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復仇的黑手
第六章
「什麼?您說什麼?」
吉西恩一下子跳了起來。放在桌上的茶杯在搖晃著,茶都快要灑出來了,幸好杉森趕緊抓住茶杯。吉西恩好像眼睛快要迸出似地望著高階祭司。
高階祭司露出耳朵痛的表情,掏了掏耳朵之後說:
「我說兩遍也不會因此改變什麼啊。」
「這樣是不行的!」
「……你朝向天空大聲喊一喊『太陽如果從東方升起是不行的".我們看看明天太陽會不會從西方升起吧。」
高階祭司很是平淡地說。說的也是,說「這樣是不行的!」不是很可笑嗎?
周圍那些路過的修煉士們正在偷偷瞄著我們。吉西恩的高喊聲真的太大聲了,整個大暴風神殿簡直鳴響了起來。
我們現在正在大暴風神殿的後院。
剛才我們進到這裡面一看,果然是一個很漂亮的建築物。迴廊和門框的柱子全都用美麗的大理石做成,甚至於連地板也鋪著石材。整個地基非常地廣大,有個巨大的院子和幾個噴水池,建築物裡面有許多處都立有分隔各區域的圍牆。我們走過了幾道那種圍牆之後,我們被引導來到高階祭司所在的這個後院。
高階祭司在後院一角的亭子裡,正在等我們。
這位大暴風神殿的高階祭司穿著一件白色的、很單純的毛織袍子,中老年人的模樣,他自我介紹他叫伯休瓦。從他的臉孔很難看出他的性格。他和我們稍微暢談之後,聽到我們一行人遇到艾德琳,解開在卡拉爾領地的詛咒的故事,他非常地高興。當然,我們並沒有說出那是傑彭的陰謀詭計。因為這件事到現在還是國家機密。王室那邊要我們一直保密到這件事能被用在外交上為止。所以我們只說那是一個不可知的詛咒,我們和艾德琳一起合力救出病患。
「哦……這真是幸好。」
卡爾很鄭重地回答說:
「這全是艾德布洛伊的恩寵所賜,高階祭司。」
卡爾使用了尊敬的語詞。如果剛才是我或杉森先開口說話,不就糟了?嗯,如果是艾德琳,只要叫她的名字就可以,但是高階祭司,好像就必須使用敬稱的樣子哦?
吉西恩發揮了很大的耐心,靜靜地聽完我們的故事之後,小心地講起有關御雷者所發生的事。然後,高階祭司仔細察看御雷者之後,讓吉西恩一下子跳了起來。
吉西恩表情絕望地說:
「裡,裡奇蒙已經被我殺死了!」
「你這是在炫耀嗎?」
「不是的。我是要說現在只有解除詛咒本身才可以讓御雷者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此外沒有別的方法了。」
「那是到目前為止。」
「咦?您說到目前為止?那麼有什麼方法……」
高階祭司搔搔額頭,說:
「解除詛咒原則上就是除去詛咒的力量根源。一般來說,殺死詛咒的施展者,詛咒就會被解除。」
「那麼,御雷者呢……?」
「你聽我說完。可是如果是使用奇怪的手段或獨特的方法,問題就麻煩了。祭司之中就有一些墮落的人,使用的方法是以神的名義下詛咒的方法。這時候,就算殺死那個祭司也沒有用,一定要破壞出現在與神之間契約的證物。」
我和杉森同時互相對看了一下。
沒有錯。卡拉爾領地的神臨地不就是回收那個基頓的聖徽才被解除的,費雷爾說那個聖徽是『儀式的象徵".高階祭司說那是「出現在與神之間的契約證物」。高階祭司繼續說:
「這樣你聽懂了嗎?那你看看御雷者,那是頭長得很好看的公牛哦!呵,一改我對牛的印象。不管怎樣,殺死了那個名叫裡奇蒙的巫師,也還是無法解除詛咒,那是因為裡奇蒙用了某個其他的東西來下詛咒。雖然以你的腦筋,不容易理解我所說的,但是,你到底理解了沒?」
高階祭司很自然地開了王子一個玩笑,所以我們有些驚訝。吉西恩用滿不在乎的臉孔,不對,是以很理屈的臉孔回答說:
「乾脆不要聽懂,那還會比較好。」
「你聽懂了呀!很好。但因為他是巫師,所以應該不是以神的名義來下詛咒。我對巫師們所使用的方法雖然不是非常瞭解,但是從以我的神力無法解除這一點來看,應該不是用一般集中瑪那力量的那種方法。」
「那麼,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呢?」
高階祭司用下巴指了指某個方向,說:
「你們到光之塔去看看。再怎麼說也是巫師他們之間互相比較清楚吧。或者說他們比較能看出其他人的手法吧。」
吉西恩張大了嘴巴。
「您要我去光之塔?您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我說我愛裡奇蒙……哎呀!我殺死了裡奇蒙。」
「你好像真的很喜歡炫耀的樣子哦?」
「不是。我殺死了巫師,你竟然還要我去光之塔。這樣像話嗎?」
「這個嘛。你不是說裡奇蒙是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再怎麼樣也還是巫師。雖然不會對我說些什麼,但是會鄭重地要求性愛……對不起。拜託!你不知道我現在正在跟高階祭司說話嗎?給我閉上你的嘴巴!而且你說那種話,你還算是淑女啊?啊啊啊!不要笑,我叫你聽我的話!」
吉西恩拔出端雅劍,吐了一口口水在劍身,死勁地慘叫著。哼嗯,吉西恩曾說這個動作他做了六年之久?他還沒有瘋掉,真是萬幸。高階祭司好像看了很愉快的似地,在一旁觀賞吉西恩好一陣子,接著表情充滿好奇心地對吉西恩說:
「可不可以給我握看看那把劍?」
吉西恩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他雖然很猶豫不決,但是想不出有什麼能拒絕的名義,他搖搖頭之後對端雅劍說:
「不要對高階祭司無禮。」
吉西恩一面說著,一面將端雅劍遞出去。高階祭司靜靜地握了一下之後,肩膀突然一震。
過了一會兒,高階祭司開始嘻嘻地笑了起來。路過的修煉士們看到他們的高階祭司拿著一把長劍在嘻嘻笑,都嚇了一大跳。他們之中還有人趕緊拿出聖徽呼叫艾德布洛伊之名並且開始祈禱。高階祭司說:
「對呀,嗯,你真的很可愛。嗯?這個嘛。你可以成為一個美麗的淑女。但是我這個不瞭解女人的老祭司所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呢?嗯?真是的,竟然戲弄老人。」
不分男女,只要是容貌端正,心地善良的人都喜歡的劍……現在看來,它似乎連老少都不分的樣子呢!高階祭司將端雅劍還給吉西恩,並且說:
「這把劍蠻可愛的。你一定很高興吧?」
「就算要開玩笑,也請不要說這種話。簡直和地獄沒兩樣……呃啊!」
吉西恩把耳朵塞住,發出了慘叫聲。可能是端雅劍在發出大大的高喊聲的樣子。高階祭司一面咯咯地笑一面說:
「你們去光之塔那裡看看。他們最近好像錢不夠用的樣子。要他們做這種大差事,只要能拿到相當的錢,他們應該會非常地樂意的。」
吉西恩歪著頭懷疑地問:
「你說他們錢不夠用?那些巫師們?有可能嗎?」
「有什麼不可能的?」
「平常都是在製造出魔法物品的人,怎麼會錢不夠用?」
「哎呀。你這個人啊。你以為那些東西很容易製造嗎?光是材料費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啊。」
吉西恩的臉上稍微浮現出希望。
我們經過了幾道雄偉的圍牆和小門之後,好不容易走出了大暴風神殿。那裡真的是一個會讓人迷路的地方。
或許那些修煉士們偶爾會迷路吧。然後他們在不知所措之際,就會在原地跪下拿出聖徽,放開嗓門地大喊「艾德布洛伊啊,請指引我一條路!」。那麼在外面聽到的人們一定會這麼想:這裡真的聚集了很多信仰心深厚的修煉士。哼嗯。
修煉士們牽著我們的馬在等待著,我們各自騎上馬,走了出去。我因為正在胡思亂想,所以腳從馬鍾滑下來兩次。
首都萬里無雲的全景在我們眼前一覽無遺。
大暴風神殿位在首都外圍最高的山上,就在外城附近。所以,往下方延伸的廣闊而且規則性地排列成行的市街模樣,甚至還有另一邊遠遠的外城之外那片暗紅色的荒野,我們全都俯瞰到了。在那片荒野上,像銀絲般的河水正在朝著地平線奔流著。那好像是皇城河的樣子。我們以緩慢的腳步沿著山路的彎曲道路走下去。
「好的,現在怎麼辦?您要到光之塔去看看嗎?」
聽到卡爾的問話,一直陷入苦惱之中的吉西恩歎了一口氣。
「事情會很難辦。即使裡奇蒙是黑魔法師,但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巫師,所以,像我這種殺死巫師的劊子手……閉嘴!像我這樣的戰士,我不覺得他們會善待我。他們是很稀少的一群,所以特別有團體的意識。」
「但是,反正你不是說過要去巫師公會尋求一個魔法劍鞘嗎?」
吉西恩吁的歎了一口氣,說:
「那是因為我想喊一個非常好的價錢給他們啊。」
「呵,總之沒有辦法了,就去那個地方走一趟吧?」
「只好如此了。」
於是,我們下了山丘,開始朝光之塔走去。
我們連在首都也變得非常地有名。正確地說,不是我們,而是吉西恩。因為他被稱是騎著公牛在首都行走的重武裝冒險家。
所以我們現在在那些誇示著自己嘴巴寬度的人群之中,以一個很奇怪的遊行隊伍行進著。或者也有一些人正在炫耀自己的眼睛大。吉西恩並沒有很在意他們。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端雅劍上。可是,跟隨在他後面的我們確實是相當地在意。
吉西恩突然抬起頭來。
「啊,那裡……嗯?各位為什麼這麼慢?」
「啊,沒有啊。請繼續說下去。」
卡爾為了要回答他,需要稍微提高說話聲音。那是因為我們一行人正在和他保持著一個看起來簡直很可疑的距離,如此跟在他後面走著。吉西恩歪著頭,等待我們走近他。王子大人,您好親切哦!為了要和王子配合步調,是不是應該到某個地方去找一隻豬來騎呢?
「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了。這裡就是光之塔。」吉西恩說。於是乎,杉森和我大惑不解地說:
「可是這裡既沒有光,也沒有塔啊?」
我們站著的地方可以說是一條普通建築物聚集的市街。即使是環顧四周,卻連個大一點的廣場或噴水池也沒有,只有商店一間間地排成一列,是很普通的一條市街而已。這裡有什麼是可以叫做光之塔的?不過,一看到吉西思所指的地方,我和杉森都閉上了嘴巴。
在我們身旁的其中一間建築物的入口右邊,有二個很是古風盎然(說好聽一點是這樣,如果說得直接一點的話,是土裡土氣)的招牌懸掛在那裡。其中一個大的寫著『柯韋恩代書所",在它旁邊,則是懸掛著一個比較小的招牌。
「光之塔——2F」
唉唷我的天啊。杉森開始打嗝兒。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我連打嗝兒的力氣都沒有呢!
那個建築物比起我們住宿的獨角獸旅店,實在是好不到哪兒去,是一間普通的二層樓木造建築物。而且那個建築物好像已經很老舊了,人字蓋板形式的屋頂中,有一部分稍微有點塌了。看起來就像是如果刮一陣強風,屋頂上的板子就會直接傾倒下來的樣子。
比起在它兩旁的建築物,那棟建築物看起來像是更為年代久遠,但是這絕對不表示看起來更為莊嚴肅穆的意思。將年代久遠這四個字所代表好的涵義都去掉之後,所剩下的就只是破舊不堪,它完完全就是這樣的建築物。而且,光之塔是在二樓?那麼說來,就是只用二樓一層樓的意思嗎?卡爾表情愣愣地說:
「這是頗為……看起來史意深遠的……建築物。」
哼嗯,不愧是卡爾啊!還真會表達耶。我和杉森一半是好像被騙的感覺,一半是感覺很可笑地看著『光之塔".吉西恩從公牛背上跳下來,把御雷者綁到立在入口旁的馬樁上。我們也暫且先這樣做了。
我因著啼笑皆非的心情,所以跟吉西恩說:
「那個,一次上去四個人也沒有關係嗎?」
「雖然樓梯有點窄……」
「可是,不會倒塌嗎?」
吉西恩微微笑著,就走了進去。可是我再怎麼看還是覺得會倒塌的樣子。杉森如果在外面等,會不會比較好?卡爾搖搖頭,跟著吉西恩走了進去。所以沒辦法了,我和杉森也跟著進去。
我一進到裡面,就覺得更加納悶。不知道采光到底是怎麼搞的,我一進去便感覺如同進到棉被裡面似地。好不容易,我才看到左邊的門以及通到上面的樓梯。在左邊門上掛著的牌子,就像是外面掛著的那個東西的縮小版似地,寫著「柯韋恩代書所」,而樓梯……唉唷我的天啊!
如果那個東西稱得上是樓梯的話,我們領主大人乘坐的東西就是戰車沒錯。勇敢的吉西恩開始走上樓梯。嘎……吱,嘎……吱。
「一次上去一個人,好不好?」
卡爾聽到我簡潔的話,甚至還點了點頭。卡爾上去之後,我小心地邁出步伐。嘎……吱,嘎……吱,發出嘎吱作響的木板聲,樓梯在鳴叫著。
我好不容易上到了二樓。一到達二樓,也有一扇和樓下相同的門。門上也懸掛著一個牌子。
「光之塔——巫師公會」
然後在那下面,寫著一行雖然小但是更華麗的文字。眼睛不太好的卡爾把鼻子都靠上去了,才看得到那些字。他的眼睛視力那麼不好,怎麼能夠把箭射得那麼準呢?其實,說起來在這個連窗子也沒有的地方,非常地暗,就算是我也不太容易看得到字。
「如果說,是優比涅和賀加涅斯創造了秤子和秤錘,那麼我可以造假秤星上的刻度。」
哼嗯,好一句可以看出偉大自尊心的字句啊!我瞄了一眼卡爾,他摸一摸下巴然後說:
「原來這是摘自亨德列克所說的話啊。」
吉西恩等到我們充分地觀看完了之後,就敲敲那扇門。匡匡。從裡面傳來一個微弱但是清朗的聲音。
「請進來。」
我們一進到裡面,立刻出現一個空蕩蕩的空間。
整個二樓好像就只有一個房間的樣子,可是沒有看到任何什麼傢俱或其他等等的東西,只有對面牆上有一扇門,門的旁邊放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真是奇怪耶!從這個房間的大小看來,二樓幾乎已經沒有其他多餘的空間了,對面的那扇門到底是什麼呀?門邊的書桌後面掛有一幅很大的肖像。
那幅肖像畫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的臉孔。他有點像是瘋了似地,把他的頭隨意地向天空另一邊某處傾斜,凝視著天空。普通的肖像一向都是這樣子的:即使吹著颱風,還是連一根頭髮也不會飛揚起來,就是那種硬梆梆的模樣,身體上面掛著一個很不自然(當然那是很抬頭挺胸的姿勢,但是太抬頭挺胸到不自然)的頭,從頭部所發出的目光瞪視著前方……然而這一幅和那種肖像完全不一樣。這一幅可以說是很自然的肖像。年輕人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才結束熬夜做的工作,望著灰濛濛地亮起來的早晨天空。疲倦的氣色有意無意地顯露出來,但是那眼神裡還是充滿著滿腔熱血的感情。
這是亨德列克的肖像嗎?因為是掛在巫師公會的肖像,所以我不得不這麼想。哼嗯。亨德列克的長相是這樣子嗎?
肖像下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老人,像是會說『已經有幾千年沒有人類找來這裡了……"的那種古時候傳說中常會出現的老人。和上面那個充滿生氣的年輕人臉孔相較起來,這個坐著活像是死屍的老人居然開口說話,讓我嚇了一大跳。
「你們好像不是巫師,有什麼事嗎?」
吉西恩說:
「我們想來請教有關魔法的事。」
「知道規則吧?讓我看一下價碼。」
吉西恩點點頭,從懷中翻找出一個皮製的小袋子,然後從小袋子裡拿出一顆寶石,放到桌上。哇!房間好像亮了十倍。寶石雖然小,但是非常地美麗。老人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抓起寶石,開始仔細觀察,然後把寶石整個放下來。
「請拿走吧。」
吉西恩把那個寶石再度拿回去。這是什麼意思啊?這是在給他看有多少錢的意思嗎?老人說:
「請進去吧。」
「是。」
叫我們進去?進到哪裡?吉西恩打開位在老人的書桌旁邊的門,走了進去。再怎麼看,那後面都像是頂多只有一個壁櫥的空間呀?卡爾走進去之後,杉森也想……進去。但是杉森把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怎麼了?」
杉森只是用呆呆的臉孔看著我。我訝異地往前走一步,打開了那扇門。隨即我也是砰地把門關了起來。
「門會壞掉!」
那個老人高聲喊叫著。我們不得已,只好再開一次門走進去。但是一走進去,杉森和我就不得不趕緊跳出來。
「呃,這個,等一下。這裡是那個房間嗎?」
「……這有兩種可能性。杉森跟我看到的是同樣的東西,所以我並沒有瘋。要不然就是我和杉森同時都瘋了呀!」
那個老人很兇惡地瞪著我們。所以杉森和我不得不走進去。
可是這實在是不可能的啊!
我們開門走進去的地方,有一道往下延伸的樓梯。既沒有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一個樓梯在那裡。樓梯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原野。
天空是朱黃色的色調。在原野上,離我們稍遠的距離之外,有一座塔聳立在那裡。而周圍則只是遼闊的空間。四方都可看到地平線,我們所站著的樓梯頂端是在空中,樓梯頂端只有我們進來的那個門立在那裡。
我們的腳步怎麼樣都走不下去,我和杉森盯著我們走進來的那個門。那是一個立在空中的門。我把身體往旁邊一轉,看看門的後方,就只有空蕩蕩的一片。然而我一開門就看到剛才那個昏暗的房間,以及瞪著我們看的老人。
「你們幹嘛一直把門開開關關的?」
我們被那個老人大聲喊叫了之後,急急忙忙地把門整個關上。杉森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用斷然的語氣說:
「我想是我們兩個都瘋了。」
「真是太令人尊敬了,杉森。你好像真的很聰明……我以前為什麼會認為你是食人魔呢?」
我們嘻嘻哈哈地笑著,開始走下那一條不可思議的樓梯。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笑了。
我們下完樓梯,就站在那片美麗的原野當中。四周圍連一座山也沒有,完完全全是一片原野。田野裡到處開著的花朵上,長著金黃色的葉子,頭上飛過天空的幾條毯子,並沒有什麼特別令人覺得怪異的地方。在我的左邊,有一隻龍正在呼嚕呼嚕打鼾沉睡著,還有一個老人,把那只龍的尾巴當枕頭枕著睡覺,甚至還有一隻瞬間移動狗(Blinkdog)枕在那個老人的腿上睡覺。那隻狗一邊睡覺,還一閃一閃的,讓我看得頭都快暈了。
看過那只龍之後,我覺得以後不太會再怕龍了。到底這是什麼跟什麼呀?為什麼龍會穿著上衣和褲子呢?到底那件褲子是怎麼做出來的?
「原來尾巴還留有一個洞。」
杉森點了點頭。
「幸好。」
我並沒有問他是什麼東西幸好。因為現在我不太想說話。
吉西恩和卡爾已經站在那座塔前面,正在等我們。吉西恩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但是卡爾則是以驚歎得不知所措的表情,環顧著四周。吉西恩說:
「這裡才開始算是光之塔。」
光之塔?如果是我,我會稱它為紊亂塔。
塔上的窗戶都是隨意排列的,這還不太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塔的每一層大小都不一樣。不對,好像不能稱之為層,中間隨便地凸出來凹進去的,有些更嚴重的是在塔的壁面上又加了幾個新的房間。我再怎麼看都覺得好像是按照他們所想到的,把不同大小的房間三三兩兩地胡亂堆上去,而做成的塔。中間有一些隨便突出來的陽台,有的在陽台尾端掛著大鳥籠,沒有鳥兒在裡面,而是放了魔法卷軸,這些都紊亂到令人不想覺得這是很驚奇的光景。
卡爾對於這個光之塔說出了他單純明快的感想。
「呵……!呵……呵……呵……」
卡爾的評論有時真的有它一針見血之處啊!
我們從正門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寬廣的大廳。大廳周圍正如我所預想的,在凹凸不平的壁面中間鑿了通道,還有,高度參差不齊的天花板可以看到有垂直鑿下來的通道等等。與其說是通道,倒不如說看起來像是在把房間隨便堆上去之後,房間與房間中間所產生的空隙。如果是正常走路的人,一定會以為這裡已經沒有任何通往塔的其他地方的方法了。不管怎麼樣,總之在這麼寬廣的一樓大廳裡,有著圓圓的而且有點低的地板,在那中央可以看到有一個高二肘左右的柱子,以及放在它上面的水晶球。
吉西恩把手放在水晶球上,說:
「我想來購買魔法物品,及詢問有關魔法詛咒的事。」
接著,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清朗、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
「您想要購買的魔法商品是什麼種類的?」
哇呵哈呵哈……這聲音嗲嗲的,簡直快令人起雞皮疙瘩。吉西恩回笞說:
「一個魔法劍鞘。我希望能幫我製造一個附有沉默術咒語的劍鞘。」
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然後才又傳來回答聲。
「菲力札尼渥思先生將會接待各位。之後還會再派一位來解答魔法詛咒的相關詢問。」
菲力札尼渥思?發音是不難啦,但是好像不是什麼有品味的名字。我們在那裡等待那位叫做菲力札尼渥思的人出現。
「呃啊啊啊啊!」
砰!從天花板上鑿出的其中一個空隙裡頭,竟有一個老人掉落下來,砰地趴倒在大廳地板上。他兩條腿和兩隻手臂完全攤開著,是充滿穩定感的姿勢。我們驚訝地跑去看那個老人。他受了嚴重的摔傷,昏了過去。
「糟,糟糕了。醫生!這裡有沒有醫生啊?」
那個很嗲而且優雅的聲音又再回笞:
「你們要增加一項醫療詢問嗎?」
「……有人掉下來了!」
這時候,好像是我們的高喊聲讓那老人清醒過來似地,他睜開了眼睛。他哼哼呻吟著,然後閉上眼睛,看來像是在念著什麼咒語。隨後立刻拍拍身體,站了起來。
「真的,***。難道他們把我的房間移到垂直通道旁邊了?」
卡爾用愣愣的說話聲音問他:
「您,您還好吧?」
那個老人像是腰部酸痛似地,稍微往後傾了一下之後,回答說:
「我還好。哎喲。不過,要詢問有關武器的是你們一行人嗎?」
卡爾以慌忙的臉色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因為剛才那聲撞擊,表情還是很呆滯,只是點點頭。隨後那個老人說:
「那麼,到我房間……」
他說話說到一半,看著鑿得密密麻麻是洞和空隙的天花板。然後他露出不悅的表情說道:
「我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從那裡!」
「哎呀!要上去很麻煩。阿露!把我的房間移到一樓!」
接著,又聽到那個快讓耳膜溶掉的說話聲。
「菲力札尼渥思先生,您這個月已經移動房間四次了。依據公會會長大人的要求,您不可以再移動房間了。」
菲力札尼渥思張大嘴巴驚訝地喊著:
「亂說話!我才移動三次!」
「穆泰翁先生在做獨角獸與雙翼飛馬交配實驗的當時,您說妨礙到您睡覺,就移動了房間,那是第四次移動。」
……獨角獸與雙翼飛馬交配的話,那麼生出來的東西應該要叫做什麼?獨角飛馬?雙翼獸?我在腦海裡先是想到頭上長角,背上長了翅膀的馬。好像還不賴?即使是和御雷者打鬥,也會看到值得一看的斗角場面吧!
「哎呀!媽的。原來是在半夢半醒之中移動的。所以我的房間才會被移到垂直通道旁邊!媽的。知道了,我知道了!」
菲力札尼渥思發了脾氣。然後他把手指頭彎著放在嘴巴,吹了一聲口哨。噓!立刻從垂直通道上掉下來一個淡紅色的東西。那是一條捲起來的毯子。菲力札尼渥思把毯子攤開來,一面走上去,一面對我們說:
「請上來。」
我們寒毛直豎地走上毯子。全都上去之後,他說:
「上去我的房間吧。」
那條毯子飄浮了起來。我感覺膝蓋在發抖。
毯子就這麼往上進了鑿在天花板的那個洞。洞旁的牆上可以看到好像有幾個房間堆上去的空隙。我可以看到凹凸不平而且又長的空隙,還有通道,以及門。
過了一會兒,感覺像是上升到普通建築物三樓左右的高度,這時候毯子停了下來,在我們旁邊有一扇門。菲力札尼渥思打開那扇門,往裡面忽地跳進去。
我很怕毯子會不穩地搖晃,但是它就像是個很堅固的地板。所以我們一行人全都很容易就進到房間裡。哼嗯,因為是這種構造,難怪門打開之後就直接往下面栽了下去。如果有很嚴重的健忘症,那個人說不定會死於非命呢,
房間裡面雖然有幾個窗戶,但是那些窗戶似乎沒有什麼作用。因為窗戶外面動不動就會有其他房間的牆壁阻擋住。幸好房間天花板上有著像是燈,又像是永久魔法光的東西,總之有一個發光的球附在天花板上,所以房間裡面很亮。
在某一面牆邊的書櫃上,有著看起來像是兒童玩具的一張桌子及五個椅子,菲力札尼渥思將它們拿出來,往背後一個一個丟擲過去。接著,桌子和椅子都變大了。我們現在連說話的心情也提不起來了。所以杉森和我默默無言地摸摸椅子之後,一屁股地坐了下來。菲力札尼渥思拿來酒瓶和杯子,放在桌上,說:
「這個是在這裡製造不出來的東西哦。」
卡爾表情訝異地說:
「咦?」
「在這裡雖然什麼都可以做得到,但是卻沒辦法做出真正的酒。呵呵。」
卡爾立刻表情認真地問:
「您的意思是這些驚人的奇跡只有在這個空間裡才有可能做到?」
「是啊。」
「說的也是……要是在外面的空間裡也可以做到的話,那麼拜索斯從以前開始早就是魔法王國了。」
菲力札尼渥思驚訝地看了看卡爾。
「你說得真是一針見血啊!說的也是,如果這些事在外面也可能,那麼在以前我們巫師就能支配這個世界也說不一定。但是請不要擔心。這裡是最深遠的夢的根源,以及最善良的謊言破片所造出的空間。用一句話說,也就是這裡都是幻想。」
「不是真實的嗎?」
「在外面的人們看來,當然不是真實的。但是各位現在不是正坐在這裡?」
「我瞭解您的意思了。」
聽到卡爾溫和的回答,菲力札尼渥思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
「呵呵……我今天在犯了剛才那個錯之後,就被狗咬狗了。一隻老虎竟然跑進亨德列克的白日夢。」
「您這樣說並不恰當。」
結果吉西恩變成無處可去的持刀者,加上我和杉森,全都只能以好像聽到意味深長的對話那種表情,來看著兩個人對話。終於,菲力札尼渥思才問起要來這裡辦的事,吉西恩沒有特別說明什麼,只是將端雅劍遞給菲力札尼渥思。
「嗚哇,嗚哇哇哇啊!」
菲力札尼渥思發出非常稀罕難得聽到的大叫聲,把端雅劍丟到桌上。端雅劍開始嗡嗡作響,菲力札尼渥思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並且一直望著端雅劍。
「哦哦,這,這個,如此厲害的魔法劍……難道你是?」
「吉西恩。拜索斯。」
菲力札尼渥思睜大眼睛,立刻對吉西恩行了一個注目禮。
「真的是殿下!魯莽的巫師拜見殿下。那麼說來這個是贓物嘍?」
菲力札尼渥思以僵硬的表情看了看吉西恩,但是吉西恩淡淡地回答說:
「這不是贓物。我是王子,皇宮是我的家。雖然我已經離家出走了。不管怎麼樣,從我家倉庫拿出來的東西不算是贓物吧?」
「呵,我知道了。不過,您希望我做什麼,王子大人?這麼厲害的魔法劍,我還需要再加什麼在它上面?」
「不是劍的問題,而是劍鞘的問題。它對我總是非常喋喋不休,所以,可以在我的劍鞘上永久附上沉默術的咒語嗎?」
菲力札尼渥思歪著頭想了一下,所以吉西恩又再說明。說他終日都需要按著劍柄,聽它說話,如果不聽它說,它還會不停地哭鬧。菲力札尼渥思露出很為難的笑容。
「這個……哦,對了。王子大人您聽過這句話嗎?如果在某一處非正常性地……」
「集中魔力,自然力會將它抵制掉。」
所有的人都望向我,我聳聳肩。我對菲力札尼渥思說:
「啊,這是我從一個認識的巫師那邊聽到的。」
「真的嗎?很好。你聽過嗎,王子大人?魔力繼續在一個地方發揮它的威力的話,是違背自然力量的事,所以這是相當困難的事。」
「所以呢?」
「這就是為什麼永久發揮效果的魔法劍會很貴的原因。所以要在一個劍鞘上持續讓沉默術的咒語產生作用,也是不容易的事,我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辦法嗎?」
「乾脆做一個新的,會比較好。」
吉西恩一面點頭一面說:
「那麼就這麼做吧。模樣如何都沒關係,但是一定要做到確實能夠隔音。還有,其他的就是只要擁有普遍好劍鞘所具備的條件就可以了。」
「是嗎?嗯……等一下。」
菲力札尼渥思做出在想什麼的表情,然後他摸了摸天花板,說:
「阿露,我的存貨裡頭還剩下多少『精金"?」
立刻,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那個黏黏的聲音。
「已經沒有了。」
「什麼呀?沒有了?那麼『秘銀"呢?」
「剩下大約三磅。」
「啊?只有三磅?真是的……耐火石呢?」
「剩下大約二磅。」
菲力札尼渥思圓睜著眼睛,抬頭看看天花板。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麼其他巫師們有沒有人剩下多餘的在倉庫?」
「沒有多餘剩下的貨單。」
菲力札尼渥思轉為驚訝的表情。他突然跑到書櫃,拿出了水晶球。然後開始向著水晶球喊叫。就像這個樣子:
「呃,蓋滋。嗯,你有沒有剩下一些精金?……什麼,沒有?連秘銀也是,什麼都沒有?真是,可惡。……席夢斯,真吵,不是你啦,把真正的席夢斯帶來!我不是要和克倫講話。是的,席夢斯,你有沒有精金或秘銀……沒有?啊,謝謝啦。……阿漢,阿漢!起來一下!媽的,又進到精神凍結狀態了。……基露西娜!哦,我的愛。……什麼呀?沒有!真是的,我知道了。」
菲力札尼渥思有好一陣子都在無厘頭地講話,然後轉變為放棄了的表情。
「這個真的只能說都是因為巫師這種人不知節省材料,只會把材料用光光。他們竟然把那些貴重的金屬當成泥土或沙子那樣去做實驗,唉,真是的。不行了。吉西恩王子大人,您可不可以明天再來這裡一次?我肯定得去聯絡灰色山脈或褐色山脈那邊的人了。」
吉西恩以無可奈何的臉色看著菲力札尼渥思。
「您是說都沒有材料了嗎?在光之塔?」
菲力札尼渥思一面撫摸下巴一面說:
「是的,沒錯。巫師這種動物啊,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的,只會認為是材料不純才造成實驗失敗。所以這些傢伙每做一次實驗,就把貴重金屬好幾十磅地用掉。請你不要擔心。明天我就會把材料充分準備好,而且也會報價給你。」
菲力札尼渥思好像自己不是巫師似地,痛罵誹謗起巫師。吉西恩一面皺著眉頭,一面在沉思什麼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從椅子起身並且說:
「我知道了。請問明天可以什麼時候來?」
「大約現在這個時間就可以了。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因為這也不是誰的錯。那麼明天我再來找您。」
我們向菲力札尼渥思行禮之後,又再乘著毯子下到一樓。在這段時間裡,吉西恩繼續在想著什麼事的臉孔。到達一樓大廳之後,吉西恩看看我們每個人之後說:
「我們走吧。」
「咦?御雷者的詛咒……」
「反正已經沒有材料了,所以應該也沒辦法解決御雷者的詛咒。我有幾件事要去確定。」
吉西恩並沒有再解釋什麼,就往光之塔外面走出去。我覺得很捨不得走,一直回頭看,而且還跟在我們一行人最後面。
真是令人驚歎的景觀。我們看到隨風四處飄散的數千瓣金黃色花瓣,還有遙遠的朱黃色天空之下變成白點在飛著的白鷺鷥,還有一面打瞌睡一面一閃一閃的瞬間移動狗,以及把腳擱在狗脖子上之後,把腳後跟往後縮,一下子跳起來的老巫師的模樣。
我們走完了樓梯之後,打開門,來到剛才的那個空間。
真是令人窒息。
我簡直都看不到前面了。在這黑黑暗暗的而且有種味道的都市建築物的二樓,我竟然還覺得快流出眼淚了。我們打了一個寒噤,跟著吉西恩往下面走去。但是到了外面仍然還是骯骯髒髒的,有一股味道。因為是都市的關係。
而天空顏色,只有一種可看。那就是藍色。
吉西恩沉浸在深思裡,就連端雅劍在嗡嗡作響,他也幾乎沒聽到。隨即,端雅劍發出很可怕的噪音,吉西恩趕忙按住了劍柄。
「喂,喂!我現在要去打鐵鋪了。你還要繼續這麼吵嗎?」
隨後,吉西恩放開劍柄,端雅劍開始變得很安靜。卡爾問道:
「您要去打鐵鋪嗎?」
「我必須去打鐵鋪或者……幾處寶石商那裡看看。我還得到幾處公會去看看。各位如果沒有辦法再繼續跟著我的話,可以先回去。」
「嗯,我們是沒有關係。」
「是嗎?那麼,我們走吧。」
我們跟隨吉西恩去做了一次打鐵鋪巡禮。
吉西恩不是進去那種小間的打鐵鋪,主要都是到大間的,可以稱做是武器工坊的地方,只詢問負責人等級的人,問他們最近的貴金屬的市況如何。得到的回答大都是:最近要買貴金屬就如登天摘星那般困難。吉西恩也跑到幾處的商人公會及商會那裡。每次去的地方,他們的接待方式都不一樣,我是嘗到了各式各樣的茶,但是端出咖啡給我們喝的地方,我都不喝。
最後,吉西恩都看過那些寶石商之後,已經到了太陽邁出西下的第一步的時間。杉森當然認為應該要開始做一天之中這個時間該做的大事,他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吉西恩也有這種想法的樣子。所以我們去到純天堂。
「喲,歡迎光臨!」
杉森高喊著說:
「牛排五人份!酥皮濃湯十人份!」
杉森把堆積如山的食物全吃完了,將手放在肚子上,露出無限幸福的表情,正在嚼著酥皮。而在他前面,卡爾和吉西恩並肩坐著,我則是態度很小心地喝著心碎酒。吉西恩喝了一口心碎酒之後說:
「我剛才想錯了。我以為是巫師公會他們要刁難我,跟我說沒有材料之類的話。所以我才會直接去探查市況。」
吉西恩說了這番話之後,露出很沉重的表情。
「可是拜索斯皇城裡的貴金屬真的好像已經賣光了。這是我所料想不到的事。」
卡爾以沉重的表情說:
「理由會是什麼呢?」
「這個嘛……如果是鐵還有可能,但是貴金屬會有短缺現象,我實在是想不透。如果是鐵,它是戰爭時必要的金屬。而貴金屬之中,像金或銀之類的東西發生短缺,我也可以理解。因為它們是可以用來做為通貨的物品。但是,竟然連精金或秘銀之類的瑪那金屬也發生短缺現象!那些是非常貴重的金屬,除了巫師,其他人是不會去用到的。而且那種物品沒有理由用到戰場上啊!」
我和杉森都很認真地聽卡爾和吉西恩的對話。就連端雅劍,不知它是不是也感覺很好奇,或者它還在害怕,不過它也很安靜地在聽著。
「是的。俗話說:戰爭是在斗大量生產。」
「意思是說,有誰可以在過於消耗之後,仍然撐得下去?戰略戰術都還算是其次重要的問題。」
「是。這麼說來,如果和大量生產沒有關係的這種物品發生短缺……這個嘛。或者會不會是因為開採這些礦物的人都上了戰場的緣故?」
吉西恩搖搖頭。
「應該不是這樣。那種貴金屬都只有矮人他們能去開採。」
「只有矮人?」
「是的。這與其說是開採的困難度問題,倒不如說是卡裡斯。紐曼的許可問題。我們現在可以朝兩個情況來想。矮人們無法再開採了,或者有中間的商人不願搬運出來,有這兩種情況。至少,矮人他們不會囤積居奇,亂抬高自己礦物的價格,所以我們可以認為不是他們不搬出礦物。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就比較高。伺機利用戰爭的特殊景氣情況……」
吉西恩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更加緊皺眉頭。過了一會兒,他又再開口說話。
「我特別擔心的是各位。」
卡爾做出了驚訝的表情。吉西恩說:
「各位不是應該要給付寶石給阿姆塔特嗎?雖然國王殿下說要幫各位準備寶石,但是早上這樣看下來,你們應該很清楚了,拜索斯皇城裡不只是貴金屬,就連寶石也如登天摘星般難以買到,不是嗎?」
啊!呃,啊?是這樣嗎?真的會變成這樣啊?卡爾張大著嘴巴,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以低沉鬱悶的聲音說:
「我的意思是,建議各位不可以只是一味相信國王陛下一定可以做到這件事,而只是在那邊等待消息。各位要有對策才可以。」
「可是有什麼對策嗎?如果寶石真的不夠,我們這些人能強求對策嗎?」
吉西恩暫時苦惱了一會兒之後,堅定決心地說:
「我們一定要去查明原因,看看是不是有商人伺機利用戰爭的特殊景氣,想要囤積居奇,要不然,是不是有什麼不可抗拒的理由。萬一要是有哪一個巨商在弄奸取巧的話,這是我所不能容許的事。」
吉西恩以壯烈的語調說完之後,我們也跟著變得很壯烈。
「只因我們不是身處前線,就認為戰爭不干我們的事,這是不對的!戰爭是我們兄弟的事、我們父親的事、我們兒子的事!用他們的血淚才換取到這個國家的和平,絕不能只是為了一個巨商的利益增長,而葬送了和平。」
嗯,商業往來的歪風是不該容許的!這是對於那些在南部炎熱沙漠的艷陽底下,冒著生命危險在打仗的士兵們的一大侮辱!他們不是為了增加少部分巨商的財富而戰的!而且,因為那些混蛋,就會無法籌到我爸爸的人質贖金,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
吉西恩以嚴肅的表情斷然地說:
「好!各位!」
我們全都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吉西恩。
「我們該怎麼做?」
「……」
這個王子大人有時可真是平淡無味啊!看他講得這麼嚴肅,我還以為有什麼方法呢!
苦惱了一會兒之後,卡爾提出他的意見。
「第一個方法,可以散佈消息出去,說我們要高價購買那些東西。通常如果說我們要以市價的十倍或二十倍購買的話,要是囤積居奇的情況,他們不就會拿出來了?可是這個方法因為我們自己不是什麼巨商,會有可信度低落這個問題。」
「是啊!」
「第二個方法,去調查倉庫。如果真的有人把拜索斯皇城的所有貴金屬全都收集起來,那麼體積應該很龐大。如果去調查經營倉庫的那些人,可能就能查出個大概來。但是這個方法的問題是,我們沒有權限去調查這些倉庫經營者的帳簿。或者,如果是私人倉庫的商會,那根本就無法去調查。」
「第三個方法呢?」
「……我並沒有說過有三個方法?」
吉西恩轉變為很尷尬的表情。
「啊,通常不都是提出三個方法嗎?而且通常第三個方法都是最了不起的方法。」
「這個嘛。現在我當場還想不到其他方法……啊!妮莉亞小姐!」
「咦?」
卡爾彈了一下手指頭,說:
「妮莉亞小姐正如我們都知道的,她從事某種職業。而且如果是貴金屬或寶石類的情報,哪一種人會最快得知?」
說的沒錯!俗話說,想要追查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騎警;想要追查還沒有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小偷!吉西恩點點頭說:
「真不愧是第三個方法,從以前就一向如此,第三個方法好像總是最適當的。」
所以我們走出純天堂,往我們旅館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