾乎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功效。

    來的人太多了,有名的沒名的,且絕大多數江湖人皆是易容化裝,根本無法辨明身份。

    無名與程懷寶此時悠閑的走在德安府城的街頭,兩人甚至沒有作太多的改扮,只是各自在唇上貼了一抹濃須。

    程懷寶的一雙虎目掃過街上眾多滿臉橫肉閑蕩的大漢,臉上泛起一抹邪笑感嘆道︰“銀子可真是好東西啊!老子扔出了一座銀山,就不信砸不死雙刀門那群雜碎。”

    無名淡淡的哼了一聲,徐徐道︰“乾柴足夠多了,該是我們點火的時候了。”

    程懷寶的眸中殺芒一閃而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雙刀門的閉門不出策略雖然消極,卻是當前最穩妥也最安全的方法,即使是鼎盛時期的魔門,也沒那個本事強攻雙刀門的總堂,何況是那些為利而來的閑散江湖客。

    這情勢像極了一群饑餓的老鼠面對整個身子都縮在厚實龜殼裡的烏龜,想吃卻沒有下嘴的地方。

    不過烏龜總有渴了餓了要吃喝的時候,雙刀門總堂之中聚集了九百餘名弟子,每日消耗糧食近兩千斤,因此每隔十天半月便要出外采買糧食的大隊人馬,便是烏龜唯一伸出頭來的時候。

    真有膽大不要命的江湖人。

    雙刀門每次出動的運糧隊,足足有百多號高手,可如此強橫無匹的陣容,卻仍不能嚇阻一些財迷心竅的人。

    兩次采買糧食的途中,皆遭到了零星的騷擾襲擊,偷襲之人藏身在暗處,采取打了就跑的戰術。

    當然,只要露了形跡,很少有人能夠逃得脫雙刀門數十號高手的追殺,五個頗有名氣的江湖浪客變成了屍體,屍體被交到了官府衙門,知府大人顧著老交情的面子,將五具屍體做盜匪論處,懸屍於城外。

    這是雙刀門給所有妄圖獵虎謀皮的江湖人一個血的警告。

    什麼叫亡命之徒?用一句形象的話說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的人。

    雙刀門示威的殺戮不但沒能震懾住這群亡命之徒,反而激起了一些亡命徒的火氣。

    不過亡命徒不等於是不要命的傻子,一些有心計的人開始拉人入伙,人多力量大,這道理誰都知道。

    就這樣,極短的時間內,在共同的利益驅動下,一個個臨時搭湊起來的小組織小團體迅速建立起來。

    誰都知道與雙刀門硬拼是死路一條,也因此所有人都在絞盡腦汁的想著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沒人會妄想全殲運糧隊,能弄到其中的幾個人頭便足矣。

    能在這等險局之中被派出來的,都是有名有號的高手,一顆人頭最少的也值五百兩銀子,莫說人頭了,便是剁下一條胳膊或大腿來也行啊,一百兩銀子,足夠在花花世界裡玩樂一陣了。

    更有些野心十足的,直接將目標指向了領隊的長老,一顆人頭一萬兩,做了這一票便可以安享一輩子榮華富貴了。

    所有居心叵測的人都在等,等待著烏龜下一次伸出頭來。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練武的人比照常人而言,個個都是能吃到極點的飯桶,如此就可以想像了,雙刀門要滿足門內九百多個飯桶的肚子,絕非一件易事。

    一次采買來兩萬餘斤的糧食,才只支撐了十多天便又見底,沒有奈何,只得再次派出一長串購糧車隊。

    二十輛騾車在一百名雙刀門高手的護送下,緩緩駛出了總堂大門,順著平緩的山路,浩浩蕩蕩向府城進發。

    走在隊頭領隊的,正是三大長老之一的撼天雷公孫天祥。

    所謂的三大長老,並不是說雙刀門只有三個長老,而是指十八位長老中最德高望重為江湖人所知的三個。

    在雙刀門內,這三大長老具有莫大的權威,關鍵時刻足以左右門主的決定。

    公孫天祥這老頭脾氣火爆至極,信奉以殺止殺,也是雙刀門裡力主大開殺戒以儆效尤的代表人物,這次親自出馬,便是要借機會親手殺幾個財迷心竅膽敢惹上雙刀門的混蛋,先出一口惡氣再說。

    他就不信,殺十個八個或許沒人會怕,可要是殺上百八十個,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膽敢來捻雙刀門的虎鬚?

    實際上這一次的購糧車隊與以往兩次不同,乃是精心設計的一次剿殺行動。

    身為在德安府經營了數百年時光的地主,雙刀門五門之首的威名豈是浪得虛名。

    早先的隱忍,正是為了讓這些牛鬼蛇神輕敵大意,不如此又如何將他們從陰暗中引誘出來,又哪來的借口加以剿殺?

    雖然大量江湖人的湧入給雙刀門整個情報系統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但經過最初的一陣忙亂之後,這個緊密周全的情報網便重又發揮出了它應有的效率。

    一些重點的活躍分子與問題人物,全在有效的監控之中,根據大量的線索分析,雙刀門主管情報的龍目堂堂主密刀龍輝掌握了有幾撥實力不俗的臨時小團體即將對購糧車隊發動偷襲的確切情報。

    對於雙刀門而言,近來德安府的形勢就彷彿一群老鼠肆無忌憚的在他們這只大貓的地盤上橫行,這份窩囊透頂的感覺早就讓縱橫天下的雙刀門上下憋了滿肚子的火氣,若不是顧忌著那塊名門正派的大招牌,早大開殺戒亂殺一通了。

    然而除了憋氣窩火之外,雙刀門的高層卻還有一成高興。

    雙刀門不缺高手,缺的是經歷過凶危險阻的考驗歷練,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6:42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超級買凶計劃(二)

    眼前這等亂局對於門內的年輕弟子而言,豈不正是最好的歷練?

    而事實也正如他們的所料,短短的一月時間,原本囂張跋扈的這群少爺高手,現如今各個都長進了不少。

    當然,局勢雖亂,秦勝等卻並未太過擔心。

    雙刀門面對可怕的魔門仍能屹立數百年不倒,區區一群財迷心竅的江湖散客,又能算得了什麼?簡直就是專門送上來給雙刀門練兵的。

    畢竟綿羊再多,也不可能鬥得過老虎。

    真正令秦勝擔心的,是隱在暗中窺視的絕世雙惡,這兩個小子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接到龍輝的稟報,秦勝當即決定派出購糧車隊,他已對眼前的狀況感到了有些不耐,決心快刀斬亂麻,盡早將這些聞到腥味的蒼蠅趕出德安府。

    從雙刀門總堂至德安府府城,要走五里山路,前兩次車隊遇襲,都是在山道之上,偷襲的人射出幾只暗箭後企圖借密林逃遁。

    無疑那五具屍體提醒了所有人,想借山林逃脫熟悉地形的雙刀門高手的追殺,根本就是妄想,因之這一次車隊平安的走過了這五里山路,沒有絲毫事故發生。

    下了山,走上寬敞的官道,公孫天祥不但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加警醒了。

    類似他這樣闖了幾乎一輩子江湖的老人精,是不可能犯輕敵的錯誤的,一甲子的江湖經驗豈是假的?

    敢來惹雙刀門,敵人事先必已經過周全謀劃,放棄了多一線逃脫機會的山林而選擇在平原官道上襲擊,一定另有出人意料的計劃。

    沿途平野無垠,高梁已經收獲,棗子已經落盡,田野中已不見作物,唯一的青綠,是桑田和麻田。

    路旁的行樹有榆有柳,也有樹冠如蓋的槐樹,走路的人不至於受到烈日的煎曬。大車過處,道上塵埃飛揚,在車隊後面斷後的人,注定了要受點活罪。

    落在隊尾壓陣的風雲刀吳宇華年約五十,國字臉上永遠都是一片沉穩,他在同輩門人中排行第四,任雙刀門孝感分堂的堂主。

    雖然他的職位只是一個分堂堂主,實則在雙刀門中卻是威信極高的人。

    經過數次正魔大戰歷練且表現不俗的他是雙刀門中少數幾個能對門主秦勝地位構成威脅的人物之一,也因此秦勝才會有意將他貶到距離府城最遠的孝感縣做分堂堂主。

    在後面戒備的吳宇華,看到後面一里左右,塵埃漸散的官道轉向處,跟來一匹健馬,騎士穿一襲褐短衫,戴了遮陽帽。

    相距太遠,看不出身形相貌,坐騎並不雄駿,速度不緊不慢,剛好與車隊相當。

    眉頭一蹙間,吳宇華心道︰“若是踩盤探路的,這人忒也大膽了。”

    車隊又向前行了一里餘路,始終吊在後面的那一騎忽地加速了,蹄聲陣陣,迅速接近了車隊隊尾。

    吳宇華淡淡一笑,毫不緊張。

    開玩笑!

    哪怕是大魔頭陸天涯復生,這麼衝上來也是找死。

    蹄聲愈來愈近,漸漸的雙刀門的人已能看清這騎客的面容。

    這是一個相貌很是猙獰的大漢,橫眉暴楮,獅鼻闊嘴,虯須滿面,露在短袖外的粗壯手臂,足有常人大腿那麼粗,筋肉虯扎,誇張嚇人。

    吳宇華身邊一個中年高手低聲道︰“吳師兄,此人匪號賽金剛,名叫蔣鐘,是山西平陽府一帶有名的大混混,外功火候不錯,接近二流高手的水準。”

    吳宇華點點頭,卻未說話,心中忽的生出一絲感慨︰“若是往日,給這個橫行地方的痞棍一百個膽子,也絕不敢在雙刀門一個尋常弟子面前如此囂張。可如今這等下九流的玩意,竟敢當著上百雙刀門高手做出如此挑釁似的舉動,實在可惱可恨。這一切還不都因為絕世雙惡那兩個混蛋!”

    疾馳的馬匹在距離車隊隊尾約百五十丈距離時忽然停住,賽金剛蔣鐘沖著隊尾回視的幾個雙刀門高手齜開一口老黃牙,現出一陣獰笑。

    幾名雙刀門的高手重重的哼了一聲,一個年約二十一二的年輕弟子道︰“吳師叔,讓弟子過去拆了那廝的骨頭。”

    吳宇華心中生出了老一輩共同的嘆息,這些年輕弟子實在太缺乏歷練了,緩緩搖頭,語重心長的開導道︰“林兆峰,這麼一個下九流的混混竟敢在咱們雙刀門百多高手面前如此挑釁,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林兆峰一怔的當口,吳宇華又有意的講解道︰“他離我們百五十丈距離,若他縱馬而逃,即使你的輕功身法快過他那匹駑馬,數里以內也休想追上。他的黨羽只需半路埋伏,有心算無意,你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機會逃得性命。”

    林兆峰被說的啞口無言,眼望著後面那個蔣鐘抬手比劃了一個更加侮辱性的手勢,雙目之中幾乎冒出火來,咬著牙道︰“師叔說得對,弟子受教了。可咱們便這麼眼看著這下三爛的東西在後面耀武揚威不成?傳之於江湖,雙刀門的聲威何存?”

    吳宇華的臉上泛起一個陰沉的笑意,淡淡道︰“兆峰不要再說,我們的任務是護送購糧車隊的安全,其餘皆不用管。”話音稍頓,發覺身周幾個年輕弟子盡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憤怒神情,才又點醒了一句道︰“一個跳梁小丑,豈能損我雙刀門威名分毫,你們只管看著就行。”

    能被雙刀門選來出這趟任務的,自然都是門裡的重點培養對象,豈有傻瓜?盡都聽出了吳宇華話中之潛意,強自壓下心頭的火氣,悶頭前行。

    賽金剛蔣鐘傻了眼,怎的一向囂張跋扈的雙刀門今日做起了縮頭烏龜?可問題是如此一來後面的計劃豈不是完全落空了?

    雙刀門異常的應對令蔣鐘心中又驚又懼,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了許久方狠狠一咬牙,撥馬而去。

    順著官道飛馳一陣,路過一片桑田時蔣鐘忽的帶住馬韁,他的馬方自停穩,路邊的桑田之中忽的冒出二十余條彪悍人影。

    其中一個年逾四十面色陰沉的中年大漢冷冷問道︰“蔣鐘,要你引來的人呢?”

    蔣鐘面色蒼白,顯對此人甚是畏懼,慌道︰“陳爺,小的確確實實照您吩咐的去引雙刀門的人了,可是……可是他們卻沒有跟來。”

    這位陳爺陰惻惻的道︰“若你真的依足了老子的吩咐,就憑雙刀門那群眼高於頂的鳥人,豈有不上鉤的道理?說!你小子是不是心裡怕了,根本就沒去!”

    “天地良心!陳爺,我蔣鐘騙誰也不敢騙到您老人家的頭上啊!我……我真的去了。”蔣鐘臉上已現汗影。

    陳爺的臉上泛起一絲令人心寒至極的笑意,將頭轉向身旁的幾個大漢,悠閑問道︰“你們信他嗎?”

    還沒容旁邊的人答話,遠方忽然響起一聲充滿了驚慌味道的尖嘯,那是警哨的告急嘯聲,顯示有大群高手蜂擁而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陳爺雙目中銳芒暴射,身形陡閃,瞬間劃過兩丈距離, 的一聲悶響,蔣鐘壯碩的身子橫飛而起,摔落在一丈外,圓睜的雙目中猶自留有死前那一瞬間的不甘與恐懼。

    陳爺仿佛捏死了一只螞蟻一般行若無事的冷冷道︰“辦事不力,死有餘辜,走!”

    二十餘條大漢,在這個陳爺的帶領下,亟亟如喪家之犬,迅速竄入桑田深處。

    沿著田壟一通狂奔,陳爺忽的咦了一聲,疾沖的身形倏然站定,對著前方的樹林冷喝道︰“林子裡是哪邊的朋友,現身見見吧。”跟在他身後的二十多條大漢顯然沒有絲毫察覺,站定後二十多雙怪目驚疑不定的望著前方的樹林。

    林中傳出一個淡漠的聲音︰“果然不愧是血魂掌陳天龍。”隨著這聲音,三十餘個背負雙刀的漢子無聲無息的自樹林之中行了出來,為首的一人正是霸刀田英。

    今日的行動之於雙刀門而言就像一場圍獵,以購糧車隊為餌,通過精準的情報支持,共派出了三支實力強大的獵殺隊,獵殺一切對雙刀門有敵意的江湖人。

    為了今日這次圍獵,雙刀門可說做足了準備,幾乎出動了近一半的實力,務求以雷霆打擊震懾住所有妄圖渾水摸魚的江湖貪心客。

    何況在鄉野無人之處,便再不用怕什麼濫殺無辜的罪名了,殺了之後冠以防衛之名,將屍體隨便一埋,不會有任何後患。

    田英的雙目中噙著一絲殺芒,直射陳天龍的面上,冷冷道︰“陳天龍,膽子不小敢來算計我雙刀門。”

    血魂掌陳天龍,橫行天下的獨行盜,為人凶殘狠毒,作案無數殺人如麻,是江湖之上出了名的狠角色。

    面對霸刀田英這等級數的高手,陳天龍面上不見絲毫緊張,反而淡淡一笑道︰“霸刀田英,別以為雙刀門的嗓門大說起話來便硬氣,你有啥證據說咱爺們要算計雙刀門?咱就不興是來德安府游玩來的?”

    田英目中殺芒大盛,背上雙刀倏然在手,無儔氣勢登時將五丈外的陳天龍籠罩其中,聲音冷如玄冰道︰“少賣弄你的口舌了,這裡就是你陳天龍的葬身之地,殺!”隨著震耳欲聾的一聲大喝,田英人刀合一,雙刀似兩道劃過長空的匹練一般,飛斬向五丈外的陳天龍。

    與此同時,另外兩支獵殺隊也已展開了行動,計劃襲擊購糧車隊的幾個臨時小團體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即使知道另有專門的獵殺隊在前後保駕,公孫天祥依然不敢有絲毫怠慢,一雙老眼之中始終閃爍著警惕的精芒,掃視著身周的一切。

    聲勢浩蕩的購糧車隊繼續不緊不慢的在官道上行進,在官道上行腳的路人紛紛避讓。

    官道前方忽然駛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年輕漢子,這人似有急事,手中鞭子連揮,車速極快。

    公孫天祥一雙老眼中閃過一道冷芒,抬手一指那輛馬車,口中淡定道︰“張宏,王廉。”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年約三十的壯年漢子陡然飛身而起,身形連閃直迎上前,攔在了馬車的前方。

    趕車漢子眉頭一蹙,急忙緊拉韁繩,不待馬車停穩已然不耐的喝道︰“你們好生無禮,為何攔住我的去路?”

    叫張宏的雙刀門弟子面泛冷笑道︰“停車接受檢查。”

    趕車漢子怒道︰“你們不是差役捕快,憑什麼要查我的馬車?”

    兩個雙刀門弟子單手扶刀緩緩向前靠近,兩雙警惕的眼眸緊緊地盯在趕車漢子與馬車低垂的門簾上,叫王廉的人道︰“識相的便別再廢話,檢查完了你便可以繼續上路了,把你手中的鞭子放下,雙手放在膝上,千萬不要妄動,否則後果自負!”

    趕車漢子怒目而視,卻懼於對面兩人的沉凝氣勢,終於恨恨不已的將馬鞭放在身側,雙手也依言置於膝上。

    張宏與王廉不愧是經過無數江湖血腥搏殺考驗的精英弟子,並未因趕車漢子的順從而放鬆絲毫警惕,皆已將各自氣勢提至巔峰,緩緩靠近馬車。

    公孫天祥滿意的點點頭,不放過任何教育門中弟子機會的他指著張宏王廉對身旁的幾個年輕的徒孫道︰“看到你們張、王二位師兄的表現了嗎?好好學著點,在江湖上行走,任何一點大意都是致命的。”

    身臨其境的言傳身教永遠都要比空泛的說教令人信服百倍,幾個平日裡驕狂的年輕弟子認真地點頭道︰“師伯祖放心,徒孫們明白了。”

    公孫天祥淡笑著點點頭,只要給這些年輕弟子足夠的歷練機會,將來成就不可限量,雙刀門未來的繁榮昌盛,基礎一定要在這時打好。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6:48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腥復仇(一)

    張宏與王廉緩緩走到車轅處,兩人幾乎同時將雙刀抽出握在手上,隨著閃電般的撤刀動作,四股迫人心神的刀氣分指趕車漢子與馬車之內。

    這等突如其來的試探最是靈驗,毫無防備之下只要練過武的人立時便會做出反應現出原形。

    然而趕車漢子卻恍如未覺,雙目始終憤恨的望著兩人。

    張宏與王廉方自松了一口氣的當口,一個意念閃電般的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之中︰“若是尋常人,怎麼可能在自己的無形威壓下如此鎮定?”

    就在他們剛剛感覺不好,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的一刻,異變發生了。

    一股可怕至極點的刀氣瞬間將低垂的馬車布簾絞得粉碎,一柄閃爍著妖異紅芒的長刀似來自天外的一抹飛虹,疾劈向靠右的王廉頸項。

    幾乎在布簾破碎的那一瞬間,趕車漢子的目中忽的閃爍出兩道耀目紫芒,隨著疾動的身形前衝,一雙鐵手倏然揮出,攻向張宏。

    張宏與王廉不愧是雙刀門中的精英弟子,於頃刻之間同時做出反應,四柄鋼刀耀出一片璀璨刀罩,護住了自己周身要害的同時,犀利的反擊已然展開。

    然而兩人自以為攻守俱佳的完美應招卻犯了一個高手最不該犯的錯誤,他們錯估了對手的實力。

    “噹”的一聲巨響!

    王廉封擋的左手刀斷成兩截,頭顱高高飛起,滾落在地,頸腔之中鮮血似一道血色噴泉一般狂噴而起,丟了頭的身形搖晃兩下方徐徐躺倒,手腳兀自抽搐不已。

    張宏更慘,雙手手腕猛震間,漫天刀芒倏然消散,雙目中射出兩道恐懼的光芒,死死的盯著牢牢握住自己兩柄鋼刀的那兩只毫發無損的鐵手。

    “無名!”

    這是張宏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個念頭,帶著一臉恐懼與不可思議摻雜在一起的復雜神情,胸膛被生生抓出一個大洞的他緩緩萎頓在地。

    無名單掌猛拍車轅,雄壯虎軀陡然飛起,冷洌的聲音飄在空中︰“小寶,走!”

    程懷寶也不稍慢,整個人似一只大鳥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瀟灑到極點的落在了無名的身側。

    兩個偷襲得手的小子甩開各自的飛毛腿,以傲視天下的迅疾身法,轉眼間已沖出了十餘丈遠。

    眼見害死寶貝孫子的兩個大仇人在自己眼前殘忍擊殺了兩名晚輩,脾氣火爆的公孫天祥直氣得目眥欲裂,大喝一聲道︰“兩個小賊拿命來!”飛身而起,人在空中雙刀出鞘,腳才點地,身形又出現在了三丈外。

    極度的氣怒之下,這老家伙真的玩命了,竟用上了最是損耗功力的絕世輕功縮地成寸。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雙刀門上下一見絕世雙惡陡然現身殺死同門,真的各個紅了眼睛,都不稍慢,紛紛展開身法向著絕世雙惡逃竄的方向追去。

    就在大隊人馬追過無名兄弟遺棄的馬車之時,異變再起……

    “轟”的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馬車在一團巨大耀目的火球中粉碎。

    首當其沖的便是離馬車最近的六七名雙刀門弟子,連聲慘叫都未及發出,便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撕的四分五裂,不成人形。

    無數燒得通紅的三角鐵砂自爆炸核心四散飛射,方圓十丈以內的雙刀門弟子盡被打成了篩子,渾身血洞。

    所有人皆被眼前這等地獄般的血腥場面驚呆了,連追得最快的公孫天祥皆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身形扭成一個可笑的姿勢,怔怔的回頭望著,而那些沒經過真正歷練的年輕弟子們更是幾乎已到了手腳癱軟的地步。

    親眼目睹慘劇發生的風雲刀吳宇華渾身戰栗,猛然大喝道︰“愣什麼?還不快救人!”

    幸存的雙刀門弟子顫抖著雙手,開始撿拾起滿地血腥中殘肢碎肉,少數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年輕弟子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然而就在這時,本已逃遠的無名與程懷寶竟又跺了回來,站在三十丈外,程懷寶一臉快意的邪笑,扯開他那無敵大嗓門,聲震長空道︰“雙刀門的雜碎們,這才是剛剛開始,爺爺來報仇了,你們在漢中府欠的債,到該還回來的時候了!”

    已經無法再用憤怒這個簡單詞匯來形容在場的雙刀門弟子的心情了,熊熊怒火燒穿了所有人的胸膛,即使一向穩如泰山的吳宇華此時也被氣的虎軀亂顫。

    公孫天祥仰天大喝一聲,高大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似一股颶風一般掠向無名與程懷寶。

    吳宇華眼中精芒亂閃,雖於極度憤怒之中,卻仍察覺到了絕世雙惡似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高聲喝道︰“張至陽、王文龍、於成風、藺飛雨四位師弟立刻帶三十名弟子前去支援公孫師叔,決不能讓他老人家有失。”

    被吳宇華點到名的四個中年高手重重的點了下頭,領著三十個高手匆匆追著公孫天祥的背影飛馳而去。

    吳宇華猶自不放心的望了遠去的眾多門中弟子的背影一眼,又點了三名弟子,吩咐他們前去找尋附近游蕩狩獵的獵殺隊,讓他們迅速前往支援,這才帶著剩餘的弟子繼續收拾現場。

    最終統計出傷亡人數,說慘真慘!十條人命,重傷七人,輕傷九個,而無名與程懷寶卻僅僅付出了一輛馬車作為代價。

    購糧之行已不可能繼續,吳宇華一臉凝重悲愴的帶人趕車走上了回頭路,只是本來買糧的大車,上面卻堆滿了碎屍與重傷弟子,好不淒涼悲慘。

    公孫天祥仿佛發瘋了一般,毫不惜力的玩命展開身法,舊仇又添新恨,誓要將前面那兩個萬惡小賊碎屍萬段。

    無名與程懷寶稍稍大意了片刻,已被這老家伙追至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離,兩兄弟對望了一眼,腳下終於使出了全力,速度瞬間提高到一個令人瞠目的地步。

    公孫天祥雖然拚盡了老命,再想拉近半步距離,都成夢想。

    無名百忙之中回頭觀瞧,發覺除了緊跟身後的這個老頭之外,其余一眾支援而來的雙刀門弟子已然落下很遠,不禁眉頭一蹙,強行壓氣傳聲道︰“小寶,腳下放緩。”

    程懷寶立時會意,兩兄弟腳步同時緩了下來。

    縮地成寸身法最是消耗真氣,以公孫天祥七十年的深厚功力狂馳了十裡路也已有乏力之感,正自有些灰心喪氣之時,忽見前方兩個小子身法陡然變緩,以為對手力盡,心中狂喜,陡然加力,身形更疾更快,轉眼便已追近至只有幾丈距離。

    公孫天祥目中精芒大盛,雙刀一錯便待施展以人御刀的無上絕技飛斬前方兩個小賊,然而就在他凝聚全力,絕招將發而未發的這一刻,前方亡命飛逃的無名忽的頭也不回的甩手射出一支力道強勁的弩箭。

    公孫天祥大失意料,倉促間猛然變招,本是斬人的絕招卻浪費在了那支個頭不大卻絕對致命的弩箭之上,刀風過處,精鋼打造的尺長弩箭化為碎屑,而老頭疾進的身形卻不可避免的緩了下來。

    公孫天祥肺頭險些氣炸,不甘心的怒視著又逃遠了十丈距離的兩個死仇小子,面目扭曲至猙獰可怕,腳下猛緊,重又追了上去,顯然老家伙已被無邊的怒火徹底燒去了理智,便是絕世雙惡逃到天邊,他也要窮追斬殺才肯罷休。

    公孫天祥急,無名與程懷寶卻不急,速度始終保持著不緊不慢,身後老頭追近了便是一弩射過去,將距離重又拉開,直待那三十四個支援而來的大隊雙刀門高手盡皆逼近至二十餘丈了,兩兄弟才彼此交匯了一個默契的眼神,速度突又加快少許,猛然鑽入道旁的一座樹林。

    公孫天祥早已橫了心誓要將絕世雙惡斬於刀下,沒有絲毫停頓便尾隨著一頭沖入樹林。

    落後在他身後數丈的王文龍大叫道︰“公孫師伯逢林莫……”聲音嘎然而止,再喊下去人都跑沒影了,這位師伯的火爆性子他們太了解了,四個領頭弟子相視苦笑,也帶著大隊人馬沖入林中接應。

    若說在平地奔逃,世上還有人能夠超過無名與程懷寶,但到了山林之中,可就完全是這兄弟倆的天下了,竄高躍低,兩兄弟的速度甚至比在平地時還快了少許。

    全力向前飛趕,張至陽忽覺不對,百忙之中扭頭回望,只見除了自己四人緊緊跟在師伯公孫天祥身後外,其余那些弟子最近的也落後了數十丈,遠遠的只能在樹木間隙中看到一點人影。

    “壞了!要出事!”

    就在這個念頭方自在他腦海之中升起時,仿佛回應他這個可怕的預感,身後遠處忽的接連響起數聲瀕死慘叫。

    尖銳刺耳的慘叫聲終於令公孫天祥瘋狂的大腦冷靜了下來,憑他那麼多年的經驗,立刻判斷出自己中了前面那兩個小子的連環計,此時後悔已然晚了,老而彌堅的他目中閃過一絲恨芒,身形大異常理的奇異一扭,疾進的身形竟不可思議的沒有一絲遲滯凝頓的轉過身子,對著身後的四個師佷叫道︰“撤!”

    然而無名與程懷寶辛辛苦苦把他們引到這裡,豈會那麼簡單讓他們走了?

    就在五人轉頭向回狂馳時,旁邊的雜草叢中忽的冒出二十余條黑乎乎的人影,弓弦顫響間,二十余支由三石強弓射出的勁箭快的根本看不清箭影,夾帶著尖銳刺耳的勁風銳嘯,向著中央五人掃射而來。

    距離不到二十丈由強弓射出的勁箭攢射絕對是任何高手的噩夢,五人猝不及防,雖憑借著神妙神意倉促運刀撥箭,卻已不及,伴隨著令人牙酸齒癢的利箭入肉銼骨悶聲的,是張至陽等四人淒厲的慘叫。

    倒在地上的四人只餘彌留前的抽搐,每人皆身中三箭以上,護體神功幾乎沒發揮任何作用,勁箭入體直沒至箭羽。

    唯一還能站在當場的便只有公孫天祥,老頭縱橫江湖的一身超絕神功確實足以傲世,頃刻之間將射向他的六支勁箭撥開了五支,左肩所受一箭,及骨而止,足見其護體神功之強橫。

    此地埋伏的正是趙志南親自領隊的鐵血神武堂一班老兄弟,他們心中雖然驚訝於竟有人能憑手中刀劍力擋勁箭攢射,動作間卻沒受絲毫影響,強弓重又拉成滿月,第二只箭又再瞄上公孫天祥。

    就在這時無名與程懷寶悠閑自在的行了過來。

    程懷寶這壞小子一臉慣常邪笑,獨自向前走了數步道︰“老趙且慢動手,寶爺我有話問這老家伙。”

    一句話暫時讓公孫天祥避過亂箭穿心的死劫。

    “老家伙,貴姓大名?”這無賴一臉的輕蔑邪裡邪氣道,說話間他完全沒有發覺自己已走到了離公孫天祥只有六丈左右。

    公孫天祥雙目盡赤的瞪著程懷寶,其中蘊含的凶狠目光竟讓程懷寶這膽大包天的家伙也有些吃驚。

    驚變陡起!

    早已蒙了必死之心的公孫天祥身形突進,身隨長刀劃空而起,瞬間掠過五丈距離,刀光似電,那股無儔威勢足以與程懷寶的孤決一刀相匹敵的無敵刀勢直向程懷寶飛劈而去。

    犯了輕敵大忌的程懷寶終於知道那些死在自己孤決一刀之下的人死前是什麼感受了,一時不查之下,身體四肢在那無儔刀勢籠罩之下,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與此同時他又清楚無比,此時任何的反應都是徒勞的,絕無法抵擋對面這老頭瘋狂的一刀。

    趙志南等人齊聲大喝,二十餘支勁箭激射而出,然而這些沒練過內功的鐵漢又如何能夠跟上公孫天祥幾乎超出人類極限的極速動作,幾乎所有的勁箭盡皆落空,只有趙志南射出的那支箭沒入公孫天祥的後腰。

    然而單只這一箭,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公孫天祥集七十餘載神功之大成的無敵一刀。

    程懷寶心膽俱裂,雙腳拼盡全力,身形飛退。

    公孫天祥刀勢有若天河倒懸,仿佛無有窮盡一般,瞬間又將程懷寶飛退的身形籠罩其中。

    眼見程懷寶即將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而斃命於公孫天祥雙刀之下……

    就在這時,飛衝而至的無名情急之下一腳將程懷寶踢出兩丈開外,同時取代了程懷寶的位置,直迎公孫天祥仿佛能夠破開天地的一刀。 本帖最後由 withoutsun 於 2014-9-11 16:49 編輯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11 16:54

第九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腥復仇(二)

    “木頭!”飛跌而出的程懷寶心腸寸斷,可此時的他除了無盡的悔恨,卻只能眼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而沒有絲毫辦法。

    承受著公孫天祥無匹刀勢的壓力,無名默運有無之道,全力揮出破天神掌。除了破天神掌,他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功夫能夠抵擋如此可怕的一刀。

    關鍵時刻老天爺再次開了無名一個天大玩笑,他時靈時不靈的破天神掌在這等生死攸關一刻再次失靈了。

    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無名豈是甘心受死之人,明知不可能擋得住對手瘋狂的刀勢,他仍拼盡全力揮出了自己的一雙鐵拳。

    就在無名的血肉之軀即將與公孫天祥的無匹刀勢相交的那一瞬間,一道詭譎天下的白色身影倏然出現在了刀拳之間。

    在場數十人竟沒一人看清白魅是如何趕到,簡直就如妖魅一般憑空幻現似的。

    “嘭”的一聲震人心脾的巨震,有若颶風般強勁的氣流四溢。

    公孫天祥那仿佛能開天闢地的絕世一刀竟被白魅生生破去,猙獰的一張老臉上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被一股無法形容的陰柔巨力擊得倒飛三丈,方才摔落在地,那股極陰之氣迅即侵入內腑,一股鮮血逆喉而上,狂噴出來。

    程懷寶怪叫一聲,飛身撲上,手指似電連點公孫天祥十數處要穴,不過他不是殺人,卻在救人,無上太清罡氣隨指入體,瞬間護住了公孫天祥內腑要害。

    無賴不是瘋了,他只是覺得這麼死太便宜了這個該死一萬次的老家伙。

    與此同時,無名肝腸俱斷的大叫一聲“魅兒”,衝前一步,一把將搖搖欲墜的白魅緊緊摟住。

    白魅硬擋了公孫天祥集七十年超絕功力的無敵一刀,一雙玉臂上各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可怕刀痕,甚至連白森森的臂骨上,皆能看到清晰的裂縫,然而詭異的是,她的傷口之中竟然沒有一絲鮮血流出。

    無名一向缺少表情的臉上此時卻盡是惶然,紫眸之中一片晶瑩淚光,顫巍巍道︰“魅兒,你……你怎麼這麼傻?誰叫你跑來替我擋這一刀的?魅兒……”

    由於白魅出現的實在太過突然,無名拼命之下重逾萬鈞的鐵拳哪裡可能來得及變招,就這麼生生打在了她玉背之上。

    同時承受了前後兩股恐怖巨力的沖擊,即使是非人的白魅也禁受不起,她沒有似常人般鮮血狂噴,嬌軀忽然軟倒。

    程懷寶眼見無名眼中的淚花,心中的感受早已不能用悔恨來形容了,這一切都是由於他的大意造成的,他現在揮刀自盡的心思都有了,飛身縱到無名身旁,情急之下沙啞著嗓音叫道︰“木頭,她……她怎樣了?”

    無名朦朧的淚眼迷茫的望著白魅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絕世容顏,茫然的搖搖頭,紫眸中的淚終於順著眼角滑落,這一刻,他的心痛到了極致。

    “木頭你……你別這樣,要不……要不你揍我一頓好了。”程懷寶只想能做些什麼來減輕無名心中的傷痛。

    這時遠處埋伏擊殺了全部三十名雙刀門弟子的紀中、五惡人、耿天楚與武天林帶著各自人馬陸續趕了過來。

    見到眼前這等悲愴場面,方才全殲敵人帶來的興奮感立時消失無蹤,一個個靜靜的站在一邊,皆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趙志南緩緩走到無名身邊,輕聲道︰“啟稟殿主,我們必須要撤走了,雙刀門的援兵很快便會到來。”

    無名仿佛沒有聽到,一雙紫眸始終癡癡的望著白魅蒼白如紙的絕世容顏。

    趙志南眉頭一蹙,正待再說,程懷寶已伸手虛攔,虎目直視趙志南的臉龐,重重的搖了搖頭。

    趙志南輕輕嘆了口氣,退後兩步不再多說。

    就在說有人皆以為無名傷心過度已然失去了神智的時候,無名沙啞至極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寶,我們走。”

    話音剛落,無名已抱著白魅的嬌軀站了起來,再不發一言的向林子深處走去。

    他們撤走不久,雙刀門大隊支援人馬便趕到了,卻只看到渾身上下插滿了暗器的同門屍體,與旁邊地上用鮮血寫就的四個大字——血債血償!

    經過打掃收斂,隨在長老公孫天祥身後的三十四名高手盡皆亡沒,公孫天祥下落不明,雙刀遺落在現場,有可能已被俘走。

    雙刀門弟子將所有屍體與兵器收斂到騾車之上,這才懷著驚恐與悲憤交集的復雜心情,帶著滿身的血腥氣息,淒淒慘慘的走上了回山之路。

    公孫天祥位列雙刀門三大長老之一,幾乎可說是雙刀門精神象征之一,他極有可能被俘的失蹤對於雙刀門的打擊之大可說已到了傷筋動骨的程度,徹底引爆了自秦勝以下所有人胸中積蓄已久的怒火。

    雙刀門何曾吃過如此大虧?

    掘地三尺也要將絕世雙惡找出來宰掉,而救出公孫天祥更成為當務之急。

    如果真的讓公孫天祥被俘或被殺的消息傳出江湖,對於雙刀門聲威的打擊將是不可想象的。

    自魔門敗亡之後,雙刀門頭一次充滿了如此強烈至極的殺氣。

    是夜,雙刀門幾乎傾巢而出,將德安府城整個刷了一個遍,沒有人指望能在府城中找到狡猾無比的絕世雙惡,作為幫凶的那些財迷心竅的江湖人可倒了霉,成了他們宣洩胸中怒火的對象!

    在精密情報網絡的指引下,所有近一個月趕來的江湖人,盡被制住穴道押回總堂,稍有反抗,格殺勿論!

    這是一個血腥的夜晚,雖然秦勝明令不得濫殺,但是已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雙刀門眾多年輕弟子哪裡還管得了那許多?

    德安府平添了數十條為財而死的鬼魂,而被強制押回雙刀門總堂的兩百多人,則更加的倒霉了,每人皆飽受凌虐,進入囚牢之時都已被打得不成人樣。

    麒麟山中一處隱秘的山坳裡,玄聖殿下虎豹熊狼四衛約二百餘人藏身其中,可以說除了龍衛跟隨在如月如霜身旁保護,蛇兒與小鐘共同留在蛇谷練功外,玄聖殿全部主力盡皆聚集於此。

    雙刀門上下絕不會想到,他們大索德安府的最主要目標絕世雙惡,卻就藏身在他們鼻子底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處山坳是施成早年行走江湖時有一次在山中迷路意外發現的,位於山林深處,處於一片原始叢莽之中,距離雙刀門的總堂只有十余裡山路。

    最妙的是這座山坳中遍布許多大大小小的山洞,既可儲糧又可藏兵,實在是最佳的一處潛伏基地,當施成提起這座山坳時,無名與程懷寶二話不說密令如月悄悄的將大量的糧食與軍械兵器悄無聲息的潛送至這裡。

    經過近三個月時間精心準備,在雙刀門的感知以外,這處山坳囤積的干糧足夠二百人食用數月之久,成了藏在雙刀門鼻子底下的一處秘密基地。

    無名不發一言的抱著白魅回到這座山坳後,便將自己與白魅關在了屬於自己的小山洞之中,不許任何人進入。

    從未見過無名如此陰沉臉色的醜丫頭禁不住害怕的拉著程懷寶的袖子道︰“小寶哥哥,無名哥哥會不會出什麼事?”

    程懷寶臉上泛起一個令人心酸的苦笑,搖了搖頭,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悶頭發呆再不言語。

    傍晚時分,五個收獲頗豐的老怪物滿臉怪笑的悉數返回。

    他們收獲的是人。

    被他們帶回來的四個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人都是能從雙刀門獵殺隊眾多高手圍攻下逃脫而出可怕高手,其中就包括血魂掌陳天龍。

    從紀中口中得知了無名與白魅的情形,五個老怪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只是寬慰了程懷寶兩句,至於他們的寬慰有沒有效果,看程懷寶那張哭喪依舊的苦相便知道了。

    山洞之中,無名緊緊握著白魅的一只玉手,紫眸中充滿了令人心碎的淒然神采,怔怔的望著白魅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絕世嬌顏。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沒有體溫,甚至沒有一絲鮮血,無名已經絕望了,在他的眼中心中,天地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一片灰暗,除了眼前這個一身雪白的佳人。

    無名緩緩的躺下身軀,輕柔卻無比堅定的將白魅的嬌軀摟入懷中,山洞之中陷入一片絕然的寂靜。

    許久之後,無名虎軀劇震間,似觸電一般猛地坐了起來,雙目之中射出兩道驚詫到極點的紫芒,不敢置信的望著身下的白魅。

    她還活著!

    雖然沒有呼吸心跳,但無名卻絕對確定,白魅還活著。

    當他緊緊摟住白魅並躺的時候,心情一片死寂,陷入一種類似於佛門寂滅的奇妙狀態,就在這時,絲絲縷縷微不可查的極陰之氣透過與白魅緊握的掌心緩緩滲入,順著經脈流向紫極元胎,而紫極元胎在吸收了這股來自白魅體內陰胎的極陰之氣後,舒服至極的一陣顫動,同時不自覺地放出一絲純陽丹氣,順著經脈又從掌心傳回到白魅的體內。

    起初神智不甚清醒的無名並未察覺自己體內這個詭異到極點的氣機循環,但隨著這個循環往復,兩人間來往的陰陽二氣從原本的絲絲縷縷變為了涓涓細流,無名豈還會不覺?

    在無名激動至幾乎不能自制的熱切眼神中,白魅緩緩睜開了那雙如無暇寶石般璀璨的星眸。

    蒙蒙水霧再次遮擋了無名的紫眸,他緩緩伏下身來,厚唇在白魅如羊脂般白膩的臉上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輕柔的聲音顫抖著道︰“魅兒,你嚇死我了。”這時的無名再不是那個天崩地陷面不變色的石人,只是一個尋常的害怕失去愛人的癡情男子。

    無名那濃若有形的關懷化作一道暖流,流淌在白魅的心間,空洞的星眸中一陣異樣的波動,玉手緩緩抬起,撫上無名的面頰,櫻唇微張吃力的道︰“不……怕!”

    無名緊緊地握住那只冰涼的小手,心中對著虛無的老天發下了一生中最堅定的誓願,從今以後他再不會讓自己心愛的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不只是白魅,還包括千裡之外的姐姐、小邪兒以及常伴身旁的如月如霜兩姐妹。

    自然,程懷寶這個大無賴也算一個。

    白魅玉手微拉,又道︰“抱……我……剛……才……那……”

    她的話支離破碎,但無名卻輕易的聽懂了,緩緩俯身躺回到白魅的身旁,似方才那樣將佳人緊緊摟在懷中。

    兩人同時閉上雙目,用心感受著彼此氣息交匯中那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奇妙動人的感覺,竟都有些癡了。

    江湖之中不乏采陰補陽又或陰陽雙修的練功功法。

    但象無名與白魅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奇妙情形只怕當年創造了玄神元胎大法與魅影幽魄神功的兩位魔門前輩也絕對無法解釋。

    魅影幽魄乃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極陰之功,當白魅借助純陽靈藥之助順利渡過十一歲那場陰劫之後,丹田之中陰胎成形,身體在陰胎的作用之下漸漸開始發生改變,那時她時常的發狂便是神經承受不住這等改變而做出的一種宣洩。

    閉關兩載,白魅終於將魅影幽魄神功練至大成境界,陰胎完全成熟,她的身體結構也已被極陰之氣完全改變,常人賴以生存的血液徹底在她血管中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氣脈之中綿綿不絕的極陰之氣,在旁人眼中不可能達到的無上境界對於她而言卻只是呼吸那麼簡單。

    這時候的白魅已然超脫了人類的範疇,除了有一副絕世美人的外表之外,她幾乎已不能算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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