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公牛與魔法劍
第四章
結果,將妮莉亞放走的那天晚上,我們又都沒睡好。杉森在床上不停地發出嗯嗯聲。他那個傢伙,連覺都不用睡的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反正我在夢中看到了梅莉安。嗯。結果那個夢變成帶有一些情色意味的夢。我雖然很想冷靜下來,但是之前的那一幕狀況,似乎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梅莉安也夢到我了嗎?
我不知不覺地唱起歌來。
十六歲的少女,夜晚來到庭院中。
月光太過惱人,純潔被奪的感覺。
少女躲避著月光,找到了影子,
昏暗的夜,有誰會看到你紅著的臉頰?
十六歲的少女,獨自飲著月光的年紀。
※※※
哎……十六歲的女孩子,說起來跟怪物是很像的。我會原諒你的。雖然你用那些令人頭痛的話把我弄得心裡七上八下,整夜哀哀叫,但我還是會就這樣原諒你。不過,我的腰可真的好酸痛哦!她應該吃得飽飽,整天做夢的幼年時期,就這樣被她的叔叔剝奪了。希望她能遇見個好男人。
我搔了搔亂七八糟的頭髮,就下樓去洗臉。
雖然沒睡好,但是隔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睡了一次床,所以心情依然很高興。我洗完臉之後,往大廳走出去。
太陽還沒有升起。旅館大廳裡空無一人。我看到陌生的裝飾以及陌生的房間,因為黑暗,看起來就更奇怪了。我不知道旅行的時候,每天早上都看到一些新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件好事情。我很小心地走向近處的桌子。四周太過黑暗,我看不清楚前方,但我還是先找張桌子坐下,發呆等著其他人下來。窗外可以看見透著一些微藍氣息的暗黑色都市。
廚房那裡發出了紅色的火光。在那裡走來走去忙著做事的蕾涅茲阿姨,看到了我,好像很訝異地一怔。這應該是因為在黑暗的大廳中,只能看到我漆黑的身影的緣故吧。我先跟她打了招呼。
「早安。」
「啊,是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蕾涅茲又再度開始做事了。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她那裡一陣子之後,又回頭望向比較亮的地方,也就是窗戶。
外面傳來了雞啼聲、鳥叫聲,還有某些東西經過時的喧嘩聲。那是早上天色未亮之前就開始行動的人們。我伸了伸懶腰。是不是真的起太早了?要不要上樓再睡一下?哎,還是算了。
有意無意間,四周已漸漸亮了起來。轉過頭之後,我發現大廳的牆壁已經比先前亮多了。我再次望著窗戶。
就在那時,突然玄關的大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蕾涅茲大概覺得這麼早怎麼會有客人,急急忙忙地從廚房跑了出來。
走進來的人看起來就是一團黑黑的。雖然不能說完全是黑影,但根本看不清是誰。不過,那個人一進來,就捲著舌頭說:
「喂,老闆娘,你好嗎?真是個舒暢的早晨!嗝!有一個叫做杉森的傢伙住在這裡吧?」
那不是妮莉亞嗎?連蕾涅茲阿姨也用訝異的眼神望著酒醉的妮莉亞。妮莉亞搖了搖頭,走向桌邊。
「幫我把那個傢伙叫醒一下。跟他說妮莉亞來了,嗯,嗝!咦……咦?是你?」
妮莉亞又搖了搖頭,好像焦點對不清楚似地望著我。然後她突然衝了過來,在離我面前不到一掌距離處,開始仔細端詳我的臉龐。
「呀!你,嗝!你不是那個小鬼?」
嗚,聞到那酒氣,我的精神也變得有些恍惚。
「我是修奇。你在找我們?」
「太好了。喂,你怎麼起得這麼早?唉唷!」
妮莉亞想要坐下,結果卻一屁股摔到了地板上。她不知到哪去喝得爛醉如泥,然後才跑來。我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到椅子上。一坐下,她就扶著桌子,挺起了腰,開始眨眼。但是她的腰馬上就開始前後搖晃了。
「喔,喔,呼,修奇,你在打瞌睡嗎?」
現在搖頭晃腦的可不是我,是你啊。真是拿她沒辦法。我望著蕾涅茲。
「老闆娘,能不能拿點冷水來?」
「應該喝點冷水之外的東西。」
蕾涅茲歎了口氣,走向廚房。我一時之間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靜靜地望著妮莉亞。妮莉亞在這段期間,也似乎一直要往旁邊滾下椅子去,弄得我很擔心。
「如果你抓不住重心,那就直接趴到桌子上好了。」
「啊,不不不行!趴下去的話,酒就整個湧上來了。嗝!」
「你那是什麼酒,怎麼這種喝法?會把身子搞壞的。」
「呵呵呵!你居然會擔心我啊?我不是把你們的錢全都吞掉了?」
「不管你有沒有偷我們的錢還是怎麼的,看到有人這個樣子,總是會擔心的吧。」
「哈哈,嗝,哈哈哈哈哈!」
妮莉亞開始捧腹大笑。我連忙站了起來,扶住她椅子的靠背,不然的話她就一定會直接往後倒下去。我將椅子拉了過去,坐到了妮莉亞的身邊。還真是的。不知怎的,這樣涼爽幽靜的早晨,剎時間就被一個發酒瘋的傢伙給毀了。妮莉亞一直在瘋狂地大笑。
這時蕾涅茲回來了。她拿了一杯飲料過來,光是看那顏色就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種東西。
「來,喝吧。」
妮莉亞一面流淚一面笑著,拿起了杯子大喊:
「乾杯!」
她真是醉態畢露。妮莉亞將那東西一飲而盡。
「咦?不是酒?這是什麼東西?」
「那是藥酒。等一下,你的精神就會好起來。」
蕾涅茲這樣說完,就又轉身回到廚房去了。我再度望著窗外。要不了多久,太陽公公就會升起。外頭已經變得非常明亮了耶?我再次看了看妮莉亞的表情。瞬間我摒住了呼吸。
「你是在哪裡被打的?」
妮莉亞搖了搖頭,摸著自己的臉頰。
「啊……我的身體好不舒服。你說什麼?」
「你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咦?啊,腫起來了嗎?沒關係啦,嗝!」
妮莉亞開始砰砰地拍著胸脯。那樣子就像是已經無法忍受打隔了。天色稍微亮了一點之後,仔細觀察她,發現她的衣衫、甚至全身上下都亂七八糟的。她的眼睛上有瘀青,上衣放在褲子外面,褲管隨便塞在靴子裡面,弄得靴子都鼓了起來。到處都被撕裂的披風也不成個樣子。
妮莉亞敲了敲自己的胸膛,稍微吸了一口氣。然後她開始在懷裡翻找,最後拿出了一袋東西,放到了桌上。從那東西碰到桌子時發出的響聲聽來,應該是錢袋。
「拿去吧,這是我偷走的錢。」
「咦?你居然拿來還我們?可是,你昨天不是說沒錢嗎……」
「昨天沒錢,可是今天有了。」
她的精神好像清楚了一些。妮莉亞的身體雖然還有點搖搖晃晃的,但是她卻用很沉穩的語氣開始說話。我看著那一袋錢,很懷疑地問她說:
「你把錢還給我們,我們很感謝。但是怎麼可能一夜之間生出錢來?難道這錢……」
妮莉亞搖了搖頭,說:
「不是偷來的。我只是把公會的會費要回來而已。情報費也是。所以這百分之百都是你們的錢。」
「公會會把錢還給你?」
「哼。女人有些手段,是你不會懂的,你這個小鬼。」
我訝異地張大了嘴望著妮莉亞。妮莉亞看到我的表情,哇哈哈笑了出來。
「哇哈哈!這樣看來,你該懂的東西都懂嘛!對不起,小鬼。沒錯。我跟公會主人睡了一覺。那傢伙是個變態,居然把我的臉都弄成這樣。」
這種情況下,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呵呵,你不知道錢到底有多寶貴!」
妮莉亞笑了出來。但為什麼在我看來,卻像是在哭?妮莉亞摸了摸腫起的眼皮,說:
「小鬼呀,姐姐很喜歡你們那個杉森。不,應該說也很喜歡你,還有那個看起來很慈祥的大叔,我也喜歡。呵……你們這些人是很難在世上生存的。」
我什麼話也講不出來,只是望著妮莉亞。妮莉亞繼續說:
「可是就為了這些傻子,夜鷹妮莉亞居然把已經偷走的錢還給了他們。這不是很好笑嗎?哈哈哈!」
妮莉亞又開始捧腹大笑了。我除了小心不讓她倒在地上,此外也不能做什麼。失神狂笑的妮莉亞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
「呼……你,大概不喜歡姐姐吧?沒錯。我是個盜賊,而且是個跟誰都能睡覺的壞女人。那又怎麼樣,就是因為如此,我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各種的手段。嘻嘻嘻。」
妮莉亞這樣嘻嘻笑了一陣子之後,站了起來。
「算了吧,算了。我居然跟個小孩子講這些話。要罵我,也等我出去之後再罵。可是難道我是喝醉了,才說溜了嘴?剛才我跟你講的那一些話,絕對不要告訴別人。知道了嗎?」
「……知道了。」
妮莉亞又再一次叮嚀地說:
「如果你跟他們說這是用身體換來的錢,他們可能會認為是骯髒錢,而不肯收下。人們總是會計較這些事。這就只是你們的錢。只是出去轉了一圈而已。知道了嗎?」
「是的。可是你現在要去哪裡?」
妮莉亞望著窗外一陣子,然後說:
「不管去哪裡,都沒有我這孑然一身可以依靠的地方。早上太陽升起,所以東方應該比較暖和。傍晚太陽西沉,西方應該比較溫暖。幸運總是從東南方降臨。在荒野中,只要跟著西北風走就行了。」
「那個,妮莉亞……」
妮莉亞背對著我,用很可怕的聲音說:
「你給我閉嘴!小鬼。我最討厭有人在我背後說話!」
我閉上了嘴。妮莉亞就這樣搖搖晃晃地走向門邊。她抓住門柱站了一會兒。她沒有回過身來,就只是那樣站在那裡好一陣子。
然後她就這樣走了。
嗶喀。
門板發出了細微的摩擦聲,然後又關上了。我坐在桌前看著那一袋錢,突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我往門那裡衝去。我將門打開,跑到了旅館外面。穿過了圍牆,我在外面的大路上左顧右盼。
什麼都沒看見。
路上的霧正在漸漸散去。陰暗建築的頂部正在漸漸顯露出各自的身影。夜晚已經過去,另一個白晝已然來臨。
但是專門找失去錢也不會太心痛的人下手的善良夜鷹小姐妮莉亞也跟著這個夜晚一起消失了。我感到忐忑不安,不斷地東張西望。心裡有一種茫然若失的強烈感覺油然而生。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我垂下了肩膀,又走回了旅館裡面。那時我覺得有些奇怪。我轉過了頭,看到了刺眼的光芒。
朝日正在升起。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不是都說過了嗎?天使來到這邊,將這個還給了我們,然後就走了。」
杉森摸了摸我的額頭。他用很嚴肅的表情望著我說:
「那……那個天使去哪兒了?」
「就像某個夜晚永遠消失不會再回來一樣,就這樣離開了。」
杉森現在真的開始瞪我了。但是他看了擺在桌上的錢,卻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卡爾在一旁微笑。
「真是太好了。我們旅行的過程中,居然還有天使在幫助我們。雖然不知道是優比涅的天使還是賀加涅斯的天使……尼德法老弟,我想應該是夜的天使,對吧?」
我微微笑了笑,卡爾也笑了。杉森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互相微笑的我們。然後他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溫柴隨即一面驚嚇一面跟著站起來。杉森本想對蕾涅茲說些什麼,然而卻先對著溫柴說: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站起來?」
「你,你!你腦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
溫柴生氣地指著綁住自己腳踝跟杉森腳踝的繩子。杉森看看繩子,才做出知道了的表情,搔了搔頭。
「啊,真是的。沒錯。嗯,蕾涅茲老闆娘?」
「什麼事,年輕人?」
「請幫我們準備十人份的餐點,要帶到路上吃的,當作我們今天的午餐跟晚餐。你做什麼都好,只要份量幫我們配一下就行了。當然,我會付你錢。」
「知道了。」
杉森又再回到位子上,溫柴氣得七竅生煙,但也只能跟著他走。杉森坐到位子上說:
「嗯,錢也回來了。只要準備好餐點,我們就立刻上路。」
「又要跟床說再見了。今天晚上應該是露宿野地吧?」
「嗯。別擔心。要通過褐色山脈,需要花兩天的時間。只要過了明後兩天,就可以到達首都。」
「漫長的旅行終於要結束了。」
我們吃完了早餐,等著老闆娘將要帶走的溫熱餐點做出來。這段期間,溫柴偷了一把切麵包的小刀,可是蕾涅茲居然神通廣大地發現了。
「你們這些傢伙!小刀少了一把!」
然後溫柴就只能默默地交出那把刀。卡爾笑了,而我則是鬆了一口氣。
後來我們發現,那天是隔了好久才遇見的溫暖日子。雖然我們出來旅行這麼久,但是在有屋頂的地方度過一段安穩的時間,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一有這樣的空閒時間,杉森就跑到外面去,開始扭動著全身。外面的庭院裡傳來一些怪裡怪氣的口號聲。
「賀坦特警備隊員指南,劍擊第十四勢,攻擊勢!」
「賀坦特警備隊員指南,劍擊第二十一勢,變形勢!」
反正……就是那個樣子。我在想要不要出去參觀一下,所以慢吞吞地走到了外面。隨即溫柴也一下子跳了起來,跟我一起往外面走。這是因為杉森剛才是先把繩子綁到我腳上才出去的。溫柴那臉看來就像是胃潰瘍突然發作一樣,跟在我後頭出來。
天啊,原來是因為這個理由啊!
旅館外面大路上,經過的人們都停下了腳步在參觀。所以杉森才會一直那樣大喊。仔細一看,有一個小姐手提著牛奶快要流掉一半的牛奶筒,張著嘴在那邊呆看著。(她大概是在去某個牧場回來的路上。今天他們家早餐要喝的牛奶大概會不夠了),也有表現出敬佩,將肩膀縮在一起的老人,還有嘻嘻笑著,雙手抱胸注視著的年輕人,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去去,其中也有些人就停了下來,站在那邊觀看著。
我靠在大門旁的牆上,觀賞著這一幕情景。
不管怎麼說,這一幕還真值得觀賞。杉森背對著陽光揮汗如雨。長劍閃爍著會讓人胸中為之一冷的光芒,因為上面鍍了層銀。但是這些我們都暫且不管,我不得不說現在的這一幕很值得看。
杉森跳起來下劈,然後順勢蹲下轉身攻擊。他往前方連砍五劍,然後在收回劍的時候順勢轉身向後砍。他不間斷地連砍了兩次,往每個方向的攻擊都很流暢。他穿了硬皮甲,居然還能做出這麼輕巧的動作。
我配合著杉森的動作,在腦中想像我自己的動作。要如何攻擊他才行呢?
不行。不管我怎麼想,都還是想不出可以攻擊的角度。如果他這樣砍的話……那我也只能這樣躲。所以接下來的攻擊就是二選一……去,有一種已經被他封鎖住了。那麼用這種攻擊法衝進去…………果然。弱點暴露出來了。杉森似乎也以假想敵為對像在揮著劍。
同樣是倚靠在大門旁的牆上觀看著的溫柴說話了。
「劍法基本的一撇一捺他已經全部都熟悉了。真是好身手。」
「你在說什麼?」
「這是我們劍士說的話。你不要理我。」
「難道是國家機密嗎?」
聽到我開的玩笑,溫柴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又回過頭望著杉森,結果發現我們兩人也變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我們就像兄弟一樣,斜倚著建築物的牆,雙手抱胸在那邊看著杉森,而兩個人的腳踝卻用繩子綁在一起。真的很值得看一下。
結果揶揄聲開始傳來。
「喂,你看!原來有馬戲團進了我們村子了!」
開這個玩笑的,是一個面貌兇惡的年輕人。人們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全都閉緊了嘴巴,望向那個年輕人。
杉森聽了這句話,猛然停了下來。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後拿出了匕首,嘴巴大張,像是要模仿吞劍。人們都哈哈大笑,並且拍手,因為他這個舉動很可愛。連那個年輕人都噗嗤笑了出來。
但是接下來的事態就有點嚴重了。
「喂,年輕人,要不要我跟你對練?」
「啊!爸爸,別這樣!」
不知道他們的關係是女兒跟父親,還是媳婦跟公公。不管怎樣,一個看起來生龍活虎的中年大叔將衣箱拋了過來。他身旁的女子大驚失色,想要阻擋那個大叔。杉森迷迷糊糊地看著那個大叔。他上下打量完那個大叔之後,微笑說道:
「我可不想死呢。」
「哇哈哈!別擔心!我下手會輕一點的!」
「爸!你沒看到剛才那個年輕人練武的樣子嗎?請你忍一忍!你別上去!他是因為謙虛才這麼說。」
我感覺她比較像是媳婦,而不是女兒。但是那個大叔根本連聽都不聽,就直接走進了旅館的院子。
「我呀,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我可是不知殺了多少傑彭狗呢!那種場面你們大概連看也沒看過吧?畢竟那是實際上戰場的經驗……」
我反射性地回頭看了看溫柴。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還是跟先前一樣,靠著旅館的牆站著,雙手抱胸,悠然地看著這一幕。如果我跑去傑彭境內被人逮著,然後聽到別人罵我們拜索斯之時,我的感覺又會是什麼樣呢?
結果杉森用很穩重的回答,要將那個大叔給打發走。好險那時房子裡剛好傳來蕾涅茲說餐點已經做好的聲音,那個大叔才一副很可惜的樣子,伸伸舌頭轉身走了。
我們將馬牽了出來。杉森的馬是最龐大的『流星",那傢伙就像是所有馬當中的老大一樣,威風凜凜。我的馬是秀雅纖瘦的傑米妮,雖然之前跟我鬥得很厲害,但現在我們的感情已經變得很好了。卡爾的馬名叫』曳足".這是因為它在輕步行走的時候,有用腳在地上拖的習慣,才如此得名的。它也不是生病,所以有這個習慣滿稀奇的。伊露莉的馬『理選"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種跟主人很相像的感覺。它行動的方式不像其他的馬,非常冷靜沉著。真的很像主人耶?溫柴把自己的馬叫做』移動監獄".事實上也是這樣沒錯啦。
我們將馬具放到馬背上,然後將行李固定上去。杉森將自己的馬跟溫柴的馬繫在一起。早晨的陽光開始往天際中央跳躍。在這樣的時刻,秋日清晨的涼風中也開始透著一些安穩的氣息。我們的旅程又再度展開了。
「祝你這邊生意興隆,常被客人擠得鬧哄哄!」
「嗯,謝謝你們的祝福。祝各位一路順風。」
我們跟蕾涅茲道別之後,就立刻出發了。馬蹄聲嗟嗟,嗟嗟地響著。
我們從一些巨大的建築物之間穿過,又跑了好一陣子,才看到這個都市另一端的出入口。那是環繞著都市的外城牆上開的城門,旁邊有一棟像是警備隊哨站的巨大建築物。警備兵雖然監視著進進出出的人們,但是似乎不會把人攔下來。這一帶因為是中部林地的中心,所以流動的人口好像很多。警備兵們在這個冷颼颼的早晨,點起了小小的火堆,只顧坐在那裡聊天。
杉森難得地吹起了口哨。
※※※
「現在這麼冷……這還真……」
「咦?」
「是那個被你拉到床上的女孩子。」
啊,卡蘭貝勒啊!
梅莉安出到了城門口。那些警備兵們大概是覺得她很可憐,讓她湊上去坐著一起烤火。這時她突然站了起來,直接望向我這裡。杉森將馬的速度減慢。梅莉安走了過來,對其他人行了個注目禮,然後走向我身邊。
「你現在要走了嗎?」
我從馬背上下來。
「你,你怎麼會跑來待在這裡?」
「我只是……我經過這條路,突然想到修奇你可能也會從這裡經過。」
「是嗎?」
兩人都接不上話,沉默了好一陣子。梅莉安大概很冷,將手藏在裙角裡面,說:
「你會回來嗎?」
「會的。我們到首都去,然後就會回來。啊,對了。我不是說過,你有什麼希望我做的,都請你跟我說?要不要我去首都買點什麼東西來給你?」
梅莉安搖了搖頭。
「嗯嗯。不用了。沒有這種必要……你說你會再回來?那你到時候要不要順道去我們酒館看看?不要一聲不響地走掉。」
「我一定會去的。」
「一定喔。我會等你喔。」
「嗯。那個,可是……」
我將嘴巴附到梅莉安的耳邊說:
「也許……搞不好因為那件事,你連嫁都嫁不出去了,那個……」
梅莉安紅著臉笑了。
「咦,你在擔心我啊?那你要為我負起責任嗎?」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猶豫了一會兒,開始煩惱到底要怎麼回答才好。其他坐在馬上的一行人都只對我們投以覺得有趣的視線。梅莉安說:
「你不要擔心啦。你不是已經有你的高貴仕女了嗎?」
「噗嘻呵啊哈哈!」
杉森開始爆笑了出來。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梅莉安茫然地看看杉森,然後再對我說:
「那你一定會回來嗎?」
「當然嘍。」
「我知道了。那現在還沒有必要道別吧?希望你早去早回。」
「那麼……」
我再次上了馬。梅莉安看著我好一會,嘴唇緩緩地蠕動著,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是後來她卻突然轉身跑掉了。我呆站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
「走吧。」
聽到杉森的催促,我才開始移動。我們穿過了城門,然後就開始加速,沿著一條通向荒山的道路飛奔。那條路彎彎曲曲地沿山腳繞著延伸出去,路旁遍佈著收割已畢的農田。
我們進入了褐色山脈。
※※※
秋日的山中,雖然我原先以為會很冷,但奇怪的是其實並不太冷。至少白天時是這樣。秋日的陽光直射下來,在漸漸開始衣不蔽體的樹枝上方被割碎成一塊塊。即使沿著山路走也不是件苦差事,而是相當舒服的旅程。
如果費雷爾在這裡,他看了這座山的形狀,一定會說一些諸如『我看這山脈延伸的形勢,繼續前進,過了中午以後大概就會看到樹木的生長界線"、』我們晚上無法考慮睡在比樹木界線還上面的高山,所以前進的速度必須加快。"之類的話。那個聰明的巫師現在大概正在進行未來會流傳後世的豐功偉業,也就是在照顧那五十個小孩。嗯,說著說著,真覺得那是傳說性的功績。就算是大法師亨德列克也做不到這種事的。那我呢?就算只把一個小孩交給我,大概都過不下去……
就在這時。
咻——,啪啦,啪啦。
那聽起來像是翅膀揮動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鳥,但如果翅膀揮起來那麼響,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鳥。我望了望天上,接著大吃一驚。杉森的喊聲傳來:
「躲到路邊去,快,躲到路旁的樹底下!」
我們慌忙地躲到了樹下。如果那傢伙目光像老鷹般銳利,那該怎麼辦?但是那東西並沒有看到我們,就直接飛了過去。我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透過頭上的葉隙間望著天空。好險那裡是針葉樹林,雖然是秋天,然而樹葉依然茂盛。
剛才那東西……長得就像蜥蜴,但是塊頭卻大到老鷹無法比擬的程度,擁有蝙蝠般的巨大皮膜翅膀。大概是從底下往上看的緣故,只看得見一片黑壓壓的。猛然看到它的瞬間,我感覺後腦的頭髮全都豎了起來。
「啊,阿姆塔特?」
不,那東西並不是黑龍。更仔細地觀察之後,我將額頭上的汗擦去。那東西比阿姆塔特纖瘦許多,體積也小得多。就算連尾巴也算進去,全長也只不過十五肘左右。那東西飛起來的感覺,並不像卡賽普萊一樣,讓你覺得這麼大的東西在天空中飛簡直是沒道理……它只是很輕盈地在空中飛翔。
「那是翼龍!」
卡爾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他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擦了擦額頭,說:
「我們之前怎麼會沒看到它?」
「它好像是突然飛起來的。」
伊露莉說。杉森也點了點頭。
「這代表我們都忘了連天上也必須要注意。如果一個弄不好的話,就會發生很嚴重的後果!」
杉森看著遠去的翼龍,又補充了一句:
「它沒看到我們。它怎麼根本不注意身邊的東西,就這樣飛走了?似乎好像在追某樣東西?」
就在那時。
「啊——」
傳來了一聲尖叫。可惡!那分明是極度害怕的叫聲。就像杉森所說的一樣,翼龍正在以某種東西為目標向前飛去。杉森立刻踢了一下馬肚子。
「該死!呀!哈!」
溫柴大驚失色。
「你這傢伙,想送死啊!」
溫柴雖然如此大叫,仍然在驚慌之餘讓馬向前跑去。他們兩人的馬被綁在一起,一個弄不好,其中一人就有可能落馬。溫柴拚命跟著杉森,其他人也開始跟在杉森後面,衝向尖叫聲傳來的地方。
樹枝胡亂地從我腦袋的上方向後掠過。就像呼應急促的馬啼聲似地,尖叫聲再度傳來。
「救,救命啊!」
杉森根本就是毫不考慮地向前衝去。一陣子之後,我們跑到的地方是山跟山中間的寬廣盆地。大概因為是中部大道所經之處,因而盆地裡沒有什麼樹,只有茂盛的雜草,但那些草的高度都長到人的腰部以上。然而因為我們騎在馬上,所以能夠望見遠方。盆地的另一端有某樣東西正焦急地向我們跑來。在那東西後方的天上,翼龍正大大地繞***盤旋著。它改變了方向,似乎就要向下撲。伊露莉大喊:
「那不是妮莉亞嗎!」
咦?她看見了?我們根本沒有發出疑問的餘裕,就繼續向前奔馳。仔細一看,我們看見了紅髮在空中飄揚。可是那時,在妮莉亞後面追逐的翼龍已經停止了盤旋。它正向下俯衝,要撲向妮莉亞。杉森猶如發狂一般大喊,想要吸引翼龍的注意力。
「你這可惡傢伙!這裡的人更多!」
結果我看到了一件荒唐的事。
跑在我前面的卡爾放掉了韁繩,拿起了長弓。那是不可能的!騎在馬上面對正前方,是不可能射箭的!但是卡爾抬起了一條腿,轉換成側坐的姿勢。他水平地舉起了長弓。嘎嘎嘎……長弓發出了悲嗚。在這麼遠的距離之外,騎在奔馳的馬上,還想要射中?在我說出對卡爾精神狀態的質疑之前,卡爾就放開了弓弦。唰——!
「呱啊啊!」
那怪異的慘叫聲聽了令人窒息。向地面俯衝的翼龍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身子都傾斜了。翼龍用力揮動著翅膀,再次向上猛飛。我們都大呼痛快。
「哇!」
但是那傢伙重新恢復了原來的姿勢。我們都用最高的速度向妮莉亞衝去。伊露莉突然放低了身子,讓馬停了下來,開始施法。
「Magicmissile!」(魔法飛彈!)
噗——嗡!伊露莉的身體周圍,如同之前某一次所看到的,出現了五道白熾的光柱。光柱各自在空中劃出紛亂的軌跡,如箭般朝翼龍射去。
砰砰砰砰砰!
五道光柱依次射中了翼龍。在天上飛的翼龍就算只受到一點點衝擊,也有失去平衡之虞,何況這五道光柱撞到身上爆發!根本不可能維持原來的狀態。然而翼龍卻完全無視於這些光柱,依然繼續地飛。一副就像是中了法術也完全沒關係的樣子。
「喀啊啊啊啊!」
「散開!」
聽到杉森的高喊聲,我們都開始分頭往兩邊跑。杉森跟溫柴往左邊,我往右邊。但是剛施完法術,還站在原地的伊露莉,出發卻有些遲了。她轉身向後跑,但翼龍卻直接朝她追了過去。
「媽的!」
我再度調轉馬頭,然後開始朝著伊露莉飛奔。但是我要怎麼樣才能攻擊到在天上的翼龍呢?我開始大喊:
「跟你說實話!我就是你爸的死對頭!」
但是對我說出的話,翼龍根本不理不睬。我絕望地注視著卡爾。現在能夠攻擊翼龍的就只有卡爾了。卡爾再度拉起長弓。咻!劃過空中的箭命中了翼龍的翅膀。
「呱啊啊!」
但是翼龍卻像想要直接用身體將伊露莉壓扁似地,撞向了她。
「啊啊啊啊!」
這一撞!翼龍撞上了伊露莉的馬。咿嘻嘻嘻嘻!理選發出了嘶嗚,我清楚地看見它的腳絆到了。枯乾的草向天上揚起,草葉如暴風般四處紛飛,冒起了一陣塵土,地上發出震動的轟隆聲。伊露莉在相撞的瞬間向前跳起。大概因為那一撞讓她失了神,伊露莉無力地落到地上,向一旁滾去。理選也揮動著四條腿,摔在地上。
翼龍當然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它全身撞到了地上。它翅膀破裂得只能亂搖亂動。這是因為它中了卡爾的箭,再加上剛才那一撞造成的。然而翼龍還是造成了一陣旋風,翻身而起。那傢伙將頭抬得高高的,開始轉動脖子。在它底下,我看到失去意識昏倒在地的伊露莉。那傢伙發現了伊露莉,馬上用頭向下一啄。
「不行!」
「給我停下來!」
杉森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一面衝了過去,我也迷迷糊糊地往那裡沖。但是我們都不可能比翼龍頭下咬的動作更快。那傢伙的牙齒閃耀著白光。
「啊啊——!」
那是伊露莉的慘叫聲。那傢伙咬住了伊露莉的腰。鮮紅的血四濺。那傢伙就這樣將伊露莉甩了甩,發現了衝過去的我們,就將伊露莉朝我們這裡一拋。伊露莉的血灑向空中,朝我們這裡飛了過來。
「伊露莉!」
我搞不清楚自己的意識到底是何狀態,兩手往下用力地一捶馬鞍,整個人就向上彈了起來。除了我以外,大概沒人可以做到這件事。只有我能這樣從馬上彈起。我感覺到馬鞍被我打得碎裂,同時我飛了出去,因為我下擊的力道太強,傑米妮連胸部整個陷進了地裡,摔了一大跤。咿嘻嘻嘻!我好不容易在空中抓住了伊露莉。地面以可怕的速度朝我們接近。
「啊啊啊嗚!」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扭腰,讓伊露莉移到我上方。砰!我眼前剎時極度亮了起來。一大片白色,熾熱的白色出現的同時,我似乎感覺天地都倒轉了過來。我的耳朵在地上摩擦,好像整個都掉了下來。但是我仍緊緊地抱著伊露莉。
「你這該死的東西!」
聽到杉森的高喊聲,我好不容易抬起了頭。
「嗚!」
背上開始極端地痛楚,但我還是忍著坐了起來。我看了看抱在懷裡的伊露莉。
伊露莉的黑髮蒙了一層塵沙,她雪白的肌膚上處處濺了紅色的血滴。我感覺手掌觸及之處是一團稀爛,我開始發抖,看了看她的腰。她的衣服破了,血不斷將罩衫染紅。我抖得牙齒互相碰撞著,先觀察翼龍到底怎麼樣了。
杉森策馬奔向翼龍,拿起長劍向下揮砍。但是翼龍還是啪嗟啪嗟拍著殘破的翅膀,向旁邊一閃,跑向跟著杉森的溫柴。杉森慌忙地將劍朝後面一揮。
跟杉森騎的『流星"之間的繩子一被斬斷,溫柴就急著抓住了』移動監獄"的韁繩。他驚險地避過了翼龍的攻擊。但是翼龍這時卻開始追溫柴了。它翻弄著已經破裂的翅膀,用兩腳猛踢地面,就像只巨大的公雞一樣往前跑。落入被公雞追逐的蚯蚓之命運的溫柴,也開始死命地跑。這時翼龍旁邊的樹林中,突然有某樣東西跳了出來。
※※※
「呀——!」
那是妮莉亞。突然出現的她將全身都拋了過去,用她的三叉戟刺進了翼龍的翅膀底下。翼龍仰天發出了悲嗚。
「呱啊啊!」
但是它馬上又開始揮動翅膀。妮莉亞放下了三叉戟,開始往後一個空翻,逃了出去。因為翼龍暫時遠離了我,所以我用顫抖的手壓住了伊露莉的傷口。我這樣緊緊一按,伊露莉的口中立刻吐出了呻吟。
「呃呃嗯……喝,啊。」
我很小心地不讓她受到衝擊,摸了摸她的後腰。
跟我印象中的一樣,我在她的腰帶後面摸到了一個小囊。我吃力地移動著因為抖得太厲害而動作不太順暢的手指,拿出了治療藥水。伊露莉的臉已經變得十分憔悴,如果是人類這個樣子的話,大概已經休剋死亡了,我懇切祈禱,希望精靈不是這樣。我將治療藥水的瓶嘴整個打開,然後將藥水灌到她的唇間。
伊露莉的唇潤澤了起來,接著她張開了眼睛。她看著藥瓶,然後十分渴望似地說:
「傷,傷口也要……」
傷口也要?啊,她是說要我塗在傷口?我解開了伊露莉的腰帶,將她的罩衫下擺掏了出來。我小心地將那件被血沾濕而黏糊糊的罩衫解開,她腰上的傷口露了出來。真是淒慘。伊露莉的腰上跟肚子上的那些圓洞,大概連我的手指都塞得進去。我小心地將藥塗了上去。不是應該先將血擦掉的嗎?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氛。我感覺到的到底是什麼?
巨大的腳步聲正朝我這裡逼近。我剛才感覺到的就是這個。
「小心!修奇!」
我轉過頭去,看到了已經近在眼前的翼龍。不,我看到的不是翼龍,而是翼龍的白牙跟嘴。沒時間了!
「死就死吧!」
我用身體遮蔽住了放在我膝蓋上的伊露莉,然後縮成一團。只要別咬我的脖子就好,那我還能忍耐一下子。在這段期間,如果有其他人來幫我……
但是不管我再怎麼等,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悄悄回過頭去看。在我前面有兩條人腿。我沿著那人的背往上看,最後看到了後腦勺。左右兩邊則是他伸展開的臂膀。有人擋到了我身前。
那是溫柴。
溫柴的前方站著那頭翼龍。龍的頭抬得直挺挺的,巨大的身驅,即使是坐在溫柴身後的我也能直接看到。
「嘎勒勒勒……」
那傢伙正在咆哮。但奇怪的是,它竟沒有撲過來。溫柴只是張著雙臂擋在我前面而已,那傢伙為什麼不撲上來呢?這時我聽到了低語聲。
「PecaNanysancheeamai……Ahnchoudar」
溫柴的聲音就像是低聲的咆哮。然後溫柴往前踏出一步。這時發生了一件怪事。
翼龍居然往後退!
「Ahnchoudar!」
溫柴又踏出另一隻腳。然後翼龍跟著退了兩步。
翼龍的樣子就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它的眼神看來就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退後似地朦朧。但是突然,那傢伙突然像是剛從水裡出來一樣,全身開始發抖。它停了下來,沒再往後退。它的眼睛像是噴出了火來。
「嘎勒勒勒……」
那傢伙將頭往前伸,開始咆哮。溫柴低聲說:
「到此為止了。快跑,修奇!」
「呱啊啊啊啊!」
翼龍就像是要抖掉身上什麼東西一樣,大吼著完全張開了翅膀。真不得了!它展開雙翼,盡力大吼著。我感到震耳欲聾。
「呱啊啊啊啊!」
它踢了一下地面,朝溫柴衝去。溫柴連一動也不動。
匡當!它掠過了溫柴的身邊,下顎朝地上撞去。它長長的脖子落到坐在溫柴後面的我身邊。它伸出舌頭死了。
溫柴回過頭來,我也望著它。我在它的脖子上看到了箭尾巴。那一箭乾淨利落地貫穿了它的頸部。
「喂!大家都沒事嗎?」
卡爾遠遠地揮著手跑來。是卡爾救了我們。溫柴在我身邊噗通一聲坐了下去。我也什麼話都不說,坐在那裡呼呼地喘著氣。溫柴低聲說:
「呼。這種事一天之內可不能做兩次……」
我低頭看了看抱在胸前的伊露莉的臉龐。我也說:
「你說的沒錯啊……可是剛才到底怎麼了?」
「咦?」
「那頭翼龍啊。好像害怕得要死。」
「啊,那個?」
溫柴吃力地起身說:
「我只是讓它害怕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