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明梟 作者:砲兵(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4-9-15 00:2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3 318835


內容介紹
       
  一個精通造假工藝大師穿越到祟禎二年,
    這是大明帝國最黑暗的歲月,
    內有飢民暴動,外有強兵壓境,
    看一個小人物,怎樣依靠自己的一雙手,
    在亂世中掙扎、生存,
    最後成為一個名震天下大明梟雄!
    (己有三百多萬完本小說《滿唐春》,人品保證,歡迎收藏推薦,砲兵出品,必是誠意出品)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5-8-14 08: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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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25
第一章 祟禎二年

               
        湖廣熟,天下足。

        這是一句諺語,說只要湖廣的稻子熟了,那麼天下的糧食就能富足,但是這個熟,是豐收的「熟」,若是歉收的「熟」,則要另當別論,陸皓山站在路邊的大榕樹下,看著田裡有些蔫蔫的稻禾,心裡不由暗罵一句:該死的賊老天,還嫌餓死的人不夠多嗎?

        現在是六月上旬,正是水稻灌漿的關鍵時期,灌漿是水稻一個非常重要的生長過程,全程大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灌漿的好壞直接影響到豐收與否,按照水稻的生長習性,這個時候需要大量的水來培育,可是田裡一點水也沒有,有些地方還有龜裂的痕跡,這天已經三個多月滴雨不下,田裡的百姓只能靠肩挑擔抬來灌溉,只為了儘可能減少損失。

        那麼多田,只靠人力,猶如杯水車薪,百姓臉上的皺紋猶如田裡的裂紋那麼多、那麼深,一臉的愁苦,家裡老少吃喝開銷,官府地主的稅賦,借的利子錢,都指著這田裡多刨點糧食去應付呢,可是田裡乾旱缺水,有經驗的農民都知道,這灌漿不好,那稻穀即使結出來,很多都是空的渣谷,減產歉收是不能避免的,能不發愁嗎?

        其實,不光田裡的百姓愁苦,站在榕樹底下陸皓山一樣愁苦。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突然從熟悉的現代穿越到古代,特別是還是穿越到一個多災多難的年代,換哪個都很難笑得出來,陸皓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到了祟禎二年,這是號稱大明帝國最黑暗的歲月,天災、人禍、內憂、外患讓這片肥沃的土地政局動盪,生靈塗炭,別說什麼錦衣玉食、三妻四妾的好日子,在亂世就是能活下去,混個肚圓就不錯了。

        不甘心啊,陸皓山一拳擊在榕樹上,想前世,自己可是頂尖的工藝大師,雖說是造假工藝,把一些東西做舊做成古董賣給那些有錢人、暴發戶大發橫財,僅僅二十二歲,那手藝已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就是一般鑑定師都分辨不出,平日開名車,住豪宅,玩嫩模,出入高檔會所,日子過得極為滋潤,可是現在呢,陸皓山有的只是苦笑,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一醒來就睡在一張破舊的床上,一個頭髮花白老頭正在喂自己喝魚湯。

        經詢問才知,這裡是湖廣永州府祁陽縣一個名為花田村的小山村,救自己的老頭和自己同姓,都是姓陸,是一個種田為生的農民兼半吊子赤腳郎中,在山裡挖草藥時發現高燒得昏迷的自己,找人把自己抬回來救治,經過近一個月的悉心照料,把自己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發個高燒還得養那麼久,陸皓山覺得,醫術水平是一個原因,另外就是營養跟不上,天天喝稀粥野菜,剛開始時不習慣,邊吃邊吐,以至病情加重。

        沒辦法,在這亂世,不餓死已經是祖宗庇佑了,聽說有些地方還有吃人的事,陸皓山一聽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交談得知兩人同姓後,陸老頭對陸皓山格外照顧,一來二去相處得有了感情,病好後,無家可歸的陸皓山就認了陸老頭做乾爹,收一個陌生人進村不太妥當,好在現在是明末,政局動盪,流民很多,都見怪不怪了,而陸老頭種田之餘施醫散藥,人緣還不錯,在得到里長首肯後,陸皓山得到在花田村落腳的資格。

        一陣晚風吹來,捲起地上枯草落葉,打旋舞動著,連帶著土路上的塵土也在夕陽的餘暉中揚揚灑灑,殘舊的石橋、破敗的房子,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在炎夏吹來這一股清風,本應是涼爽的,可是不知為何,陸皓山卻感到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大明已病入膏肓,大廈將傾,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小小的花田村暫時還是一方樂土,可陸皓山知道,政局只會越變越壞,用不了多久,李自成就會進入京城,把祟禎逼死在煤山那棵歪脖子樹上,然後是吳三桂引清兵入關,最後是義兵、清兵、地方勢力還有南明等相互傾軋,那時才是真正的亂世,避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想做炮灰,現在的就得謀定退路。

        對了,得把陸老頭帶上,說什麼也是救命恩人,好像去海島不錯,可以避開佔禍,不過這主意一出,陸皓山又有些猶豫了,這時最大的島嶼是流求,也就是後世的寶島,這個時候,還是很荒蕪吧,跑去那地方種田有點自討苦吃,對了,聽說還有不少海盜,那地也不太平,煩惱啊。

        「山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病剛好,小心別著涼。」就在陸皓山思緒間,一個老人有點蹣跚地走來,關切地問道。

        陸皓山扭頭一看,馬上應道:「乾爹,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陸皓山的救命恩人兼乾爹,陸老頭,本名大慶,年近花甲,頭髮和鬍子全白了,因為會看病,脾氣隨和,大家都親切的叫他一聲陸大夫。

        「你這孩子,身子還沒好利索呢,說你就是不聽,晚飯做好了,回家吃飯吧。」

        陸皓山應了一聲,跟在陸老頭的後面,一起回家,殘陽如血,兩人身後都跟著兩個細長而落寞的身影。

        所謂的家,其實就是三間茅草屋外加用木樁圍了一個小院子,院子平時涼曬一些陸老頭挖的山藥,陸老頭原來還有一個婆娘,回娘家探親時碰上暴民,從此就不知所蹤,跑了幾次報官,到後來衙役用棍把他趕出來,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家中有薄田三畝,古代田地產量低,也僅僅夠餬口罷了,至於那半吊子醫術,行醫幾十年也沒有搏得一個名醫的稱號,做牛做馬幾十年,也就是落下這三間茅屋、三畝薄田的光景。

        「來,山兒,多吃點。」盛好了粥,陸老頭把稠的那碗推到陸皓山面前,一臉疼惜地說。

        陸皓山心裡嘆息一聲,這就是明末啊,田地年年失收可是官府的稅越來越重,饒是漁米之鄉湖廣百姓的生活都這麼清苦,那其它少糧地方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說吃人說不定還真有其事,很多人都揭不開鍋了,這碗摻著野菜的稀粥,已經來之不易,陸皓山看到,自己碗裡的米粒很多,而陸老頭碗裡卻稀得照得出人影,心中一曖,連忙把自己的碗推出去:「乾爹,我們換著吃。」

        茅屋再破,也是一處容身之所;菜粥再薄,也是一片關切之情,在這亂世還碰上這麼一份真性情,也就是陸老頭的真誠相侍,陸皓山不至於流落街頭,將心比心,陸皓山對陸老頭滿懷感激。

        「你這孩子,讓你吃就吃,你身子剛剛好,得多吃一點,再不吃飯,老漢可要生氣。」陸老頭佯裝發怒把那碗稀的搶回自己前面,一邊說一邊連忙扒了幾口,這樣一來,這碗稀的自己吃過,陸皓山就是想換也來不及了。

        陸皓山只好坐下,開始喝起粥來,雖說那碗粥比陸老頭的好很多,可是一吃入口中,忍不住又皺起眉頭,碗裡野菜多米少,沒油沒鹽,吃起來有一股很重的青澀味,感覺就像牛吃草一般,就是吃了近一個月陸皓山還不習慣,一吃那胃就有抽筋想吐的感覺,可是還是強忍著把它嚥下去。

        只有填飽肚子,才能生存下去。

        前世頓頓無肉不歡,現在倒好,餐餐野菜稀粥,陸皓山一度懷疑是不是因果報應,前一世把這一世的肉都吃光了。

        看到陸皓山皺起眉頭,陸老頭心生內疚,好像乾兒子吃得這麼差是自己的過錯一樣,突然,他眼前一亮,連忙說道:「山兒,等一下,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

        不一會,只見陸老頭變戲法似的捧出一碟煎好的豆腐,沒錯,是豆腐,一聞到豆腐的香味,陸皓山眼睛都亮了,連忙問道:「乾爹,這哪裡來的?」

        陸老頭那張老臉微微一笑,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高興地說:「是村東頭豆腐陳給的,說你給他題了字,又不收潤筆費,這是他家閨女大梅煎好送來的,來,快吃吧。」

        昨天陸皓山出門轉悠時,一時興起替豆腐陳寫了幾個字,前世是造假大師,對各個朝代的字都頗有研究,也練得一筆好字,當時為了造假的需要,沒想到現在真派上用場,替豆腐陳寫「陳記豆腐」幾個字時寫得龍飛鳳舞,贏得一片喝彩之聲,好心有好報,豆腐陳主動送上一碟豆腐,這倒讓陸皓山有些喜出望外。

        「嗯,香,真香。」陸皓山只是吃了一塊,馬上高興地說:「乾爹,你也快吃。」

        一入口,滿嘴的豆香,還放了不少香油,鹽也足夠,陸皓山只覺得這是自己吃過最美味的豆腐。

        「老陳也太厚道了,放了這麼多油和鹽,嘖嘖,好吃。」陸老頭也雙眼放光地說。

        這年頭,油和鹽都是奢侈品,特別是鹽,被朝廷和官商壟斷,那鹽比肉還貴,這也是陸老頭菜粥沒油沒鹽的原因,有了這一小碟豆腐,那菜粥都香甜了很多,兩人你推我讓,最後還是陸皓山吃了大半,陸老頭只吃兩塊就不捨得再吃。

        吃罷飯,收拾完畢,陸皓山突然說道:「乾爹,我明天去縣裡轉轉,看能不能尋個差事,賺點銀子幫補一下家計也好。」

        一病就是臥床將近大半個月,吃了這麼久的閒飯,看到陸老頭年過半百還天天早出晚歸,而自己牛高馬大卻在啃老,就是陸老頭不說,陸皓山也坐不住了,主動提出找份工作,說到底自己也有一手以假亂真的技藝,可惜花田村只是一個小山村,派不上用場,陸皓山決定到祁陽縣碰碰運氣。

        一來不好意思再吃閒飯,二來對無肉不歡的陸皓山來說,還真是吃菜粥吃怕了,要是現在有一頭烤全羊,陸皓山敢說自己一個人能全吃掉。

        「你身子好利索了?」陸老頭有些關切地問道。

        「養了這麼久,早就好了。」陸皓山說完,在陸老頭面前伸展一下身體,還用力蹦了幾下,以示自己身體沒問題。

        陸老頭欣尉地說:「身子養好了就好,嗯,去吧,看你細皮嫩肉的,肯定沒幹過粗活,你寫得一手好字,就是村裡趙老先生也讚不絕口,尋一份差事應該不難,哦,對了,聽豆腐陳說明天去縣裡置豆子,他有一輛牛車,你跟他一起去好了,從這到縣時有三十多里,這麼熱的天,你身子剛剛好,可別曬暈了。」

        「好,那我和陳叔說一聲。」陸皓山聞言點點頭,倒沒有拒絕陸老頭的一番好意,現在天氣這麼熱,有順風車坐倒是一件美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26
第二章 暗無天日(求收藏)

               
        「想得太多,也是傷腦筋啊。」陸皓山一邊揉著有些發脹的腦袋,一邊搖頭喝著稀飯。

        昨天晚上,陸皓山開始認真地思索自己的未來,既來之,則安之,埋怨也沒有用,問題是現在大明皇朝將傾,現階段內有餓急了的暴民像蝗蟲一樣到處流竄,以戰養戰,外有後金虎視眈眈,而小冰河效應開始發威,未來的日子,這年景只會一年比一年差,想過安樂日子那是不可能的了,花了一晚想出路,想自己發展又沒本錢,想投靠又缺乏名氣,左思右想到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以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好在那豆腐陳說要賣完豆腐再去,也沒那麼早,陸皓山倒也不急,吃完早飯,臨出發時,突然看到門口旁邊還一個口袋,打開一看,一時驚呆了:裡面大約有三十多文銅錢,還有一個小小的銀角子。

        不用說,這是陸老頭知道自己出門,特地給自己防身用的,陸皓山一下子眼睛都有濕潤了:一個不捨得吃喝,天天喝稀得照得出人影野菜粥的人,竟然一出手就給自己這麼多錢,估計這些是陸老頭壓箱底的棺材本,其實自己心裡並沒拿他當父親看,可是老頭可真心把自己當兒子待。

        陸皓山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錢揣進懷裡,這年頭,出門在外,沒有錢銀那是寸步難行。

        豆腐陳的豆腐店就在村東頭,說是店,也就是在房子門首旁邊搭一個簡易小涼亭,雖說是簡陋,不過在陸皓山龍飛鳳舞寫的「陳記豆腐」裝飾下,倒折射出幾分雅逸和朝氣,這年頭很多人家都吃不起肉,花幾文錢買塊豆腐打一下牙祭還是需要的,所以豆腐陳的生意還不錯。

        「陳叔」陸皓山走近豆腐檔,笑著打了一聲招侍。

        「喲,小相公來了,快,請坐。」豆腐陳一看到陸皓山來了,馬上笑臉相迎,前幾天還叫山哥兒,陸皓山一秀出那手字後,馬上用小相公來尊稱了,在他心目中,識文斷字的都是能人。

        陸皓山拱拱手說:「打擾陳叔了。」

        豆腐陳笑逐顏開地說:「有學問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小相公稍等片刻,小老兒馬上就好。」說完,雙手捧出一個瓷碗放在陸皓山面前,恭敬地說:「小相公,這是豆腐腦,加了紅糖,自家做的東西,上不了檯面,也不值幾個小錢,你嘗嘗。」

        「這,這怎麼行。」這次是蹭車坐的,不收車錢已經偷笑了,哪敢再接受別人的恩惠,陸皓山連忙拒絕。

        豆腐陳面色一沉,有點不高興地說:「莫非小相公看不起這等粗賤之物?若是看不起我豆腐陳,那就不要吃了。」

        寒一個,這臉色轉得還真快,陸皓山連忙把碗端起,一邊吃一邊說:「那就謝謝陳叔了。」

        看到陸皓山開始吃豆腐腦,豆腐陳這才笑著說:「這才對嘛,小相公,這豆腐腦味道怎麼樣?」

        「不錯,又嫩又滑。」這倒不是陸皓山誇口,事實口感的確不錯,這些都是原生態食物,沒有任何添加劑,這生意做得也實誠。

        「還是小相公識貨」豆腐陳高興地說:「那些窮酸還說老漢的豆腐腦老,不爽口,他們也懂吃?小相公,你多吃點。」

        陸皓山無言了,一聽這話,怎麼像前世那語文課本裡,那迅哥兒在河邊偷煮豆子吃,一說好那主人不僅不責罵,還很自豪的情形何其相似,這就是地位啊,在明朝,讀書人的地位很高,很受百姓的尊重,雖說豆腐陳的家境比自己好,因為識字的緣故,那豆腐陳自覺就矮了自己半分。

        在陸皓山美美品嚐豆腐腦的時候,豆腐陳已經把他婆娘叫出來看守豆腐攤,而他熟練把一輛舊車套在一頭健牛上,準備出發到祁陽縣買磨豆腐的豆子。

        這是明末啊,有一頭健牛,已經是小康的象徵,豆腐陳在花田村,算得上不錯的人家,據說不少人在打豆腐陳女兒大梅的主意了。

        「小相公,坐穩羅,我們現在出發。」看到陸皓山坐上了牛車,豆腐陳慇勤地說。

        「是,陳叔。」

        也是時候出發了,看看太陽大約上午十點多,像陸老頭,每天大約六點天剛剛亮就起床幹活了,那才真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就在二人正準備出發的時候,一個蓬頭垢面、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年飛快地往豆腐陳這裡跑,一邊跑一邊叫:「山哥兒,山哥兒,不好,不好了,出大事了。」

        「劉金柱,你這個小屁孩亂嚷嚷什麼,小相公好好的,出什麼事,小心賞你你兩記大耳光。」陸皓山還沒出聲,豆腐陳就已經大聲訓斥道。

        陸皓山認出,這個少年叫劉金柱,村裡小混混,人很機靈,長得瘦瘦的,大家都叫他猴子,聞言也吃驚地說:「什麼不好,出了什麼事?」

        劉金柱氣喘吁吁跑牛車前,一臉焦急地說:「山哥兒,陳叔,不好了,陸老爹還有村裡的人跟竹山村的人幹起架來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什麼,發生什麼事,我乾爹怎麼會跟別人幹仗的?」陸皓山聞言臉色一變,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追問道。

        一旁的豆腐陳聞言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馬上斥責道:「你這狗殺才,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兩村好好的幹什麼仗,再亂說話小心撕了你那張臭嘴。」

        「陳叔,給我天大的膽也不敢哄你啊」劉金柱急得臉都紅了,連忙說道:「那竹山村的李向財帶著家丁和村民把花溪的水都給全截了,一滴水也不給我們花田村,陸老爹他們急了,就去找他們理論,吵著吵著有人去挖那蓄水的大壩,那李向財讓他府上的惡奴揮著棍棒衝過來,見人就打,兩條村就干起仗來,我看到他們人多勢眾,就先跑回來報信了。」

        說到後面,劉金柱都急得快要哭起來了。

        「陳叔,出事了,我去看看,那縣城先不去了。」陸皓山聞訊大急,連忙跳下牛車,一邊催促劉金柱帶路,一邊向前跑去。

        古人喜歡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一條花溪把竹山村和花田村聯繫在一起,不過竹山村位於上游,而花田村處於下游,要是竹山村把花溪的水全截了,那麼花田村上千畝的農田就會失收,甚至是絕收,俗話說春雨貴如油,碰上旱年,那水比人命還要金貴,難怪善良的村民為了水乾起架來。

        陸老頭已經年過半百,古人營養不好,特別是老百姓,平均壽命不長,老得也快,一個老人和那些惡奴打架,簡直就是自殺,老胳膊老腳的也容易受傷,一聽到劉金柱說出事,看神色不像是開玩笑,陸皓山當場就急了,也顧不得去縣城找差事,連忙跑回去。

        「小相公,等等我,這事我也得去幫忙。」豆腐陳一聽出事,也顧不得買豆子,連忙撇下牛車拿隨手操起一根扁擔也跟著衝了出去。

        劉金柱跑在前面,一邊跑一邊焦急地說:「山哥兒,快,這邊。」

        兩村相隔大約五里地,當陸皓山跟著劉金柱爬到一座小山時,從上面望下去,遠遠看到山腳有人正在打架,視力很好的陸皓山,一眼就看到了一頭白髮裹在人群中的陸老頭,正拿著一把鋤頭和一個下人打扮的下人在較勁,陸皓山正想大叫,突然間,陸皓山兩眼瞳孔一縮:只見陸老頭突然那惡奴用一推,後面踉蹌二步,一下子摔倒,正好摔在一個中年胖子的腳邊,那中年胖子順手從旁的下人手裡拿過一根木棍順勢就往陸老頭的腦袋用力一敲。

        一時間,陸皓山感到四周變得一片死寂,時間也變得停頓一般,眼睜睜看著那手臂粗的木棍狠狠地敲在那白花蒼蒼地腦袋上,那腦袋好像顫了顫,隱約間好像還有血在飛濺,然後陸老頭就像一團軟泥一般倒了下去.......

        陸皓山感到腦袋一空,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心臟被毒蠍子蟄了一下,毒液瞬間瀰漫全身一樣,嘴唇發麻,全身僵硬,嘴巴張得老大可是半天叫不出話來,要不是劉金柱眼明手快扶著,差點就摔倒。

        半響,一聲悲切的「乾爹...」在山間來回震盪。

        .......

        「山哥兒來了,哎,可惜看不到陸大夫最後一面了。」三大娘一看到陸皓山跌跌撞撞衝過來時,不由感嘆一聲。

        看到陸老頭面色慘白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陸皓山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整個人一下子就楞在哪裡,淚眼朦朧,那老頭照顧自己、和自己相處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可是一眨眼又變得那樣遙遠,自己還想著怎麼營生,怎麼給他安享晚年,沒想到轉眼間已是陰陽相隔,生離死別,不知為什麼,陸皓山突然感到自己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

        回過神來,陸皓山跪在陸老頭面前,給他磕了三個響頭,強忍著心裡的悲痛,一臉悲憤地說:「那個中年胖子是誰?是誰殺了我乾爹。」

        等陸皓山趕到打鬥現場時,那個中年胖子還有竹山村的人都已經散了,只剩下花田村的人圍著陸老頭在傷心,找不到兇手,陸皓山開口徑直問道。

        說話間,陸皓山只覺得胸中好像有一隻惡獸正在撕咬著自己的內臟,疼的快挺不起腰了,可是眾人聽聞此話,一個個低著頭,沒人接話,現在的氣氛沉悶得好像擠得水來。

        「說啊!」陸皓山急紅了眼,但眾人依然不接話。

        裡正牛伯嘆了口氣:「山哥兒,事情都過了,讓老陸入土為安吧。」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幹的,我乾爹平日待大夥不薄啊~你們……」

        一名村婦聽聞到這話,捂著嘴嗚嗚地哭了,她一罵,幾個小媳婦又跟著哭了起來,不一會那悲慼的氣氛在現場瀰漫。

        「山哥,我知道,那個人是李向財,竹山村的大鄉紳,就是他打陸老爹的。」劉金柱在山上看得很清楚,別人不說,他說,剛才陸皓山悲痛之下差點暈倒,是他幫忙扶來的,當時陸皓山只顧趕路沒問,現在一問他馬上就回答。

        「狗日的,我要把他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也不放過,陸皓山聞言火冒三丈,馬上就準備找他拚命,替陸老頭報仇。

        「皓山,不要衝動!」牛伯一把拉住陸皓山,生怕他一沖動做出什麼傻事。

        「山哥,殺李向財替陸老爹報仇,我跟你一起去!」劉金柱聞言熱血沸揚言跟陸皓山共同進退。

        「你瞎嚷嚷個毛啊!不要添亂」豆腐陳一巴掌排在猴子劉金柱的腦瓜上。

        一旁包紮手臂的榮叔搖搖頭說:「小相公,這就是命啊,你可千萬不能衝動,那李向財是鄉紳,他兒子李光在外地做知縣,有財有勢,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惹得起的,此事,還是忍了吧。」

        「忍?」陸皓山一臉悲憤地說:「人命關天,他是鄉紳又怎麼樣,不行,我要告官,就是死也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不行,我要告到他填命。」說罷又奮力掙扎,好像馬上就想找人拚命一樣。

        眾人連忙死死按住他,榮叔嘆了一口氣說:「報官沒用的,其實剛才官府已經審理過了。」

        「什麼?這麼快就處理過了?」陸皓山大吃一驚,也不再掙扎。

        一旁的福伯無奈地點點頭道:「那李向財料定我們會找他算帳,一早就把縣老爺還有官差請到他府上,一出事他們很快就到了,當場宣佈這是群毆,這是民事不是刑事,雙方都有責任,也就各安天命,責令各村自行料理,不再追究,他們村也有幾個傷的,只是陸大哥運氣不好,被打中腦袋,這不,一看出人命了,他們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三大娘在一旁憤憤地說:「都說是官官相衛,誰不知道,那李向財的侄女是縣老爺第五房小妾,分明就是偏袒,這不,那壩又築起來了,他就是要把我們花田村逼上絕路,然後就低價收我們村的田地。」

        豆腐陳拍拍陸皓山的肩膀說:「小相公,認命吧,在這裡亂世,人命賤如草芥,正所謂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到官府鬧,一怒之下把你投到牢裡或拉你做了壯丁,那可就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呢。」

        「民不與官斗,小相公,可衝動不得啊。」

        「什麼世道,打死人也沒關係,把老子惹毛,投闖王算了。」

        「噤,說什麼?小心禍從口出」

        「小相公,你們讀書人說的,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陸老哥孤身一人,你是他唯一的乾兒子,先幫他料理身後事吧,現在是三伏天,這屍體首可是拖不得,早日入土為安。」豆腐陳也在一旁勸道。

        眾人七嘴八舌在勸說著,這時陸皓山也冷靜下來,豆腐陳說得對,現在不能意氣用事,一旦自己陷進去,無權無勢,就是被弄死有冤也沒處訴,這年月死一個人和死一隻狗差不多,沒權沒勢誰替你主持公道?

        聞言向眾人拱拱手:「諸位的金玉良言,陸某銘記在心,乾爹的身後事,說不定要勞煩鄉親父老。」

        大家都說這個當然,很爽快地應下,接著又回憶陸老頭的種種好處,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陸皓山在袖中死死捏著兩隻拳頭,眼裡泛著一絲殺氣。

        PS:收藏和推薦,這對新書很重要,請書友不要吝嗇,本書還沒簽約,在走流程,所以更得會少一點,請見諒。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27
第三章 冒牌官差

               
        花田村的人都說村裡的小相公變了,變得不愛說話,那臉一點表情沒有,接著又嘆息小相公是不是受刺激過度,整個人變傻了。

        事實上,當陸皓山意識到報官是徒勞無功,一條人命就這樣光天化日被謀殺後,就變得沉默寡言,先是找出陸老頭生前的遺物,當的當,賣的賣,不顧左鄰右裡的勸阻,把陸老頭那快要收成的三畝薄田也低價甩售,用籌得的錢銀全給陸老頭辦後事,先是置辦了一口上好的棺木,又買了一塊墓地,還請和尚做法事,而他自己也披麻戴孝,天天打理陸老頭的後事。

        眾人雖說為他賣田賣地可惜,倒是不少人認同他的孝道,自發給他送飯、幫忙料理陸老頭的後事。

        頭七過後,陸皓山收拾了一下,然後鎖上門,最後望了一眼這個曾經給自己容身和溫曖的地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是最後一次在這裡,過了今天,自己將會迎來新生,不再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混吃等死,而是在亂世中尋覓屬於自己的精彩,當然,在迎來新生前,也得把一件心事了卻。

        陸老頭不能白死,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給過自己庇護,也給過自己溫曖,陸皓山在看到陸老頭那冰涼屍首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公理是存在大部分人心裡,但真理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在亂裡,什麼是真理?強權才是真理,講道理、書生意氣不過弱者的表現。

        再世為人,一定活得精彩。

        陸皓山朝祁陽縣的方向大約走了一里路,然後轉過身,淡淡地問:「猴子,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一出村,陸皓山就發現自己身後多了一條尾巴,而這條尾巴不是別人,正是村裡那個機靈鬼劉金柱,自己走他也走,自己停他也停,一直吊在後面,忍不住回過頭髮問。

        「山哥,我想跟你混,你就收了我吧。」劉金柱突然哀求道。

        陸皓山毫不猶豫地搖搖頭說:「不行,現在我身無一物,銀兩也在辦喪事的時候用光了,你跟著我也沒用。」

        「山哥,我不圖你的錢,如果山哥不嫌,我這裡還有幾百文,都是我平日攢下來準備娶媳婦的,願意全部交給山哥,只要讓我跟著就行。」

        「不行」陸皓山搖搖頭說:「我還正事要做,不能帶著你,你還是回家吧。」

        劉金柱突然語出驚人地說:「我知道,山哥要殺那個李向財替陸大爺報仇,山哥,帶上我吧,這十里八鄉的路我都認識,還有一把子力氣,要出力的時候,絕不拉稀。」

        陸皓山一下子欺近二步,瞪著眼說:「誰說我要殺人的?你可別亂說。」

        「山哥,你騙不了我,你的眼裡有殺氣,這個我會看,你放心,我劉金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有一次我生病快要死了,是陸老爹救了我一命,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報答他,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我覺得山哥絕不是普通人,跟你混,肯定會有出人頭地之日,山哥,你就收下我吧。」

        這小子機靈啊,陸皓山眯著眼看著劉金柱,劉金柱毫不膽怯盯著陸皓山,以示自己沒有險惡用心,半響,陸皓山淡淡地說:「就算加上你,我們只有兩個人,身無餘財,手無寸鐵,而竹山村的李向財是有名鄉紳,牆高宅固,護院惡奴養了一大批,光任我們兩個人無疑是送死,你不怕?」

        「不怕」劉金柱一臉正色地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不被殺死就被餓死,就是死了也好,說不定閻王爺可憐,下輩子投個好胎呢。」

        「真的不怕?」

        「不怕」

        陸皓山點點頭:「好,跟我走,無論看到什麼不要說,也不要問。」

        「是,山哥」劉金柱聞言大喜,連忙跟上陸皓山,然後二人一前一後朝祁陽縣走去。

        ........

        竹山村只是祁陽縣一條普通的小村,因為山上有很多野生的竹子,故取名為竹山村,村裡的男女老少有一手編織竹筐、竹籃的手藝,但比這份手藝更有名氣的,那就是竹山村出了一個大人物:李向財。

        李向財的祖上也是貧民,家中僅有薄田十畝,清貧渡日,到了李向財這一代,突然祖墳冒起了青煙,先是考中了秀才,有食稟資格,開始發跡,後來買田置地,開當鋪開米舖,把一船船的白米運出永州府,賣到全國各地,而李向財的兒子李光,考進了大朝的國子監,出來後花了不少錢銀打點,謀了一個廣西桂林府一個知縣的空缺,,子憑父蔭,父憑子貴,特別是最近幾年,李向財趁天災人禍之時,大肆買田購地,田地遍佈整個祁陽縣,據說田地加起來有過千畝之多,此外還大發利子錢,從中大發橫財,成為方圓百里有名的巨富,可謂富甲一方。

        當暴民像蝗蟲一樣禍害湖廣,掃蕩湖廣大部分的地方,湖廣很多地主富商一家之間家破人亡,而永州府卻逃過一劫,不知多少人暗中說老天沒眼,沒收李向財那樣壞人走。

        此時,李向財正擁著新納的小妾坐在後花園擺放在桂花樹下的逍遙椅上,一邊享受小妾給他喂的糕點果品,一邊聽管家匯報最新打探的情況,當他聽到花田村人準備寫狀紙越過祁陽縣到永州府狀告自己仗勢欺人時,不由勃然大恕道:

        「這些該死的泥腳子,竟然如此大膽,不給他們幾分顏色,還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就是」那肥管家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說:「現在少爺正是考核政績的關鍵時候,此事傳出去對少爺的聲名有損、前途不利,再說我們府中下人傷了二個,竹山村的壯丁也傷了幾個,一個個怨氣很大呢。」

        一說到兒子的前途,李向財一下子緊張得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踱了一會,然後咬著牙說:「李二」

        「小的在」

        「給知縣大人和知府大人各送一份厚禮,送多少你掂量著辦,不能失了體面,此外,傷了的下人這個月的月錢翻倍,傷了的村民每人賞二兩銀子,這個時候,人心不能散了」李向財一臉陰沉地說:「這次我要把花田村連根撥起。」

        截了花溪的水,一來可以解旱情之困,儘可能保住自己的利益,雖說花田村也有田產,可是相對一戶佔了全村約六成田的李向財來說,保住竹山村那才是重中之重;其二就是趁著旱情,把花田村的人往死裡逼,到時他們交不了稅、還不了錢,那就逼著他們把手中的田賣了,憑自己經營多年的努力,要賣,也只能賣給自己,災年購地,要的就是趁火打劫。

        管家李二連忙應了,然後急忙退下,準備操辦。

        「老爺,有個官差在門外,指明要見你。」李二的前腳剛走,馬上有下人前來稟報。

        這麼快就來人了?

        李向財一急,馬上吩咐道:「快請。」

        「是,老爺」

        很快,這名下人走到門口,對那個頭戴六瓣布帛小帽、身穿青衣、外罩紅色背甲、腰束青絲織帶,還挎著一口長刀的捕快恭恭敬敬地說:「這位官差大哥,我家老爺有請。」

        那名官差眼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殺氣,很快就恢復過來,看也不看那下人,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若是花田村的人看到,肯定大吃一驚,陸家的小相公怎麼在這裡?還穿了捕快的衣服。

        沒錯,這個捕快是陸皓山,在下人的帶領下,第一次走進李向財的宅子,只見他不慌不忙走著,還饒有興致地四處張望,打量著這套號稱方圓百里最大、最漂亮的宅子。

        聽劉金說這是九進五出的的宅子,佔地近四十畝,古時的一畝大約667平方米,四十畝就佔地二萬多平方啊,在外面看到翹角屋垛,給人以展翅欲飛之感;進到裡面一看,更是嘖嘖稱奇,都說是窮廟出富和尚,在這窮鄉僻壤出了一個大富翁,裡面雕樑畫棟,游亭、園池、假山、迴廊應有盡有,進與進之間有巷道或階簷相通,那些門檻、窗框、屋簷雕著各式花紋或人物,顯得極為富貴。

        一看到這裡裝飾得富麗堂皇,再回想起陸老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只能吃難嚥的野菜粥,這個心腸好、老實巴交的人最後還落得慘死的下場,陸皓山心裡就生出一股邪火,可是一到後花園看到李向財時,陸皓山卻露出笑臉,向他一拱手道:

        「李老爺好。」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28
第四章 心狠手辣

               
        「這位官爺有些面生啊。」李向財盯著陸皓山,有點奇怪地說。

        「面生不要緊,一回生,二回熟,小的姓趙,剛剛頂了家父之職,在縣衙裡聽差,李老爺覺得面生也不奇怪,還請李老爺以後多加照料。」陸皓山面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神色。

        姓趙?沒錯,那衙役是有一個老頭是姓趙的,這衙門當差是可以世襲的,父傳子,子傳孫,反正是一份賤業,李向財也不細問,有功名在身的他,連站起來說話都欠奉,轉而淡淡地問道:「嗯,好說,對了,找我有何貴幹?」

        陸皓山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李向財說:「這是縣老爺讓小的送給李老爺的親筆書信,道明要李老爺親啟,請李老爺過目。」

        一聽到縣老爺的親筆書筆,李向財打了一個激靈,馬上接過信一看,沒錯,只見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信封上還打著火漆封印,而字跡正是知縣大人的字,連忙刮開火漆,抽出信紙,當場就看了起來。

        不看由自可,一看嚇出一身冷汗,上面只有廖廖幾句話,不外乎是爭水死人的事已捅到永州府,上面派特使來查,讓李向財也去縣衙作陪,信中還暗示他多帶金銀作打點之用,此外,在信末還說出入少帶點人,切勿張揚。

        這些泥腳子行動還真快,這邊剛打探到他們的動作,那邊永州府上的人都下來了,這讓李向財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侄女婿這麼急,事情肯定不樂觀,字跡沒錯,下面還有私人印章,李向財不疑有它,看完馬上吼道:「來人,讓管家準備二份厚禮,多備銀兩,另外給我備一輛馬車,快,快。」

        大約一刻鐘後,得了二錢賞銀的陸皓山騎著馬,護送坐馬車的李向財向祁陽縣衙的方向跑去,同行的,還有李向財的兩個心腹手下,當然,還有一大包用作打點之用的財貨。

        陸皓山通知的時候,已是日薄西山,路上行人很少,這是偏僻的小鄉村,不比縣城,老百村的生活好像就家裡、田裡兩點一線,天一暗就在家裡窩著,這不,走了半天都碰不到一個人影,那條崎嶇的土路上,一馬一車在慢慢走著,直奔縣衙。

        「快點,莫要知縣大人等急了。」馬車裡的李向財不時催促道。

        官字兩個口,怎麼說都行,都說滅門府尹,破家縣令,都不是什麼好對付人物,自己家財百萬,成為很多人眼中的香餑餑,李向財這一路走得可是不易,好在兒子也是官,拜了朝中一位大臣的門下,還算有點名氣,而李向財也積極打點,在他的經營下,那家業就是在荒年,也越發壯大。

        「是,老爺。」坐在前面駕車的心腹張牛和趙福連忙應著,長鞭一甩,那馬又加緊腳步往前奔跑。

        大約跑了小半個時辰,騎馬的陸皓山突然大聲叫道:「不好了,停車,李老爺,你馬車右邊那個車輪快要掉了。」

        這年頭馬車的質量很差,再加上土路崎嶇不平,壞掉是很平常的事,李向財聞言馬上說:「停車,趙福,快去弄妥,切莫誤了行程。」

        趙福是心腹兼馬伕,一邊應著一邊把馬車停下,拿起一把小錘往馬車後走,準備修理馬車,這時穿著捕快服的陸皓山也下了馬,就在馬車後看著。

        「多虧官差大哥眼尖,要是輪子掉了,老爺可要打我板子了。」趙福一邊走,一邊滿臉堆笑對陸皓山說。

        陸皓山淡淡地地說:「不客氣,舉手之勞,李老爺可是貴客,要是李老爺出了差池,趙某也脫不了干係,再說李老爺剛才還給了賞錢呢。」

        「那是,那是」趙福一邊應一邊走到那輪軸旁邊,看了幾眼,有些疑惑地說:「咦,哪裡掉了,沒問題啊。」

        「眼拙了不是,諾,你看,這裡,看清楚一點。」陸皓山指著一處地方說道。

        趙福彎下腰,準備察看這位熱心官差大哥指點的地方,可是彎腰一看,輪軸好好的,沒事啊,自己前天才檢查過的,剛想開口詢問是不是看錯時,突然一隻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反應,感到胸口一痛,睛晴的餘光看到,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想掙扎,可是那匕首又連捅幾下,每一下都是直插心臟要害位置,很快,趙福就悄無聲息地被幹掉了。

        從掏匕首、捂嘴到把鋒利的匕首捅進心窩,不過是二息的功夫,可是第一次殺人的陸皓山感覺到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那刀刃捅進入心窩時,先是有些阻隔,稍一用力,好像有一種插入豆腐的那種感覺是那樣清晰,感覺就像殺一隻雞一樣,這殺人比陸皓山想像中容易多了,對了,說到底,人也是一種動物,高級動物。

        陸皓山幹掉了趙福後,輕輕把他放在地上,不知為什麼,第一次殺人心中並沒有那種罪惡感,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精神有點亢奮,深呼吸二下調整情緒後,輪起錘子敲了幾下馬車,又用力搖了二下,然後開腔說道:「前在那位兄弟,人手不夠,來搭一下手。」

        「好的,馬上來。」這次張牛不等李向財吩咐,馬上跳下馬車,準備幫忙修理,可是剛跳下馬車一轉身,感到寒光一閃,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被突然出現的一柄長刀捅了個透心涼。

        「啊,救...救命」張牛隻是叫了一句,陸皓山把刀一絞,然後用力一抽,「撲嗵」的一聲,牛高馬大的張牛就摔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就再也沒有氣息。

        此時聽到動靜的李向財打開車窗,正好看到陸皓山殺人的一幕,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牙關打顫地說:「你,你要幹什麼?」

        李向財差點瘋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縣老爺派來的官差竟然悄無聲息地殺掉了自己的兩個護衛,而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這個該死的衙役要幹什麼?一瞬間,他腦海裡出現四個字:謀財害命。

        「幹什麼?殺人啊。」陸皓山扭頭,一本正經地說,還有心情對李向財笑了一下。

        長刀上的鮮血還在滴,地上伏著二具屍體,夜幕快要降臨,人有點影影綽綽,陸皓山李向財笑的時候,正好吹來一股涼風,對李向財來說,猶如地獄裡的惡魔在獰笑,嚇得他全身發硬、牙關直顫,差點尿都嚇出來了。

        「大爺,饒命,饒命啊」李向財連滾帶爬下了馬車,一下馬車就跪在地上說:「這些財物都是小的孝敬你的,要是不夠,家裡還有,還有,只要你不殺我,你要什麼我給什麼,不要殺我啊。」

        這地方僻靜,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些年養尊處優,幾房妾侍早就把李向財的身子淘空了,就是想逃也逃不了,李向財倒也乾脆,馬上奉上財貨,破財擋災。

        陸皓山沒理他,把兩個手指放在嘴裡一吹,發出一聲很響亮的哨聲,很快,劉金柱提著一根棍子從路邊草叢裡鑽了出來,先是看到平日不可一世的李向財跪在地上求饒,再看到地上的血跡和屍體,嚇了一跳,臉色有點發白,嚥了嚥口水,小聲地說:「山哥,這麼快就妥當了?」

        「還算順利」陸皓山面不改色地說,前世為了造假,參與了幾次盜墓找真傢伙來觀賞,膽子比普通人大很多。

        「你是猴子劉金柱?」正在求饒的李向財聽到聲音有點熟悉,抬頭一看原來還是認識的,連心詢問道。

        劉金柱是個混混,替他辦過幾次差事,也算是有一點交集。

        可是拉近平乎沒用,劉金柱一腳把李向財踢翻,有點幸災樂禍地說:「你這頭該死的死肥豬,你也有今天,報應啊,光天化日之下把陸老爹打死,天不收你,我們收你。」

        李向財心中一個激靈,扭頭望著陸皓山吃驚地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位是山哥,你聽清楚了,陸皓山,是陸老爹的乾兒子,你現在怕了吧。」陸皓山還沒說話,一旁的劉金柱已經開口替他介紹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李向財一臉不相信地說:「你穿著捕快的衣服,還有縣老爺的親筆書信,難道,難道是縣老爺要我的命?」

        那一身捕快制服沒有假,而那封書信自己驗過,的確是縣老爺的親筆信,還有他印章,一時間,李向財感到自己的腦袋都不好用了,劉金柱是花田村的混混,而這個陸皓山是那死老頭的乾兒子,那麼書信怎麼來的?兩村開打時,自己一早就打點好了,那縣老爺已經收了自己的好處,再說也是親戚關係,自己逢年過節孝敬一直沒斷過,怎麼轉過頭來對付自己的?自己倒了,對他有什麼好處?再說自己兒子也是官呢。

        陸皓山淡淡地說:「很簡單,一切都是假的,這套衣服是灌醉一個衙役後剝過來的,至於你看到的那封書信,不好意思,那是陸某人的手筆。」

        「不可能,那是縣老爺的親筆信,他的筆跡我的非常清楚,再說還有他的印章。」李向貨面無血色地說。

        「沒什麼不可能,那個知縣喜歡舞文弄墨,要找到他的字太容易了,他刻意模仿北宋黃庭堅的字體,前人的影子多,自己的風格少,我只是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把他的字模得八九不離十,不誇張地說,就是放在他面前不仔細看也分辯不出,這有什麼難,至少那個印章,比書信還簡單,只要瞄一眼,隨便找一塊石頭,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弄個仿章出來,怎麼樣,還有疑問嗎?」

        前世是做假大師,那手段以假亂真,就是一般的專家也分辯不出,古玩啊,那是用放大鏡一點點查看的,那樣都發現不了,更別說區區一封書信,這對陸皓山來說,簡直比吃飯還容易,一點難度都沒有,。

        李向財可以說財大勢粗,又圈養了那麼多護院惡奴,二個人去殺他猶如飛蛾撲火,陸皓山去祁陽縣的目的,就是創造客觀條件,實施這個誘殺計劃,把他從府裡誘到外面,趁他落單時報陸老頭的深仇大恨,看著全身打顫、面如死灰的李向財,陸皓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在法紀崩壞的明末,求人不如求己,陸皓山可不再相信腐爛到骨髓裡的官府,什麼是真理?強權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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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31
第五章 開始逃亡

               
        李向財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做假做到如此逼真,不誇張地說,就是現在再把那書信拿給自己看,自己依然看不出什麼破綻,這一招引蛇出洞並不複雜,相反,過程還很簡單,就是一套衣服、一封書信就把自己騙了出來,花田村什麼時候出了這一號人物?

        欲哭無淚,李向財悔得腸子都青了。

        後悔歸後悔,可是的李向財卻不敢怠慢,用力磕了幾個響頭,把頭都磕破了,痛哭流涕地說:「兩位大俠,小人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我李向財對天發誓,絕不追究今日之事,對了,銀子,我有很多的銀子,只要二位放了我,你要多少我給多少,饒命啊。」

        錢財再多,要是命都沒了,又有什麼用?

        夜色開始朦朧,四周響起了蟲鳴蛙叫,不知是不是炎熱的緣故,叫得特別賣力,點綴了這片偏僻而荒蕪的土地,可是這些叫聲傳到李向財耳中,則變成了牛頭催命咒、馬面奪命索,這個叫陸皓山的人,不動聲色就連殺二人,心狠心辣,李向財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也不吝嗇銀財了,拚命地求饒。

        「山哥,這個人怎麼辦?」劉金柱指著跪在地的李向財問道。

        地上伏著二具屍體,那股血腥味讓他有點想嘔吐的感覺,一陣夜風吹來,現場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可是他一看到陸皓山面無表情地站在哪裡,為了在新認的老大面前顯示自己的勇敢,強行把自己的膽怯壓在心底。

        「大俠,不,山哥,放過我,放過我」李向財也看出陸皓山才是主事之人,頭上的血也顧不得擦,連滾帶爬到陸皓山面前,哭嚎著說:「不敢了,不敢了,我給你乾爹他老人家風光大葬,銀子,我有銀子,還有很多糧食,你要我都給你,對了,女人,我兒子買了一匹揚州瘦馬給我享用,還在西廂沒碰上,就獻給山哥,只要留下我一條狗命,你要什麼我都給。」

        為了活命,李向財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緊緊抱著陸皓山的腳,痛哭流涕地哀求道。

        李向財磕頭磕地頭破血流,一個年過五十人的大男人抱著一個後輩哭得眼淚鼻涕一齊流,說不出的狼狽,可是為了保命,此刻他也顧不得了,田地再多,身家再豐厚,就是潑天的富貴也沒命享有什麼用,在生死面前,有幾個人像聖人那般面無懼色?

        李向財可不是聖人,相反,他貪財**,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天還重。

        看著李向財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陸皓山沒有半分憐憫,相反,陸老頭被木棍狠狠擊中、然後緩緩倒下的那個情形不斷在眼前浮現,一時間火冒三太,「砰」一聲,一腳正正踢中李向財的胸口,只是一腳就李向財踢到一邊,大喝一聲:「滾」。

        這一腳,含恨而發,力大勢重,又正中要害,一下子把李向財踢中胸口劇痛,口冒鮮血,痛得他眼淚都出來了,也不知是不是肋骨都給踢斷了,李向財一向養尊處優,出門不是馬車就是轎子,哪裡受過樣的折磨?當場就痛得呼天搶地,嚎得好像殺豬一樣,可是陸皓山的眼睛已經被仇恨燒得通紅,二話不說,沖上去一腳一腳,對李向財又踢又踩,一邊踢一邊罵道:

        「這一腳是替我乾爹報仇的」

        「這一腳是踢你狗眼看人低的」

        「這一腳是踢你為富不仁,魚肉鄉里的」

        「這一腳是踢你發利子錢,壓榨百姓的」

        「這一腳是踢你強佔民女,無法無天的」

        「這一腳...算了,老子就是看你不順眼「

        .....

        陸皓山好像踢皮球一樣,對著李向財一腳又一腳踢去,每一腿都是含恨而發,好像通過毆打,把這幾天積在心裡的怒氣一點一點地發洩出來,把毫無還手之力的李向財踢得哭爹叫娘,不停地求饒,可是陸皓山哪裡聽得進,一腳復一腳,慢慢地,李向財的聲音越來越小,等陸皓山踢得累了,再看他時,只見他遍體鱗傷躺在地上,已經被踢得只剩半條人命,連叫都叫不出了。

        這時天已經黑了起來,一旁的劉金柱點起了一支火把,那昏黃的火光倒在陸皓山那張還有些猙獰面孔,再看看一臉污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向財,心裡有些發寒,劉金柱有種發冷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問道:「山哥,現在,現在怎麼辦?」

        「噹」地一聲,陸皓山突然把手裡的長刀扔在劉金柱的前面,面無表情地說:「金柱,替我殺了他。」

        剛才那一輪踢打,陸皓山心裡的怒氣已經消失了大半,整個人也清醒了很多,除了報仇,他還想到了很多,例如退路、以後的生活等問題,在亂世,弱肉強食,明朝那套執行了幾百年的法紀在內憂外患的衝擊下,制度很快就要崩潰,而陸皓山想到,那就是如何在亂中很好地活下去。

        無論怎樣,幫手不能少,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也有限,通過幾天的相處,陸皓山發現李金柱不少優點,機靈、會辦事,腦瓜子也靈活,善於察顏觀色,辦事也得力,像祁陽縣老爺的筆跡都是劉金柱出面弄的,雖說沒什麼大局觀,不過,作為一個手下他已經合格了,陸皓山決定把他徹底收下:讓他殺李向財,一來可以試他的決心,二來他手裡有了命案,絕了他的退路,日後只能鐵了心跟自己,可謂一舉兩得。

        「我,我殺了他?」劉金柱有些吃驚地說。

        「你可以不殺。」陸皓山淡淡地說。

        劉金柱楞了一下,突然把牙一咬,撿起那長沾了血的長刀,走到李向財面前,突然用力一刺,一刀插向李向財的胸口,然後用力撥,一股血箭飛出,那原來奄奄一息的李向財瞪大眼睛、張大嘴巴,本想慘叫一聲,可是他的生命力好像被刀全部帶走了一般,什麼話也沒喊出來,全身抽搐了幾下,然後就再沒動彈。

        「山哥,李向財殺了,我,我們現在怎麼辦?」劉金柱有些驚慌地說,這是他每一次殺人,心情有點緊張。

        劉金柱明白,陸皓山讓自己動手是一次考驗,自己做了,也就沒有了退路,不過會得到山哥的信任,劉金柱很清楚,自己參與了這事,是不是自己親手殺的,被官府抓住都不會有好下場,再說自己不動手又看到了整個過程,知道得太多,要是不做的話,也怕陸皓山殺他滅口,腦瓜子靈活的他,馬上就作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看到劉金柱很聽話的殺了李向財,陸皓山並沒有說話,只是仰望著蒼天,心時暗暗祈禱著:陸老頭,不,乾爹,你的仇人李向財已死,倘若你上天有靈,也可以安息了。

        祈禱完了,對劉金柱點點頭說:「好,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金柱,馬車裡有不少財貨,你去拿來清點一下。」

        殺了李向財,自然要逃亡,出門在外,沒有點盤纏可不行,陸皓山一早就設計好了,在誘騙李向財出來的同時,暗示他帶錢銀來打點之用,李向財不疑有詐,陸皓山親眼看到他拿了一大包財物出來的,現在大仇已報,是時候清點自己的戰利品了。

        「是,山哥。」劉金柱拿著火把爬上了馬車,很快一臉興奮地拿了一個布包出來,放在地上打開一看,一下子驚喜地叫了出來:「山哥,你看。」

        那布包一打開,馬上現出六錠白花花的銀子,五十兩一錠這裡就是三百兩,銀子的旁邊還有一疊黃澄澄的金葉子,此外,還有一個木質的盒子,劉金柱獻寶似的遞給陸皓山,陸皓山打開一看,原來裡面是祁陽城一處宅子的地契,一看那位置和佈局就值不少錢,可惜兩人用不上。

        陸皓山看也不看就把地契扔了,拿起金葉子揣在懷裡,又讓劉金柱把銀子收好,然後拍拍劉金柱的肩膀說:「金柱,我們幹掉了李向財,這永州府就再沒有我們二人的立足之地,我們要逃亡,你想清了嗎?如果你不想去,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山哥,從跟你離開花田村的那一刻開始,俺金柱就把命交給山哥,什麼話都別說了,俺金柱跟定山哥了,你去哪俺就跟去哪。」劉金柱眼神堅定地說。

        「好,那我們先把這裡收拾一下,他們找不到屍體就立不了案,這樣我們逃亡時也可以從容一此,來,把屍體搬上馬車。」

        「是,山哥」劉金柱一邊抬屍體一邊好奇地問道:「山哥,我們準備去哪?」

        陸皓山沉默了一下,嘴裡吐出二個字:「揚州。」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34
第六章 舉人老爺?

               
        揚州,因其獨特的位置,在歷史上一直佔據著一個重要的地位,揚州的繁華、富饒名揚天下,美景、美食、美人相得益彰,為歷朝歷代的文人雅士所鍾愛,在揚州的歷史上,不知多少文人雅士留下足跡與墨寶、也不知多少才子佳人在這裡留下千古傳誦的佳話。

        瘦西湖的美景、揚州瘦馬還有誘人的美食一直在陸皓山的腦中纏繞,陸皓山決定,在天下進入真正的亂世之前,好好感受一下揚州的繁華,無論如何,這樣才不算白來這世上一趟。

        在誘騙李向財出來時特意暗示他打點,就是為了籌集盤纏,幸好,這個李向財沒讓自己失望,趕巴巴給自己送來一大筆橫財,細心的劉金柱又在李向財和那兩名手下身上摸索了一番,搜出一個祖母綠戒指、兩塊上品的玉珮還有十多兩碎銀。

        作為方圓百里首屈一指的大富翁,李向財身上的東西都不普通的貨色,那戒指和玉珮加起來少說也值五百兩,又是一筆橫財,把劉金柱樂得直哼哼。

        兩人商議了一下,清理了現場的血跡,連夜把屍體、馬車扔下一處懸崖,這樣一來官府就是立案也得一段時間,而陸皓山和劉金柱就有足夠的時間從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當然,馬匹留下,這年頭,沒有火車飛機,馬是重要的交通工具,陸皓山可不想徒步走到揚州,從永州府到揚州府,有千里之遙呢。

        陸皓山從祁陽縣弄了一匹馬,而李向財的馬車也有一匹,兩人正好一人一匹。

        「山哥,那李向財是大人物,他兒子是縣官,就是京城也有關係,只怕這樣一來,他們很快就能查到是我們所為,我們去揚州,又沒有路引,只怕,只怕逃不掉。」處理完屍體,劉金柱擦了一把汗,有些擔心地說。

        大明疏律規定,凡離原籍超過百里者,需要到官府報備,取得路引,這才能一路通行,兩人犯了命案,就是取得路引,劉金柱擔心只要通緝令一下,兩人就無所遁形。

        陸皓山一臉淡定地說:「跟著我,還擔心什麼路引?放心,一切有我,早就準備好了。」

        「看我這榆木腦袋」劉金柱一拍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有山哥在,還愁什麼路引呢。」說完,又有些興奮地自言自語道:「太好了,我劉金柱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永州府,更別說去揚州那麼繁華的地方,山哥,以後我就跟定你了,若有異心,天打五雷轟。」

        在興奮之餘,劉金柱馬上對陸皓山表忠心。

        短短幾天時間,陸皓山就徹底把劉金柱折服了,從模仿縣老爺的筆跡、私刻他的印章、再從謀取一名捕快的全副裝束、馬匹等,最後極為巧妙地把李向財從牆高宅深的大宅裡誘騙出來,還讓他攜帶了大筆的錢財,輕易而舉地把他殺死,報仇雪恨,整個過程環環相扣,做得滴水不漏,一開始劉金柱還以為兩人要衝到竹山村放火殺人呢。

        就是武候再生,估計也就這水平,陸皓山那手出神入化的模仿技藝、滴水不漏的算計讓劉金柱驚為天人,本來他想問陸皓山為什麼懂這麼多,不過陸皓山事前說過: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這才把自己疑問壓在心底。

        有些東西,知道越少就越安全。

        陸皓山拍拍他肩膀,然後從馬上把事前準備好的布包拿下來,扔了一套衣服給劉金柱說:「來,穿上,把身上這身帶血的衣裳扔了。」

        殺人後,兩人一身是血,估計走上官路被人一看到,就是普通百姓看到也扭送到官府,可不能大意,劉金柱接過衣服,一看是一套下人的粗布衣服,嶄新的,穿起後感覺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這是劉金柱長這麼大,第一次穿新衣服,心里美極了,穿戴完畢扭頭一看,眼前一亮,在火光下,只見陸皓山已換了一身讀書人的打扮:頭戴方巾,腳踏方頭鞋,身穿一套藍色的襕衫,手執一把紙扇,再配上臉上那淡淡的笑容,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山哥,你這一身打扮,真像一個舉人老爺。」劉金柱有些羨慕地說。

        「現在,你不要說我像,你要從心裡確信,我就是舉人,一個到處遊歷的舉人,而你就是書僮」陸皓山一邊說,一邊翻身上馬,一臉認真地說:「來,金柱,我要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

        「是,山哥。」

        .......

        八月中旬,正是三伏天,驕陽似火,好像要把大地烤著一般,樹葉好像都被曬蔫了一樣,蔫蔫的,沒什麼朝氣,路邊的水溝因為缺水,隱有一種發臭的味道,置身其中猶如身處蒸籠一般,讓人感到莫名的煩躁,而名聞天下的揚州城,城內城外,呈現冰火兩重天的情況:城門外,不少難民或是倚在城牆處,或是在旁邊的村林裡搭個窩棚棲身,他們衣衫破爛、面帶飢色,用一雙雙空洞而無神地看著城門,而城門內,則是紙迷金醉,極盡奢侈。

        「幹什麼的?」

        「哪來的?原籍是何地?」

        「把你的路引拿出來,快點」

        揚州城外,一隊捕快正在對著那些難民逐個進行盤問,那些露宿在城外的流民百姓稍有怠慢,馬上被兇殘的捕快拳打腳踢,陸皓山攜著劉金柱到趕到揚州城門時,天色已晚,城門已關閉,就在準備回頭找個小店投宿時,剛好碰到捕快們在盤查。

        天啟六年王二率數百農民殺了知縣張半耀,從而揭開明末農民起義的浪潮,天災人禍再加上土地兼併嚴重、苛捐雜稅越發沉重,農民、軍戶大量逃亡,以至全國各地都很多流民,這些流民,都是沒有什麼目的,聽說哪裡繁榮、哪裡富裕、哪裡有吃飯吃就往哪裡跑,揚州是出了名大城,所以很多流民慕名而來,考慮到城內的衛生、形象、治安等因素,很多當地官員會拒絕流民入城,揚州城也不例外。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派了一隊捕快駐在城外,防止突發事件。

        「官差老爺,不要,不要,那是我給女兒妞妞看病的救命錢,不要,不要...」突然間,一個中年男子嚎啕大哭,向一名捕快求饒,剛才被搜身時,他的錢袋被捕快搜走,說是證物,需要充公。

        那可是救命錢啊。

        「砰」的一聲,那捕快飛起一腳,把這個瘦骨如柴的男子踢倒在地,惡狠狠地說:「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不成?再糾纏,大爺把你送到牢裡嘗嘗牢飯的滋味。」

        「妞妞他爹,算了,我們惹不起,我們惹不起。」一個又黑又瘦的婦人連忙抱住丈夫,生怕他衝動。

        那捕快拋了一下手中搶來的錢袋,隨手塞入懷中,冷笑地說:「算你們識相。」

        對於官差橫行霸道,眾人都習為常,沒有人傻到跑到出來替那瘦如竹竿的男子說話,這年頭,人情薄過紙,各人都是各掃門前雪,就是陸皓山也有些麻木,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從花田村到揚州,一邊走一邊逛,六月下旬出發,直到八月中旬走到揚州,像這種情形,一路上見得太多太多了,以致整個人都有些麻木。

        富則達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何況現在自己有命案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位公子,請問原籍何處?」剛才搶錢的捕快走到陸皓山和劉金柱面前,也許看到兩人氣宇不凡,衣著光鮮,特別是陸皓山還是一身讀書人的裝束,說話明顯客氣了不少。

        陸皓山沒有說話,一旁劉金柱馬上接話道:「我家公子考取了功名,特來從廣州府到揚州遊歷。」

        從陸皓山的衣服,不是瞎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地位高,考了功名,那更了不起,那捕快的話語再次柔和了幾分,恭敬地說:「公子可有路引,勞煩借閱一下。」

        廣州府離揚州不下千里,已經超過百里的距離,索要路引查看一下身份也是應該的。

        陸皓山點點頭,給劉金柱打了一個眼色,很快,一張路引就交到那捕快手裡,那捕一看神色變了變,路引上除了證明眼前兩人是遊歷外,而上面顯示的名字為梁遠高,身份是赫然是廣州府新寧縣的食廩生,舉人老爺啊,還真是年輕有為,難怪在這年頭還有興致遊山玩水。

        驗證了路引沒問題後,那捕快恭恭敬敬地路引還給陸皓山說:「原來是舉人老爺,小的失敬。」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往來非常不便,很難查個究竟,就是手上有資料,可是古代的資料沒有照片,這給一代造假工藝大師陸皓山提供了無限的發展空間,一路上,二人換了幾次身份都沒人識破,以至陸皓山的膽子越來越大,乾脆就直接弄了一個舉人的身份,而這個舉人的身份,也給他諸多便利。

        等劉金柱收起路引後,陸皓山隨口問道:「這位差大哥,為何這麼早就關城門了?」

        「回公子的話,今年暴民多,四月初八暴民還公然進攻三水,把游擊將軍高文龍都給殺了,為了安全起見,城門提前半個時辰關閉,非緊急公文不啟,現在天色已晚,城外飢民又多,恐有不法之徒裹在其中,公子先是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38
第七章 落魄縣令

               
        「山哥,要是我們弄一個大官的身份,看那個臭捕快敢不開門?」在陸皓山請求開城門無果後,二人只好沿官道原道返回,準備找一間客棧應付一晚,明天再進揚州城,在回去的路上,劉金柱還為那捕快不給舉人面子的事耿耿於懷。

        不得不說,這小子進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在他心目中,已經把陸皓山真當成舉人老爺了,平日間一改在花田村唯唯諾諾的模樣,說話辦事有了幾分大戶人家惡奴的作派。

        陸皓山忍不住笑了笑,一個人所處位置的不同,看這個世界也有所差異,在劉金柱眼中,一個舉人,別說在花田村,就是在祁陽縣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惹不起的存在,可是到了像揚州這種繁榮的大城,王公貴族、名門上流云集,別說一個小小的舉人,就是永州府的府尹來了,也得夾著尾巴做人。

        「算了,他們只是小角色,根本說不上話,你沒聽他說嗎,除非緊急軍令,否則誰來了都不開啟城門,和他們計較什麼?」陸皓山說完,很快笑著說:「不過弄個官來做也不錯,最起碼,我們不用住這種小店,可以住在官府所設的驛站。」

        歷朝歷代,當權者都很看重驛站的建設,因為京城和地方的聯繫、皇上的旨令都要通過驛站發往全國各地都要通過驛站,驛站的好壞真接影響到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度,除此之外,外國的使節、地方巡視官員等人也可以到驛站休息,不過有一點,那只是只是公務人員才有權居住,驛站住不上,陸皓山和劉金柱只能住驛站旁邊商人所開設的一間小旅店裡。

        劉金柱眼前一亮,馬上興奮地說:「山哥,你那麼歷害,不如弄一個官身吧,反正你手藝那麼厲害,也沒人看得出來。」

        現在的劉金柱對陸皓山可以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他眼中,陸皓山簡直就是無所不能,先是不動聲色幹掉了仇人,然後自己弄了以假亂真的路引,從花田村走的時候,又在李向財身上弄了一大筆錢銀,二人一路遊山玩水,吃香喝辣,可以說非常滋潤,對劉金柱來說,就是現在死掉,這輩子都值了。

        陸皓山搖搖頭說:「有些事說起來做做起來難,就像一個草包子,如果不求知、不進修,就是穿金戴銀還是改變不了他暴發戶本質,一個只會種田的老農,永遠沒有上位者的氣勢,其實,做假有三個不同的層次,金柱,你知道哪三個層次嗎?」

        「不知道」劉金柱很老實地搖了搖頭,然後一臉好奇地說:「山哥,有哪三種層次,你給我講一下。」

        「形似、神似、心似,形似就是手工一般,模樣相似,只能哄一下那些沒見識的人,這個時候需要口舌生花來輔助;神似就是手工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就是有見識和鑑賞能力的人也不能輕易分辨得出來,這時候只需要很少的語言或表情,就能讓人信以為真。」

        頓了一下,陸皓山繼續說道:「至於第三層次,那是超越手工的範疇,用心理和環境等包裝來影響一個人的感知,算了,這個太高深,我簡單舉個例子吧,例如祁陽縣的縣老爺領著一個人跟你說,這個人是他的上司,知州大人,那你信不信?信吧,因為介紹你的人是知縣,你印象中他不會說假的,再說你根本就不認識知州,又或一個書法大家贊一個人的字好,雖然你覺得他寫得一般,但是你下意識還是覺得他說得對;一個人鮮衣大馬,呼奴喝婢,你第一感覺就是他來頭不會簡單,當一個人做假到這種境界,那只能用防不勝防來形容了。」

        劉金柱這才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山哥一直不假扮作官,原來是這樣,我們沒有關官印官服,也沒有行仗侍衛,所以就是假扮起來也不像,反而引人懷疑,對吧?」

        「明白就好」陸皓山一臉自信地說:「那官服官印,只要有實物參考,雖說費點時間,但也不難做出,就是你小子還上不了檯面,一開口就露餡。」

        「山哥,你真是太厲害了,連官印也能做。」劉金柱一臉祟拜地說。

        「好了,趕路吧。」陸皓山對一臉花痴狀的劉金柱無言了,也懶得解釋那麼多。

        世間上的權力和地位,都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礎之上,誰掌握了槍桿子誰就有制定規則的權力,只要一褪去那層精心包裹的神聖的外衣,官服就是一件稍為複雜的衣服,而那官印,在陸皓山眼中,不過是一件工藝品,說仔細一點是工藝複雜、有很多暗記的工藝術品,如重量、大小、尺寸、形象等等,都有極為苛刻的要求,這些只有最出色的工匠才能鑄造得出,在封建社會,這一類工匠是朝廷壟斷絕,又披上一層神聖的外衣,所以沒人敢造假。

        不過,當陸皓山到了這個時代,一切就難說了。

        兩人一邊騎馬一邊說話,沒多久就來到一間名為長風的客棧,敲開門道明來意後,那店小二一臉為難地說:「二位客官,實在抱歉,本店現在全住滿了。」

        這是一間有些破舊的小店,門漆掉落,那牌匾上的「長風」二字的顏色也淺了,門口掛著兩盞燈籠在夜風中來往回晃蕩,天才剛剛黑就已經大門緊閉,在荒野中顯得有幾分落寞,就是那店小二的笑容,虛偽中帶著二分警惕,只是打開小半扇門把頭探出來,生怕二人衝進去圖謀不軌一樣。

        好像十餘丈外官府開設的駱華驛也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一間也沒有嗎?我家公子可是舉人老爺,無論如何你也得勻出一間。」劉金柱又在扯虎皮了。

        這話在祁陽縣估計有效果,可是到了揚州,作用大打扣折,那店小二眼皮也不翻一下,臉不改色地說:「原來是有功名的舉人老爺,小人失敬了,只是本店所有的房間都住滿,連小人平日睡的那間小房收拾一下給客人住宿,實在沒有房間了,請公子見諒。」

        陸皓山吃驚地說:「這揚州有什麼新鮮事,怎麼這麼多人的?」

        一說起新鮮事,那店小二眼裡多了二分神采,高興地地說:「公子是外地人吧,再過三天,揚州的**行會有一場瘦馬拍賣,屆時從各樓各院選出最出色的十匹揚州瘦馬公開拍賣,各地想購瘦馬的、看熱鬧可多了,再加上現在不太平,所以都選擇住在客棧中,至少這裡有一個驛站,不瞞公子,本店正是駱華驛的驛丞所開,所以,安全方面不是問題。」

        從明朝開始,在揚州一帶,出現的大量經過專門培訓、預備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輕女子,而這些女子以瘦為美,個個苗條消瘦,因此被稱為「揚州瘦馬」,當時揚州鹽商壟斷全國的鹽運業,一個個腰纏萬貫、富甲天下,故揚州「養瘦馬」之風最盛。

        這大明還真是有一種病態,前線和後金打得不可分解,陝西整年沒下過雨,飢民無數,很多地方的百姓吃完草根吃樹皮,吃完樹皮吃泥土、石頭甚至易子相食,軍隊拖餉成風,可是像蘇杭這些經濟發達的地區,酒照飲,舞照跳,聲色犬馬,生活奢侈,大明朝不垮掉才怪呢。

        「這位兄弟,還望你想一下辦法,有個住處就行,房費照付,你也知道,外面亂糟糟的。」陸皓山一邊說一邊把一個銀豆子塞在店小二的手裡。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一拿到銀豆子,臉上馬上出現了笑容,一邊把店門打開一邊說:「兩位客官,裡邊請,與人方便也就是與己方便,那房間雖說沒了,不過有一間柴房,小的收拾一下,再搬幾張板凳還能湊合著過一夜。」

        有瓦遮頭,總比在外面強,最起碼安全方面有保障,陸皓山也沒得選擇,吩咐店小二好生照顧馬匹,湊合吃了點東西,然後和劉金柱跟著店小二往柴房走。

        「咦,怎麼有個屏風的?」睡柴房不奇怪,奇怪的是柴房中還有一面破舊的屏風,這倒讓陸皓山感到有些奇怪。

        那店小二連忙解釋道:「公子,是這樣的,有一個窮書生,住本店時病了,房錢飯費欠了近一個月,我們掌櫃的宅心仁厚,讓他搬到柴房,每天給他一些飯菜,說來也怪,他那信寄出去後,這麼久還沒有親戚帶錢來贖他,算了,不說這個,小人怕影響公子,特地設了個屏風,這樣眼不見心不煩。」

        劉金柱臉都拉長了,一臉不高興地說:「好你個店小二,我家公子是舉人老爺,飯錢房費也付足,你讓他睡柴房也就算了,你還要我家公子和一個病秧子同住一間房,還是一間柴房,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不,客官你誤會了,這病是心絞病,不會傳給人的,不然我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公子若是不喜歡,小人馬把他抬出去。」

        「算了」陸皓山擺擺手說:「都是讀聖賢之書的人,何必落井下石,就這樣吧。」

        那店小二連忙說:「是,是,是,還是公子有菩薩心腸,沒有什麼事,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等店小二走後,劉金柱換過衣服坐在那簡易床上,聞著柴房特有木柴腐敗的味道,有些憤憤不平地說:「就這一間破柴房,一晚也敢收我們二百文錢,這店家還真黑。」

        「算了,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我們碰上一二回也不是稀奇之事,睡吧,明天也看看熱鬧去。」

        「是,山哥,不,公子。」

        兩人躺下沒多久,突然柴房內響起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兄台....兄...台....」

        一陣涼風吹來,又是漆黑一片的夜裡,好像鬼叫一般,劉金柱嚇得縮在被子裡,面色發青地說:「山哥,這地方會不會不乾淨?」

        陸皓山剛開始也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拍了一下劉金柱的頭,沒好氣地說:「生人不生膽,怕什麼,快起來,應是睡在旁邊的那位讀書人,取火摺子來。」

        當二人拿著一根蠟燭到屏風另一邊時嚇了一跳,在微弱的火光下只見一個頭紮方巾,身穿儒服的人躺在一張用草鋪成的床上,眼睛大而無神,面色蒼白如紙,氣息游弱若絲,可能有些日子沒洗澡的原因,身上還有一股臭味,陸皓山一看就忍不住掩著鼻子,就在想轉身走的時候,那個臉色慘白的窮書生突然掙紮著說道:

        「別...別走,陸...某不是乞丐,我是新任的七品縣令。」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43
第八章 所托非人

               
        PS:收藏和推薦,對新書很重要,請支持一下作者,謝謝~~

        「你是七品縣令?不會吧?」本想抬腿走的陸皓山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一臉疑惑地說:「你是官員,怎麼放著驛站不住,跑到這裡小客棧投宿,還住在這種地方?」

        驛站是專門為了朝廷的公職人員而設,眼前這個窮困潦倒的書生真是縣令,怎麼放著便宜兼舒適的驛站不住,跑到這破客棧裡睡柴房?這不是自己找虐嗎?陸皓山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是騙子,在走投無路之下,準備欺騙自己,這年頭,為了一口飯,媳婦都可以賣掉,兒女都可以易子相食,還有什麼是干不出的?

        那書生看到陸皓山不相信,一咬牙,摸摸索索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小錦袋,有點顫抖著遞給陸皓山,一拿著那個錦袋,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驕傲的神色,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光彩,一邊遞一邊說:「這是吏部給我發的任職文書還有官印,兄台不信,可以查看一二。」

        不會是碰上同行吧,陸皓山一邊嘀咕一邊接過那錦袋,一接過來,感到手一沉,打開一看,面上頓時出現凝重之色,只見錦袋之中有一封任職文書還有一枚古銅色的大印,打開那文書一看,陸皓山馬上可以確認,這的確出自吏部的任職文書,在文書中言明,派陸文華到龍安府江油縣出任縣令一職,限十月前上任,此外,還有一枚縣令所用的銅印。

        按大明的官制,正一品官印銀質,三台。正二品、從二品印均銀質,二台。正三品官,除順天、應天二府印銀質外,其餘均銅印,無台,正一品官印邊長明尺三寸四分,以下依官品遞減。九品以下未入流之小官印稱「條記」,其印末字作「記」,印體均作長方狀,一般邊長為長8釐米,寬4釐米,陸皓山手裡的官印正是黃銅所鑄,精緻、大方、佈局嚴謹,上面用陰文刻著「江油縣令」四個字,整枚官印渾然一體,在燭光下隱隱散發著一種難言明狀的氣揚,這絕對是這個時代銅製品的顛峰之作。

        從任職文書和官印看來,眼前這個叫陸文華的傢伙,赫然是未上任的陝西龍安府江油縣的新任縣令,堂堂一縣令,怎麼落魄至此的?

        「原來是陸大人,晚生梁遠高,祖籍廣州府,對了,不知大人緣何流落至此?」陸皓山忍不住發問道。

        一提起這事,陸文華臉色一陣灰暗,轉而有些憤怒地說:「為官者不潔身自愛,為吏者見風使舵,為民眼中只有錢銀二字,人心不固,人心不固啊,咳...咳。」

        陸皓山連忙好言勸慰,待他道出原委,這才明白,原來眼前這個落魄的縣官接受了吏部的任職文書和官印後,提前告了假,延長到任限期,意氣風發準備到揚州見識一下再走馬上任,他盤算好,盤纏用完後可以和一個朋友相借,沒想到那朋友出了遠門,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而其他認識的人一聽他到偏遠貧瘠的陝西任職,拒絕借錢給他,為了籌集路費,陸文華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包括書僮婢女,可是一出揚州就病了,住在駱華驛,本來沒什麼大病,養二天就好,可是住得好好的碰上一個御史攜著家眷前來投驛,房間不夠,那驛丞為了討好那名御史,直接把住在駱華驛官階最低的他掃地出門,陸文華投訴無門,又怕被人恥笑,瞞下自己的身份投宿這間長風客棧。

        被那勢利的驛丞一氣,病情加重,再加上為了籌備路費、減少開支,把婢女都賣掉,沒人照料,一病就起不來了,最後銀錢用盡,被趕到柴房,也就成了現在這模樣。

        陸皓山好奇地說:「剛才那店小二不是說大人寫了信回家,差人送來錢銀的嗎?怎麼......」

        「哪有什麼家人」陸文華搖搖頭說:「陸某上無長親,近無妻房、膝下無子,一直是孤身一人,寫信不過是權宜之計,不瞞兄台,這心絞病是祖傳,祖父有之,父親大人亦有之,自陸某以上三代未見長壽者,眼下...咳咳....只怕輪到本官了。」

        陸皓山終於明白,眼前這位未上任的知縣大人為什麼這般落魄了,想借錢,可是最好朋友不在,也不知是真不在還是故意避開他,其他認識的人又拒絕借錢給他,聽起有點不可思議,一個當官的人想借錢還借不到,事實就是這樣,明朝俸祿那是出了名的低,放牛出身的太祖朱元章說過,想當官又想威風,還要大筆進賬,那是做夢,於是在俸祿方面大刀闊斧,導致明朝官員的俸祿是歷朝歷代最低的,官員上任也不報銷路費,以至官員上任要借錢上路的不在少數,一個七品縣令,每月俸祿不過七石五斗,可就是這七石五斗還得吃喝拉撒,就像一代清官海瑞,因為沒有灰色收入,在母親大壽時割了二斤肉,竟然轟動官場,可以明朝官員的困境。

        到了明末出現了一種怪狀,官員派到富裕的地方任職,就會大宴賓客,大家都替他高興,要是派到貧困地方做官,親朋好友都唉聲嘆氣,好像替他不值一般。

        而眼前這個陸文華借不到錢銀在陸皓山看來,也在情理之中,不是他的官小俸薄,而是他的固執、迂腐,肯定不會貪污,以他一個月七石五斗的俸祿,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還上,還有一點,陝西全年無雨,沒有活路的百姓不是當了暴民,就是搖身一變落草為寇,誰知這個陸文華還有沒有命活著回來,誰也不想自己的銀子打水漂啊。

        明朝的讀書人很多,能當上一縣之縣令,那是從萬馬千軍中殺出來,不能不讓人羨慕,可是眼前這個陸文華,只能說是一個幸運的倒霉蛋,還沒有上任就病倒,而陸皓山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得出,只怕捱不了多久,現在怕是迴光返照。

        「陸大人,你不用擔心,你很快就會好的。」陸皓山不知說些什麼,只好安撫他道。

        「不,好不了」陸文華臉上沒了剛才的神采,眼眸有些灰暗地說:「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只怕,只怕捱不過今晚了,陸某冒失喚陸兄前來,只是有事放...放心不下,只因有一件事想勞煩陸兄。」

        陸皓山有些同情他,不過倒沒有一口應下,只是斟酌著說:「有什麼事,大人請講。」

        這種事,不能隨便應下,要是讓自己照顧生活不便的人或替他還債這類事,還是不惹上的好,陸皓山自認不是什麼惡人,但骨子裡也不敢自認是好人。

        陸文華指了指陸皓山手裡的印信,有氣無力說:「現在....本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吏部所發的印信,我不行了,這印信送不回吏部,若是官印流失在外落入心術不正的人手中,後患無窮,請陸兄代我交還給吏部,對了,千萬別交給駱華驛的人,他們勢利。」

        說完,又費力補充道:「那些勢利小人不足信,剛才陸兄...仗義執言,說話正氣十足,這些重要的信件,也只有交給你本官才....才放心得下."

        這個時候,陸皓山才注意到,眼前這個未上任七品縣令,臉色沒有了剛才的那一絲紅潤,眼睛更為灰暗,面色蒼白如紙,給人的感覺就像在風中飄忽的一團小火苗,撲閃撲閃的,隨時都會熄滅。

        難怪大半夜叫自己,原來感覺自己不行了,在死前讓自己印信交還,他不找店小二而找自己,估計是店小二一直都很勢利,他潛意識不相信他,而剛才進柴房時,自己阻止店小二把他抬出去的舉動打動了他,當時劉金柱說自己是舉人,陸文華一聽自己是舉人,本來就多了幾分好感,又聽到自己為他說話,於是下意識中就相信了自己,把這件事託付給了自己.

        「好,我答應了。」陸皓山沉默了一下,最後點點頭。

        同意後,那陸文華半天沒有反應,劉金柱走近一看,吃驚地說:「山哥,這人,這人斷氣了。」

        陸皓山點點道說:「死就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可是山哥,我們有命案在身,現在把這些東西送到官府,那豈不是自投羅網嗎?」劉金柱有些擔心地說,剛才他一聽到這人是個縣令,嚇得當場臉色都變了,雖說只是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可是他還是嚇得退在一旁,一聲也不敢吭。

        「誰說我們要把它還給吏部的?」陸皓山的眼睛透出一絲莫名興奮的光芒,突然微微一笑,扭頭意味深長地對劉金柱說:「金柱,你不是一直想做官的嗎?」

        劉金柱嚇了一跳,有點緊張地說:「山哥,你的意思是.....」

        陸皓山點點頭,眼裡透著精光說:「沒有真的,我們尚能魚目混珠,何況是我們手裡有真傢伙,做一個縣官大老爺,比到處逃亡自在多了,山高皇帝遠,正好幹一番事業。」

        自王二率幾百農民起義,陸皓山知道,那僅僅是開始,不用多久,像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很快冒出頭,而後金也會越發猖狂,大明顧此失彼,亂世出英雄,自己正好趁這個機會,不動聲色建立自己的努力,手中有了倚仗,在亂世中才能更好地活著,不用仰人鼻息。

        這簡直就是天掉下來的一個大餡餅。

        躺在地上全無氣息的陸文華不知道,自己苦讀寒窗幾十年,最後替他人作了嫁衣裳,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眼中那個一身正氣的讀書人、他眼中可能託付的人,竟然是一個偽君子,自己屍骨未寒,這邊已經開始在圖謀不軌。

        若然他還有覺知,肯定搖著頭嘆著「人心不固」的話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9-15 00:53
第九章 縣丞陳貴

               
        陸皓山主意已決,劉金柱也沒有反對,反正兩人已是亡命之徒,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在陸皓山的示意下,劉金柱又細細搜了一番,在那行李中找出一本類似日記的冊子,陸皓山翻了幾下,揣在懷中,然後讓劉金柱把店掌櫃和店小二叫來。

        「看你們幹的好事」陸皓山指著陸文華屍體一臉氣憤地說:「本公子房錢一文也沒少給,你們倒好,安排一個病秧子一起睡柴房也就算了,還沒睡下,就聽到對面有動靜,我們走過去一看,人都嚥氣了,碰上這檔晦氣之事,報知官府後,你們可得替我作證,還要賠償我的損失。」

        那胖胖的店家一看到出了事,那張胖臉全是汗珠,忍不住扇了那店小二一巴罵道:「都是你這狗才,早就說把這人扔出去,你偏說再等等,等他家裡人把銀子送來,現在倒好,銀子沒見著,還碰上晦氣之事。」

        那店小二心說這還不是自己捨得那點房錢,怎麼能怨我呢,這裡你才掌櫃啊,不過他不敢反駁自家掌櫃,一臉鬱悶地說:「掌櫃的,這事不怨小的啊,沒你點頭,小的也不敢作這主,看他年輕,以為能多扛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一命嗚咽,這下可碰上麻煩了。」

        「掌櫃的,官府不會說我們謀財害命,故意刁難我們吧,我和少爺還要去看揚州瘦馬呢。」一旁的劉金柱故意大聲嚷嚷道。

        一說到官府,那胖掌櫃臉色一白,這年頭,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平日那些胥吏沒事也來勒索幾筆,這次讓他們找到一個由頭,那還不把自己榨到窮嗎?只見他小眼睛轉了幾下,很快就有了主意:

        「這個公子,你有所不知,現在天下大亂,那當官的更是麻煩,一旦吃了官司,就是有理也不易脫身,此事若是處理不好,耽擱小老的生意,那還是小事,要是耽擱公子的行情,那就不美了,最怕就是借題發揮,我們就得吃官司,進牢房,上次有個混混叫李三,因為偷了別人幾十文錢,一抓進大牢,好傢伙,為了政績那黑心的捕頭把最近二個月發生的案子用刑逼他全扛了,公子,得三思啊。」

        生意人,要的就是一個和氣生財,經劉金一說,掌櫃馬上急了,先別說有個死人傳出去晦氣,影響生意,只怕官府也不會輕易放過勒索自己的機會,聞言連忙勸道。

        陸皓山為難地說:「人命關天,現在怎麼辦?」

        「這個好辦,這年頭餓死的人多了,此人在這裡躺了這麼久,既無親朋看望,亦無好友探視,不過是一個落魄的窮書生,客死異鄉也正常,現在天黑沒人知,用草蓆一卷,挖個坑埋了,神不知鬼不覺,他可以入土為安,我們也可以省下一個麻煩,兩全其美,公子認為如何?」

        「這樣好嗎?」陸皓山一早就猜到店家會這樣做,不過還是佯裝不解地問道。

        胖掌櫃一聽陸皓山沒堅持報官,心裡一鬆,連忙說道:「有什麼不好的,公子遠道而來,也不想惹麻煩吧,這樣做對你對我都有好處,這樣吧,公子只要袖手旁觀,在本店的花銷一概全免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陸皓山猶豫了一下,最後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說:「既然掌櫃的這樣說了,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望掌櫃的好生安葬這位兄台。」

        「一定,一定」看到陸皓山鬆口了,胖掌櫃心裡馬上落下一塊大石頭,心裡只要你同意,那麼一切都好辦,現在三更半夜,又要悄悄把人葬了,哪裡能好好安葬,再說這些也要花費,不是自家人,傻子才幹呢,胖掌櫃一早就想好了,就在野外挖個坑草草埋了,多燒幾把紙錢那已經算是仁慈了。

        二人各懷鬼胎,一拍即合,很快,陸皓山和劉金柱搬進掌櫃騰出來的房間,至於後面的事,自然不用二人擔心和出手。

        看到陸皓山在床上躺下後,摸著任職文書和沉甸甸的官印,劉金柱好像還在做夢一樣,前一刻鐘兩人還是亡命天涯的逃犯,可是一轉眼,二人已是赴任途中的縣令,其變化之大,到現在劉金柱的心情還沒有平復。

        「山哥,我們,我們真的要去做官?」劉金柱有些結結巴巴的問道。

        「昨天才說要是做官就可以住驛站,現在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怎麼,怕了?」

        「不是,不是」劉金柱連忙擺擺手說:「要是怕,我就不會跟山哥一起出來闖了,就是怕這官不好當,山哥你想,朝廷那麼多巡撫,還要應酬那些人情往來,我們什麼都不懂,到時露了餡,只怕,只怕.......」

        想是一回事,但做又是另一回事,有色心沒色膽的人比比皆是,劉金柱沒做之前吹得擂天響,可是一旦做了,又有些瞻前顧後,憂慮重重。

        陸皓山拍拍他的肩膀說:「不用怕,那個倒霉蛋也是第一次做官,到時有出錯別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橫豎都是一刀,拼了,我問你,你明天吃什麼?」

        「明天吃什麼?山哥,我想烤雞,只是不知能不能吃到。」一想到烤雞,劉金柱口水都流出來了。

        「這就對了,你活得好好的,口袋還不差銀子,可是你連明天吃什麼都不敢保證,誰又知將來又發生什麼事呢?到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了,反正我們二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一無所有,怕什麼?」

        陸皓山的一番話,一下子把劉金柱的顧慮打消了,聞言高興地說:「山哥說得對,那好,以後我少說多干,反正聽山哥的準沒錯。」

        說罷,又有些高興地說:「明兒起我們就是有身份的人了,到時進揚州城也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嗯,看看那名聞天下的揚州瘦馬也不錯,山哥,你現在是大官了,沒個女的不像樣,不如到時買個揚州瘦馬回去享受一番。」

        「啪」的一聲,陸皓山一把掌打在劉金柱腦瓜上,沒好氣地說:「還想著吃喝玩樂呢,你沒看到那任職文書嗎?」

        劉金柱老老實說地說:「看了,可是山哥,我不認字。」

        「好吧」陸皓山一臉被打敗的樣子說:「那任職文書是說十月前上任,要是遲到那就受罰,說不定把烏紗摘去也不一定,那個倒霉蛋在這裡病了這麼久,我們的時間只有一個月多一點時間,路上不知還有什麼磕拌,早比晚好。」

        「山哥,那我們不進揚州城了?你不是要看揚州瘦馬的嗎?這,這太可惜了吧。」

        憑空得了一筆富貴,陸皓山說過到了揚州,帶劉金柱見識一下揚州的**,找個江南美女讓他開開葷,劉金柱的心思早就飛到揚州那貌美如花的女子身上,都來到門口了,過門不入,總是有些可惜。

        陸皓山看出他的小心思,聞言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以後有的是機會,有錢有勢,還怕沒女人嗎?正事要緊,先別說時間緊,再說朝廷規定,官員不能進煙花之地,這揚州魚龍混雜,暗探很多,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為妙,你放心,哥答應你,以後那美女多得讓你挑花了眼。」

        「是,山哥說得對,正事要緊,我聽山哥的。」

        陸皓山笑著點了點頭,把案几上那枚黃澄澄的大印拿在手裡,隨手拋了拋,眼裡出現一絲瘋狂的精光。

        第二天一大早,陸皓山率著劉金柱騎著馬出現在官道上,遠遠朝揚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毅然掉頭,二人二騎,徑直朝江油縣的方向狂奔而去。

        .......

        江油縣,是陝西龍安府轄下的一個縣,人口約五萬,屬於一個中等的縣,地處偏僻,經濟薄弱,在大明一千四百多個縣中毫不起眼,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卻號稱縣令的惡夢,因為最近幾任縣令都在這裡栽了,不是因辦事不力被撤職查辦就是任期滿考核時落得一個差評,至於官場不少人聽到江油縣都有些發怯。

        在江油城內的一間名為迎賓的酒樓內,一席人正在推杯換盞,大碗酒、大塊肉吆五喝六的地喝著,如果江油縣的百姓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江油縣的縣丞、主簿、捕頭、六房司吏等人都齊了,可以說除了縣令,江油縣幾個頭目已經全部齊了。

        酒過三巡,味過五番,坐在正中縣丞陳貴突然把酒杯「啪」的一聲放在桌上,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縣丞大人,為何事嘆息?」剛嘆息完,一個瘦瘦高高如師爺狀的人馬上識趣地問道,而席上的人都停止了吃喝,一個個看著陳貴,很明顯,這裡這麼多人,以縣丞陳貴為首。

        道理很簡單,陳貴在這裡地位最高,在縣令空缺其間,就是他暫代縣令一職,早早樹立了威信,除了有個當巡撫的親威,而陳家也是江油縣的豪門大戶,陳氏一族江油縣經營多年,影響力巨大,就是眾人現在所處的迎賓樓,這間江油縣最豪華的酒樓,也是陳家在江油縣的其中一個產業,眾人一看到他放下酒杯,又嘆息了一聲,知道他有後話,一個個都靜了下來。

        陳貴看了一聲在場的眾人,搖搖頭說:「諸位,只怕我們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不會吧,陳大哥,這是為什麼?」

        「是啊,好好的,怎麼說這話。」

        「怎麼,有人狀告我們不成?」

        「縣丞大人,發生了什麼事?你可別嚇我們。」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一個個面帶焦急之色,全因陳貴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讓人一聽就有點寒磣。

        看到眾人都盯著自己,眉色中帶有恭敬之意,陳貴心中暗暗有些得意,不過還是面不改色地說:「朝廷新任的縣令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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