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龍族(online game龍族同名小說) 作者:李榮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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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fgg0938 2005-3-23 21:57:4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8 331841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1
第五集 復仇的黑手
第六章


  「什麼?您說什麼?」

  吉西恩一下子跳了起來。放在桌上的茶杯在搖晃著,茶都快要灑出來了,幸好杉森趕緊抓住茶杯。吉西恩好像眼睛快要迸出似地望著高階祭司。

  高階祭司露出耳朵痛的表情,掏了掏耳朵之後說:

  「我說兩遍也不會因此改變什麼啊。」

  「這樣是不行的!」

  「……你朝向天空大聲喊一喊『太陽如果從東方升起是不行的".我們看看明天太陽會不會從西方升起吧。」

  高階祭司很是平淡地說。說的也是,說「這樣是不行的!」不是很可笑嗎?

  周圍那些路過的修煉士們正在偷偷瞄著我們。吉西恩的高喊聲真的太大聲了,整個大暴風神殿簡直鳴響了起來。

  我們現在正在大暴風神殿的後院。

  剛才我們進到這裡面一看,果然是一個很漂亮的建築物。迴廊和門框的柱子全都用美麗的大理石做成,甚至於連地板也鋪著石材。整個地基非常地廣大,有個巨大的院子和幾個噴水池,建築物裡面有許多處都立有分隔各區域的圍牆。我們走過了幾道那種圍牆之後,我們被引導來到高階祭司所在的這個後院。

  高階祭司在後院一角的亭子裡,正在等我們。

  這位大暴風神殿的高階祭司穿著一件白色的、很單純的毛織袍子,中老年人的模樣,他自我介紹他叫伯休瓦。從他的臉孔很難看出他的性格。他和我們稍微暢談之後,聽到我們一行人遇到艾德琳,解開在卡拉爾領地的詛咒的故事,他非常地高興。當然,我們並沒有說出那是傑彭的陰謀詭計。因為這件事到現在還是國家機密。王室那邊要我們一直保密到這件事能被用在外交上為止。所以我們只說那是一個不可知的詛咒,我們和艾德琳一起合力救出病患。

  「哦……這真是幸好。」

  卡爾很鄭重地回答說:

  「這全是艾德布洛伊的恩寵所賜,高階祭司。」

  卡爾使用了尊敬的語詞。如果剛才是我或杉森先開口說話,不就糟了?嗯,如果是艾德琳,只要叫她的名字就可以,但是高階祭司,好像就必須使用敬稱的樣子哦?

  吉西恩發揮了很大的耐心,靜靜地聽完我們的故事之後,小心地講起有關御雷者所發生的事。然後,高階祭司仔細察看御雷者之後,讓吉西恩一下子跳了起來。

  吉西恩表情絕望地說:

  「裡,裡奇蒙已經被我殺死了!」

  「你這是在炫耀嗎?」

  「不是的。我是要說現在只有解除詛咒本身才可以讓御雷者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此外沒有別的方法了。」

  「那是到目前為止。」

  「咦?您說到目前為止?那麼有什麼方法……」

  高階祭司搔搔額頭,說:

  「解除詛咒原則上就是除去詛咒的力量根源。一般來說,殺死詛咒的施展者,詛咒就會被解除。」

  「那麼,御雷者呢……?」

  「你聽我說完。可是如果是使用奇怪的手段或獨特的方法,問題就麻煩了。祭司之中就有一些墮落的人,使用的方法是以神的名義下詛咒的方法。這時候,就算殺死那個祭司也沒有用,一定要破壞出現在與神之間契約的證物。」

  我和杉森同時互相對看了一下。

  沒有錯。卡拉爾領地的神臨地不就是回收那個基頓的聖徽才被解除的,費雷爾說那個聖徽是『儀式的象徵".高階祭司說那是「出現在與神之間的契約證物」。高階祭司繼續說:

  「這樣你聽懂了嗎?那你看看御雷者,那是頭長得很好看的公牛哦!呵,一改我對牛的印象。不管怎樣,殺死了那個名叫裡奇蒙的巫師,也還是無法解除詛咒,那是因為裡奇蒙用了某個其他的東西來下詛咒。雖然以你的腦筋,不容易理解我所說的,但是,你到底理解了沒?」

  高階祭司很自然地開了王子一個玩笑,所以我們有些驚訝。吉西恩用滿不在乎的臉孔,不對,是以很理屈的臉孔回答說:

  「乾脆不要聽懂,那還會比較好。」

  「你聽懂了呀!很好。但因為他是巫師,所以應該不是以神的名義來下詛咒。我對巫師們所使用的方法雖然不是非常瞭解,但是從以我的神力無法解除這一點來看,應該不是用一般集中瑪那力量的那種方法。」

  「那麼,是用什麼樣的方法呢?」

  高階祭司用下巴指了指某個方向,說:

  「你們到光之塔去看看。再怎麼說也是巫師他們之間互相比較清楚吧。或者說他們比較能看出其他人的手法吧。」

  吉西恩張大了嘴巴。

  「您要我去光之塔?您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我說我愛裡奇蒙……哎呀!我殺死了裡奇蒙。」

  「你好像真的很喜歡炫耀的樣子哦?」

  「不是。我殺死了巫師,你竟然還要我去光之塔。這樣像話嗎?」

  「這個嘛。你不是說裡奇蒙是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再怎麼樣也還是巫師。雖然不會對我說些什麼,但是會鄭重地要求性愛……對不起。拜託!你不知道我現在正在跟高階祭司說話嗎?給我閉上你的嘴巴!而且你說那種話,你還算是淑女啊?啊啊啊!不要笑,我叫你聽我的話!」

  吉西恩拔出端雅劍,吐了一口口水在劍身,死勁地慘叫著。哼嗯,吉西恩曾說這個動作他做了六年之久?他還沒有瘋掉,真是萬幸。高階祭司好像看了很愉快的似地,在一旁觀賞吉西恩好一陣子,接著表情充滿好奇心地對吉西恩說:

  「可不可以給我握看看那把劍?」

  吉西恩的臉色變得很蒼白,他雖然很猶豫不決,但是想不出有什麼能拒絕的名義,他搖搖頭之後對端雅劍說:

  「不要對高階祭司無禮。」

  吉西恩一面說著,一面將端雅劍遞出去。高階祭司靜靜地握了一下之後,肩膀突然一震。

  過了一會兒,高階祭司開始嘻嘻地笑了起來。路過的修煉士們看到他們的高階祭司拿著一把長劍在嘻嘻笑,都嚇了一大跳。他們之中還有人趕緊拿出聖徽呼叫艾德布洛伊之名並且開始祈禱。高階祭司說:

  「對呀,嗯,你真的很可愛。嗯?這個嘛。你可以成為一個美麗的淑女。但是我這個不瞭解女人的老祭司所說的話,有多少可信度呢?嗯?真是的,竟然戲弄老人。」

  不分男女,只要是容貌端正,心地善良的人都喜歡的劍……現在看來,它似乎連老少都不分的樣子呢!高階祭司將端雅劍還給吉西恩,並且說:

  「這把劍蠻可愛的。你一定很高興吧?」

  「就算要開玩笑,也請不要說這種話。簡直和地獄沒兩樣……呃啊!」

  吉西恩把耳朵塞住,發出了慘叫聲。可能是端雅劍在發出大大的高喊聲的樣子。高階祭司一面咯咯地笑一面說:

  「你們去光之塔那裡看看。他們最近好像錢不夠用的樣子。要他們做這種大差事,只要能拿到相當的錢,他們應該會非常地樂意的。」

  吉西恩歪著頭懷疑地問:

  「你說他們錢不夠用?那些巫師們?有可能嗎?」

  「有什麼不可能的?」

  「平常都是在製造出魔法物品的人,怎麼會錢不夠用?」

  「哎呀。你這個人啊。你以為那些東西很容易製造嗎?光是材料費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啊。」

  吉西恩的臉上稍微浮現出希望。

  我們經過了幾道雄偉的圍牆和小門之後,好不容易走出了大暴風神殿。那裡真的是一個會讓人迷路的地方。

  或許那些修煉士們偶爾會迷路吧。然後他們在不知所措之際,就會在原地跪下拿出聖徽,放開嗓門地大喊「艾德布洛伊啊,請指引我一條路!」。那麼在外面聽到的人們一定會這麼想:這裡真的聚集了很多信仰心深厚的修煉士。哼嗯。

  修煉士們牽著我們的馬在等待著,我們各自騎上馬,走了出去。我因為正在胡思亂想,所以腳從馬鍾滑下來兩次。

  首都萬里無雲的全景在我們眼前一覽無遺。

  大暴風神殿位在首都外圍最高的山上,就在外城附近。所以,往下方延伸的廣闊而且規則性地排列成行的市街模樣,甚至還有另一邊遠遠的外城之外那片暗紅色的荒野,我們全都俯瞰到了。在那片荒野上,像銀絲般的河水正在朝著地平線奔流著。那好像是皇城河的樣子。我們以緩慢的腳步沿著山路的彎曲道路走下去。

  「好的,現在怎麼辦?您要到光之塔去看看嗎?」

  聽到卡爾的問話,一直陷入苦惱之中的吉西恩歎了一口氣。

  「事情會很難辦。即使裡奇蒙是黑魔法師,但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巫師,所以,像我這種殺死巫師的劊子手……閉嘴!像我這樣的戰士,我不覺得他們會善待我。他們是很稀少的一群,所以特別有團體的意識。」

  「但是,反正你不是說過要去巫師公會尋求一個魔法劍鞘嗎?」

  吉西恩吁的歎了一口氣,說:

  「那是因為我想喊一個非常好的價錢給他們啊。」

  「呵,總之沒有辦法了,就去那個地方走一趟吧?」

  「只好如此了。」

  於是,我們下了山丘,開始朝光之塔走去。

  我們連在首都也變得非常地有名。正確地說,不是我們,而是吉西恩。因為他被稱是騎著公牛在首都行走的重武裝冒險家。

  所以我們現在在那些誇示著自己嘴巴寬度的人群之中,以一個很奇怪的遊行隊伍行進著。或者也有一些人正在炫耀自己的眼睛大。吉西恩並沒有很在意他們。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端雅劍上。可是,跟隨在他後面的我們確實是相當地在意。

  吉西恩突然抬起頭來。

  「啊,那裡……嗯?各位為什麼這麼慢?」

  「啊,沒有啊。請繼續說下去。」

  卡爾為了要回答他,需要稍微提高說話聲音。那是因為我們一行人正在和他保持著一個看起來簡直很可疑的距離,如此跟在他後面走著。吉西恩歪著頭,等待我們走近他。王子大人,您好親切哦!為了要和王子配合步調,是不是應該到某個地方去找一隻豬來騎呢?

  「我們已經到達目的地了。這裡就是光之塔。」吉西恩說。於是乎,杉森和我大惑不解地說:

  「可是這裡既沒有光,也沒有塔啊?」

  我們站著的地方可以說是一條普通建築物聚集的市街。即使是環顧四周,卻連個大一點的廣場或噴水池也沒有,只有商店一間間地排成一列,是很普通的一條市街而已。這裡有什麼是可以叫做光之塔的?不過,一看到吉西思所指的地方,我和杉森都閉上了嘴巴。

  在我們身旁的其中一間建築物的入口右邊,有二個很是古風盎然(說好聽一點是這樣,如果說得直接一點的話,是土裡土氣)的招牌懸掛在那裡。其中一個大的寫著『柯韋恩代書所",在它旁邊,則是懸掛著一個比較小的招牌。

  「光之塔——2F」

  唉唷我的天啊。杉森開始打嗝兒。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我連打嗝兒的力氣都沒有呢!

  那個建築物比起我們住宿的獨角獸旅店,實在是好不到哪兒去,是一間普通的二層樓木造建築物。而且那個建築物好像已經很老舊了,人字蓋板形式的屋頂中,有一部分稍微有點塌了。看起來就像是如果刮一陣強風,屋頂上的板子就會直接傾倒下來的樣子。

  比起在它兩旁的建築物,那棟建築物看起來像是更為年代久遠,但是這絕對不表示看起來更為莊嚴肅穆的意思。將年代久遠這四個字所代表好的涵義都去掉之後,所剩下的就只是破舊不堪,它完完全就是這樣的建築物。而且,光之塔是在二樓?那麼說來,就是只用二樓一層樓的意思嗎?卡爾表情愣愣地說:

  「這是頗為……看起來史意深遠的……建築物。」

  哼嗯,不愧是卡爾啊!還真會表達耶。我和杉森一半是好像被騙的感覺,一半是感覺很可笑地看著『光之塔".吉西恩從公牛背上跳下來,把御雷者綁到立在入口旁的馬樁上。我們也暫且先這樣做了。

  我因著啼笑皆非的心情,所以跟吉西恩說:

  「那個,一次上去四個人也沒有關係嗎?」

  「雖然樓梯有點窄……」

  「可是,不會倒塌嗎?」

  吉西恩微微笑著,就走了進去。可是我再怎麼看還是覺得會倒塌的樣子。杉森如果在外面等,會不會比較好?卡爾搖搖頭,跟著吉西恩走了進去。所以沒辦法了,我和杉森也跟著進去。

  我一進到裡面,就覺得更加納悶。不知道采光到底是怎麼搞的,我一進去便感覺如同進到棉被裡面似地。好不容易,我才看到左邊的門以及通到上面的樓梯。在左邊門上掛著的牌子,就像是外面掛著的那個東西的縮小版似地,寫著「柯韋恩代書所」,而樓梯……唉唷我的天啊!

  如果那個東西稱得上是樓梯的話,我們領主大人乘坐的東西就是戰車沒錯。勇敢的吉西恩開始走上樓梯。嘎……吱,嘎……吱。

  「一次上去一個人,好不好?」

  卡爾聽到我簡潔的話,甚至還點了點頭。卡爾上去之後,我小心地邁出步伐。嘎……吱,嘎……吱,發出嘎吱作響的木板聲,樓梯在鳴叫著。

  我好不容易上到了二樓。一到達二樓,也有一扇和樓下相同的門。門上也懸掛著一個牌子。

  「光之塔——巫師公會」

  然後在那下面,寫著一行雖然小但是更華麗的文字。眼睛不太好的卡爾把鼻子都靠上去了,才看得到那些字。他的眼睛視力那麼不好,怎麼能夠把箭射得那麼準呢?其實,說起來在這個連窗子也沒有的地方,非常地暗,就算是我也不太容易看得到字。

  「如果說,是優比涅和賀加涅斯創造了秤子和秤錘,那麼我可以造假秤星上的刻度。」

  哼嗯,好一句可以看出偉大自尊心的字句啊!我瞄了一眼卡爾,他摸一摸下巴然後說:

  「原來這是摘自亨德列克所說的話啊。」

  吉西恩等到我們充分地觀看完了之後,就敲敲那扇門。匡匡。從裡面傳來一個微弱但是清朗的聲音。

  「請進來。」

  我們一進到裡面,立刻出現一個空蕩蕩的空間。

  整個二樓好像就只有一個房間的樣子,可是沒有看到任何什麼傢俱或其他等等的東西,只有對面牆上有一扇門,門的旁邊放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真是奇怪耶!從這個房間的大小看來,二樓幾乎已經沒有其他多餘的空間了,對面的那扇門到底是什麼呀?門邊的書桌後面掛有一幅很大的肖像。

  那幅肖像畫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的臉孔。他有點像是瘋了似地,把他的頭隨意地向天空另一邊某處傾斜,凝視著天空。普通的肖像一向都是這樣子的:即使吹著颱風,還是連一根頭髮也不會飛揚起來,就是那種硬梆梆的模樣,身體上面掛著一個很不自然(當然那是很抬頭挺胸的姿勢,但是太抬頭挺胸到不自然)的頭,從頭部所發出的目光瞪視著前方……然而這一幅和那種肖像完全不一樣。這一幅可以說是很自然的肖像。年輕人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才結束熬夜做的工作,望著灰濛濛地亮起來的早晨天空。疲倦的氣色有意無意地顯露出來,但是那眼神裡還是充滿著滿腔熱血的感情。

  這是亨德列克的肖像嗎?因為是掛在巫師公會的肖像,所以我不得不這麼想。哼嗯。亨德列克的長相是這樣子嗎?

  肖像下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老人,像是會說『已經有幾千年沒有人類找來這裡了……"的那種古時候傳說中常會出現的老人。和上面那個充滿生氣的年輕人臉孔相較起來,這個坐著活像是死屍的老人居然開口說話,讓我嚇了一大跳。

  「你們好像不是巫師,有什麼事嗎?」

  吉西恩說:

  「我們想來請教有關魔法的事。」

  「知道規則吧?讓我看一下價碼。」

  吉西恩點點頭,從懷中翻找出一個皮製的小袋子,然後從小袋子裡拿出一顆寶石,放到桌上。哇!房間好像亮了十倍。寶石雖然小,但是非常地美麗。老人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抓起寶石,開始仔細觀察,然後把寶石整個放下來。

  「請拿走吧。」

  吉西恩把那個寶石再度拿回去。這是什麼意思啊?這是在給他看有多少錢的意思嗎?老人說:

  「請進去吧。」

  「是。」

  叫我們進去?進到哪裡?吉西恩打開位在老人的書桌旁邊的門,走了進去。再怎麼看,那後面都像是頂多只有一個壁櫥的空間呀?卡爾走進去之後,杉森也想……進去。但是杉森把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怎麼了?」

  杉森只是用呆呆的臉孔看著我。我訝異地往前走一步,打開了那扇門。隨即我也是砰地把門關了起來。

  「門會壞掉!」

  那個老人高聲喊叫著。我們不得已,只好再開一次門走進去。但是一走進去,杉森和我就不得不趕緊跳出來。

  「呃,這個,等一下。這裡是那個房間嗎?」

  「……這有兩種可能性。杉森跟我看到的是同樣的東西,所以我並沒有瘋。要不然就是我和杉森同時都瘋了呀!」

  那個老人很兇惡地瞪著我們。所以杉森和我不得不走進去。

  可是這實在是不可能的啊!

  我們開門走進去的地方,有一道往下延伸的樓梯。既沒有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一個樓梯在那裡。樓梯一直延伸到下面的原野。

  天空是朱黃色的色調。在原野上,離我們稍遠的距離之外,有一座塔聳立在那裡。而周圍則只是遼闊的空間。四方都可看到地平線,我們所站著的樓梯頂端是在空中,樓梯頂端只有我們進來的那個門立在那裡。

  我們的腳步怎麼樣都走不下去,我和杉森盯著我們走進來的那個門。那是一個立在空中的門。我把身體往旁邊一轉,看看門的後方,就只有空蕩蕩的一片。然而我一開門就看到剛才那個昏暗的房間,以及瞪著我們看的老人。

  「你們幹嘛一直把門開開關關的?」

  我們被那個老人大聲喊叫了之後,急急忙忙地把門整個關上。杉森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用斷然的語氣說:

  「我想是我們兩個都瘋了。」

  「真是太令人尊敬了,杉森。你好像真的很聰明……我以前為什麼會認為你是食人魔呢?」

  我們嘻嘻哈哈地笑著,開始走下那一條不可思議的樓梯。我們能做的就只有笑了。

  我們下完樓梯,就站在那片美麗的原野當中。四周圍連一座山也沒有,完完全全是一片原野。田野裡到處開著的花朵上,長著金黃色的葉子,頭上飛過天空的幾條毯子,並沒有什麼特別令人覺得怪異的地方。在我的左邊,有一隻龍正在呼嚕呼嚕打鼾沉睡著,還有一個老人,把那只龍的尾巴當枕頭枕著睡覺,甚至還有一隻瞬間移動狗(Blinkdog)枕在那個老人的腿上睡覺。那隻狗一邊睡覺,還一閃一閃的,讓我看得頭都快暈了。

  看過那只龍之後,我覺得以後不太會再怕龍了。到底這是什麼跟什麼呀?為什麼龍會穿著上衣和褲子呢?到底那件褲子是怎麼做出來的?

  「原來尾巴還留有一個洞。」

  杉森點了點頭。

  「幸好。」

  我並沒有問他是什麼東西幸好。因為現在我不太想說話。

  吉西恩和卡爾已經站在那座塔前面,正在等我們。吉西恩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但是卡爾則是以驚歎得不知所措的表情,環顧著四周。吉西恩說:

  「這裡才開始算是光之塔。」

  光之塔?如果是我,我會稱它為紊亂塔。

  塔上的窗戶都是隨意排列的,這還不太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塔的每一層大小都不一樣。不對,好像不能稱之為層,中間隨便地凸出來凹進去的,有些更嚴重的是在塔的壁面上又加了幾個新的房間。我再怎麼看都覺得好像是按照他們所想到的,把不同大小的房間三三兩兩地胡亂堆上去,而做成的塔。中間有一些隨便突出來的陽台,有的在陽台尾端掛著大鳥籠,沒有鳥兒在裡面,而是放了魔法卷軸,這些都紊亂到令人不想覺得這是很驚奇的光景。

  卡爾對於這個光之塔說出了他單純明快的感想。

  「呵……!呵……呵……呵……」

  卡爾的評論有時真的有它一針見血之處啊!

  我們從正門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寬廣的大廳。大廳周圍正如我所預想的,在凹凸不平的壁面中間鑿了通道,還有,高度參差不齊的天花板可以看到有垂直鑿下來的通道等等。與其說是通道,倒不如說看起來像是在把房間隨便堆上去之後,房間與房間中間所產生的空隙。如果是正常走路的人,一定會以為這裡已經沒有任何通往塔的其他地方的方法了。不管怎麼樣,總之在這麼寬廣的一樓大廳裡,有著圓圓的而且有點低的地板,在那中央可以看到有一個高二肘左右的柱子,以及放在它上面的水晶球。

  吉西恩把手放在水晶球上,說:

  「我想來購買魔法物品,及詢問有關魔法詛咒的事。」

  接著,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清朗、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

  「您想要購買的魔法商品是什麼種類的?」

  哇呵哈呵哈……這聲音嗲嗲的,簡直快令人起雞皮疙瘩。吉西恩回笞說:

  「一個魔法劍鞘。我希望能幫我製造一個附有沉默術咒語的劍鞘。」

  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然後才又傳來回答聲。

  「菲力札尼渥思先生將會接待各位。之後還會再派一位來解答魔法詛咒的相關詢問。」

  菲力札尼渥思?發音是不難啦,但是好像不是什麼有品味的名字。我們在那裡等待那位叫做菲力札尼渥思的人出現。

  「呃啊啊啊啊!」

  砰!從天花板上鑿出的其中一個空隙裡頭,竟有一個老人掉落下來,砰地趴倒在大廳地板上。他兩條腿和兩隻手臂完全攤開著,是充滿穩定感的姿勢。我們驚訝地跑去看那個老人。他受了嚴重的摔傷,昏了過去。

  「糟,糟糕了。醫生!這裡有沒有醫生啊?」

  那個很嗲而且優雅的聲音又再回笞:

  「你們要增加一項醫療詢問嗎?」

  「……有人掉下來了!」

  這時候,好像是我們的高喊聲讓那老人清醒過來似地,他睜開了眼睛。他哼哼呻吟著,然後閉上眼睛,看來像是在念著什麼咒語。隨後立刻拍拍身體,站了起來。

  「真的,***。難道他們把我的房間移到垂直通道旁邊了?」

  卡爾用愣愣的說話聲音問他:

  「您,您還好吧?」

  那個老人像是腰部酸痛似地,稍微往後傾了一下之後,回答說:

  「我還好。哎喲。不過,要詢問有關武器的是你們一行人嗎?」

  卡爾以慌忙的臉色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因為剛才那聲撞擊,表情還是很呆滯,只是點點頭。隨後那個老人說:

  「那麼,到我房間……」

  他說話說到一半,看著鑿得密密麻麻是洞和空隙的天花板。然後他露出不悅的表情說道:

  「我是從哪裡掉下來的?」

  「……從那裡!」

  「哎呀!要上去很麻煩。阿露!把我的房間移到一樓!」

  接著,又聽到那個快讓耳膜溶掉的說話聲。

  「菲力札尼渥思先生,您這個月已經移動房間四次了。依據公會會長大人的要求,您不可以再移動房間了。」

  菲力札尼渥思張大嘴巴驚訝地喊著:

  「亂說話!我才移動三次!」

  「穆泰翁先生在做獨角獸與雙翼飛馬交配實驗的當時,您說妨礙到您睡覺,就移動了房間,那是第四次移動。」

  ……獨角獸與雙翼飛馬交配的話,那麼生出來的東西應該要叫做什麼?獨角飛馬?雙翼獸?我在腦海裡先是想到頭上長角,背上長了翅膀的馬。好像還不賴?即使是和御雷者打鬥,也會看到值得一看的斗角場面吧!

  「哎呀!媽的。原來是在半夢半醒之中移動的。所以我的房間才會被移到垂直通道旁邊!媽的。知道了,我知道了!」

  菲力札尼渥思發了脾氣。然後他把手指頭彎著放在嘴巴,吹了一聲口哨。噓!立刻從垂直通道上掉下來一個淡紅色的東西。那是一條捲起來的毯子。菲力札尼渥思把毯子攤開來,一面走上去,一面對我們說:

  「請上來。」

  我們寒毛直豎地走上毯子。全都上去之後,他說:

  「上去我的房間吧。」

  那條毯子飄浮了起來。我感覺膝蓋在發抖。

  毯子就這麼往上進了鑿在天花板的那個洞。洞旁的牆上可以看到好像有幾個房間堆上去的空隙。我可以看到凹凸不平而且又長的空隙,還有通道,以及門。

  過了一會兒,感覺像是上升到普通建築物三樓左右的高度,這時候毯子停了下來,在我們旁邊有一扇門。菲力札尼渥思打開那扇門,往裡面忽地跳進去。

  我很怕毯子會不穩地搖晃,但是它就像是個很堅固的地板。所以我們一行人全都很容易就進到房間裡。哼嗯,因為是這種構造,難怪門打開之後就直接往下面栽了下去。如果有很嚴重的健忘症,那個人說不定會死於非命呢,

  房間裡面雖然有幾個窗戶,但是那些窗戶似乎沒有什麼作用。因為窗戶外面動不動就會有其他房間的牆壁阻擋住。幸好房間天花板上有著像是燈,又像是永久魔法光的東西,總之有一個發光的球附在天花板上,所以房間裡面很亮。

  在某一面牆邊的書櫃上,有著看起來像是兒童玩具的一張桌子及五個椅子,菲力札尼渥思將它們拿出來,往背後一個一個丟擲過去。接著,桌子和椅子都變大了。我們現在連說話的心情也提不起來了。所以杉森和我默默無言地摸摸椅子之後,一屁股地坐了下來。菲力札尼渥思拿來酒瓶和杯子,放在桌上,說:

  「這個是在這裡製造不出來的東西哦。」

  卡爾表情訝異地說:

  「咦?」

  「在這裡雖然什麼都可以做得到,但是卻沒辦法做出真正的酒。呵呵。」

  卡爾立刻表情認真地問:

  「您的意思是這些驚人的奇跡只有在這個空間裡才有可能做到?」

  「是啊。」

  「說的也是……要是在外面的空間裡也可以做到的話,那麼拜索斯從以前開始早就是魔法王國了。」

  菲力札尼渥思驚訝地看了看卡爾。

  「你說得真是一針見血啊!說的也是,如果這些事在外面也可能,那麼在以前我們巫師就能支配這個世界也說不一定。但是請不要擔心。這裡是最深遠的夢的根源,以及最善良的謊言破片所造出的空間。用一句話說,也就是這裡都是幻想。」

  「不是真實的嗎?」

  「在外面的人們看來,當然不是真實的。但是各位現在不是正坐在這裡?」

  「我瞭解您的意思了。」

  聽到卡爾溫和的回答,菲力札尼渥思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

  「呵呵……我今天在犯了剛才那個錯之後,就被狗咬狗了。一隻老虎竟然跑進亨德列克的白日夢。」

  「您這樣說並不恰當。」

  結果吉西恩變成無處可去的持刀者,加上我和杉森,全都只能以好像聽到意味深長的對話那種表情,來看著兩個人對話。終於,菲力札尼渥思才問起要來這裡辦的事,吉西恩沒有特別說明什麼,只是將端雅劍遞給菲力札尼渥思。

  「嗚哇,嗚哇哇哇啊!」

  菲力札尼渥思發出非常稀罕難得聽到的大叫聲,把端雅劍丟到桌上。端雅劍開始嗡嗡作響,菲力札尼渥思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他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並且一直望著端雅劍。

  「哦哦,這,這個,如此厲害的魔法劍……難道你是?」

  「吉西恩。拜索斯。」

  菲力札尼渥思睜大眼睛,立刻對吉西恩行了一個注目禮。

  「真的是殿下!魯莽的巫師拜見殿下。那麼說來這個是贓物嘍?」

  菲力札尼渥思以僵硬的表情看了看吉西恩,但是吉西恩淡淡地回答說:

  「這不是贓物。我是王子,皇宮是我的家。雖然我已經離家出走了。不管怎麼樣,從我家倉庫拿出來的東西不算是贓物吧?」

  「呵,我知道了。不過,您希望我做什麼,王子大人?這麼厲害的魔法劍,我還需要再加什麼在它上面?」

  「不是劍的問題,而是劍鞘的問題。它對我總是非常喋喋不休,所以,可以在我的劍鞘上永久附上沉默術的咒語嗎?」

  菲力札尼渥思歪著頭想了一下,所以吉西恩又再說明。說他終日都需要按著劍柄,聽它說話,如果不聽它說,它還會不停地哭鬧。菲力札尼渥思露出很為難的笑容。

  「這個……哦,對了。王子大人您聽過這句話嗎?如果在某一處非正常性地……」

  「集中魔力,自然力會將它抵制掉。」

  所有的人都望向我,我聳聳肩。我對菲力札尼渥思說:

  「啊,這是我從一個認識的巫師那邊聽到的。」

  「真的嗎?很好。你聽過嗎,王子大人?魔力繼續在一個地方發揮它的威力的話,是違背自然力量的事,所以這是相當困難的事。」

  「所以呢?」

  「這就是為什麼永久發揮效果的魔法劍會很貴的原因。所以要在一個劍鞘上持續讓沉默術的咒語產生作用,也是不容易的事,我就是這個意思。」

  「沒有辦法嗎?」

  「乾脆做一個新的,會比較好。」

  吉西恩一面點頭一面說:

  「那麼就這麼做吧。模樣如何都沒關係,但是一定要做到確實能夠隔音。還有,其他的就是只要擁有普遍好劍鞘所具備的條件就可以了。」

  「是嗎?嗯……等一下。」

  菲力札尼渥思做出在想什麼的表情,然後他摸了摸天花板,說:

  「阿露,我的存貨裡頭還剩下多少『精金"?」

  立刻,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那個黏黏的聲音。

  「已經沒有了。」

  「什麼呀?沒有了?那麼『秘銀"呢?」

  「剩下大約三磅。」

  「啊?只有三磅?真是的……耐火石呢?」

  「剩下大約二磅。」

  菲力札尼渥思圓睜著眼睛,抬頭看看天花板。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麼其他巫師們有沒有人剩下多餘的在倉庫?」

  「沒有多餘剩下的貨單。」

  菲力札尼渥思轉為驚訝的表情。他突然跑到書櫃,拿出了水晶球。然後開始向著水晶球喊叫。就像這個樣子:

  「呃,蓋滋。嗯,你有沒有剩下一些精金?……什麼,沒有?連秘銀也是,什麼都沒有?真是,可惡。……席夢斯,真吵,不是你啦,把真正的席夢斯帶來!我不是要和克倫講話。是的,席夢斯,你有沒有精金或秘銀……沒有?啊,謝謝啦。……阿漢,阿漢!起來一下!媽的,又進到精神凍結狀態了。……基露西娜!哦,我的愛。……什麼呀?沒有!真是的,我知道了。」

  菲力札尼渥思有好一陣子都在無厘頭地講話,然後轉變為放棄了的表情。

  「這個真的只能說都是因為巫師這種人不知節省材料,只會把材料用光光。他們竟然把那些貴重的金屬當成泥土或沙子那樣去做實驗,唉,真是的。不行了。吉西恩王子大人,您可不可以明天再來這裡一次?我肯定得去聯絡灰色山脈或褐色山脈那邊的人了。」

  吉西恩以無可奈何的臉色看著菲力札尼渥思。

  「您是說都沒有材料了嗎?在光之塔?」

  菲力札尼渥思一面撫摸下巴一面說:

  「是的,沒錯。巫師這種動物啊,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的錯的,只會認為是材料不純才造成實驗失敗。所以這些傢伙每做一次實驗,就把貴重金屬好幾十磅地用掉。請你不要擔心。明天我就會把材料充分準備好,而且也會報價給你。」

  菲力札尼渥思好像自己不是巫師似地,痛罵誹謗起巫師。吉西恩一面皺著眉頭,一面在沉思什麼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從椅子起身並且說:

  「我知道了。請問明天可以什麼時候來?」

  「大約現在這個時間就可以了。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因為這也不是誰的錯。那麼明天我再來找您。」

  我們向菲力札尼渥思行禮之後,又再乘著毯子下到一樓。在這段時間裡,吉西恩繼續在想著什麼事的臉孔。到達一樓大廳之後,吉西恩看看我們每個人之後說:

  「我們走吧。」

  「咦?御雷者的詛咒……」

  「反正已經沒有材料了,所以應該也沒辦法解決御雷者的詛咒。我有幾件事要去確定。」

  吉西恩並沒有再解釋什麼,就往光之塔外面走出去。我覺得很捨不得走,一直回頭看,而且還跟在我們一行人最後面。

  真是令人驚歎的景觀。我們看到隨風四處飄散的數千瓣金黃色花瓣,還有遙遠的朱黃色天空之下變成白點在飛著的白鷺鷥,還有一面打瞌睡一面一閃一閃的瞬間移動狗,以及把腳擱在狗脖子上之後,把腳後跟往後縮,一下子跳起來的老巫師的模樣。

  我們走完了樓梯之後,打開門,來到剛才的那個空間。

  真是令人窒息。

  我簡直都看不到前面了。在這黑黑暗暗的而且有種味道的都市建築物的二樓,我竟然還覺得快流出眼淚了。我們打了一個寒噤,跟著吉西恩往下面走去。但是到了外面仍然還是骯骯髒髒的,有一股味道。因為是都市的關係。

  而天空顏色,只有一種可看。那就是藍色。

  吉西恩沉浸在深思裡,就連端雅劍在嗡嗡作響,他也幾乎沒聽到。隨即,端雅劍發出很可怕的噪音,吉西恩趕忙按住了劍柄。

  「喂,喂!我現在要去打鐵鋪了。你還要繼續這麼吵嗎?」

  隨後,吉西恩放開劍柄,端雅劍開始變得很安靜。卡爾問道:

  「您要去打鐵鋪嗎?」

  「我必須去打鐵鋪或者……幾處寶石商那裡看看。我還得到幾處公會去看看。各位如果沒有辦法再繼續跟著我的話,可以先回去。」

  「嗯,我們是沒有關係。」

  「是嗎?那麼,我們走吧。」

  我們跟隨吉西恩去做了一次打鐵鋪巡禮。

  吉西恩不是進去那種小間的打鐵鋪,主要都是到大間的,可以稱做是武器工坊的地方,只詢問負責人等級的人,問他們最近的貴金屬的市況如何。得到的回答大都是:最近要買貴金屬就如登天摘星那般困難。吉西恩也跑到幾處的商人公會及商會那裡。每次去的地方,他們的接待方式都不一樣,我是嘗到了各式各樣的茶,但是端出咖啡給我們喝的地方,我都不喝。

  最後,吉西恩都看過那些寶石商之後,已經到了太陽邁出西下的第一步的時間。杉森當然認為應該要開始做一天之中這個時間該做的大事,他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樣,吉西恩也有這種想法的樣子。所以我們去到純天堂。

  「喲,歡迎光臨!」

  杉森高喊著說:

  「牛排五人份!酥皮濃湯十人份!」

  杉森把堆積如山的食物全吃完了,將手放在肚子上,露出無限幸福的表情,正在嚼著酥皮。而在他前面,卡爾和吉西恩並肩坐著,我則是態度很小心地喝著心碎酒。吉西恩喝了一口心碎酒之後說:

  「我剛才想錯了。我以為是巫師公會他們要刁難我,跟我說沒有材料之類的話。所以我才會直接去探查市況。」

  吉西恩說了這番話之後,露出很沉重的表情。

  「可是拜索斯皇城裡的貴金屬真的好像已經賣光了。這是我所料想不到的事。」

  卡爾以沉重的表情說:

  「理由會是什麼呢?」

  「這個嘛……如果是鐵還有可能,但是貴金屬會有短缺現象,我實在是想不透。如果是鐵,它是戰爭時必要的金屬。而貴金屬之中,像金或銀之類的東西發生短缺,我也可以理解。因為它們是可以用來做為通貨的物品。但是,竟然連精金或秘銀之類的瑪那金屬也發生短缺現象!那些是非常貴重的金屬,除了巫師,其他人是不會去用到的。而且那種物品沒有理由用到戰場上啊!」

  我和杉森都很認真地聽卡爾和吉西恩的對話。就連端雅劍,不知它是不是也感覺很好奇,或者它還在害怕,不過它也很安靜地在聽著。

  「是的。俗話說:戰爭是在斗大量生產。」

  「意思是說,有誰可以在過於消耗之後,仍然撐得下去?戰略戰術都還算是其次重要的問題。」

  「是。這麼說來,如果和大量生產沒有關係的這種物品發生短缺……這個嘛。或者會不會是因為開採這些礦物的人都上了戰場的緣故?」

  吉西恩搖搖頭。

  「應該不是這樣。那種貴金屬都只有矮人他們能去開採。」

  「只有矮人?」

  「是的。這與其說是開採的困難度問題,倒不如說是卡裡斯。紐曼的許可問題。我們現在可以朝兩個情況來想。矮人們無法再開採了,或者有中間的商人不願搬運出來,有這兩種情況。至少,矮人他們不會囤積居奇,亂抬高自己礦物的價格,所以我們可以認為不是他們不搬出礦物。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就比較高。伺機利用戰爭的特殊景氣情況……」

  吉西恩並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更加緊皺眉頭。過了一會兒,他又再開口說話。

  「我特別擔心的是各位。」

  卡爾做出了驚訝的表情。吉西恩說:

  「各位不是應該要給付寶石給阿姆塔特嗎?雖然國王殿下說要幫各位準備寶石,但是早上這樣看下來,你們應該很清楚了,拜索斯皇城裡不只是貴金屬,就連寶石也如登天摘星般難以買到,不是嗎?」

  啊!呃,啊?是這樣嗎?真的會變成這樣啊?卡爾張大著嘴巴,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以低沉鬱悶的聲音說:

  「我的意思是,建議各位不可以只是一味相信國王陛下一定可以做到這件事,而只是在那邊等待消息。各位要有對策才可以。」

  「可是有什麼對策嗎?如果寶石真的不夠,我們這些人能強求對策嗎?」

  吉西恩暫時苦惱了一會兒之後,堅定決心地說:

  「我們一定要去查明原因,看看是不是有商人伺機利用戰爭的特殊景氣,想要囤積居奇,要不然,是不是有什麼不可抗拒的理由。萬一要是有哪一個巨商在弄奸取巧的話,這是我所不能容許的事。」

  吉西恩以壯烈的語調說完之後,我們也跟著變得很壯烈。

  「只因我們不是身處前線,就認為戰爭不干我們的事,這是不對的!戰爭是我們兄弟的事、我們父親的事、我們兒子的事!用他們的血淚才換取到這個國家的和平,絕不能只是為了一個巨商的利益增長,而葬送了和平。」

  嗯,商業往來的歪風是不該容許的!這是對於那些在南部炎熱沙漠的艷陽底下,冒著生命危險在打仗的士兵們的一大侮辱!他們不是為了增加少部分巨商的財富而戰的!而且,因為那些混蛋,就會無法籌到我爸爸的人質贖金,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

  吉西恩以嚴肅的表情斷然地說:

  「好!各位!」

  我們全都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吉西恩。

  「我們該怎麼做?」

  「……」

  這個王子大人有時可真是平淡無味啊!看他講得這麼嚴肅,我還以為有什麼方法呢!

  苦惱了一會兒之後,卡爾提出他的意見。

  「第一個方法,可以散佈消息出去,說我們要高價購買那些東西。通常如果說我們要以市價的十倍或二十倍購買的話,要是囤積居奇的情況,他們不就會拿出來了?可是這個方法因為我們自己不是什麼巨商,會有可信度低落這個問題。」

  「是啊!」

  「第二個方法,去調查倉庫。如果真的有人把拜索斯皇城的所有貴金屬全都收集起來,那麼體積應該很龐大。如果去調查經營倉庫的那些人,可能就能查出個大概來。但是這個方法的問題是,我們沒有權限去調查這些倉庫經營者的帳簿。或者,如果是私人倉庫的商會,那根本就無法去調查。」

  「第三個方法呢?」

  「……我並沒有說過有三個方法?」

  吉西恩轉變為很尷尬的表情。

  「啊,通常不都是提出三個方法嗎?而且通常第三個方法都是最了不起的方法。」

  「這個嘛。現在我當場還想不到其他方法……啊!妮莉亞小姐!」

  「咦?」

  卡爾彈了一下手指頭,說:

  「妮莉亞小姐正如我們都知道的,她從事某種職業。而且如果是貴金屬或寶石類的情報,哪一種人會最快得知?」

  說的沒錯!俗話說,想要追查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騎警;想要追查還沒有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小偷!吉西恩點點頭說:

  「真不愧是第三個方法,從以前就一向如此,第三個方法好像總是最適當的。」

  所以我們走出純天堂,往我們旅館走了回去。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1
第五集 復仇的黑手
第七章


  我們回到了旅館,時候還算很早。這是因為我們剛吃完午餐就回來。太陽還高掛在天空,杉森和吉西恩借口要去做一做飯後運動,就又跑去後院湊在一起了。獨角獸旅店的所有傭人們隨後也全都一窩蜂跑到後院,觀看他們兩個人比武。卡爾則留我們房間裡,他又在看書了,而我只是在大廳裡悶坐著。

  真是無聊啊!大白天的,旅館大廳這種地方是個幾乎無事可做的場所。要不要去看杉森和吉西恩比武呢?唉,還是算了。要不要就我一個人出去逛逛首都?嗯,不行。我沒有自信可以正確找到回這裡的路。

  從後院那裡,刀劍碰擊發出了熱鬧的響聲。鏘鏘!鏘!鏘!哼嗯。那兩個人一定打得很過癮。拍手聲、歎息聲以及讚佩聲夾雜在一起,非常喧鬧。可能後面的巷子已經又再度變成露天劇場之類的地方了。

  「好無聊啊……」

  我開始喀吱喀吱地刮著桌子。突然傳來嘎吱一聲開門聲。有客人進來了嗎?我看了看門口。

  有三個人站在門口那裡。走在前面的是兩個塊頭很大的男子,在他們後面的是一個打扮得不錯的少女。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高貴仕女以及護衛她的兩名戰士。當然,誰也不會想成是兩個男子以及護衛他們的少女啦!我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之後,差點就爆笑了出來。

  那兩個男子都穿得很整齊,劍鞘上面都畫著一模一樣的的家徽。少女好像比我小兩三歲,但她穿著一套看起來非常華麗的外出服裝。真是奇怪!穿著如此華麗的少女應該是不會跑來住旅館的。雖然不知道是誰讓她出來旅行的,但是正常的情況下,這類的人應該會寫封信給親戚家或朋友家,托他們照顧。

  那個少女到處環視大廳裡面,那種態度,就好像生平第一次參觀旅館似的。她看著惟一一個坐在大廳裡的人。當然啦,那就是我。我也怔怔地望著那個少女。

  她對她旁邊的其中一個大漢不知說了些什麼。那個大漢就朝我走過來,說道:

  「小鬼,你是在這裡做事的嗎?」

  「您真的很不會看人哦,我如果是在這裡做事的人,我早就跟你們說『歡迎光臨"了呀?」

  大漢很慌張地看了看我。我從眼角瞥見到他後方,那個少女正在笑著的模樣。大漢又說:

  「呃,是嗎?這是什麼旅館呀,客人來了,卻沒有任何人出來招呼一下?那麼,對不起,我想請問一下,我們聽說有從賀坦特領地來的使節團一行人在這裡住宿,是嗎?」

  「使,使節團?噗哈哈。」

  大漢一看到我如此爆笑出來,於是表情訝異地看我。我擦了擦眼淚然後說:

  「是的。是住在這裡。嗯,請問你們有什麼事?」

  「你幹嘛問這個?」

  「因為我也是那個使節團的一員。」

  他用凶巴巴的眼神狠狠地盯著我看。

  「你這傢伙真是沒大沒小。我可不想和馬僮或傭人說話!你去請你主人出來。」

  「我的主人?哼嗯,好啊。請你稍等一下吧。喂,修奇!有人找你哦?嗯,好,知道了。嗯,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大漢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我。我解釋給他聽。

  「因為我的主人就是我。」

  他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紅的。我掏掏耳朵,然後說:

  「是這樣的,我們一行人現在雖然有點忙,但是還沒有忙到不能見客人的程度。但是怎麼說也應該要報一下客人的名字,恭敬地請求談話,那麼才能愉快地相見啊!」

  他一面抖著拳頭一面說:

  「混帳東西!你這個做下人的,一點兒都不知分寸,真是無恥!你在故鄉時候的禮節都被丟到哪裡去了?」

  「真是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我是下人啊!你怎麼硬要認為我是下人?你後面的那個少女比我年紀還小呢!可是我並沒有認為那個少女是你們的女傭。你說是不是?」

  啊啊!我的嘴巴啊!我應該要說話謹慎一點才對。那個大漢聽到我這番振振有詞的話,露出一副快要說不出話來的模樣。我想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夠了,所以親切地說:

  「請你們在這裡坐著等一下。我去叫我們一行人出來。」

  大漢用慌張的眼神看我,但是我並沒有很在意,就上去二樓了。接著我叫來卡爾,又到後院叫那兩個看起來像是結了深仇大恨在廝殺著的人,要他們進去。

  「賀坦特領地的使節團一行人」集合好了之後,那兩個大漢和少女更是一副糊里糊塗的表情。因為,所謂的使節團的成員,竟是一個稍顯蒼老、呵呵笑著的中年人、一個像是食人魔穿著人類衣服的戰士、再加上一個頭髮蓬亂到應該要有鳥巢在頭上的少年。卡爾微笑著說:

  「聽說你們有事找我們?我是卡爾。賀坦特,賀坦特領地的全權代理人。」

  大漢趕忙介紹那個少女。

  「啊,是。這位是哈修泰爾家族的艾波琳小姐。」

  哈修泰爾?哎呀?

  艾波琳靜靜地行了一個注目禮,在卡爾面前坐了下來,兩個大漢在艾波琳後面侍立著。哼嗯,我和杉森是不是也應該在卡爾後面侍立著?唉唷,還是算了。整個會談都交給卡爾好了,我們決定採取毫不相關的姿態。所以我、杉森和吉西恩退到稍微有點距離的一桌去,坐著一起喝啤酒,看他們會談。杉森和吉西恩好像很想討論剛才不久前領教到的招術,一副非常心不在焉的表情,但是兩個人仍然還是靜靜地閉嘴,不去妨礙到會談。

  卡爾說道:

  「你說你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人……」

  艾波琳用很嫻雅的語氣說話,好像是一位很懂得禮儀規範的小姐。突然間我變得很想念傑米妮。

  「我知道我們家族有一個人是以白龍卡賽普萊的龍魂使身份,被派遣到貴領地。」

  「你是指那個小公子?」

  「他是我弟弟。」

  卡爾驚訝地看著艾波琳。他帶著一副無法相信的臉孔,對她說:

  「嗯,那個,對不起,我有一個疑問,那位小公子是哈修泰爾家的嫡子嗎?」

  艾波琳的臉頰上突然泛起了紅暈。

  「原來您知道這件事。是的,我和我弟弟被哈修泰爾家族收養。我雖然沒有龍魂使的資質,但是托我弟弟的福,才得以一起被收養到哈修泰爾家族。」

  卡爾臉上浮現出同情的目光。

  「是……」

  艾波琳搖搖頭,然後說道:

  「我早上去拜見了涅克斯。修利哲大人。聽他說到卡賽普萊被阿姆塔特打敗了。」

  「……是的,沒有錯。」

  「迪特律希……他怎麼樣了?」

  那個龍魂使小鬼的名字叫做迪特律希啊?

  呃,等等。

  我仔細一想,我們對於那個小孩的事,根本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我們對於那個小孩的生死根本都沒有想到呢?怎麼好像把它當成是不需要去知道的一回事呢?

  真的是這樣耶!我,不對,是我們全部好像都這樣認為,把卡賽普萊和那個名叫迪特律希的小孩看做是一體。卡賽普萊被打敗了,就等於迪特律希死了,根本就是同一件事。這兩個概念是分不開的。連卡爾也這樣說:

  「相信艾波琳小姐您也知道,龍死掉的話,龍魂使活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她緊握住拳頭說:

  「這是確實的事嗎?」

  「不是的。對不起,我並不確定哈修泰爾公子是生是死。」

  艾波琳滿臉的憤怒,看著卡爾。

  「您的意思是您沒有做確認?」

  「啊,這個……」

  卡爾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艾波琳怒氣沖沖地說:

  「原來您沒有做確認!」

  「……是的。」

  艾波琳一面顫抖著嘴唇,一面看著卡爾。突然間,她滔滔不絕地說話,就好像是瀑布般地流瀉出來。

  「說的也是。重要的終究還是只有卡賽普萊而已。因為反正龍魂使是什麼事都不做的生命體。他就像是跟著龍的附屬品。只是為了和龍對話,才不得已一定要有這個麻煩的生命體存在其中。如果說卡賽普萊已經死了,那麼龍魂使就是沒有一點用處的東西,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價值了!」

  我聽到艾波琳的話,感覺連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確實是這樣,我們都一直忽略他了。只有龍才是重要的。龍魂使什麼事都沒做。龍魂使是龍與人類的中間媒介物。他們只是一種象徵,代表著龍聽從人命令的約定……這好像是我曾經告訴過傑米妮的話?因為這樣,我們才會對於那樣的象徵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們是如此地無情。我們把那個小小的孩子送到戰場去,然後就全然忘記他了。只有偉大的卡賽普萊萬歲而已。我甚至到現在都還未曾想過要去知道那個小孩子的名字!

  艾波琳瞪大眼睛喊著說:

  「所以……您們就連迪特律希是生是死,也沒有想過要去打聽……只是帶著卡賽普萊戰敗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地跑到首都來。是呀,卡賽普萊都戰敗了,龍魂使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啊!根本沒有一點用處!所以只要去向殿下呈報戰敗的消息就可以了!」

  卡爾整個頭都垂了下來。

  「我向你道歉。我不否認這些。」

  艾波琳從位子上猛然站起來。她不停地顫抖著嘴唇,說道: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反而是我很抱歉。竟然跑來問我那個毫無價值的弟弟是生是死,浪費了各位的時間,真是抱歉!侯爵大人也對他的消息毫不關心,所以請各位安心吧!」

  侯爵大人也對他的消息毫不關心?這是什麼意思?卡爾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艾波琳直接行了一個注目禮就走出去了。兩名大漢也很快地跟著她走出去。卡爾兩眼呆滯地望著旅館正門口。

  我們幾個人移到卡爾那一桌。卡爾帶這沉痛的表情,一直低著頭。

  「卡爾。」

  「唉,尼德法老弟。我現在很厭惡我自己!我竟然對那個小少年的生死,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們全都這個樣子。我們以為『卡賽普萊戰敗了"就等於是』那個小孩死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卡爾搖搖頭。他用一種滿是痛苦的聲音說:

  「這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呀!除了卡賽普萊之外,迪特律希應該還是迪特律希自己才對。為什麼沒有了卡賽普萊,就沒人去管那個少年的生死?所謂人類,並不是可以這樣隨便對待的生命……且不管他被拿來當成什麼手段,有著什麼樣的價值,一個人不論有用或沒用,都應該被尊重才對。如果費雷爾現在看到我,不知道會怎麼罵我……」

  我聽到最後那一句話,整個人都傻住了。費雷爾,如果費雷爾現在看到我!

  費雷爾。因為遙遠敵國的間諜們做出陰險惡毒的事,讓小孩子們失去了父母,而費雷爾這個善良的巫師為了那些小孩子,就此願意在那個地方住下。他不分敵國或祖國,只把那事件事看做是大人對小孩子們所犯下的罪。所以,他身為一個大人,應該要代為贖罪。然而戰敗的理由,只因為這個理由,就不再去管那個龍魂使小孩的生死。啊啊,我真是太羞愧了!

  妮莉亞表情驚訝地看著我們。

  「卡爾叔叔,你笑一下。這樣子。嘻咿……」

  妮莉亞用手指把自己的嘴唇左右拉開,做出很怪異的笑容,但是卡爾還是一點也沒有為之所動。

  卡爾今天好像打定主意了。在我們桌子旁邊,有一個啤酒桶被整個搬了過來,卡爾叫我把啤酒桶的蓋子打開之後,就直接把杯子放進去,舀出來喝。老闆看到啤酒桶被破壞,雖然皺起眉頭,但是他要求我們連啤酒桶的錢都一起算給他之後,也就不再妨礙我們了。

  卡爾醉了,露出一副很怪異的醉態。

  「人類是邪惡的。人類的身體拒絕了大地,而用二隻腳站著。看啊,人類驕傲的臉孔正立在脖子上面看著天空。所有純真的動物都用頭看著大地,但是只有人類,脖子上面立著一顆頭注視天空,戲弄創造主。然而這滿是罪的身體卻一直在等待躺在大地裡的時候到來,人類卻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他絕對不是在大聲喊叫,反而比較像是在耳語。而且他是一直不斷喃喃自語地說著。如果有人跟他說話,他會立刻答話,接著就又恢復喃喃自語,所以我們決定不管卡爾,各自醉倒。

  我的心情也很糟糕。我如果是那個小孩子,只因為擁有龍魂使的資質,就和父母生離死別,被帶到貴族家之後,被送去自己不熟悉的戰場上,然後沒有人在意我的生死……***!

  杉森是我們之中惟一曾經歷過那場戰鬥的人,他反而比較沉著冷靜一點。

  「在戰爭之中誰管得了誰呢?連顧自己的性命都來不及。因為顧不了自己和別人,所以才會有人戰死,不是嗎?」

  卡爾立刻應答說:

  「你說得是很對啊,費西佛老弟……可是人類是邪惡的。人類以一個個體的身份來看這個世界,卻將這個世界當成是自己的附屬品,所有的東西都只是我的道具,價值基準全都在自己的內心。拿著那些牽強的價值基準,甚至根本不求別人理解,只希望他們無條件服從……」

  杉森放棄勸他,喝了一杯啤酒。但是吉西恩卻很認真地在聽卡爾說話。他彷彿像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有智慧、最寶貴的話,一副好像很高興的表情。

  所以,一個是不斷地地喃喃說話的男子、一個是認真聽他喃喃說話的男子、一個是放棄了的男子、還有一個是既生氣又羞愧的男子。就這樣,四個男子構成了一幕憂鬱的喝酒場面,酒正喝到一半,妮莉亞回來了。她搔搔後腦勺,說道:

  「你們到底怎麼了?真是搞不懂。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全都這副模樣?」

  卡爾幾乎是把啤酒用倒的倒進嘴裡,喝下之後把空杯子放進啤酒桶裡,舀起來,又再倒進嘴裡。好像潑水到失火的房子裡似地,真是一副狼狽相。妮莉亞乾脆發起脾氣來。

  她搶走了卡爾手中的啤酒杯。

  「卡爾叔叔!不要喝了,請你聽我說!」

  「啊,妮莉亞小姐。請你說吧,我在聽。噗嚕噗嚕……」

  最後的那個聲音是卡爾的杯子被搶走之後,索性把整個頭使勁埋在啤酒桶裡所發出來的聲音。杉森和吉西恩嚇得趕緊拉起卡爾的上半身。從啤酒桶裡被救出來的卡爾都濕透了,而且幾乎已經不省人事。妮莉亞嚇了一大跳,啪啪地打了卡爾幾下耳光。隨即,卡爾睜著無神的雙眼說:

  「對我這個罪人所給的刑罰實在太小了。請再打重一點。」

  「啊啊!我真的沒辦法救你了!」

  妮莉亞把啤酒杯還給卡爾,就不管他了,然後轉向好像還維持正常精神狀態的人,也就是杉森,問他:

  「到底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杉森露出像是先在腦子裡整理一下思緒的表情,然後對她說:

  「簡單地說,就是有個小孩上了戰場。他根本沒想過要去打聽那個小孩的生死。他只在意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而已。但是今天那個小孩的姐姐找來,向卡爾詢問小孩是生是死。因為他不知道,所以無言以對。因此他覺得既抱歉又羞愧。事情就是這樣了。」

  「沒什麼複雜的嘛。於是他就變成這樣?」

  「不要把事情講得那麼簡單!」

  那好像是我的喊聲。因為妮莉亞、杉森和吉西恩全都盯著我一個人瞧。我繼續不知自己吵嚷些什麼地喊著說:

  「混帳東西!不要把事情講得那麼簡單!那麼杉森又是什麼東西呀?他出生之後,活了一段時間,然後就死了?把你杉森的一生簡略成這樣,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可以嗎?妮莉亞呢?她出生之後,活了一段時間,然後就死了?路坦尼歐大王呢?他出生之後,活了一段時間,死了!混帳東西,混帳東西!不要用這種方式來簡單說明別人的一生,不把人當一回事!迪特律希,哦,***!那個小孩子擔心白龍,還在深夜裡跑去山上找薄荷。那個小孩騎在一匹過於巨大的白馬上面,顫抖著出現在我們面前。為什麼你不說這些?」

  「這小子為什麼這個樣子?」

  聽到妮莉亞的答話,杉森好像回答說:

  「他和卡爾差不多。一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想到過那個小孩,連一次也沒有想到,覺得很抱歉,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真可笑。誰有辦法對其他每個人都一一顧到?他們這種想法不是很愚蠢嗎?」

  「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你不要斥責他們。」

  「是壞事啊。人不是這樣的動物。如果對人持有幻想,一生都會過得很辛苦。修奇好像真的被伊露莉傳染了!」

  「這個嘛……」

  「嗚呃!」

  杉森和妮莉亞講話講到一半,卡爾咆哮著,似乎又想要再度潛水到啤酒桶裡。我看到濺出來的啤酒水珠撒滿了天空。金黃色的水珠一粒粒的。我好像摔倒了。天花板看起來是斜的。

  我似乎失去了時間觀念。

  實在很想定住腦中旋轉著的感覺,我試著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就是提不起來。

  我感覺有人撫摸我的臉頰。那是女人的手……好像是妮莉亞的樣子。她讓我睡在枕頭上,把被單拉到胸前蓋好。

  「修奇,你還好吧?」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回答。可能有點點頭。妮莉亞說:

  「整件事我都聽杉森說了,那並不是某個特定人物的悲劇。」

  我的眼眶好像濕了。她的手指輕輕地撫過我的眼皮。

  「當然……迪特律希會被送到戰場,和他自己的意願無關,全都是因為他有龍魂使的資質。我會心痛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吧!因為我對於這個不幸的少年,竟沒有好好看過他一眼、好好關心過他一次!」

  妮莉亞的手開始不斷輕拍我的胸口,讓我感覺很安穩。

  「但是,我們是沒有辦法花心力去愛所有人的。」

  她的手很溫暖。

  「我們是人呀,並不是精靈。人類的小孩只要過個十年,就是個大人了。你也該像個大人才對。因為人無法不長大。」

  不知道我是從妮莉亞的手上感覺到的,還是我自己的,總之我感覺有脈搏在跳動著。

  「雖然這是令人遺憾的事,但是你一定要像個大人。我們活著的這個世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機會幸福。一定會有人在不幸的那一邊。所以當你看到不幸,你要學著忍耐。」

  此時,一直低聲跟我說話的妮莉亞,突然間語氣有些俏皮。

  「可是我說呀……不知為何,有時候好像可以永遠做個小孩子。」

  她嘻嘻地笑著說:

  「哼嗯,這是有可能的。你看看卡爾叔叔,咯咯咯……我真沒想到,那麼嚴肅的臉孔,講話一向都那麼嚴謹的人,內心居然那麼地純真。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似乎很像他。」

  然後我媽媽說話了。

  「修奇。乖巧的修奇啊。」

  「媽,媽……」

  「媽……」

  「媽?媽!」

  「不要走!不要走,媽!我沒有,我沒有!」

  「沒有媽媽,沒有爸爸,我是孤兒。阿姆塔特把我爸爸帶走了。我是孤兒呀,就像是費雷爾照顧的那五十個小孩一樣。我跟他們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必須要靠我自己走。必須要靠我自己的腳走。他們為什麼不看我?他們為什麼不聽我說?本來明明是一起走著的,為什麼要甩開我呢?必須要靠我自己一個人走,不對!我們是可以一起走的。應該要一起走才對。」

  「不是的。」

  是伊露莉說的。她笑著說:

  「這是你伸出友善的手,也解決不了的那種悲傷。這個嘛……到底你是為了誰而伸出手的呢!」

  「伊露莉,你錯了。」

  「你錯了,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媽媽,所以我瞭解什麼是孤單。我想要伸出友善的手。我想要和別人一起走!我瞭解孤單。我就連其他人的孤單也能瞭解。我並不是因為不喜歡和別人打架,才伸出友善的手,也不是因為不喜歡聽到人家說我是沒規矩的小孩,所以我才伸出友善的手。我是因為瞭解別人的孤單,而伸出友善的手!我希望握到我的手就能夠甩掉孤單。是因為這樣子啊!」

  「你並沒有對迪特律希伸出友善的手。」

  「那,那個……是我忘記伸出手了……不是的……不是啊!」

  「沒有人可以瞭解別人的孤單。」

  真是個難過的夢……

  「妮莉亞——」

  「嗯?」

  「我,我醒著嗎?」

  「什麼呀?呃,好像是啊?」

  「你確定?」

  「你很納悶嗎?」

  「呃啊!」

  我的鼻子被妮莉亞擰得好痛,我緊抓著鼻子,整個人跳了起來。哦,我的天啊!為什麼偏偏我是在床上呢?對呀。我一直在床上躺著。因為我搞不清楚自己身處的狀態,結果我踩了個空,失足一跌,整張臉都撞在床鋪旁邊的地板上。杉森用體會了某些事的表情看著我。

  「這是尼德法式的起床方法嗎?」

  「我原本就有追求獨特事物的傾向啊。」

  我一面隨便亂說一面站起身來,原來已經是大白天了。

  周圍很明亮,而且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看來,現在已經是早晨快過去的時刻,時候不早了。哎呀,真是的,一整個晚上和一整個早上就好像被人裁切掉似地,從我的人生中消失了呀!卡爾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喝著咖啡。我環顧了一下四周。

  「吉西恩呢?」

  「他說要去一趟光之塔,然後就出去了。你身體的狀況還好吧?」

  「還好,謝謝你。」

  「還謝什麼謝,你這傢伙。」

  杉森微微笑了笑,遞給我一杯冷水。我接過之後,一口氣喝了下去。嗚呃!我的肚子裡響起了可怕的聲音。因為肚子裡的震盪,我甚至整個身體都抖了起來。

  「這,這個不是冷水吧?」

  「我還摻了一點點的龍之氣息。應該會比冷水還更好喝。」

  「嗯。原來如此。嘔呃!」

  我跑到廁所去。從房裡傳來杉森說的話。

  「卡爾,事實上,那杯咖啡也是……」

  「真的嗎?嗯,難怪我覺得今天的咖啡香味有點……嗚呃!」

  妮莉亞今天沒有出去。她正在照顧因為宿醉而累垮了的卡爾和我。一聽到我們對她說抱歉,她半是抱怨半是笑容地說:

  「哎呀。就算跑出去,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太無聊了。這個首都一點兒也不像首都。」

  「什麼意思啊?」

  「我都看不到一閃一閃發光的漂亮東西。哼!本來在首都只要逛一個小時,就可以看到一些大嬸們佩帶著一些閃閃發光的飾品,或是藏在帽子裡面,或是藏在裙子裡頭。看了令人心情多麼地好啊。而且……」

  杉森一臉不悅地說:

  「你可以悄悄走近之後,偷偷地……」

  「也是可以這樣做的嘍。因為在打仗的國家裡,還想佩帶一大串那種東西出來炫耀,這種行為我根本看不下去。」

  妮莉亞理直氣壯地說,於是杉森噗嗤笑了出來。

  「但是,請不要因此就以為這幾天我都是在想要幹這種事,才跑出去逛。我是想去看看是不是有短期僱用的工作,我到了很多地方去問,都沒有找到。唉!我看應該要離開首都才行了。」

  這時,卡爾用沙啞的聲音說:

  「看不到有人穿金戴銀的話……那真是……」

  我們看了看卡爾。他因為頭痛,一面皺著眉頭一面說:

  「妮莉亞小姐,那麼你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呢?是因為那些人怕被人看到會很奇怪,而不去穿金戴銀,還是因為有其他什麼理由,所以我們才看不到人穿金戴銀呢?」

  妮莉亞圓睜著眼睛說:

  「這個嘛……怎麼了?卡爾叔叔,你是想轉行和我同業嗎?」

  卡爾微笑了一下,妮莉亞又說道:

  「我認為事有蹊蹺……金、銀、藍寶石、紅寶石、貓眼石、鑽石,這些閃閃發亮,又漂亮又貴的東西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嗯,當然也可以認為事情就如同我剛才所說的:『是因為戰爭的緣故,全國人民為了實踐儉樸生活,沒有人大膽到連那種東西都敢戴著出來!"不過,依我看,也還不到那種程度。大嬸們不會因為這種原因就不戴寶石。我看是因為首都裡完全都沒有珠寶了吧……」

  妮莉亞甚至還比著手勢,很開朗地說完之後,突然間露出心頭一驚的表情。

  「等,等等。各位是要來首都籌珠寶的吧?也就是要來籌到付給那條龍的寶石?」

  卡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妮莉亞睜大她的眼睛。

  「我的媽呀……那不就糟糕了?要有寶石才可以,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國王已經答應我們了。」

  「答應歸答應,沒辦法就是沒辦法啊。糟糕了!我要出去打聽一下才可以。」

  這時候傳來另一個聲音。

  「沒有必要去打聽。我來說明好了。」

  吉西恩一面開門進來一面說。他進來房裡,拉了一張椅子,邊坐下邊說:

  「首先我要告訴各位的是,很令人頭痛的話。」

  果然開始頭痛了。嗯……好像不只是因為撞到地板的衝擊力。

  吉西恩首先把端雅劍解下來放到桌子上,叫它把嘴巴給閉上,威脅過後才開始用低聲而清楚的語氣作說明。

  「我去了光之塔,那裡已經不是普通的混亂。昨天那個名叫菲力札尼渥思的巫師引起一陣騷動之後,巫師公會他們自己好像也開始在審查。他們的調查方式確實就是很像巫師的所作所為。他們好像動員了數十名巫師和弟子,用偵測寶石魔法把整個首都搜查過一遍的樣子。聽說有很多巫師還因此而累倒了呢!」

  雖然吉西恩露出微笑,但是卡爾卻轉變為憂鬱的表情。吉西恩繼續微笑著說:

  「我覺得很可笑。像我們只是稍微去探聽就可以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們竟然還用魔法調查。先人們說的話一點也沒錯:『所謂的天才,比起普通人會有某一方面異常發達,但是卻會有另一方面糟糕透頂".總之,他們這樣調查下來,和我們調查出來的結果完全一樣。首都現在已經到了沒有寶石類或貴金屬存貨的地步。」

  「你也查探出理由了嗎?」

  「如果要查出理由的話,應該去問商人比較好。於是我去問了幾個商人。我問他們是誰在收購寶石,可是事情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吉西恩一面摸摸下巴一面說:

  「昨天我們想到了兩種情況,第一,有人在收購寶石。雖然人很容易往這個方向去想,但是打聽下來才知道不是這樣。第二,寶石的供給已經斷絕了。這種情況雖然我們以為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是這卻是事實。商人告訴我寶石的供給已經斷絕了。」

  卡爾露出訝異的表情。

  「供給出問題?寶石又不是消耗性資財,原本有多少,就還是會一直存在……」

  吉西恩搖搖頭。

  「當然寶石不是消耗性資財,但是這裡是拜索斯皇城,有光之塔在這裡。對那些巫師們而言,寶石和珠寶、貴金屬就是消耗性資財。各位知道他們一個實驗就要用掉多少錢嗎?大概一個家庭一年的生活費,他們可以在一瞬間就花掉。」

  「啊啊。原來如此。」

  「是的。所以我又問他們,是不是供應來源的某個環節被人堵塞住了。事實上,這是沒有必要問的事。會採集那種金屬的只有一種人而已。」

  「矮人?」

  「是的。一定是矮人他們沒有搬運出來。如果他們那裡不拿出來,當然也就會引起騷動。哎呀,一般人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都靜靜地接受這個事實,但是需要寶石的那些巫師可就大大地騷動了起來。」

  我們用失魂落魄的表情互相望了望。

  如果換做是在其他時候,對於寶石之類的貴重東西,不管是不是短缺,也都和我們不相關。那種東西既不能吃,而且又非常沒用(我好像變成杉森了……)。但是!但是現在不行這樣。我們必須籌到人質的贖金才可以。幹麼偏偏現在要發生這種怪異的事呀!

  吉西恩繼續說:

  「有關這件事,昨天的那個巫師,菲力札尼渥思他告訴我一個情報。」

  「什麼?」

  「菲力札尼渥思好像有和灰色山脈和褐色山脈那邊聯絡過。他用魔法聯絡之後,好像完全精疲力盡了,不過不管怎麼樣,他得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

  「矮人的Knocker好像開始移動了的樣子。」

  Knocker?我問吉西恩:

  「什麼,門上的門環竟然會移動?」

  「不是那個意思,修奇。所謂矮人的Knocker就是敲打者的意思,指的是最先敲打神聖的卡裡斯。紐曼鐵砧的人,很像是我們的國王。當然,矮人們不會跪拜或服侍這個敲打者,也並不會因為身為敲打者就可以強制其他矮人做一些事,因此和國王有點不一樣,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擁有最高的發言權,而且是惟一一個有權召開最重大會議的矮人。如果要一直說明下去就沒完沒了了,簡單地說,只要把他想成最為尊貴的矮人,就可以了。」

  是嗎?哼嗯。吉西恩繼續說:

  「我不知道矮人的敲打者為了什麼事而移動,不過可能是為了調查現在寶石停止運出的事。調查結束之後,他好像就會來首都一趟的樣子。他會來見國王殿下,對這個事件加以說明。」

  卡爾說道:

  「他是什麼時候出發的?」

  「九月底。」

  「咦?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調查還沒有結束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那個敲打者會這麼慢的原因我大致可以猜得出來。」

  「為什麼呢?」

  吉西恩微笑著說:

  「因為他是用兩隻腳走來的。」

  呃,我的天啊!

  就算是沒辦法騎馬,也不該如此啊,天啊!最尊貴的矮人竟然用走的走到首都?他甚至不騎短腿馬或者驢子?吉西恩看到我的表情,他說道:

  「矮人常會堅持一些奇怪的事。或許他們會覺得我們是怪異的種族,看起來明明有兩條腿卻騎著馬。總而言之,那個矮人的敲打者艾賽韓德。愛因德夫……怎,怎麼了?」

  吉西恩看到我整個人跳起來,嚇了一大跳。過了不久,又看到杉森整個人跳起來,更是驚訝。杉森和我互相對望之後,又都一屁股坐了下來。

  「最尊貴的矮人是……」

  「嗯,吉西恩是這麼說的……」

  「那麼,我們做了一次最尊貴的逃獄行為嘍?」

  「嗯,應該是的。」

  卡爾看了看天空。不對,是天花板。

  「呵……真沒想到。」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2
第五集 復仇的黑手
第八章


  「你們的意思是途中有見到過他嗎?」

  卡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

  「而且還不只是見過而已。如果不是他,我們不要說是到達首都,恐怕差一點就不知是生是死了。可是我們居然這麼遲鈍。」

  「我們哪有遲鈍?那個矮人,難道我們應該要叫他敲打者大人嗎?不管怎麼樣,他看起來那副模樣,誰會覺得他是最尊貴的矮人?」

  杉森聽到我的話,點了點頭。

  「對啊,修奇。吉西恩說矮人的敲打者和我們的國王有點不同,我真的能理解。」

  妮莉亞很快地插嘴說道:

  「他長得什麼模樣?」

  杉森很辛辣地描述了艾賽韓德的模樣。杉森的描述有點誇張,聽起來艾賽韓德簡直就像是在某條窄巷裡喝了一星期的酒之後,剛剛要往大路匍匐前進的矮人。這樣說有點太過份了!於是我插嘴,卡爾也插嘴,好不容易才稍微提高一點艾賽韓德的位階。妮莉亞點點頭說:

  「你們的意思是他的模樣很灑脫嘍?就像你們一樣?」

  咦?這又是什麼反應呀?杉森、卡爾和我三個人互相對望了一下。我們會很灑脫嗎?說的也是,從那麼遠的西部林地賀坦特領地才剛上來首都,我們當然會看起來土裡土氣的,哼嗯。原來妮莉亞在用比較高尚的形容詞來說我們土啊!

  吉西恩說:

  「那麼,那個時候正確來說是幾月幾號?」

  「十月初的時候……可能是四日或五日吧。」

  吉西恩仔細地想了一下,點點頭。

  「那麼他應該是已經到達褐色山脈了。這麼說來,不久後他就會到達首都。我想他一到達,我們就會知道寶石停止供給的原因。」

  「難道我們只能一直等,等到他到達……不對。喂,費西佛老弟,你算一下,我們要回去賀坦特領地的時間,不,到達阿姆塔特所在的無盡溪谷的整個時間都包括在內,我們必須什麼時候從首都出發?」

  「是的。」

  杉森把地理書攤在桌上,拿出紙、墨水和筆等,開始計算。而妮莉亞和吉西恩也都一起幫忙,把自己知道的路說出來,然後互相討論。兩個人對中部林地都有很充分的知識,離開中部林地之後,到我們故鄉幾乎是一直線。重要的是,補給與睡覺的地方應該設定在哪裡。

  我還在努力克服腦中旋轉的感覺,一面看他們三個在做行程表。過了一會兒,杉森搔播頭說:

  「是……我們到達首都總共是花了二十七天的時間。但是其中在雷諾斯市浪費了三天,在卡拉爾領地浪費了三天,所以二十一天應該是很夠了。可是回去的時候,我看可以比較快一點,如果變更幾條路線的話,好像可以縮減到大約十八天左右。還有,從賀坦特領地到無盡溪谷,用徒步的要花十天,而騎馬則是約四天。因此總共需要二十二天。因為必須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前到達,所以最晚必須要在十二月九日之前出發。」

  「很好。今天是幾號呢?」

  「十月二十六日。」

  卡爾露出了微笑。

  「那麼還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費西佛老弟你算的近乎準確。」

  沒有錯。杉森之前說過四十五天的彈性時間。真的是近乎準確!卡爾點點頭。

  「那麼我們暫且先安下心來。因為愛因德夫先生應該會在幾天之內到達……」

  「那這幾天我們都必須無所事事地等待嘍?」

  「也算是這樣吧。」

  「我們去買東西!」

  聽到我的大喊聲,卡爾轉為驚訝的眼神,妮莉亞則是開始咯咯地笑。卡爾為了讓心情鎮定下來,嚴肅地說:

  「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嗎,尼德法老弟?」

  「是。首先是我要讀的書。給我買一本書吧。在旅行的途中,我總是一直想:要是有書,要是能讀點書該有多好。在首都,要買本書一定更容易吧?」

  卡爾表情高興地說:

  「這真是令人稱讚的願望!」

  「然後還有!首先是我要給傑米妮的紀念品、約好要還給伊露莉的手巾、還有約好要給卡拉爾領地的蘇的禮物、要送給梅莉安的禮物……」

  卡爾的臉色漸漸僵硬,和他的臉色呈現對比的是,杉森和妮莉亞的臉色愈來愈高興。卡爾乾咳了幾聲之後說:

  「呵哼。費西佛老弟,我們的旅費還很夠用嗎?」

  「嗯,是很夠用啦……可是修奇你這傢伙,這些錢是公款哦!嚴格地說來,我帶出來的錢可說是我們的出差費。你想要送的那些禮物和我們的公務有啥關係?」

  「嘻嘻嘻嘻!」

  妮莉亞咯咯笑著說:

  「我的媽呀!修奇有很多女人耶。原來他橫越大陸的期間好像只顧著談戀愛啊?」

  「那是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放過我。這就是希望達到公正與協調的優比涅之恩寵啊!」

  「這是什麼意思啊?」

  「居然連杉森這種食人魔都走桃花運了,像我這種美少年當然也要走桃花運,才能達成協調……」

  砰!嗯……這感覺,好久沒有被這樣修理了!

  一直念個沒完的杉森跟著我走了出來。因為杉森就是這種性子。卡爾雖然對其他的購物不感興趣,但是對於我提到的「書」他卻異常地關心。

  「沒錯。我竟然沒有想到。都來到首都了,竟然沒有想到要去買書!呵呵,可能是我的精神被太多事情壓迫著。謝謝你提醒我,尼德法老弟。」

  昨天我們都還因為罪惡感而弄得要死不活地,現在面臨要籌的寶石短缺所引起的大危機,竟然能夠完全拋諸腦後,就嘻嘻哈哈地跑去購物。吉西恩看到我們這副模樣,露出一副真的很難理解的樣子。哼嗯,荒野的王子大人。這是賀坦特式膽量的另一種表現啊!

  吉西恩和妮莉亞也跟著我們出來逛。吉西恩和妮莉亞騎的兩匹「馬」會讓首都市民們太過驚嚇,所以我們決定全都用走的。

  這一次,吉西恩和妮莉亞彷彿不是我們一行人似地,開始離我們遠遠地走著。我和杉森走路的時候心情都浮動起來了,這種心情和騎在馬上不斷留意他人的視線是不同的,我們現在是和市民們同樣用走的,整個心情放輕鬆之後,兩個人就開始在胡鬧了,吉西恩和妮莉亞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和我們走得遠遠地。

  「哇啊!杉森!你快看看那個小姐的套裝,在胸部的地方裁剪成低胸的!」

  「呃!你先去看看你的眼睛!」

  「嘻……我的眼睛又沒怎樣?」

  「那不是小姐,是太太!」

  「呃,是真的嗎?」

  「哇啊!修奇,你快看看那個建築物!玻璃窗竟然也漆上了顏色!」

  「不是啦!那是有色玻璃啊!」

  「呃,是真的嗎?」

  管他的……我們就是這副模樣這副德行。不管我們怎樣胡鬧,卡爾!您怎麼可以這樣!居然和我們拉開一段距離,故意表現出自己和吉西恩是同伴!不管怎麼樣,我們鬧著鬧著,就在吉西恩的引導之下,來到了書店街。

  吉西恩用無限感慨的語氣說:

  「這裡和六年前一模一樣!在我還是個小伙子的時候,夜裡從皇宮跑出來,像一隻瘋掉的山貓……閉嘴!嗯,就像一匹風流的母馬……我叫你閉嘴!反正就是和以前常來的那個時候一樣。哈哈。我到這條巷子裡,主要是來買LewdBook。」

  「什麼是LewdBook?」

  聽到我的問題,吉西恩微笑著說:

  「就是色情書刊。」

  「哇啊!可以買得到那種東西?哪裡有賣……呃,哼嗯,不要一直瞪我啦!」

  杉森一直很認真地在聽我和吉西恩的對話,卡爾就連對他也做出很失望的表情。杉森尷尬地轉移目光。卡爾說:

  「你們如果有時間讀那種書,就應該想到要去讀可以做為精神糧食的書。那種書只會引發錯誤的性意識,或對性的偏見及誤會。」

  這時候妮莉亞說:

  「可是讀那種書的時候很有趣……」

  「妮莉亞小姐!」

  聽到卡爾激昂的聲音,她嘻嘻地笑著跑向路旁的書店。書店前面的版台上堆了好多書。她看到堆積如山的書籍,發出讚歎聲。

  她抽出一本書,說道:

  「你們看這一本!書名很有意思!叫做『在我們時代的知識份子都認定,擁有足以做為社會模範的高尚教養與學識的厄裡德裡諾思所考察與分類的相思病種類、症狀和治療法"厄裡德裡諾思先生的學識朝著有點奇怪的方向發展哦!你們誰得了相思病?」

  杉森咯咯地笑著,開始翻找那個書堆,過了一會兒,他又再開始咯咯笑了起來。

  「哇哈哈。這一本也真的很不錯。書名叫做『祈望四海同胞因社會繁榮而充分安定與受到保障的人士們於會議中所彙集與分類,敬告活在同時代的所有女性同志們的,編頭髮方式的複雜美妙的技巧及變形完整版——附圖解".妮莉亞,你需不需要編頭髮呀?」

  妮莉亞拍拍她的短髮,嘻嘻笑了笑。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那些寫書的人要用奇怪的筆名或團體名稱。厄裡德裡諾思?呵,這名字真是奇怪。我們咯咯地笑著,各自分散開始翻找那些書,有時候如果看到讓人爆笑的書名,就拿起來給大家看一看笑一笑。

  卡爾則是開始要書店老闆做吃力的勞動工作。他詢問從沒有人問過的書,書店老闆只好跑到最深的角落,或者上到書櫃高處,為了把書拿出來,費了好大的勁兒。吉西恩好像又回到以前的習慣,主要都是翻找色情書刊,所以我大概都是在他周圍打轉。妮莉亞對那些書沒有什麼興趣,大多只是看看書名,以此為樂,有時笑得都快哽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杉森說:

  「咦?你們快來看這一本!」

  除了一直不斷煩著書店老闆的卡爾以外的人全都聚攏了過去。杉森拿了一本非常老舊的書給我們看。這本書書皮是黑色的,非常厚,書名並沒有很長。

  《魔法入門》。

  「呵,這本書真是難得,書名竟然這麼短。這樣反而看起來不正常,這是件蠻可笑的……」

  「哎呀,不是要你們看書名,是看作者的名字啦。就在這下面啊!」

  作者的名字?我看了看杉森所指著的地方。因為是黑色書皮,所以看不太清楚作者名字,但是仔細一看,還是可以看得見。上面寫著:泰班。

  咦?泰班?這是泰班寫的書嗎?哇啊!泰班也出過書啊?杉森翻開書,做出閱讀的姿態,可是立刻露出了狼狽的表情。杉森看了看書,好像很躊躇地說:「真是的……我一點兒也看不懂是在寫什麼!」

  呃?是用符文寫的嗎?我很好奇,看了看杉森翻開的那一頁。裡面不是符文啊!可是為什麼會看不懂呢?我在杉森的旁邊開始念了起來。

  「大致而言,所謂的魔法即是依照瑪那的聚集與分散、變形與轉移而作用的,都只在於施展者的意志表現,對於以上的描述,最淺顯的例子是蓋那。卡敘涅的確實說明:『只要用施展者純粹意志以外所附屬的一些要件,也就是試藥的正確使用以及咒語的詠唱等的基本事項,用來做為在本質上有助於施展者意志表現的媒介物,即可找到瑪那的涵義",舉此例子可以更加鞏固對上面描述的理解,但是即使認定了蓋那。卡敘涅的確實說明可以較容易讓人注意到瑪那的意義,他的確實說明其實主要是倡導把握到非本質媒介(試藥和咒語),此為偏見性的縮小解釋,對於魔法入門者而言乃是無益處的先入為主觀念,因此已無再論的餘地……」

  我要昏過去了!妮莉亞露出了頭暈的表情,杉森則是以昏頭轉向的表情說道:

  「要不要買這本書?可是買這種看了也不懂的書……」

  此時,一直和書店老闆較勁的卡爾走了過來。卡爾問我們為什麼聚在那裡,然後將那一本《魔法入門》從杉森手中接過去。

  「你說這是泰班先生的著作?我看看。」

  卡爾翻了幾頁之後,開始用很認真的表情讀那本書。他讀了一會兒之後微笑著說:

  「呵呵,說不定是同名的不同人物啊!這本書好像是泰班用那種長輩的語氣在教魔法,很容易讓人理解!以一本魔法書而言,這算是寫得相當簡單的。」我實在是太崇拜卡爾了!卡爾大致看了之後,說道:

  「但是這本書並不算是通識書籍,比較像是專業書籍。應該是只有學魔法的人才用得上的書吧?我看看……咦?」

  在翻看那本書的卡爾突然間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我問他:

  「怎麼了,卡爾?」

  「這本書的發行年度是二四六年耶?」

  咦?二四六年?那麼是多少年前呢?不就是七十年前嘍?

  「可是泰班先生看起來大約八十歲……難道他十歲的時候就寫了魔法入門書?」

  卡爾以不可置信的表情說。杉森搖搖頭說:

  「這是不可能的事。應該是不同的人吧?啊,是造十二人之橋的那個泰班。海希克!那個人……」

  卡爾歪著頭懷疑地說:

  「伊露莉不是說過那個人造那座橋是在二百年前?費西佛老弟,這樣好像差太多了吧?」

  那麼名叫泰班的人有三位嗎?而且全都是巫師?

  「同名的人有三個,全都是同樣的職業……而且還都是很稀少難得一見的巫師這種職業。這真是件神奇的事啊!」

  這時候,原本靜靜地聽著我們對話的吉西恩插嘴說道:

  「各位在說什麼呢?我實在聽不懂?」

  「啊,是。在我們故鄉有一位名叫泰班的巫師。他是在我們離開故鄉前不久去到我們村裡的。而這本書是大約七十年前發刊的書,作者名字也是叫泰班。真是件神奇的事。可是我們在修多恩嶺看到的十二人之橋,造橋的人是泰班。海希克。聽說那座橋是在二百年前造的啊!」

  吉西恩圓睜著眼睛說:

  「那麼你們的意思是,在現在、七十年前、二百年前,共有三位名叫泰班的巫師曾經活躍過?」

  「好像是這樣吧。呵呵。泰班這個名字好像很受巫師他們青睞哦?」

  「這個嘛……如果是很有名的名字,那我應該也會知道。但是我好像沒聽說過泰班這個名字。我雖然聽說過造十二人之橋的巫師的故事……」

  「您有聽過嗎?」

  「是的。不過我只聽說是有個巫師造的,並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個造橋的巫師名叫泰班。海希克嗎?」

  我和杉森用無法置信的臉孔看了看吉西恩。

  那是因為吉西恩說了這麼長一段話,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錯。也就是端雅劍都沒有妨礙他的意思。這是怎麼回事啊?吉西恩看到我和杉森的驚訝臉色,訝異了一下,隨即他自己好像也察覺到了。吉西恩轉為吃驚的臉孔,說道:

  「啊,你終於懂事了!真沒想到會有這麼高興的……咦?」

  吉西恩的臉孔都皺成一團了。

  「你怎麼可能……安靜點!***。這傢伙好像是因為聽到奇怪的話,暫時忘記妨礙我的樣子。」

  唉唷,這把劍和人真是沒兩樣。

  我興高采烈地撫摸著書。我買的這本書對於現在的我而言,可以讓我在專心修習這門知識的同時,又有機會間接體驗先賢所累積的經驗。你們知道書名有多棒嗎?

  《能讓廚房洋溢溫暖和欣喜的一百種精選料理》。

  哇哈哈。我用鼻子哼著歌,翻開那本書。

  「走路的時候不要看書!」

  突然飛來一句杉森的叮嚀。哼嗯。可是我很好奇內容嘛。我一面歎息一面合起書本。卡爾買的書比我買的要大上好幾倍,大概僅次於伊露莉那本像盾牌大小的魔法書。可是他為什麼要看那種書啊?

  《書志學的發展與傳承的相關考察》。

  書志學,是有關書籍的學問,這不是很可笑嗎?竟然有考察有關書籍學問的學問。到底是哪一個先?哪一個後?依我看,好像是種很沒用的學問嘛。

  不過,這比起選了武俠小說的杉森,是不是還要來得有品味一點?杉森叫我不要邊走邊看書,結果自己還不是正在看書。

  「嗚嘻嘻嘻嘻!」

  「呃……拜託!走路的時候不要看書!」

  杉森聽到我的高喊聲,就用很歉然的表情把書合上,但還是依然嘻嘻笑個不停。

  「太好笑了。這本書。」

  哼嗯,我並沒有問他武俠小說有什麼好笑的。如果船員看到有關航海的小說,會多麼感興趣啊!這就跟現在杉森的情況很像。杉森繼續不斷嘮嘮叨叨地,把他自己買的那本書裡出現的主角對壞蛋喊出的那些對話說給我們聽,那些對話很冗長,而且既莊嚴又肅穆,他邊念著還邊笑個不停。如果真那麼愚蠢可笑,那幹嘛買呀?他居然還拔起刀,大喊著「我的性命只有一條!所以很珍貴!是獨一無二的」呢!

  妮莉亞對書本不感興趣,所以沒有買書,吉西恩也沒有買書,他說如果他的背包裡頭有放書的空間的話,他要再多放一瓶水,這是他的主張。因為吉西恩畢竟是個冒險家嘛。

  卡爾用嚴肅的表情問我:

  「尼德法老弟,你不是說要買一條手巾?」

  「是的。但是卡爾你會幫我選嗎?」

  「我選什麼手巾。我是想拜託妮莉亞小姐……」

  隨即妮莉亞很得意揚揚地走到最前面。

  「好的。跟我來吧。」

  妮莉亞帶我們去的地方是販賣女用飾品的店。妮莉亞直接就走進那家店裡面,她身後的男人們則是有點猶豫不決地跟著妮莉亞走了進去。

  有個看起來像是老闆娘的大嬸一開始看到妮莉亞時,一副很高興的表情,但是隨後四名看起來很暴躁的男人一走進來,就露出訝異的表情。妮莉亞很活潑地對老闆娘說:

  「大嬸,手巾。可以看一下手巾嗎?」

  老闆娘表情親切地指著在角落的一個木櫃子。妮莉亞打開那個木櫃,裡面有各式各樣的手巾。妮莉亞拿出幾條手巾看一看,把其中一條圍在自己的脖子上,說道:

  「好,各位評審委員!請各自給分吧。」

  這是什麼呀?怎麼變成了什麼家畜評等會?要不然就是蔬菜展示場之類的,總之這讓我突然間想起節慶時舉辦的那一類活動。我笑著說:

  「滿分是十分的話,我給九分!因為和頭髮顏色不配。」

  「手巾九分,還有,手巾裡面包著的東西五分……不對,四分?」

  聽到杉森說的話,妮莉亞把舌頭伸得好長,然後看看卡爾。卡爾笑著說:

  「我給十分吧。」

  吉西恩猶豫了一下,露出微笑說:

  「這把劍應該比我還要有眼光。這傢伙說要給七分哦。」

  「哼,真吝嗇。」

  妮莉亞嘻嘻笑著,繼續換著手巾,要我們打分數。過了一會兒,雖然我們都打了分數,但是最後還是由妮莉亞決定,買了要給伊露莉的手巾。然後,我也買了要送給蘇的藍色緞帶,要送給梅莉安的胸針,要送給傑米妮的手鐲。其實,我的內心是希望能選個香水或寶石戒指……嘿嘿。那些東西都選好了之後,我戳了一下杉森的腰。

  「你不買嗎?」

  「嗯?」

  「呵!結婚戒指啊!」

  杉森的臉都紅了。哎呀,說實在話,我是因為杉森才來這裡的。當然順便也能購置我的禮物是最好的啦。卡爾聽到我的話,露出開朗的笑容,說道:

  「哦,在城外水車磨坊裡……」

  「卡——爾!」

  杉森發出很淒慘的慘叫聲。原來卡爾也知道那首歌啊?看來我確實是擁有優異的音樂天份。妮莉亞圓睜著眼睛問:

  「結婚戒指?」

  杉森臉上顯現出的顏色似乎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我用抖動著的流暢優美語氣解釋給他們聽。

  「也就是說……杉森等於是從結婚典禮上被拉出來的新郎……留在他胸前的……那天早上的香味……無法忘懷的海誓山盟的證據……一定要實現的愛情的……」

  「不,不要再說了!」

  杉森開始扼住我的脖子,妮莉亞用呆愣的表情看了看我們之後,隨即彈了一下手指。

  「啊哈?原來在故鄉山丘上,有某個小姐背對著夕陽,癡癡望著漸漸變暗的地平線?」

  「哦,你真會,喀喀!形容,再說,喀呃喀,一次吧。我已經忘了。」

  結果妮莉亞甚至還幫忙挑了一個漂亮的戒指,杉森像是要頑強拒絕似地接受了那個戒指(這真值得做為研究的對象,能做到「像是要頑強拒絕似地接受」,真不愧是杉森啊!)

  我們一買完了東西,晚霞就已經開始染紅天空。回獨角獸旅店的步伐既輕鬆又愉快。杉森偶爾會摸一摸口袋裡的某樣東西,張嘴做出笑臉,讓周圍的人看了就想笑。

  妮莉亞在淡紅的天空底下蹦蹦跳跳地走著。四個男人一邊觀看這副景象,一邊笑著跟上去。妮莉亞張開兩隻手臂,用大動作旋轉著身子,說道:

  「收到禮物心情會很棒,不過有人可以送禮物是更棒的事。」

  我笑著說:

  「我會高興接受的,送我禮物吧。」

  「這個怎麼樣?」

  妮莉亞送了一個飛吻。我害怕地躲到杉森背後。妮莉亞咯咯地笑著,又開始轉著圈圈,蹦蹦跳跳地走去。她一會兒往左跳,一會兒往右跳,輕快地左右跳一跳之後往後跳。每跳一次,妮莉亞的短髮就會因夕陽的光線而更加鮮紅地閃動。

  這時候,我們看到一個奇怪的景象。

  在路的前方有二匹健壯的馬拉著一輛馬車。可真是華麗的馬車啊!馬車一跑過來,妮莉亞立刻往路旁跳去。但是那輛馬車在妮莉亞旁邊停住,坐在馬伕位子上的男子走了下來。

  那個馬伕是一個體格很健壯的男子,穿著硬皮甲,手裡拿著馬鞭。他走向妮莉亞。

  「喂,你!」

  妮莉亞停住了腳步。她皺起眉頭說:

  「幹嘛?」

  嗯。果然像妮莉亞作風。那男子轉變成兇惡的表情,說道:

  「你幾歲啊?」

  我看到妮莉亞的肩膀在一動一動地。

  「什麼,竟然有這種人?」

  那個男的轉變為驚訝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妮莉亞的回答很令人不知所措的表情,但是在我看來,那個男的態度才是不知所措呢!他想再說些什麼的前一秒鐘,我們趕緊站在妮莉亞的背後。

  他原本以為只有妮莉亞一個人,突然間有四個男人站在她後面,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驚訝。特別是,這四個男人之中的三個佩帶著劍,所以他更是顯出一副畏縮的表情。然而妮莉亞看也不看我們這邊,就說:

  「喂,你這傢伙,我的年齡跟你有什麼關係?而且還一副看過我的樣子,一見到我就對我這麼不禮貌?」

  那個男的臉色更是慌張。

  「這下賤的東西瘋了啊……」

  就在這時候,

  「胡特。不要亂說話。」

  這是從馬車裡面傳出來的說話聲。名叫胡特的那個男人臉上浮現出驚嚇表情。

  我瞄了一下馬車。那好像是貴族的馬車(要不是貴族,還有誰會搭馬車?),車身裝飾得很華麗,門上還畫有家徽,好眼熟哦?從門上的窗戶可以看到一個男子的側面。

  那個男子的年齡好像和卡爾差不多的樣子。但是栗子色的髮際可以看到斑白的白髮。剛才一定是這個男的在說話。但是他面帶凌厲的表情,只是直視著前方。我雖然覺得很訝異,但是這時候胡特說:

  「***,只要告訴我年齡,我就會讓你走了。」

  就在妮莉亞想要說些什麼之前,杉森先開口了:

  「讓我這樣告訴你吧。你用恭敬的態度向這位仕女說聲對不起,我就讓你走。知道了沒?」

  「仕,仕女?」

  妮莉亞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樣子看來就像是快要爆笑出來似的。胡特也變成一副呆滯的表情。但是他立刻又睜大眼珠子,說道:

  「你這傢伙竟敢在我面前無禮!」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舉起馬鞭。就在這一瞬間。咻!

  胡特一動也不能動,僵在那裡。杉森以很快的動作拔出長劍,抵住了他的脖子。哼嗯,真是酷斃了的一幕!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觀賞著這光景。

  胡特臉色發青,膽戰心驚地說:

  「混,混蛋!你膽敢對我這樣,你,你知不知道這裡面坐的是哪一位?」

  杉森嗤之以鼻,彷彿像是要讓馬車裡的人物聽到似地,說道:

  「我是不知道是誰啦,但是看了下人,大概也可以知道主人的人品怎麼樣。」

  胡特可以說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你這傢伙,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敢如此無禮……」

  「胡特!」

  從馬車裡爆出了很大聲的斥責聲音。然後馬車門被打開,裡頭的中年男子走了下來。

  我看看走到外面來的這人,確實有著一張很凌厲的臉孔。杉森暫且先將長劍收起,但是那個男子不在意這個,走向胡特。隨即打了胡特一耳光。啪!

  胡特跪了下來。

  「侯,侯爵大人。對不起。可是都是這傢伙太過無禮……」

  「閉嘴!胡特。」

  胡特的頭整個都垂了下來。那個男子皺著眉頭,瞪了胡特一眼之後,轉過身去對杉森說:

  「對於下人的錯,我在此道歉,年輕人。」

  「……您應該好好教一教他。」

  杉森毫不掩飾地回答他。我的天啊!到底這個人知不知道頭的兩邊叫做耳朵的這個寶貴的器官呀?剛才不是聽到那個下人在喊侯爵了嗎?這個侯爵大人好像不怎麼介意杉森說話的語氣,說道:

  「我來說明造成失禮的理由。我正在找一個小姐。那個小姐是紅色頭髮的,年紀大約十七八歲左右。所以我們想看看這位小姐是不是……」

  那個侯爵大人並沒有把話說完。那是因為妮莉亞開始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嘻嘻嘻!哇,哇!修奇,你有沒有聽到他現在說的?」

  「噗。當然有聽到啦!你那樣蹦蹦跳跳地跑著,再加上夕陽光線的魔力,就算是六十歲的老婆婆,也會被看成是十幾歲的少女啊。」

  「你說什麼?真是壞心眼兒的話!侯爵大人,請問一下,你沒有女兒吧?」

  妮莉亞朝氣蓬勃地問他,但是那個侯爵只是表情很生硬地看了看妮莉亞。她無趣地笑著說:

  「我不是十幾歲。雖然看起來是很像十幾歲。」

  杉森聽到妮莉亞說的話,噗嗤笑了出來,於是妮莉亞瞪了一下杉森。侯爵仍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他點了點頭。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禮。那麼,再見了。」

  侯爵簡單地說完之後,搭上了馬車。隨即胡特也慌慌張張地起身,上了馬伕的位子,他眼神凶悍地怒視著杉森,但是杉森只是面無表情地回視他的眼神。

  「呀啊!」

  胡特好像把氣都發洩在馬身上似地,用力鞭策著馬匹。馬車很快就出發離開了。

  我又再看了一次坐在馬車裡面的那個侯爵。但是這時候那個中年男子也看了看我。不知怎地,那雙眼睛看起來就是讓人無法忘記的那種凌厲的眼睛。馬車很快地跑掉,已經消失蹤影很久了,但是那眼神還強烈地留在我的腦海裡。

  妮莉亞因為被人誤認為只有十幾歲,而高興萬分地咧嘴傻笑個不停,這件事真有這麼令人高興嗎?妮莉亞咯咯笑著說:

  「嘿嘿。我和修奇走在一起的話,說不定會被看成是修奇的妹妹哦!」

  「呃啊!我看起來應該沒有那麼老吧?」

  「喂喂!剛剛不久前才出現嚴密的事實證據,你都看到了,還不承認?要不要我去抓一個路過的人問問看?借問一下,大叔!」

  妮莉亞真的就叫住了一個路過的中年男子。真是受不了她!妮莉亞拉著我的手臂,問道:

  「你覺得我是姐姐呢,還是這個人是哥哥呢?」

  我開始努力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可愛。我雖然比妮莉亞個子高,但還是有著一張尚未受歲月摧殘過的清秀臉孔,吉西恩、杉森和卡爾都雙手交叉在胸前,只是微笑著看這場好戲。

  這個男子噗嗤噗嗤笑了出來,說道:

  「這個嘛……你不是她的爸爸嗎?」

  呃呃呃!這男的會不會是瞎子啊?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2
第五集 復仇的黑手
第九章

  妮莉亞一整個晚上都因為這件事在嘲弄我,我努力試著證明那個男子真的是在開玩笑。當然啦,我當然是沒有證據。那傢伙真該死。

  我好不容易終於把她趕到她自己的房間,然後才得以看我買的那本書。杉森也躺到自己床上,隨即立刻開始在那裡咯咯笑個不停,卡爾乾咳了幾聲,才讓他閉嘴。雖然如此,杉森後來還是繼續笑,所以卡爾拿著椅子和燭台,往陽台走了出去。

  過了十幾分鐘之後,卡爾臉色發紫,害怕地走了進來。嘿!夜景是很美沒有錯,但是在十月的冷風之中讀書,應該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卡爾並沒有說些什麼,就窩到自己的床鋪裡,杉森則開始有些節制笑聲地看他的書。我終於感受到和諧的讀書氣氛之後,開始認真看那本《能讓廚房洋溢溫暖和欣喜的一百種精選料理》。啊啊,真是幸福!

  嗯,光是看說明就已經真的讓人垂涎三尺了。哎呀?這樣調配在一起,難道不會變得不好吃嗎?咦?需要使用石蟹?那種小小的石蟹剝殼之後,會有多少蟹肉呢?直接烤來吃不就好了。我問了卡爾之後,才知道海裡的石蟹比淡水的石蟹要大很多。

  「嘻嘻嘻嘻嘻!」

  呃啊!是傑米妮!不對,是杉森嗎?

  「不要再笑了啦!」

  「呃,對不起。我不知不覺就想笑。」

  我打了個寒噤,往陽台走出去。卡爾用「你一定會撐不住」的眼神看了看我,然而,不管再怎麼冷也不過就是那樣,我會撐不住嗎?比起卡爾,我可是年輕很多的喲啊啊哈……真冷!

  「哼嗯!哼嗯!真是涼爽啊!」

  「咦?」

  突然從旁邊傳來很奇怪的聲音。我往旁邊一看,看到妮莉亞把腳抬到陽台欄杆上,縮著腰站在那裡的模樣。雖然妮莉亞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卻可以很清楚看到她背上背的那個大大的三叉戟。我嚇了一跳,正想說話的時候,她把手靠到她的嘴唇邊叫我安靜。我走近旁邊的陽台。

  「剛剛不久前卡爾叔叔才出來過,這回怎麼你又跑出來?」

  妮莉亞低聲地問我,所以我也低聲地問她:

  「你穿那種衣服想要去哪裡?」

  「嗯,哎呀,我要去問一件事情。」

  「是不是很危險?所以連武器也帶了?」

  「沒事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此一來,我當然沒辦法說「啊,是這樣嗎?再見」。我無法再像之前那件事一樣,斷絕對人的關心。完全忘記要關心別人的經驗,光是迪特律希那一件就很夠了。我雙手交叉在胸前,說:

  「這裡是首都。不是夜鷹可以任意作為的地方哦!」

  「真是的……和你沒有關係。」

  「還記得那個時候嗎?」

  「嗯?」

  「我問你要不要死,你跟我說了什麼?」

  「……救救我。」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事,不過,一起去吧!」

  妮莉亞緊咬著嘴唇,說:

  「杉森、吉西恩或者卡爾叔叔不可以去,知道了嗎?那些人絕對不可以跟著去。你安靜地出來。我下面等你。」

  我都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妮莉亞就已經往下咻地跳了下去。真是厲害。我往裡面走進去,然後說:

  「我去外面散步,等一下就回來。」

  「散步?」

  「我在陽台上,發現夜景實在很好看。我出去走走,一下子就回來。」

  「你說要去散步,可是幹嘛帶劍?」

  「我只是隨身帶著,為了要小心安全嘛。像我這樣容易被誤會是女扮男裝的美少年本來就應該小心安全……」

  「那麼,小心一點。」

  卡爾點點頭,杉森在看他的書,根本沒空理我。吉西恩他說要陪我一起去,但是我說我想靜靜地自己一個人出去走一下,就往外面走了出去。

  我一走出旅館,妮莉亞正倚靠在旅館牆壁上,踢著小石頭。妮莉亞看到我就說:

  「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怕你會以為我是要去做什麼夜盜行為,所以才帶你去的。可是,你絕對是安靜靜跟著我,不可以隨便站到我前面來,知道了嗎?」「原來是危險的事啊!」

  「如果是危險的事,我會只帶你一個人去嗎?因為女人和小孩子去沒有關係,所以才帶你去。」

  哇啊!竟然說我是小孩子!沒錯,我確實長得一副清秀可愛型的娃娃臉。妮莉亞講完之後,馬上勾起我的手臂,開始活潑地走去。這算什麼呀!真的變成是要去散步的樣子了耶?

  我問妮莉亞:

  「我們這樣走在一起的話,可能會有人說是女人誘拐未成年人哦!」

  「不是可愛女兒跟著爸爸嗎?」

  「不要再說了!可愛女兒跟著爸爸,會在背上背一支長槍嗎?」

  「別人會想成是武林世家的。你不是也在背上背了一把巨劍?」

  我們就這樣說著一些沒營養的話,好像真的是在散步似地,輕鬆愉快地走著。四周圍的目光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看到女人誘拐未成年人的樣子。啊啊……賀坦特的陽光是我的冤家。我仔細想想,在伊拉姆斯市,我也曾像南方的青年一樣黑。當然那是喬裝改扮的結果。

  我們走了一會兒。

  妮莉亞好像對路很熟的樣子,周圍連看也不用看,只是使勁走去,但是我覺得四周圍漸漸變得很奇怪。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著妮莉亞一直走著,隨即來到都是酒店和私娼的地方。呃,真是的……怎麼會跑來這種糟糕的地方?

  我們旁邊那些女人,與其說是她們穿了衣服,倒不如說是脫了衣服。她們一直在送著秋波。但是因為我是和妮莉亞一起走著,所以沒有成為那些秋波的對象,反之卻變成是謾罵與嘲諷的對象。

  「嘿。翅膀都還沒長硬,就帶著男人到處跑?」

  「公子爺的骨頭會溶化哦!」

  「看他的樣子還這麼生硬,我看啊,是還不能用,要不要讓我先來調教他看看?」

  都是一些各式各樣罵人的話。有些話我根本就記不起來了。

  我簡直被弄到頭昏眼花的地步。我並沒有因此生氣。她們為什麼要罵人呢?我沒有對她們做錯什麼事,她們對我也沒有怨恨。那麼那些罵人的話代表著什麼?她們只是,只是罵好玩的吧!因為如果不指指點點地罵個一句話,她們就會不甘心。而且那只是因為此時此刻我剛好在這裡,所以那就好像是閉著眼睛丟出去的小石頭一樣。其實不是針對我,不是在罵我。妮莉亞靜靜地說:

  「想不想成為大人?」

  「什麼意思?」

  我一臉正經地說,卻看到妮莉亞在微笑著。

  「你不要胡思亂想。從現在開始無條件閉上嘴巴,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回答。你務必站在我後面,而且小心你的背後。我雖然會留心注意,但是沒有辦法保證萬無一失。如果遇到緊急情況,就丟下我走人。我自己可以脫險,所以如果你在那裡笨手笨腳地,只會讓我很為難。知道了嗎?」

  很不尋常的氣氛哦!我點了點頭。妮莉亞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突然間緊緊拉住我的領口。

  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我不得不停止呼吸。她發出尖銳的聲音,雖然很小聲但是凶悍地說:

  「我要你好好聽著。你已經讓我看過你愚蠢的模樣了。你為了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小孩子,而放聲痛哭,你這個傻瓜!萬一我有危險的話,我希望你只要顧到自己活命就好,趕快逃,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回答她。因為她不等我回答就轉身走了。妮莉亞直接進到那條滿是酒店的街道其中一棟建築物裡面。那棟建築物夾在兩旁的建築物之間,像是好不容易硬塞進去的樣子。

  嘎吱的開門聲傳來。

  我們一進到裡面,就有一股刺鼻的煙味和令人窒息的惡臭撲鼻而來。

  我以前不太覺得我很乾淨,但是此時此地如果說我是貴族的獨生子,別人也應該會相信。濃密的鬍鬚、刀疤、紋身、繃帶、眼罩、怪異的飾品。在那裡的男人全都看了我一眼之後,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就結束了。我從此就變成一個不值得再看一眼的人了。那些男人全都回到他們自己的憂鬱和孤獨當中,回到刺鼻的煙霧裡面,儼然是一群和我沒關係的人。

  我感覺大約有七層左右的牆壁圍在四周。

  妮莉亞對於周圍看也不看一眼,一直往前走去。我猶如在那些刺鼻的煙霧裡游泳,跟隨著妮莉亞。我有一種走在霧裡的心情。

  在這黑黑的霧裡,忽隱忽現的是那些男人。那些像是銳利刀鋒的男人擠坐在一起。雖然很昏暗,冷冰冰的目光卻一直在閃閃發光。我感覺透不過氣來。也有男人喝了酒之後直接滾落在地上的。似乎誰也不在意。我看到在角落裡有個男的緊抓著一個女郎,不停戲弄她。我想我的整張臉一定開始發燙了。那個男的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正在做一些不雅的動作,那個女的正在發出沒精打采嬌滴滴的喘息聲。我轉過頭去。

  「什麼呀?」

  酒保因為銜著一根煙,所以說話聲音有些奇怪。我靜靜地站在妮莉亞後面,她一點也不在意我,就說道:

  「我想見月舞者。」

  那個男的拿著煙,在吧台撣了一下,又再放到嘴裡,他說道:

  「沒有那種酒。」

  「你也夠格開玩笑嗎?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吧!」

  「你,是誰啊?」

  「史洛德的棺蓋是我蓋上的。」

  「我不認識史洛德。」

  「不要拿『記憶力差"來炫耀。」

  酒保吐了一口口水,就拿起抹布,開始靜靜地擦拭吧台。妮莉亞坐在吧台前面,手撐著下巴,開始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呢?我只是靜靜地站在妮莉亞的背後。

  那個酒保將吧台整個擦過一遍之後,用下巴指了指大廳一邊的門。一直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的妮莉亞站起來,開始往那個門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後面。刺鼻的煙霧差一點讓我咳嗽了起來。

  妮莉亞直接就開了門。

  房間裡面很暗。只有大廳的燈光照在地板上,映出一個明亮的四角形,裡面則是完全都看不到。妮莉亞說:

  「門關上站在門那裡,修奇。」

  我一關上門,房間裡面整個就都是暗的。妮莉亞把手往後一伸,抓了我的手。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這個動作就好像是給我無言的保證。然後她就用那種姿勢說:

  「是我。」

  「在你後面的是誰?」

  這是我聽過的聲音。是名叫月舞者的那個男子。

  「不干你的事。」

  「你有什麼事找我?」

  「開燈,混帳東西。」

  過了一會兒,傳來劈啪響的打火石聲音,四周立刻朦朦朧朧地亮起來。我仔細一看,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放著一盞燈。

  在那盞燈後面,有個男子坐在那裡。我依稀可以看到那張曾經看過的臉,那是月舞者的臉孔。他的目光稍微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妮莉亞仍然在原地站著,她說道:

  「你說說看你找我的理由。」

  「你改變心意了嗎?」

  「可能會改變也說不一定。」

  「你對我射短劍,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呀?」

  「就事論事。不要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我需要一個紅髮女孩。」

  妮莉亞點點頭說:

  「有人在找紅髮、十七八歲的女孩。」

  「要不要跟我合作?」

  「你先解釋清楚。」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動一下的月舞者把身體靠在椅背上,開始慢慢動了幾下。他一將身體往後傾斜之後,就看不太清楚他的臉孔了。妮莉亞則是一動也不動地一直站在原地,所以我是夾在妮莉亞和門之間。

  在月舞者的臉龐位置閃著紅色的光。他是不是在抽煙啊?他吐出了煙霧。因為燈是暗紅色的光,所以看來好像是一些紅色的蛇在蠕動的樣子。

  「有一個貴族在找他失散的女兒。」

  「是不是侯爵?」

  「沒錯。」

  「是不是已經失散很久了?」

  「好像是嬰兒的時候就失散了。」

  「只靠紅髮和年紀來找,真的有點困難。」

  「我只知道這個。應該也有其他的證據,但是無法打聽到。」

  「你們是為了財產?」

  「是為了文件。」

  「所以是可行的事嘍?」

  「嗯。」

  「我考慮之後給你答覆。」

  「***,別想耍花招!」

  「你是在說誰?」

  「……明天給我答覆!」

  「我喜歡你做事乾脆的個性。」

  接著,妮莉亞轉過身去。這就好像是「我們出去吧」的信號似地,我轉身去要開門,突然間妮莉亞把我伸出的手打掉。她凶悍地說:

  「叫外面的那幫兄弟走開。」

  「你們不會有事的。」

  隨即妮莉亞把我推到一旁,開了門。在門外有二名男子站在左右邊,用漠然的表情看了看妮莉亞,她目無表情地往外走出去。我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大廳裡面沒有人在看我們。

  妮莉亞直接就往屋外走去。一走到外面,我好像才可以大口呼吸的樣子。

  妮莉亞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直到走出那條小小的街道。所以我也呆呆地跟在她後面。兩旁仍然還是不斷傳來罵人的話,可是我並不怎麼在意。一走出那條小小的街道,妮莉亞就又再勾著我的手臂,開始笑盈盈的。

  「不錯的夜晚吧?」

  「剛才的那段對話,如果我問你,你會不會生氣?」

  妮莉亞並沒有回答我,而是把臉頰貼到我的手臂。我只是呆呆地走著。新買的黑色外套被妮莉亞的臉頰磨擦,發出沙沙的響聲。

  妮莉亞說:

  「你不是頭腦很好?應該可以猜出是在講什麼吧?」

  「……剛才傍晚時分看到的那個貴族正在找紅髮的少女。」

  「繼續說。」

  「你說過那個月舞者是個騙子。可能紅髮少女就是侯爵失散多年的女兒吧?不管怎麼樣,反正他是計劃把你偽裝成是那個女兒,混進那個在找女兒的貴族家裡。」

  「繼續說。」

  「然後你把那房子裡的某個文件偷出來,好像是這樣的一個計劃。」

  「繼續。」

  「我說完了。」

  「哼嗯……你說話的時候,手臂會嗡嗡響,真好玩。繼續說話吧。」

  因為你把臉頰那樣貼著,當然會這樣啊。我乾咳了幾聲之後說:

  「你會去偽裝嗎?」

  妮莉亞搖搖頭。

  「要我怎麼偽裝?我都已經跟那個侯爵說我的年齡不是十幾歲了。」

  「說的也是。」

  「但是,他是哪一個侯爵呢?」

  「是哈修泰爾侯爵。」

  妮莉亞停下腳步看著我。我聳聳肩,接著妮莉亞又開始走路,又把臉頰貼到我的手臂。好像是要我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所以我解釋給她聽。

  「那輛馬車上的家徽……昨天早上來找我們的哈修泰爾家族的艾波琳小姐,護衛她的那兩個男的劍鞘上面也有相同的家徽。」

  「真的嗎?你確定?」

  「我確定。艾波琳小姐也有提到侯爵大人這幾個字。」

  妮莉亞用驚訝的說話聲音說道:

  「哇。如果是哈修泰爾家族的話,不就是有龍魂使誕生的那個家族?」

  「已經不會有龍魂使誕生了。」

  妮莉亞仍然把臉頰貼著,只有眼睛往上睜開看著我。如此一來,要好好走路實在是很困難。

  「從十五年前開始,哈修泰爾家族就已經不再誕生龍魂使了。因為會有龍魂使誕生的約定期限是到十五年前為止。」

  妮莉亞露出驚訝的表情,於是我把三百多年前神龍王和哈修泰爾公爵的約定講給她聽。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懂的還蠻多的嘛。那麼不管我有沒有遇到侯爵,我都沒辦法偽裝了。」

  「咦?」

  吹起了一陣風。妮莉亞閉了一下眼睛之後,小聲地說:

  「呼。好冷。」

  我將背上的巨劍拿下來,脫了短外套拿給妮莉亞。她咯咯地笑著接過外套,並且把三叉戟拿給我。哼嗯,我好像常被當成是騎士的隨從。我同時握住巨劍和三叉戟,而妮莉亞則是把我的短外套披在肩上。黑色的外套配上妮莉亞的一身黑衣,還蠻相配的,但是大小有些不合。不像是短外套,倒像是一件長外套披在她身上。妮莉亞又再拉起我的手,說道:

  「你說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斷了龍魂使的血統?」

  「是的。」

  「我差一點就跑去偽裝。幸好沒去。那個家族失散女兒已經是很久的事了吧?」

  「不是聽說是嬰兒的時候失散的?」

  「那麼為什麼那個時候不找,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才來找女兒?理由很簡單。」

  「很簡單?」

  「因為需要龍魂使啊。」

  「需要龍魂使……」

  「那個超過十五歲的女孩是在斷了血統之前出生的,不是嗎?一定很有可能留有龍魂使的血統。」

  我吐了一口口水。

  「***。」

  妮莉亞不斷地輕拍我的肩膀,說道:

  「當然不是那種要尋找失散女兒的感人故事。嗯,可能所謂的『其他證據"就是指有沒有龍魂使的資質吧。所以是沒有辦法偽裝的。」

  突然間,我想到艾波琳小姐說的一句話:「侯爵大人也對他的消息不關心。」

  他的消息?就是迪特律希是生是死的消息。但是卡爾曾說過,哈修泰爾家族必須要有龍魂使。因為受到約定會出龍魂使這個理由,三百年來享盡了榮華富貴的家族。在那樣的家族裡,寶貴的龍魂使生死不明,卻一點兒也不在意……

  那代表的意思是,他們可以再去找新的龍魂使。只要尋找到紅髮少女就行了。

  那個失散了的女兒,不是養子,確實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人,所以具有龍魂使資質的可能性更高。因此,一個養子迪特律希沒有了也沒關係。特別是迪特律希他的年紀還很小,還不到能夠製造血統的年齡……可惡!那個失散了的女兒已經超過十五歲了,所以當然可以生育子女。

  我的腦子裡浮現出侯爵那張有稜有角的臉孔。***!

  「該死的貴族混蛋……」

  「你幹嘛突然這樣?」

  「他根本就不是以人的方式在對待人,就像是在對待家畜啊!」

  「什麼意思?」

  我仔細地把我的想法告訴妮莉亞。她都聽完了之後,深深地歎了一大口。

  「是哦……?呼!真是令人聽了不高興。不過,這並不是確鑿的事實啊?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如果有其他的推測,你就說說看。我會認真聽你說。」

  「我,頭腦不好,想不出來。還有,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

  我長長吁了一口氣,抬頭望一望夜晚的天空。

  夜空不管是在賀坦特還是在這裡,都是一樣的。我真想回去,不想再待在這種地方。***!我想回到我們善良領主所統治的賀坦特。

  又吹起了一陣風。

  時間已經很晚了,街道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路燈憂鬱地在十月的夜晚天空放射出微微的亮光。映在地上的光圈很是美麗。

  在這裡,就連隨著夜晚涼風飛散的落葉也沒有。

  「對了,妮莉亞你到底是幾歲?」

  妮莉亞嘻嘻地笑著說:

  「你終究不像是個紳士哦,」

  「先告訴我你的年齡。然後我才能做個紳士。」

  「呵呵呵,事實上,我不知道。」

  「咦?」

  妮莉亞對著路燈照射出來的自己的影子,揮揮手,然後說:

  「我是孤兒。所以我不知道我確實的年齡。」

  「那麼……難道真的也有可能比我的年紀還小!」

  妮莉亞突然間往前忽地跳了出去。接著在路燈下面轉了一圈,一面抬頭看我一面笑。

  「很像嗎?」

  我該怎麼回答?我從一開始看到她就一直以為她年紀比我大。當然也就一直這麼覺得。而且所營造出來的氣氛也是這樣。但是現在在灑落下來的燈光之中,披著寬鬆的夾克轉圈圈的她是……

  「唉唷!你是八十歲的老巫婆啦。趕快走吧。好冷哦!」

  「什麼!你找死啊!你給我站住!」

  我們在沒有人跡的拜索斯皇城夜晚街道上,將一個個燈光照出的圓圈當作涉小河的墊腳石,一路向前跑去。妮莉亞的聲音清脆地響起,而我的腳步聲也洪亮地響著。碰觸到我臉頰的風賜給我們無限的速度感。

  獨角獸旅店在一瞬間就出現在眼前。妮莉亞的臉都泛紅了,氣喘吁吁地,我也是很喘,一屁股坐在獨角獸旅店的正門前面。

  「噗哈哈。」

  「有什麼,嘿,好笑的?」

  「沒有啦,只是心情好。」

  「心情好?呃,那我不太想告訴你這件事了!」

  「什麼事啊?」

  「門鎖住了。」

  「呃呃呃呃!」

  我趕緊起身看看正門。我一看,大廳一片黑暗,推推看那扇門,確實被鎖上了。我只要再用力一推,可以簡簡單單就把門這種東西毀壞掉,我雖然浮現了這個念頭,但是勉強自己忍住這個誘惑。妮莉亞嘻嘻地笑了出來,把手伸向我。

  「我的三叉戟。」

  我把三叉戟遞給妮莉亞。隨即妮莉亞開始走向旅館的對面方向。走到對面去之後,她把三叉戟反過來拿著,開始跑過來。

  啪!三叉戟拄在地上,妮莉亞往天空騰跳上去。她這樣子真可說是只夜鷹。她像一隻鳥飛了起來似地,輕輕地上到二樓的陽台。

  「哇!好酷哦!」

  「是嗎?謝謝。那麼晚安!」

  「呃?呃呃呃呃!你不幫我開門啊?」

  「這是說我是巫婆的處罰。嘿嘿嘿。連外套也沒有了,你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冷吧?」

  「呃!如果你是在開玩笑的,我覺得不太有趣,如果你是認真的,我很不甘願!」

  「有所謂讓人心甘情願的處罰嗎?天一亮門就會打開的,再見!」

  什麼?是真的?妮莉亞真的開了她自己的房門進去之後,就安靜無聲了。我仔細聽看看是不是有往下走的腳步聲,但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妮莉亞的身體很輕,所以有可能不會發出腳步聲。嗯,現在她應該是開了房門,走下樓梯,橫越大廳,握著門把,現在,開門!

  怎麼門還沒開?

  她不是在開玩笑的!真的要我睡在這裡?呃,稍微再撐一下,她就會來開門了吧?她是不是想讓我生氣?我兩手環抱身體,不停哆嗦顫抖著。剛才跑回來的時候,身體發熱,如今不那麼熱了,身體冷卻下來之後,感覺變得非常地冷。

  好,現在她總該開門了吧?開玩笑到這種程度也沒關係。我笑一笑就算了。呃,她是在開玩笑的吧?嗯,她應該會來開門的!

  「喂!妮莉亞!」

  我差一點就大聲喊了出來。但是我勉強把嘴巴閉上。如果現在大聲喊叫的話,我一定會引起公憤。哇!這真的是體溫被掠奪一空的感覺啊!

  嗯,妮莉亞做得到的事情,我也做得到!我一面哆嗦顫抖,一面環顧四周。竿子,沒有竿子嗎?但是現實只是讓我覺悟到在這種大都市裡的街道裡,想找一支竿子是何等可笑的事。我要不要眼睛一閉把門撞壞之後,再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爸爸現在會有多麼冷?

  我突然間有種淒涼的感覺。我背靠在獨角獸旅店的門口柱子,坐了下來。

  爸爸應該是被關在地精們的洞穴裡吧。那些地精會使用火嗎?唉,如果他們和半獸人一樣的話,就不會用火了。假設他們擅長用火,有可能會給俘虜們取暖設施嗎?他們會有溫暖的好心腸嗎?我不是伊露莉,所以我沒辦法對他們有好感。他們鐵定是把爸爸關在寒冷的洞穴裡了。

  這麼說來,爸爸應該是在灰色山脈的某個寒冷的洞穴的地上,極度顫抖著。

  吃什麼呢?爸爸現在吃什麼呢?啊!該死!《能讓廚房洋溢溫暖和欣喜的一百種精選料理》?那本書我買得可真是時候啊!

  「爸……爸……」

  嘎吱。傳來開門的聲音。但是我的頭還是整個垂下來。耳邊傳來了說話聲音。

  「天啊?修奇,你在哭啊?唉唷,唉唷。我是在開玩笑的。我這不是出來了嗎?」

  好像是妮莉亞。她抓住我的肩膀搖晃著,還把我的臉直直地抬起來。可是我卻看不清楚妮莉亞的臉孔。看起來很模糊。

  「你是真的在哭啊?我真不敢相信,你為了這種事哭?」

  「我想念……」

  「嗯?」

  「我想念我爸爸。」

  妮莉亞凝視著我。對不起,妮莉亞。我有好多次都讓你失望了吧?我又讓你看到我愚蠢的模樣了,是吧?但是我真的很想念我爸爸呀。她會怎麼罵我呢?她並沒有罵我,而是靜靜地把我抱住,輊輕地撫摸我的背。我因為寒冷和哭泣而不停顫抖的身體開始慢慢地鎮靜下來。

  「不要再哭了,修奇。」

  我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停止哭泣。妮莉亞低聲地說:

  「進去吧,修奇。」

  我站了起來。妮莉亞像是在扶我似地擁著我,一直帶我走到二樓我睡的那間房間。在房間前面,她拉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我的眼淚。

  「現在好多了沒?」

  「……好多了。」

  「進去吧,做個有我的夢。就算是有點顏色的,我也原諒你。」

  「……那一定很困難吧。如果要夢到妮莉亞。」

  她嘻嘻笑了出來。我也像傻瓜一樣笑出聲來。也許我的臉現在是大有看頭,眼淚流得亂七八糟的,又笑得像傻瓜一樣。但是妮莉亞看到我的臉,並沒有笑我。反而她做了一個要我趕快進去的手勢,我開了門。

  「晚安,修奇。」

  「晚安,妮莉亞。」

  我一進到房間裡面,就聽到呼嚕呼嚕的打鼾聲。

  突然間我猛然浮現惡作劇的想法。真是的,這兩個大爺!我都還沒有回來,就這麼舒舒服服地睡著了?哼,這兩個無情的大爺!我很激動地跑去翻找我的背包,拿出了墨水。

  然後我冷冷地偷看一下正在睡覺的卡爾、杉森和吉西恩的模樣。

  「嘿嘿嘿!在寒冷的夜晚氣息之中,注視你們的復仇者的眼神,更是熊熊地燃燒著烈火。」

  我把手指伸進墨水瓶裡之後拿出來,我看著手指上面沾著的墨水,說道:

  「這是復仇的黑手……嘿嘿嘿!」

  我真是期待明天早上。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3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1


  ……從深淵的最底層開採出最堅韌的鐵,經由最好的鐵匠將它加工做成刀,但是卻將這把刀拿來裁切信封。

  將斷了柄的鐮刀刀尖部分適當地磨過,再加上一個木塊做為手把,如此做成的刀卻甚至可以拿來救一個國家。

  一百頭龍聚在同一處攻擊,卻連一間草屋都無法掀倒。

  一名魔法學徒所念出的簡單咒語,卻甚至可以讓一百座城寨崩潰。

  人們稱這種道理為什麼?稱它們為人生……

  摘自《在風雅高尚的肯頓市長馬雷斯。朱伯烈的資助下所出版,身為可信賴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職肯頓史官的賢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國民既神秘又具價值的話語》一書,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

  ※※※

  我們走上山路,沿著彎彎曲曲的路走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第二次走這條路,所以我現在還能稍微有餘裕地慢慢看一看四周。可是,我往山丘上面一看,和上一次我們來的時候一樣,那種敬畏的心情仍然壓迫著我。

  那棟建築物真是漂亮的作品啊!

  大暴風神殿真的很雄偉壯觀。設計那棟建築物的人,一定也曾經站在我現在站著的地方,望著那座山丘。嗯,他這樣望著山丘一定不只一次吧?應該少說也有數十次。如果不是這樣,豈能創造出堅實踏在地上,卻又凌駕著天空的那種傑作?

  「呼嗚!」

  杉森轉過頭來對我說:

  「你這是怎麼了?」

  「我這是感歎的意思。真是棟美麗的建築物啊!」

  不知道杉森是感動還是有別的意思,總之他點了點頭。吉西恩則是像往常一樣,好像騎在公牛上面打瞌睡的樣子,他的頭有點低低的,左手按著劍柄在喃喃自語。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一定會以為他是喝醉酒才騎著一頭公牛。

  卡爾看起來像是有一句話非說不可的樣子。

  「哼嗯,嗯。各位老弟們,雖然我們知道很多事實,但是沒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妮莉亞嘻嘻哈哈笑著說:

  「什麼,卡爾叔叔?你是不是不相信艾德布洛伊的高階祭司?」

  「啊,妮莉亞小姐。是這樣的,我們知道一些只有國王陛下和最高層的閣員們才可以知道的重大國家機密。」

  我好像聽到了妮莉亞的眼睛睜大開來的聲音。妮莉亞可以說是用閃閃發光的眼神看了看她周圍的人。她的眼睛固定在我的臉上。

  「修——奇——?」

  呃呃呃呃!是那種會讓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嗲聲!

  「別這樣!」

  「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快好奇死了。」

  卡爾歎了一口氣說:

  「妮莉亞小姐。」

  「開玩笑的啦,卡爾叔叔。可是你為什麼要說這個?」

  「艾德布洛伊的教壇勢力是很厲害的。而且那些祭司們理所當然沒有國境的限制,可以自由自在地來往。間諜如果有心想利用的話,祭司可以說是很好的偽裝手段。」

  「啊哈!」

  妮莉亞點了點頭,而杉森則是問道:

  「上一次我們來這裡的時候,你沒有跟我們說這些,不是嗎?」

  「那時候是我們去找高階祭司。而且是我們才剛到首都沒多久的時候。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是大暴風神殿的人請我們去的啊!」

  杉森點點頭。

  說的也是。今天早上突然間有幾名從大暴風神殿來的修煉士前來找我們。那些修煉士看到我們一行人的臉上塗著墨水吵吵鬧鬧的,他們個個都呆住了,卡爾雖然臉都紅了,但是杉森仍然不在意周圍的目光,執意在我的臉上塗了墨水。他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戰士啊!

  等到我們都把墨水擦拭掉,對於我們的無禮表示道歉之後,那些修煉士才告訴我們來訪的原因。那些複雜的程序我都省略不說了,他們的意思是高階祭司想請我們下午去喝杯茶,請問我們是否可以去。

  但高階祭司不是對吉西恩,而是對我們發出邀請。然而,這件事真是令人不得不起疑心。杉森卻是很耿直地說:

  「可是這是高階祭司的邀請,不是嗎?」

  卡爾露出微笑之後,用很認真的臉孔又再說道:

  「我不會懷疑高階祭司。因為如果用這樣的觀點看世界,就太悲慘了。但是對於那個秘密,如果連我自己也說我有疑心,那麼算是回答了你的問題嗎?費西佛老弟?」

  「是,我知道了。」

  妮莉亞聽到卡爾說的話,像是很驚訝似地睜大了眼睛。

  「修奇——?」

  「啊啊啊!不要再說了!」

  在正門口已經有修煉士們和幾名祭司在等我們。呵,確實不像只是要「喝杯茶」的樣子啊!祭司們很鄭重地對我們打招呼,卡爾也很熟練地回答他們的招呼語,我們其他人則是……說了一些有關天氣的話。

  那些修煉士們用同樣鄭重的態度把我們的馬和公牛帶走,還因此發生了一件小意外,三名修煉士被黑夜鷹拖著走,發出慘叫聲,大聲喊著艾德布洛伊的名字。真是一匹性格令人頭痛的馬!結果是我跳了起來把那傢伙推倒在地,才結束這場小意外。呃,要去喝茶的途中,我竟把衣著弄得亂七八糟了!

  其中一名祭司撫著胸口說道:

  「請,請跟我們走。高階祭司正在等候著。」

  這次居然不是修煉士,而是祭司直接來幫我們帶路。我愈走愈覺得很奇怪,我們只不過是之前跟著吉西恩來過這裡一次,怎麼會變得像是這裡的什麼貴賓了呢?啊!如果硬要追究的話,也只想得到在卡拉爾領地,我們和艾德琳一起行動的那一件事。

  這裡就如同皇宮般,不對,比那裡更誇張,沿著路走去甚至還會讓人頭暈(至少在皇宮裡是沒有雲橋或者在空中叉開來的階梯等等這類的東西)。

  「嗯?」

  杉森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我一看前面,有兩名男子站在走道的一邊,正在和一名祭司講話。在神殿裡若是穿著一般的衣服,是很引人注目的。那兩名男子的其中一位是稍微年輕的男子,另一個則是背著一把長劍在背上。好像在哪裡看過他們?

  「修利哲先生?」

  卡爾先叫了他一聲。隨即,那個正在和祭司談笑的男子轉過頭來看我們。

  「啊,是賀坦特領地的……」

  那個男子是涅克斯。修利哲。而在他身後的是那天早上也有看到的那個像是馬伕的男子。涅克斯一面看著我們,一面問:

  「各位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啊,是高階祭司邀請我們來。」

  「是嗎?」

  涅克斯露出訝異的表情。他的眼神可能是在想:像我們這種剛來首都的人怎麼會受高階祭司邀請,真是奇怪。哼嗯,這個我也覺得很奇怪。但是涅克斯對此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靜靜地說:

  「啊,對了,哈修泰爾家族的艾波琳小姐問我有關各位的住所,我告訴她了。請問你們有見到她嗎?」

  一聽到艾波琳的事,卡爾的目光立刻變得暗沉。***,又害我想到那件事了!

  「是的,我們有見到她。」

  涅克斯一看到卡爾的目光變得這麼奇怪,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是仍然還是沒問什麼話。

  「希望各位有個愉快的下午時光。以風中飄散的大波斯菊之名祝福你們。」

  「以平息暴風的花瓣之榮耀祝福你。」

  卡爾一回答完,涅克斯就點頭行禮,也向剛才一起談話的那名祭司道別,便離開了。他身後的那名男子仍舊還是一句話也沒說,跟隨在涅克斯的背後走了。卡爾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之後,說:

  「嗯,他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

  「是啊,大概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來到這裡。」

  我們和涅克斯。修利哲道別之後,又在那些祭司們的引導之下,走了一會兒。接著就出現上一次被引導到的那個後院。然後我們看到高階祭司用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姿勢坐在那裡,令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從上一次那個時候起他就一直坐在那個地方。

  高階祭司起身微笑著說道:

  「以風中飄散的大波斯菊之名歡迎各位。」

  吉西恩鄭重地行了一個注目禮,說道:

  「以平息暴風的花瓣之榮耀祝福你。謝謝您邀請我們來。」

  我們呢……則只是跟著行了注目禮。高階祭司的眼神移動著,然後停在妮莉亞那裡。高階祭司歪著頭問道:

  「這位淑女,我之前沒有見過吧?」

  妮莉亞一面點點頭,一面說:

  「我是妮莉亞。與這幾位一道行動。」

  高階祭司用不太一樣的目光看了一下妮莉亞,然後說:

  「妮莉亞小姐,希望你不介意,我想請問你幾歲。」

  我感覺妮莉亞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那有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感覺而已。呵,高階祭司好像也知道那件事?妮莉亞簡單地說道:

  「嗯,我只能說我已經過了十歲,還不到三十歲。」

  高階祭司點點頭說:

  「對不起。我認識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所以才會如此無禮。好了!現在不僅只有貴客而已,甚至還接待到美麗的客人,更是令人高興。各位請坐吧。」我們圍靠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過了不久之後,修煉士們拿著托盤和茶具,而且還拿了小小的提燈和水壺。高階祭司親手把提燈點了火,把水壺放在上面煮水。

  「對了,吉西恩。你那把可愛的魔法劍怎麼樣了?」

  「……」

  「吉西恩?」

  「……哦?啊,您剛才說什麼?」

  「沒事,算了。你算是已經回答我了。」

  高階祭司靜靜地點點頭,把茶斟滿之後,開始把茶杯拿給每個人。卡爾像是很熟練似地稱讚茶的味道,高階祭司也適當地表達了謙虛。兩位長輩互相對答如流,實在是太絕妙了,聽得我連茶的味道也沒有好好品嚐。

  然後高階祭司連天氣的話題都不說,就直接進入正題了。

  「卡爾先生以及各位一行人到首都來,是為了要籌措寶石吧?」

  卡爾真是令人尊敬耶?我和杉森都轉為驚訝的臉孔了,但是他和我們不同,他的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並且輕輕地回答:

  「我是猜不出高階祭司您問這個的用意為何。」

  「你的意思是,會因為我的用意而改變你的回答嗎?」

  「我已經不需要回答了,不是嗎?」

  高階祭司手指交叉著,放在膝蓋上,說道:

  「我知道各位已經去過光之塔。而且我相信你們已經知道首都裡都沒有寶石了。」

  卡爾並沒有回答,只是露出深深的微笑。哇,如果是我,早就已經回答好幾句話了,卡爾卻只是溫和地微笑,等待高階祭司繼續把話說下去。所以高階祭司有點猶豫了一下,說道:

  「各位如此詢問珠寶的下落,所以我才會又知道了一個消息。」

  卡爾點點頭。高階祭司說:

  「怎麼樣?說不定我可以幫助各位哦。」

  「謝謝您,但是已經有位人士答應要幫我們籌到寶石。」

  「國王他嗎?這個嘛……尼西恩國王雖然這麼說,但是沒有的東西怎麼可能拿得出來?」

  「您的意思是大暴風神殿有可能拿得出沒有的東西?」

  「呵呵。那是只有神才做得到的事,同時,也是神最討厭做的事啊!」

  卡爾沉默地看著高階祭司。

  「我是個無法察覺出言外之意的愚昧村夫。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說明理由。」

  卡爾歪著頭問道:

  「您是指沒有寶石的理由?」

  「是的。但是當然不是由我來說明。」

  高階祭司說完之後轉過頭去。我們也全都轉過頭去。在連結這個後院和主建築物(姑且稱它為主建築物?嗯,反正它是最大的建築物)三樓的雲橋之上,有兩個人正要走過來。卡爾皺著眉頭,但是眼力不錯的杉森先認出了他們。

  「咦?」

  因為背光的關係,我也看不太清楚。反正,大概是爸爸和兒子,一個高個子和一個矮個子……可是那個兒子的鬍鬚怎麼比較多?

  「艾賽韓德?」

  「咦?亞夫奈德?」

  我和杉森輪流說出了他們的名字。

  那個矮個子正是有著健壯身材和寬闊肩膀的那個矮人,艾賽韓德。而在他旁邊站著的是看起來很高瘦,簡直可以說是很纖弱的男子,亞夫奈德。艾賽韓德先揮了揮手。

  「喲,好久不見啊!對了,最近還有跟馬一起騎修奇嗎?」

  杉森的臉孔變得一陣青一陣紅的。亞夫奈德也笑著看了看我們每個人,接著表情訝異地說:

  「真高興見到你們。那位精靈小姐到哪兒去了?」

  卡爾一副驚訝的表情,看看兩個人之後,又看看高階祭司。高階祭司露出了微笑。

  「我是吉西恩。拜索斯。和這幾位一起同行……」

  「拜索斯!您是殿下?」

  亞夫奈德很是驚愕,艾賽韓德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艾賽韓德板著臉看了看吉西恩,然後說:

  「你是那個浪蕩的王子?」

  呃呃。雖然矮人對於人類的王子沒有必要表示敬意,但是艾賽韓德做出這種反應,與其說是這個原因,不如說是艾賽韓德的性格原本就如此的關係。吉西恩點點頭,亞夫奈德則是表情慌張地看著吉西恩。不管怎麼樣,最後一個介紹的是吉西恩,然後我們相互間的介紹就結束了。我首先問艾賽韓德:

  「請問您是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

  「哼嗯。我想到我們是在雷諾斯市分開的,那您很快就來到這裡了哦!」

  我們之後還在卡拉爾領地停滯了三天,在首都也是過了差不多三天。而艾賽韓德是用走路走來的,所以算是以很快的速度到達的。但是艾賽韓德嘟嚷著說:

  「事實上,我幫你們脫獄的事被人發現了。那個手腳不利落的半身人!在算錢以外的時間都睜著一雙模糊的眼睛!***。所以我被市政府叫去接受各種盤問,所以才會慢了一些。如果不是這樣,我早就到這裡了。」

  艾賽韓德把為什麼會慢一點到這裡的理由告訴我們。在我的想法中,我原本還以為那雙短腳堅強地走到首都,好像會比較慢一點的。卡爾趕忙道歉。「真是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這是我照我想做的去做而遭遇到的事。你們沒有必要在意呀!」

  「可是,還是……」

  「我說沒事!而且市政府那裡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都坎那傢伙的關係才會纏住我的。你們逃獄的時候……你們做得很乾淨利落耶!市政府那裡的人會抓我是因為都坎的那些鑰匙的關係。市政府可能會因此遭殃,不是嗎?」

  「啊哈,原來如此。但是畢竟還是因為我們……」

  「哎呀,沒事啦。托你們的福,我才得以欣賞到難得一見的景象。」

  「難得一見的景象?」

  艾賽韓德咯咯地笑著說。他用一副讚歎的表情一邊拍打手掌一邊說:

  「我愈想愈覺得啊,那真是狡猾的手法。你們不是把鬥技場移交給市政府嗎?」

  卡爾露出了微笑。

  「啊,是。」

  「但是真不像話。嘖。姑且不論那個名叫希里坎的傢伙個性方面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但是他的經營能力好像很不錯的樣子。那時候托你們的福,鬥技場成了市政府的財產,但後來雷諾斯市卻陷入了經營困境。」

  「真的嗎?怎麼會這樣?鬥技場是和賭博的場所沒什麼兩樣的地方,會陷入經營困境真是令人難以相信啊!」

  「是這樣的,嘖。那裡竟然爆出了史上最懸殊的賭盤比率。我因為被滯留在那裡,所以才可以看得到那副景象。那就是我所說的難得一見的景象。」

  「史上最大的贏賭比率?」

  「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了兩個異人,他們以史上最大的賭盤比率贏了賭局。真是令人不敢相信。那兩個異人一點也不怕,就指名巨魔為戰鬥對象。你們知道賭贏的比率是多少嗎?可真不少!三百比一!但是他們竟然贏了。市政府那邊差點把金庫搬光。總之,他們完完全全陷入了赤字。」

  「呵,真令人驚訝!」

  「所以市政府那邊請希里坎當顧問。雖然他不能像以前那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希里坎很努力經營鬥技場,充飽了市政府財庫,才好不容易挽回市政府的面子。希里坎的個性也變好了。我覺得這似乎是很好的收場。市政府那邊突然收到鬥技場這麼大一間看管不來的財產,過程中似乎有些辛苦,不過現在好像已經回到正常的經營狀況了。」

  「那真是太好了。至於那兩個人呢……」

  「嗯,他們撈到那麼大一筆錢,當然是很幸運啦。唉唷。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其中有一個還戴著狼爪項鏈,簡直就像個野蠻人……怎麼了?」

  艾賽韓德很興奮地說到一半,看到我的表情,他變得很訝異。我無法相信地問他:

  「狼,狼爪項鏈?他是不是還很怪異地使著一把半月刀?而且,他的臉上是不是有酒渦?」

  「咦?」

  「另一個人是不是拿著戰戟……」

  「你是不是認識他們?」

  「豈只是認識而已!」

  杉森聽到我這句話,咯咯地笑了出來,卡爾也露出了微笑。

  我們在雷諾斯市發生的事,吉西恩和妮莉亞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很認真聽艾賽韓德說著,而且很是讚歎不已。之後我說了卡拉爾領地所發生的事,杉森和卡爾以外的所有人都忘神地聽著我們發生的故事。中間有時候我看到卡爾使了眼色,我在故事裡面沒有提到有關傑彭的事,只說村莊被下了詛咒,而我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詛咒,我把它轉成這樣的故事。

  「那些男的甚至還敢去殺炎魔,膽量可真大。我聽說他們去抓炎魔,原來他們真的去了啊。嘖。」

  「他們說他們有去殺炎魔?這兩個人瘋了呀!說的也是啦,瘋到那種程度,所以才敢指名和巨魔打鬥,還讓雷諾斯市政府到了破產的境地。噗哈哈,」

  高階祭司露出很開心的表情,其實是正在壓抑忍耐著。嗯,任誰也看得出來。雖然他一直插入我們的談話,讓我們覺得他是在找機會,但是艾賽韓德說話的時候非常喜歡大聲說話,特別是嘴巴大開然後笑得很大聲,他就是這種個性。高階祭司在旁邊看起來像是有些著急,但是艾賽韓德真的很不會看人臉色。最尊貴的矮人……大概因為他最尊貴,所以最不會看人臉色的樣子!因為沒有什麼事情需要看人臉色,才會變成這樣吧?

  卡爾看不下去了,想要悄悄地把主導權轉移到高階祭司那裡。

  「我們見到這兩位客人,真是太高興了。高階祭司您是想讓我們見到這兩位,所以叫我們來的嗎?真是令人感激之至。」

  高階祭司露出微笑,正要回答的那一瞬間,

  「噗哈哈!能夠謹記鐵砧與錘子間火花的精髓的人,不管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矮人的友情與你們同在。而且你們還和我一起對抗過半獸人,Cxakro,Dmeiin!那種醜惡的生物,所以我們怎麼可能會分離呢?這次見面是老早就注定好的呀。哈哈哈!」

  高階祭司笑不出來了。而卡爾很困窘地笑了笑,又想再試一次。

  「可是高階祭司,剛才這兩位來這裡之前,您是要說……」

  高階祭司很快地說:

  「艾賽韓德,矮人的敲打者。」

  「哼嗯,您是怎麼了,大暴風神殿的閣樓鬼?」

  閣,閣樓鬼?形容得也太實在了!這艾賽韓德的個性原本就是如此。高階祭司微笑著說:

  「這真是很有新鮮感的稱呼啊。崇高的矮人敲打者用稍短的雙腳走到人類的首都,可否告訴我們理由是什麼?我已經說好要讓在場這幾位知道首都寶石短缺的理由。」

  艾賽韓德露出一副很不妥的表情,一面撫摸下巴的鬍鬚,一面說:

  「你這個閣樓鬼活得愈老就愈讓人厭惡耶,唉唷,簡直像是只百年老狐狸握住了神的權杖。喂!你如果想要邀請矮人來講故事,拿一杯啤酒出來請我,怎麼樣啊?」

  「真是對不起,大暴風神殿裡沒有啤酒。因為這是將穀物做無價值的使用,所以我們宗規裡禁止製造啤酒。」

  「這個稀薄的茶水難道就不是無價值?」

  「茶葉不是穀物吧?這是嗜好品。」

  我用糊里糊塗的表情,看著最高貴的矮人和最高貴的艾德布洛伊祭司他們兩人在互相挖苦攻防(嚴格說來,是只有艾賽韓德在挖苦祭司)。高階祭司對於對方講什麼都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態度,所以艾賽韓德也一副不怎麼有趣的樣子。結果艾賽韓德乾咳了幾聲之後說:

  「哼嗯,嗯。所以我要說了,你們聽好。」

  我們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走到大陸任何地方都很難找到的聽眾,用很真摯的表情準備好要開始聽他說。

  「這個世界上最貪愛寶石的是誰?」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我們聽到艾賽韓德這句令人意想不到的問話時,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杉森小心地問:

  「應該就是矮人最愛寶石了,不是嗎?」

  「噗呵呵呵,謝謝你這麼有禮貌地說出來,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和矮人不相上下,同樣喜歡寶石的,還有一種傢伙。」

  卡爾說:

  「您是指龍嗎?」

  「沒錯。」

  「為什麼您要提到龍呢?」

  「因為龍,所以首都的寶石和貴金屬會短缺。」

  為什麼我突然覺得有股涼意呢?

  「大約三個月前吧?我聽說褐色山脈的礦山突然開始傳出奇怪的傳聞。」

  艾賽韓德開始用沉著的語氣解釋著。

  「在坑道的某一處有聽到遠處隆隆作響的聲音。各位應該知道,我們矮人對於在地下移動的東西都能正確地猜出是什麼東西。我們在地底下一百肘以上的距離,即使只是聽到咳嗽聲也能辨認出是半獸人還是狗頭人。但是聽到那個聲音的矮人們全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艾賽韓德摸摸他的下巴鬍鬚。

  「雖然那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但是聲音還是很巨大。這個傳聞實在是愈傳愈大,各位應該知道,矮人們的個性本來是不接受傳聞這種東西的。可是傳聞還是傳得很大,所以我才出發前往褐色山脈。然後在途中遇到了你們。」

  「啊,原來是有這麼一回事。」

  「真是的,後來我運氣不好,被扣留在雷諾斯市。要不是因為有這一位,我恐怕到現在都還陷在那裡也說不一定。」

  艾賽韓德一邊說還一邊指著亞夫奈德。亞夫奈德慌張地搖搖頭。

  「不是,嗯,我是說我並沒有做什麼……」

  「你這樣謙虛真是噁心。不要再謙虛了。」

  「不是,這怎麼會是謙虛。這個,我來說給各位聽吧。」

  他說完之後,瞄了一下我們。

  「三位可能都認為我是個騙子。所以,嗯,三位可能不太相信我說的話。但是……如果能拋去你們的成見,聽我說,我會很謝謝你們。而且現在我要開始說的是艾賽韓德先生也一起經歷過的事……」

  呵,這男的,他和以前比起來,態度變得好很多了耶!卡爾點點頭說:

  「我們不是那種相信人類只有一面性格的笨蛋。請您說吧!」

  亞夫奈德露出安心的表情之後開始說。

  亞夫奈德那天晚上離開了希里坎男爵的宅邸。但是總不能就這樣漂泊去某個地方。所謂的旅行,並不是想去,馬上就能用一雙腳這麼出發了。所以他先留在雷諾斯市幾天,煩惱自己的去處。

  最後他決定要聽從卡爾所說的話。因為他終究是個巫師。但是這時候雷諾斯市政府那邊突然請他協助辦案。

  「正當我在準備旅行事宜的時候,沒想到會在市政府見到遭逢困難的艾賽韓德。市政府那邊調查了各位的逃獄事件之後,結果沒抓到名叫都坎。巴特平格的那個半身人,但是卻逮捕了艾賽韓德先生。然而因為艾賽韓德先生對於那個半身人的事頑強拒絕說出證詞,所以被扣留了起來。市政府那邊叫我去,拜託我去問出那個半身人的下落。」

  亞夫奈德停頓了一下,紅著臉說:

  「因為一直到那個時候,雷諾斯市政府那邊都還……以為我是個大法師。」

  卡爾露出微笑,做出手勢要他繼續講。

  亞夫奈德下定了決心要講真話。也就是「他不是大法師,而且他也不會可以找出藏在大陸任何一處之人的魔法」的這個事實。因為既然已經決心要重新出發,就不可以再犯以前的那些錯誤,但是在他與艾賽韓德的面談之中,他聽了艾賽韓德對他所說的悄悄話,去找那個半身人。

  艾賽韓德本來不想說出那個半身人都坎。巴特平格的下落,但是因為趕路的關係,不能繼續一直被扣留在市政府。於是他決定要利用亞夫奈德,請亞夫奈德去和都坎。巴特平格見個面。

  「艾賽韓德先生告訴我哪裡可以見得到那個半身人,我去找了他,向他拿了鑰匙之後交給市政府。市政府那邊原本要的就是那串鑰匙,有了鑰匙就心滿意足了。如此一來,不但那個半身人都坎。巴特平格安全了,市政府那邊找到鑰匙之後也心滿意足了,而且艾賽韓德先生也可以被釋放出來。」

  此時,艾賽韓德突然笑了起來。

  「噗哈哈哈!我以卡裡斯。紐曼的鬍鬚發誓,那傢伙鐵定已經複製了鑰匙!哈哈哈哈!」

  高階祭司用無奈的表情看了看他,他才勉強停止笑聲。亞夫奈德說:

  「我那時候已經決定好要去找我的老師。所以就和艾賽韓德先生同行。」

  艾賽韓德好像是為了報答亞夫奈德幫他破除了困難的處境,所以邀請亞夫奈德與他同行的樣子。亞夫奈德則是相信,以他自己的貧弱魔法要旅行到首都去是很困難的,正在苦惱的時候,這正好是個不錯的提議。所以兩人就一起出發了。

  旅行途中有好幾次遇到了怪物和山賊等的危險,但是艾賽韓德都能守衛住亞夫奈德,亞夫奈德也用他那貧弱的魔法努力幫助艾賽韓德。每當亞夫奈德說他自己的魔法沒什麼了不起的時候,艾賽韓德都會搖搖頭。

  「哎唷,喂!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

  「不是的。艾賽韓德,那個……」

  「好了!就算我對魔法有多麼無知,我也看得出來,你已經是個很優秀的巫師了。」

  卡爾微笑了一下。艾賽韓德好像真的很滿意亞夫奈德的樣子。哼嗯。我們以前雖然對這個巫師只留有不好的印象,但是由艾賽韓德的態度看來,亞夫奈德在遇到艾賽韓德的時候,已經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兩人互相幫忙,平安地到達了褐色山脈。亞夫奈德平靜地說:

  「因為艾賽韓德先生,托他的福,讓我見識到褐色山脈的矮人礦山。那是一次非常珍貴的經驗,不過因為那個奇怪聲音的關係,看到矮人礦山時的感動都被一掃而空了。」

  從那裡開始,艾賽韓德開始接著說:

  「哼嗯。他雖然認為他自己是個不值一提的巫師,但終究還是已經是個巫師了,不是嗎?我啊,雖然不瞭解魔法,但是我知道要當個巫師,必須要先具備高於普通常人的學識。」

  亞夫奈德的臉都紅了。艾賽韓德說:

  「所以我請他和我們一起調查那個聲音。到達褐色山脈之後,我和他,還有幾個老矮人一起進到有奇怪聲音傳出來的那條坑道。我們等了非常久的時間,愈等就愈覺得可能只是個謠言,就在我們這麼想的時候,傳來了那個聲音。」

  他看了我們每個人一眼。

  「原來那是龍的聲音。」

  大家的臉色都變得很蒼白。

  「不會錯的。那是從睡眠期甦醒過來的龍的聲音。要像我這種老礦工才能勉強認出那種稀罕的聲音啊。我雖然才聽過幾次而已,但是我可以用任何東西發誓!那個聲音確實是從睡眠期甦醒過來的龍的甦醒聲,這是它在進到活動期之前,為了要讓全身的血液暢流起來,而進行的一種特殊動作所發出來的聲音啊。我,還有那些曾經聽過這種聲音的矮人們,當然都臉色蒼白了起來。呼……我還是生平頭一次看到矮人的臉那麼白呢!」

  我聽到杉森很大聲的吞口水聲音。我在想像一個矮人如果有著白玉般的臉孔會是什麼樣子,結果差點把茶杯給打翻了。我看到艾賽韓德的沉重表情,竟然需要忍住不笑,這真的是我從未意想到的事。

  亞夫奈德好像也是因為想到了那時候的情景,所以臉色變得很蒼白。哼嗯,站在黑暗而且密閉的地下坑道裡,聽到從遠處傳來龍的聲音?可能會很可怕吧!艾賽韓德繼續說道:

  「我們封鎖了傳出聲音的那條坑道了。而且它臨近的坑道也全都封鎖了。我們立刻聚集褐色山脈的矮人們,舉行了應變會議,但是老實說,我們還能有什麼對策呢?唉,真是的!你們相信嗎?最多人的建議是去找出龍的巢穴,把還未進入活動期的龍殺死!」

  果然很像矮人的作風。可是艾賽韓德不太滿意地說:

  「最近的年輕矮人們連龍長得什麼模樣都沒實際看過呢!老一輩的全都反對這樣做,我就是最為反對的人。為什麼呢?!因為我從那個甦醒聲來推斷,那頭龍不是一頭普通嚇人的龍。」

  卡爾用快要停止呼吸的語氣說:

  「如果不是普通嚇人的龍……?」

  「我不知道是哪一種龍,不過一定是幾乎接近神秘或傳說,天外奇想級的?這樣形容有點奇怪。不管怎麼樣,反正就是那種一定要用這一類形容詞來附加說明的那一等級的龍。」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4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2


  那頭龍是天外奇想級的!哼嗯。吉西恩的臉色變得很蒼白,這就實在是很特別了。他從剛才一直在聽端雅劍嘮叨,沒有注意聽我們說話,但是他也因為聽到這句話,耳朵都豎了起來在注意聽的樣子。

  卡爾帶著驚嚇的表情說:

  「那麼愛因德夫先生的意思是,有一頭很大的龍要進入活動期了,是嗎?不久之後……」

  「不要問我這麼困難的東西。我只是一個老礦工而已啊!有位巫師在這裡,你們向他問看看吧!」

  卡爾看了看亞夫奈德,亞夫奈德則是小心翼翼地說:

  「我從書上過看,甦醒所需的時間是和龍的年齡成正比。嚴格地說來,甦醒時間是和龍的大小成正比,但是龍的年齡和大小幾乎是成固定的比例,龍是一輩子都在成長的生物,因此不管是看年齡或看大小都是一樣的。如果能夠知道那頭龍的年齡,就可以推測出正確的甦醒期所需的時間。艾賽韓德先生說那是一頭非比尋常的大龍,所以它的年齡應該是很大。」

  亞夫奈德稍微平整了一下呼吸,然後說道:

  「年齡為壯年程度的龍大概會有三次的甦醒,但是如果說那不是普通的龍,那麼就至少會有四次的甦醒吧。所以大約會花費四個月的時間。」

  卡爾驚慌失色地說:

  「那,那麼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聽到那個聲音,所以還剩下一個月?也就是說一個月之後,那頭大龍就會進入活動期?」

  艾賽韓德沉重地說:

  「所以我才會把礦山全部封鎖,並且趕緊上來拜索斯皇城啊!」

  是因為矮人把礦山全都封鎖了,所以首都才會寶石短缺的樣子。在這種令人頭昏腦脹的對話氣氛之中,我好不容易終於覺悟到了這一點。卡爾驚慌失措地說:

  「那,那麼愛因德夫先生心中有沒有什麼腹案?」

  「腹案?說到腹案,嗯,第一個腹案,我非常希望那頭龍是善良的龍。這個腹案會不會有點消極?」

  「那頭龍是善良的龍的可能性很小。」

  令人意外的是,說這句話的人竟是杉森。

  大家都驚訝地看著杉森。哎呀,杉森瘋了嗎?他怎麼突然間說出這句話呀?就在我回想他今天早上吃了什麼東西的時候,卡爾首先問杉森說:

  「什麼意思呢,費西佛老弟?」

  杉森搔了搔後腦勺,然後說:

  「啊,我帶著的那本王室地理院編輯的地理書裡面,有提到褐色山脈的深赤龍克拉德美索正處於睡眠期。嗯,我雖然對龍不太瞭解,但是深赤龍並不是善良的龍,不是嗎?可是,它也不是什麼邪惡的龍。」

  「什麼呀!」

  這是艾賽韓德像尖叫般的高喊聲音。而高階祭司則是又再露出微笑地說:

  「很正確。你們真的是很有智慧啊!如果是褐色山脈的龍,應該就是克拉德美索沒有錯。」

  艾賽韓德拉一拉他的下巴鬍鬚,說道: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祝福那些喜歡記錄的人類。克拉德美索,是屬於深赤龍嗎?終於知道這傢伙的真面目了,真是太感謝了,杉森。呵!在前來人類首都的途中,我一直抓著鬍鬚苦惱著,哎呀!一聽到你說的,我才知道是什麼龍!」

  「那個是,嗯,書上寫的……」

  卡爾問高階祭司:

  「您知道克拉德美索嗎?」

  高階祭司看了看吉西恩。

  「吉西恩,你來說吧!你那時候不是在都城嗎?我那時候正在北部大道做巡禮,並沒有從一開始就經歷到。」

  吉西恩點點頭,然後做出了在他要講長篇大論之前,一定會做的一件事。

  「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在會談很重要的事吧?不要插嘴,要像個文靜端雅的淑女!」

  艾賽韓德和亞夫奈德看到吉西恩對著劍講了這幾句話,都用很怪異的眼神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淡淡地解釋給我們聽。

  「克拉德美索是頭有點獨特的龍。不對,應該說是很稀有的龍吧。深赤龍原本就是很稀有的一種龍。雖然和紅龍長得很相似,但是性格卻是天壤之別。紅龍都是只追求貪慾和暴力的價值觀,但是相較之下,深赤龍卻是認為協調是最重要的,乃是優比涅的追隨者。」

  優比涅的追隨者?吉西恩搖搖頭說:

  「可是它和精靈不同,它是用不同的形態來追求優比涅的法則。精靈是要求完美的協調,但是深赤龍並沒有辦法這樣做。它把這個世界當成是善的力量與惡的力量鬥爭的場所。精靈則因為是活在完美的協調之中,所以他們沒有這種觀念。總而言之,深赤龍總是隨著這個世界的潮流在平衡善與惡的力量。如果惡的力量太過強大,它就會徹底攻擊惡的根源。但是以同樣的道理,如果善的力量太過強大,它就會變成惡的代言人而去作惡。」

  「啊啊啊……?」

  我嚇了一大跳,不知不覺往後退了一步。那麼,杉森說的是那個意思嗎?「深赤龍不是善良的龍,但也不是邪惡的龍」的意思就是這個嘍?吉西恩點點頭說:

  「它大部分時間是不會出來活動的。它喜歡在深山中的巢穴裡觀照自己,安安靜靜地生活。所以乍看之下會誤以為它是消極內向的龍。但是為了達到平衡,它還是一定會起來活動的。這時候,深赤龍的力量,會強大到就連暴力的紅龍或金龍都會感受到有生命的危險。它會徹底地、無法挽救地破壞掉善的力量或者惡的力量。」

  「哇啊啊……!」

  這是妮莉亞發出來的讚歎聲。除了杉森、我以及妮莉亞,其他所有人的臉孔看起來好像都非常瞭解的樣子。人啊!應該要多唸書才對。吉西恩靜靜地說:「克拉德美索,它就是一條如此獨特的龍。而且又因為它接受哈修泰爾家族以外的人來當它的龍魂使,這一點它也是很獨特的。」

  「它的龍魂使不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人?」

  「是的。雖然哈修泰爾家族的龍魂使全都出來了,它還是不接受。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卻被克拉德美索給接受了。那個龍魂使是卡穆。修利哲,乃是修利哲家族的人。

  「咦?修利哲?」

  竟然是修利哲家族的人?吉西恩點點頭。

  「修利哲家族是有名的武人世家。在那樣的家族裡面誕生了一個龍魂使,是很令人驚訝的事。眾所周知,龍魂使和武術的關係不大。但是卡穆。修利哲卻成了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對了,現在被阿姆塔特抓起來的羅內。修利哲是他的哥哥。」

  「那麼,我們剛才看到的涅克斯。修利哲是?」

  「他就是卡穆。修利哲的侄子。」

  高階祭司插嘴說:

  「你們已經見到他了?」

  「啊,是。剛才進來的路上有見到他。」

  「嗯,是嗎?」

  卡爾和高階祭司兩個人在談涅克斯。修利哲,但是我對於吉西恩的話,還是有不瞭解的地方。

  「我有個疑問。從武人世家裡誕生一位龍魂使,是無法洗刷的不名譽事情嗎?」

  裡克斯。修利哲那時候曾問說他自己父親是不是「很光榮地戰死了」。那時候,吉西恩說他們家族有無法洗刷的不名譽事情,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涅克斯。修利哲才會這樣說。但是家族出了一個龍魂使,是所謂無法洗刷的不名譽事情嗎?

  吉西恩搖搖頭說道:

  「不是的。修利哲家族的不名譽事情是因為那個卡穆很羞恥地死了,讓克拉德美索因此而發狂,將中部林地變為廢墟。」

  「卡穆很羞恥地死了?」

  吉西恩搔了搔後腦勺。

  「他和人通姦之後,被那個女人的丈夫殺死了。」

  呃呃呃。優比涅啊。

  大部分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特別是艾賽韓德,更是做出很露骨的不高興表情。

  「人類的性慾到底為什麼會那麼旺盛?我真搞不懂。雖然人類因為性慾而繁榮,但是同時也因為性慾而發生這一類的事件。我真不知道這種旺盛的性慾到底是該被祝福還是該被詛咒!」

  雖然艾賽韓德說出如此露骨的話,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妮莉亞卻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這讓周圍的男性都嚇了一跳。吉西恩為了不要讓艾賽韓德再繼續這番惡言惡語,趕緊說道:

  「不管怎麼樣,總之,卡穆。修利哲一死,失去龍魂使的克拉德美索就開始胡亂奔走了起來,破壞都市,造成十三座都市裡幾乎都沒有倖存者。」

  「噢!」

  這是妮莉亞所發出的感歎聲。吉西恩繼續說道:

  「而且聽說它的行動週期完全都亂掉了,它不但破壞了北部林地的都市,而且當天也飛去東部林地的都市進行破壞。總歸一句話,就是遇到什麼就破壞什麼。但是克拉德美索主要還是攻擊中部林地的地方。我想可能是因為卡穆。修利哲是中部林地的人……不管怎麼樣,我們國家建立了史上最大的防線,但是怎麼可能抵擋得住瘋掉的深赤龍?每天傳來的消息都是都市被破壞的噩耗和軍隊潰敗的消息。父皇認為一定要做避難準備了。就在拜索斯皇城三百年的歷史就要崩潰了的那一瞬間,」

  吉西恩喘了一口氣。其他人也全都喘了一口氣。

  「或許那時候是有亞色斯的庇護,不管怎麼樣,總之聽說克拉德美索進入了睡眠期。一些學者們認為是克拉德美索太過度活動了,才會進入睡眠期,雖然是這樣假設,但是沒有人知道正確的原因。我還記得那一天呢,父皇為了要去避難,已經上了馬車。那時候傳令兵跑來告訴我們,說克拉德美索突然間往褐色山脈方向飛去了。父皇在高興之餘,還發誓說要把下一個出生的小孩奉獻給亞色斯。所以我妹妹就變成了亞色斯的在家修行祭司。」

  啊啊,是嗎?吉西恩說:

  「看到克拉德美索飛向褐色山脈的人之中,也有人說看到它流著眼淚在飛行,但這是不是真的我們也不知道。不管怎麼樣,這是大約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高階祭司點點頭。可是卡爾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是。那麼真的有大事要發生了。」

  艾賽韓德歪著頭問他:

  「大事?」

  「以前克拉德美索沒有將拜索斯完全破壞掉,是因為它進入了睡眠期。現在它要再度進到活動期了,我們並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再進入睡眠期,但是可能就會有很充分的時間來破壞整個拜索斯。」

  「真是的!」

  艾賽韓德的臉色也變得很蒼白。卡爾說:

  「愛因德夫先生剛才不是說這是第一個腹案。那第二個是?」

  「什麼?第二個?啊,那個。第二個的可行性比較高。就是去找一個龍魂使,給那條龍繫上一條韁繩。」

  卡爾的表情變得很失望。

  「可以找得到龍魂使嗎?」

  「為什麼會找不到?它以前不是也有龍魂使?」

  「可是現在很難找得到龍魂使,不是嗎?」

  聽到卡爾的問話,吉西恩點了點頭。艾賽韓德則是搔了搔頭。這時候,從剛才就一直很安靜的亞夫奈德猶豫不決地說:

  「嗯,就我所知,不管是什麼樣的龍,都一定會有龍魂使。」

  我們看了看亞夫奈德。亞夫奈德用不好意思的表情說:

  「嗯,那是優比涅的,優比涅的法則。秤台兩邊一定要有同樣重量的秤錘才可以。這一點是高階祭司可以幫我確認的。」

  亞夫奈德看了看高階祭司。高階祭司則是點點頭說:

  「世間萬物沒有十全十美的,所以為了要補足那不完美的一面,會有另一個不完美的伴侶。即使是依從賀加涅斯的法則,而很難順利遇到那個伴侶,但是有伴侶這一點卻是不變的原則。」

  亞夫奈德靜靜地聽完了高階祭司的話之後,說道:

  「是。這就是關鍵所在了。賀加涅斯的法則。是的,您說得沒有錯,嗯,因為賀加涅斯的法則,所以龍魂使和龍有時候會沒有辦法互相遇到彼此。依從賀加涅斯的法則會產生時間與空間的障壁。障壁,是的。有些情況是因為距離太遙遠而無法遇到彼此,或者有些情況是時間不合而無法遇到。是的,像後者的情形,龍魂使已經死了,龍才進入活動期的就是其中一種情形。賀加涅斯用這種方式,像是沒有破壞優比涅的法則,但卻是破壞了法則。」

  高階祭司說:

  「這應該說是賀加涅斯的恩寵,才是正確的。這是為了防止十全十美的一致性把世界弄得僵化無比的恩寵啊!」

  亞夫奈德聽到高階祭司的話,微微地笑了一下。艾德布洛伊是賀加涅斯其下的神,所以艾德布洛伊的高階祭司才會這樣說!如果加以反駁的話,會是一件很無禮的事吧。但是卡爾表情遺憾地說:

  「這麼說來,那個伴侶即使存在,如果無法跟龍相遇也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亞夫奈德點點頭說:

  「是的。這個,嗯,因為這是人類無法插手管的問題。事實上,我們之中的任何人,誰也不知道那個伴侶是誰。甚至於他們兩個,也就是龍和龍魂使當事者他們也不確信是不是真的就是適合自己的伴侶。嗯,夫婦也是,他們相互之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理想的配偶,不是嗎?」

  我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了看亞夫奈德。

  這麼說來,這算什麼法則啊?我們無法知道,而且無法確定是不是已經找到伴侶,這種形而上學的法則,我也會編,要我編數十個這一類的法則也不是問題!修奇的法則一:所有的人原本生來都是善良的。好像是這樣吧?但是根本沒有方法可以驗證人原本是善良的或者不是善良的。

  艾賽韓德說道:

  「謝謝了,亞夫奈德。不管怎麼樣,好!各位都瞭解了嗎?我說的第二個方法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啊。」

  到底這個最尊貴的矮人從剛剛到現在都有在聽嗎?卡爾用很吃力的表情說:

  「那麼說來,必須把擁有龍魂使資質的人全都帶到那個地方去,是嗎?」

  「這是很好的方法,不是嗎?」

  此時,高階祭司說:

  「現在我必須說明一下我請各位來到這裡的理由了!」

  我們全都望著高階祭司。

  高階祭司先低聲祈禱。為什麼在說之前要先禱告呢?高階祭司禱告完之後開始說:

  「剛才不久前我們有提到哈修泰爾家族。」

  高階祭司稍微乾咳了幾聲之後說:

  「嗯,各位應該都知道一些有關這個家族的事。哈修泰爾家族是與神龍王約定好會具有龍魂使血統的家族。但是那個約定在十五年前就結束了,所以那個家族已漸漸失去世人的信望了。可是享盡三百年以上的榮華的家族,他們的勢力還是很強大。所以他們訂定了一個富有野心的計劃,並且想盡辦法去實現。那就是製造出龍魂使血統的計劃。」

  吉西恩和杉森都嚇了一大跳。但是這件事,卡爾在遠方的賀坦特領地自己家裡面就已經知道了,而我則是已經從卡爾那裡聽過這番話,所以不怎麼驚訝。哼嗯,我仔細想了想,卡爾真的很令人欽佩。妮莉亞也聽我說過這件事,所以也沒有很吃驚。

  但是吉西恩用無法掩飾驚愕的語氣說:

  「製造龍魂使的血統?那,那是什麼意思?」

  高階祭司做出沉重的表情,所以我先一步回答。

  「什麼意思?意思就是說他們把擁有龍魂使資質的小孩找來互相交配的醜陋行為啊!」

  聽到我所說的話,吉西恩的臉都白了。高階祭司也是一副很驚訝的臉孔,他說道:

  「咦?修奇?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卡爾告訴我的。」

  周圍的人都把驚訝的目光集中在卡爾身上,卡爾露出像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卡爾大致把自己的推理說了一下。高階祭司搖搖頭說:

  「呵!真是令人驚訝!你預料得很正確。哈修泰爾家族確實是把擁有龍魂使資質的小孩找來做養子和養女。看起來他們是在做救濟貧民小孩或孤兒院小孩等社會慈善事業,其實是閉著眼睛,用心地狹窄的手法利用那些小孩。」

  「混帳東西!對不起。」

  吉西恩像是不耐煩似地說了這句話。高階祭司說:

  「不,沒關係。可是啊,不是哈修泰爾家族的其他人家的小孩,他們的龍魂使資質當然是非常弱的。這不知道是因為血統的力量,還是因為和神龍王的約定的力量,總之,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發現有小孩子具有像哈修泰爾家族出身的龍魂使那樣的資質。剛剛不久前我們說到克拉德美索的故事也有說到,哈修泰爾家族以外的人,具有優秀的龍魂使的資質是很少見的事。即使是現在和基果雷德在一起的托爾曼,如果只追究他的龍魂使資質,恐怕可以說是受到歷史上最弱的評價。」

  托爾曼是誰呀?然而卡爾用悲痛的臉孔問高階祭司:

  「那位哈修泰爾公子呢?」

  高階祭司歪著頭想了一下。

  「哪一位哈修泰爾公子?」

  「我是說迪特律希。哈修泰爾。」

  我的頭整個都垂了下來。只要一說到那個小孩,我就會因為罪惡感而羞愧得無地自容。高階祭司淡淡地說:

  「啊,你是說迪特律希那個小孩。嗯,那個小孩由資質面來看,也是不怎麼樣。但很稀罕的是,那個小孩和卡賽普萊的關係很親密。很多人相信那個小孩和卡賽普萊是優比涅所指定的伴侶,可見那個小孩和卡賽普萊的關係有多麼深厚。他和卡賽普萊就好像是卡穆。修利哲和克拉德美索的關係的再現。和那個小孩的情形比起來,托爾曼和基果雷德看起來反而像是冤家關係。」

  「原來如此。」

  「總之,各位現在應該都瞭解了吧。如果不是哈修泰爾嫡系的小孩,龍魂使的資質就會很弱。但是從十五年前開始,哈修泰爾家族不再有龍魂使誕生了。各位瞭解了嗎?」

  大家都點點頭。高階祭司又說:

  「可是話又說回來,最近哈修泰爾家族在尋找一個紅髮的十七八歲少女。」

  這一次,除了妮莉亞和我,其他的人全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卡爾表情訝異地看了一下妮莉亞,說道:「

  「我們也有遇到這樣的人。他們向這一位妮莉亞小姐問年齡……而剛才您也問妮莉亞小姐的年齡,是嗎?」

  高階祭司點了點頭。

  「根據我們的瞭解,應該是哈修泰爾家族以前曾經有一個小孩的樣子。但是因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件,使哈修泰爾家族失去了這個小孩。現在就只剩下紅髮和女孩子這兩條線索而已。」

  大家都露出訝異的表情,但是我忍不住就說出來了。

  「當然啦,那個少女是在神龍王約定的期限內誕生的孩子,所以應該非常有可能具有龍魂使的資質吧?而且照剛才您說的,那個孩子是嫡系的後代。所以很可能是現在全大陸具有最大的龍魂使資質的人。我說的對嗎?」

  四周圍變得很安靜。而高階祭司又再用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真是令人驚訝的智慧!你說得很正確!」

  杉森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我。嗯,事實上,除了正在微笑的妮莉亞以外,其他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看我。高階祭司說:

  「你是很了不起的少年哦!那麼你要不要再推理一下?為什麼經過這麼久的時間才要找那個孩子呢?」

  那個呀,很簡單啊!

  「嗯,簡單地說,找來當養子或養女的小孩的龍魂使資質都太弱了,所以才要找那個孩子,不是嗎?而且那個孩子現在的年齡是十七八歲,當然是已經可以生小孩的年齡了。哼!那個女孩子最大的用處是在於可以照著那個哈修泰爾家族的意思製造血統吧。」

  吉西恩的臉孔憤怒地顫抖著,但是這和杉森比起來,還不算什麼。杉森的脖子動脈整個都在怦怦跳動著。他看起來像是想要狠狠地開罵一頓,但是現在是何種場合呀!所以他一副沒辦法罵人的表情。卡爾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亞夫奈德則是臉都變綠了。

  高階祭司淡然地說:

  「雖然你說的這番話是令人心情不好的話,但也說得很有道理。你是個很有智慧的少年。哼嗯。應該是有你說的那種含意吧。可是我的想法和你是有些不一樣。」

  「您的想法是什麼呢?」

  高階祭司喘了一口氣之後說:

  「剛才不久前,我們不是聽到克拉德美索要進入活動期了?」

  「難道!」

  卡爾大喊了一聲,結果打翻了茶杯。

  我們全都很訝異地看著卡爾。他為什麼要那麼驚訝呢?他看起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妮莉亞趕緊拿出手巾擦乾桌子。隨後,卡爾定一定神,說道:

  「啊,對不起。可是……三百年。都已經三百年了,有可能嗎?」

  高階祭司用閃閃發光的眼神一面看卡爾一面說:

  「你真是厲害。哼嗯。我的回答是,因為有可能,所以才會有這種事,不是嗎!」

  卡爾和高階祭司以外的人全都同時感受到很彆扭。我們實在是很難跟得上談話的進行步調。所以我站出來說:

  「謝謝你,卡爾。」

  「咦?謝什麼?尼德法老弟?」

  「你不是從現在開始要解釋給我們聽嗎?所以我先跟你說聲謝謝。」

  卡爾做出一個很無力的微笑。高階祭司一面用手撐著下巴一面說:

  「我也跟你說聲謝謝。你要不要就說看看?」

  卡爾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哈修泰爾家族已經有三百年的時間和龍牽扯在一起。」

  「起頭起得很好。請繼續說。」

  「所以,他們對於龍,可以說比任何其他人都還要瞭解。俗話說,一個馬伕如果數十年間都在管馬,那他閉著眼睛聽馬蹄聲,就能猜出馬的顏色。更何況是三百年的時間都和龍一起同甘共苦的家族……那麼他們對於龍的週期一定比誰都還要瞭若指掌。」

  「所以呢?」

  「我要說的是他們可能早就預料到,克拉德美索要甦醒了。」

  「沒有錯。」

  高階祭司像是很高興似地附和著卡爾的話,但是其他人聽來卻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話。卡爾很平靜地說:

  「但是……偏偏在史上最大的龍要甦醒的時候,他們家族斷了龍魂使的血統。所以他們當然會努力想要製造出龍魂使的血統。可是不是嫡系後代的人的龍魂使資質都很弱。」

  「很好,很好。請繼續說下去。」

  「所以哈修泰爾家族才會開始去找當年失散的小孩。那個孩子就如同剛才不久前修奇所說的,她是嫡系的後代。而且很有可能擁有全大陸最強的龍魂使資質。」

  「還有,找到那個小孩以後呢?」

  「克拉德美索就會歸屬在哈修泰爾家族。至少是他們家族可以自由自在地使用的一股力量。不過前提是克拉德美索願意像手下那樣聽他們使喚,這個很難說。這條龍對於慈善事業或社會服務會有幫助嗎?」

  「這很難吧!呵呵。」

  高階祭司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非常滿意。

  杉森他似乎正在炫耀自己的嘴巴大。艾賽韓德則是猛扯自己的下巴鬍鬚,扯到痛了的地步,可是卻又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痛的樣子。妮莉亞正在大大地深呼吸,亞夫奈德則是正在按著額頭。吉西恩不斷地重覆「混帳東西,混帳東西!」這幾個字。

  高階祭司很快地解釋說道:

  「現在哈修泰爾家族帶頭的人是哈修泰爾侯爵,他一心一意就是為了要再現自己家族的光榮,光是看他找來具有龍魂使資質的小孩,就可以充分瞭解這一點了。三百年。畢竟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啊!在那段期間享盡榮華之後,突然間要失去那一切,會覺得好像很郁卒,這是人之常情。」

  艾賽韓德好像很鄙夷似地搖搖頭。會很郁卒?哼嗯。既得的利益被奪走的話,會覺得郁卒是人之常情?高階祭司的話聽起來有些淡然。我心裡頭又浮現侯爵那張臉了。

  高階祭司繼續說:

  「我想的和卡爾所說的一樣。那麼這就不是什麼意想不到的事了。」

  卡爾用很小心的語氣問高階祭司:

  「請問您希望我們怎麼做?」

  「以大暴風神殿之名,不對,以艾德布洛伊之名拜託你們。」

  高階祭司很簡短地說;

  「請幫忙找到那個女孩。」

  突然傳來小鳥啾啾鳴叫的聲音。

  不知道小鳥們是不是知道「大暴風神殿典雅的屋頂裝飾是對神的讚美」,竟然無禮地把他們自己疲倦的翅膀停在那裡當做是休息的地方。可能小鳥們相信仁慈的艾德布洛伊會原諒它們吧?

  我看了看卡爾的臉。

  卡爾正用僵住了的表情看著高階祭司。高階祭司淡淡地解釋說:

  「我是昨天聽到艾賽韓德說褐色山脈有龍甦醒。然後我猜測了一陣子,還翻找了很多書籍和記錄,才猜到那條龍應該是克拉德美索。哼嗯,可是你們卻當場就猜到了啊!咯咯咯。」

  接著,艾賽韓德馬上睜大他的眼睛。

  「什麼?閣樓鬼你這個傢伙早就猜到是什麼龍了?」

  「是啊,敲打者。」

  「那麼你昨天為什麼不說?」

  「敲打者啊,我不是說我是把所有書籍文件都翻遍了才猜到的?而且昨天你不是說你很累?因為你看起來一副旅途疲勞的樣子,所以我才沒有去把你叫醒。所以我想說今天請這幾位來這裡,一起講出來。如果讓你覺得不高興,那真是對不起了。」

  艾賽韓德把他厚厚的嘴唇往上翹,用生氣的聲音說:

  「哼嗯。知道了啦。繼續吧。」

  高階祭司微笑了一下,然後說:

  「謝了,敲打者。然後我在猜出那是什麼龍之後,又想到最近哈修泰爾家族正在找一位少女的事。我把這些事綜合起來,做出了一個簡單的結論。如果找到那個少女就可以控制克拉德美索。剛才不久前修奇也很明白地說了,我相信各位應該都瞭解了。」

  所有的人全都默默地點點頭。高階祭司說:

  「我不是想要幫助哈修泰爾侯爵,因為我一點兒也不關心他們家族的榮華富貴。但是現在那位不知在何處的少女是可以解救拜索斯危機的希望。克拉德美索曾經因為失去龍魂使而胡亂奔走,它現在如果還是有那種狂暴性,會對拜索斯造成什麼樣的危害,那是不言可喻的。」

  我們全都深深地歎了氣。

  「所以為了要鎮壓住那條龍,一定要找到那位少女。當然,這頭龍的龍魂使也有可能不是那位少女,而是其他的人,這是我們無法得知的事。所以最上策就是去找到那個少女。因為她可以說是最確實擁有強大龍魂使資質的人。」

  卡爾說:

  「我們知道您的意思。」

  高階祭司露出了微笑。

  「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苦惱這件事,就是一定要找到那位少女。但是我是個祭司,對於追查某個人這種事,我是全然不會。而且拖著這把老骨頭到大陸各處去,是不可能找得到那位少女的。」

  「老骨頭?呵呵。」

  艾賽韓德噗嗤笑了出來,高階祭司也微笑了一下。

  「敲打者啊,在你看來,我好像還很年輕,但是對人類來說,我是個老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你能理解就好。然而正當我在苦惱不已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各位。」

  高階祭司正眼看著我們。

  「我仔細一想,各位正是因為有這種情況而前來首都的。而且各位從那麼遙遠的西部林地來到這裡能夠不費力地奔馳到達,不是簡單的人物啊!況且你們一到這裡,就讓尼西恩國王嚇了一大跳!」

  卡爾做出驚訝的表情。高階祭司微笑著說: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對國王說了什麼話,但是,為了護衛你們而集合了四十多名的皇宮守備隊員,然後因為你們拒絕所以又解散了那些守備隊員的消息,這是很容易就可以聽得到的。從這件事來推斷,你們應該是對國王獻上了非常受用的提案或忠言,我的猜測正確嗎?」

  卡爾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高階祭司隨即很快地說:

  「啊,你們不一定要回答我。因為我不想侵犯到國王的權限。還有,你們一下子就看出首都貴金屬短缺的事了。」

  高階祭司把兩隻手臂稍微打開,並且說:

  「在剛才我們的談話之中,各位好幾次都讓我嚇了一跳,所以我更是堅定了決心。」

  「您說的決心,是指要請我們去尋找那位少女的事嗎?」

  「是的。」

  「那麼倒不如直接去幫助那個家族,不是更好嗎?」

  高階祭司看著卡爾的臉,說道:

  「卡爾,我不想去直接幫助那個家族。那個家族的榮華富貴如今已經享受得很夠了,我相信那個代價的秤錘正準備要放到優比涅的秤台上。但是必須要找到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要不然會危害到拜索斯。能破除這種苦境的對策就是讓各位去找到那位少女啊!」

  「您的意思是?」

  高階祭司微笑了一下。

  「關鍵就是在這裡!哈修泰爾家族的人想要找到那位少女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也就是能夠自由自在控管深赤龍的時候所衍生出來的力量。」

  高階祭司特別強調出「力量」兩個字的發音。大家全都用閃亮的眼睛看著高階祭司。他一一看了我們每個人,然後說:

  「所以找到那位少女的人,可以成為擁有空前絕後的強大力量之人。至少到目前為止,很難再有更強大的龍魂使出現了。而且各位既不是大暴風神殿的一員,也不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一員。至少現在是不從屬於任何勢力的人吧。」

  「這句話的意思我不太懂。」

  卡爾有點像是木訥卻又強烈地問道。高階祭司則是回答說:

  「我希望各位能找到那位少女。然後我希望將這少女以龍魂使身份帶到克拉德美索那邊。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是的。如此一來克拉德美索就可以和人類對話,也不會做出瘋狂的破壞行為。」

  「大暴風神殿會有什麼利益呢?」

  「不只是大暴風神殿,所有住在拜索斯的人都能得到和平和安定。」

  聽到高階祭司侃侃而談的答話,妮莉亞眨了眨眼睛。杉森則是用感動的表情點點頭。但是卡爾仍然還是用懷疑的表情問道:

  「如果不是我們,而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人找到她呢?」

  「那也同樣會有和平和安定。而且他們會增大家族的華榮富貴。但是他們不會找到的,因為你們會找到那位少女。」

  「您為什麼認為會找得到呢?我們對那位少女根本全然不知。」

  高階祭司點點頭。

  「沒錯。但是反正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那位少女。」

  「如果您拜託巫師去找呢?」

  卡爾講完之後看了一下亞夫奈德。亞夫奈德搖搖頭說:

  「啊,嗯,我雖然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巫師,嗯,但是,但是我還是知道瑪那是如何移動的。而且卡爾先生的問題,只要具備有魔法的基本知識就能回答得出來。用一句話來說,也就是不可能找得到。巫師使用瑪那,是使用它的力量,並不是使用它的意志。瑪那是非智性體。嗯,是非智性體。力量是隨時都和意志同在的東西,巫師如果無法堅定自己的意志的話,就無法使用瑪那。」

  「這是……?」

  「也就是說,嗯,是這個原理。不管是多麼快的馬,都無法移動沒有騎在它身上的人。如果想利用馬到某個地方,一定要騎上這匹馬。是吧?」

  「是的。」

  「而且騎乘者,騎乘者一定要對馬下指示才可以。當然他也需要知道騎馬的技術。也就是說,要利用力量一定要有最基本的知識。」

  亞夫奈德說完這番話之後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可能是說了很重要的話。杉森和我努力在認真的臉上做出感觸良深的表情。亞夫奈德吸了兩口氣之後說:

  「同樣地,如果要用魔法找某個人的話,當然要對這個人有最基本的認識才可以。需要知道這個人可以和其他人區別的特徵、他的外型特徵。一般來說知道臉孔就夠了,但是紅髮以及十五到二十歲,只用這兩個特徵,連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無法找到這個人的。」

  說的也是。如果是紅髮、十五到二十歲,那麼就連傑米妮也包括在裡面嘍?但是卡爾用頑固的表情問亞夫奈德:

  「如果使用願望術呢?」

  亞夫奈德搖搖頭說:

  「那種法術……很難找到人。即使是願望術也不能打破基本原則。當然,我不會使用那種高級的魔法,但是請想一想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如果願望術可以實現任何事物,那麼世界不是早就毀滅了?」

  「什麼意思啊?」

  「嗯,是有這麼一個笑話。最有可能成為精神患者的職業是什麼?」

  卡爾歎了一口氣說:

  「應該是高階巫師吧。」

  「高階巫師會使用願望術,而且瘋掉的巫師也很多。那麼理論上瘋掉的巫師應該可以用願望術把世界毀滅掉。但是因為實際上不可能做到的,所以這個世界都還是沒有被毀滅,不是嗎?會取名為願望術,是因為它是一個很令人驚奇的魔法,但是並不能實現那種很荒唐的願望。」

  高階祭司聽完亞夫奈德所說的話之後,點點頭說:

  「所以即使是拜託巫師也無法找到那位少女的。那麼,如果說每個人的機率都不高,同時也就代表著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機率可以找到那個少女,不是嗎?」

  卡爾像是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似地說道:

  「這個嘛,不是有句話說:想要追查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騎警;想要追查還沒有消失不見的貴重物品,就得交給小偷!」

  妮莉亞聽到這句話瞇眼笑了出來,卡爾靜靜地接著說:

  「如果說每個人都有相同的機率,那麼問題是在去找的人的能力吧!應把這個責任交給對尋人比較熟練的人,會不會比較好?」

  「現在我是和會成為傳說人物,至少事跡會被做成詩歌吟唱的人物坐在同一桌。請這種厲害人物來找人還不夠嗎?」

  「您說我們的事跡會被做成詩歌?」

  「從那麼遠的西方林地奔馳來到這裡的三位男子。他們在那次旅行途中所經歷的冒險,光是用聽的就已經夠讓人驚心動魄了。如果有人需要把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我想我會介紹你們給他認識的。」

  卡爾搖搖頭。

  「我們並無法把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我們是因為總有厲害的人士在幫忙,才能來到這裡。」

  高階祭司正眼看著卡爾。

  「這事關係到大陸上人們的死活。請不要拒絕。」

  我和杉森也看著卡爾。卡爾則是一副很困惑的表情。

  「倒不如稟報給國王陛下,不是更好嗎?用國王的命令向各個領地或都市的市長們公告要找一個紅髮的少女,就可以了,不是嗎?」

  卡爾真是個意志堅決的人啊。很好,卡爾。撐到最後吧。但是高階祭司也是意志很堅決的模樣。他搖搖頭說:

  「那是行不通的事。」

  「咦?」

  「理由很簡單。用國王的命今去找的話,就是正式去找的意思。那麼哈修泰爾家族會有異議的。他們會主張那位少女是他們自己家族的後代。」

  杉森歪著頭慢慢地問:

  「我有個疑問,不可以讓哈修泰爾家族的人認她嗎?幫她找到那位少女的家庭不是很好嗎?這樣一來她也會很幸福,而且也能鎮定住克拉德美索啊!」卡爾聽到杉森的話,點點頭。

  「費西佛老弟說得沒有錯。就是這一點。請您先告訴我們為什麼哈修泰爾家族不可以找到那位少女,要不然我們很難理解您的意思。」

  高階祭司緊皺著眉頭。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4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3


  我聽到卡爾這句話之後,才明白為何他們的談話會從剛才到現在都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因為高階祭司所講的話前後矛盾。

  高階祭司說如果要讓克拉德美索鎮定下來,必須找出那個少女。

  但是他卻又說不可以讓哈修泰爾家族的人找到那個少女,而且他一直不把理由說出來。卡爾問了好幾次,而現在連杉森也提出質疑了。

  為什麼不能讓哈修泰爾家族找到那個少女?

  不管怎麼樣,那個少女畢竟是哈修泰爾侯爵的女兒,不是嗎?雖然被哈修泰爾家族找到的話,會讓他們一家取得更強大的力量,但是怎麼可以因為看不得別人好就阻絕哈修泰爾侯爵,不讓他找到自己的女兒啊?更何況身為一名祭司,還使這種壞心眼,豈不是很可笑的事!

  高階祭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我不得不講出來了。」

  突然間,高階祭司的眼睛正視著卡爾的臉孔。過了一陣子,卡爾突然打了個哆嗦。

  「咦?什麼!這是?啊,是的。您請說吧。」

  卡爾表情緊張地看著高階祭司,高階祭司則是仍然一直正視著卡爾。他們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呀?兩個人正互相默默無言地凝視著。艾賽韓德表情訝異地說:「你們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喂!你們是在玩對眼互看的遊戲嗎?」

  亞夫奈德隨即連忙對艾賽韓德說:「現在高階祭司因為不想讓其他人聽到說話的內容,正在使用傳訊術和卡爾先生說話。」

  「什麼呀?那他真是個失禮的閣樓鬼!」

  「因為他要說很重要的話。所以才會這樣做吧。」

  其他人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全都點了點頭。

  高階祭司要說的話好像很長,卡爾臉上的表情不斷地在變換,看來那番話的內容一定非比尋常。

  過了一會兒之後,卡爾說:「原來如此。我瞭解了。我們不能讓哈修泰爾家族找到那個少女。」

  卡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能理解我所說的,那真是太感激了。」

  等一下,這裡有一個人還沒理解啊!難道卡爾的意思是答應要去找那個少女?卡爾說:「既然不能讓哈修泰爾家族找到那個少女,那麼終究要有其他的人去找她才行啊!要讓克拉德美索鎮定下來才可以……」

  什麼呀?居然有這種事?我實在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們怎麼能這個樣子!我漲紅著臉孔,問道:「請原諒我的無禮,我也想說句話。」

  大家都一致朝我這裡望來。哇啊,呵,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位老祭司、一位老矮人、二名戰士(都長得好像額頭上寫著「保證是純種戰士」這幾個字),還有巫師和小偷各一人,再加上一個讀書人,他們全都在望著我。

  那個讀書人看了看老祭司,老祭司則對我說:「修奇,你說給我們聽聽看。」

  「好。那麼我要告訴各位的是,我反對。」

  「呃?喂,修奇……」

  杉森驚訝地想要對我說些什麼。但是高階祭司舉起手來阻止他繼續說完。

  「你要不要說說看你的理由?」

  我緊咬了一下牙根,然後很快速地說:「我們有我們必須要去做的事。至於尋找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的事,即使是其他的人好像也可以去找。嗯,不是有很多人的專長是找人嗎?但是把人質贖金帶去給阿姆塔特,把我們領主大人和士兵們都贖回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沒有人可以代替我們去。即使各位要罵我是只為自己著想的傢伙,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找人這件事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搞不清我講這番話到底有多快,全部說完了之後,竟然馬上就忘記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話了!高階祭司皺起了眉頭,而卡爾則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謝謝你的提醒,尼德法老弟。但是正是因為找人這件事就是我們的事,所以我才會苦惱不已啊!」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來首都要辦的是什麼事?」

  「就是去籌措人質贖金……啊!」

  大暴風神殿裡有沒有大老鼠洞,大到我可以鑽得進去?仁慈的艾德布洛伊神應該會為我準備一個吧?杉森的表情變得有些糊里糊塗的,卡爾則說道:「首都已經沒有寶石,終究是因為克拉德美索要進入活動期的關係。一個月之後,如果在克拉德美索開始進入活動期之前,還找不到那位可以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的女孩,那麼以後永遠都很難再看得到寶石了。」

  啊啊啊!老鼠洞,哪裡有老鼠洞!妮莉亞嘴巴張得好大,但是她隨即又急忙摀住嘴巴。艾賽韓德嘻嘻笑著說:「現在好像已經掌握住問題的重點了!」

  高階祭司露出微笑。卡爾則是用大姆指緊緊按著左邊的太陽穴。然後杉森開始激動了起來。

  「說,說的也是!如果無法讓克拉德美索鎮定下來,就沒有辦法籌措到寶石了!那麼我們應該要去找!我們應該要去找到那個少女才對!」

  卡爾的表情看起來意志很堅定,他說道:「費西佛老弟。我們最多可以在首都再待一個月,是嗎?」

  「是!沒錯。」

  卡爾正眼直視高階祭司的臉,並且說道:「雖然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得到,而且以我們的能力可能很難完成這件迫切的事,但是我們願意試著去找那個少女。」

  高階祭司露出了好大一個微笑。

  「你們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卡爾搖搖頭,但是高階祭司以高興的表情說:「優比涅造了秤,而賀加涅斯造了秤錘。優比涅為了幫助我們度過所面臨到的考驗,而引導各位從這裡開始出發,是賀加涅斯庇護了你們,讓你們能安全抵達首都的。」

  卡爾微微笑了笑。

  「是……我們的這趟旅行中,確實不斷伴隨著許多好運。」

  高階祭司用力揮了一下手,用手勢強調著說道:「正是如此!即使是那些騎警隊員,擁有如鷹般的銳利眼睛,以及一天越過三座山的腳力,也可能找不到那個少女。能找得到那個少女的人,就是賀加涅斯為優比涅的秤台所準備的秤錘,那就是你們啊!」

  高階祭司充滿信心地說完這些話。哼嗯,如果把它想成是神的旨意,當然是很簡單的事。但是,唉。正如同卡爾曾經說過的,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神的旨意?搞不好神早已經預備好可以找到那個女孩的的騎警,然後我們就只能扮演找不到那個女孩的受挫角色,這也是說不定的事吧。哈,哈,哈。

  哎呀?我仔細想想真的很有可能!我們又不是騎警!我們算什麼呀?怎麼可能只靠紅髮、十五到二十歲這兩個線索,就能在這個廣闊的大陸裡找到那個女孩?乾脆把它想成是神把尋找那個少女的任務交給我們了,會比較好吧!哎唷!頭好疼啊!我實在是無法太接近神學啊!

  「我有件事情一定要先確認。」

  卡爾對高階祭司說。高階祭司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卡爾。

  「正如同剛才您所說的,哈修泰爾侯爵會去找那個少女,是因為得到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可以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

  高階祭司苦笑了一下,說道:

  「是的。那麼也許你會以為我是想要運用大暴風神殿的力量才去找龍魂使。」

  艾賽韓德表情訝異地看了看高階祭司,但是卡爾點點頭說:「我不得不那麼想。」

  「你說的也對。」

  可是艾賽韓德卻好像再也忍受不住似的對卡爾說:「喂!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祭司嗎?」

  卡爾露出很尷尬的表情。高階祭司趕緊搭救卡爾。

  「敲打者啊,你是矮人,而卡爾是人類。人類會比矮人更瞭解人類,不是嗎?更何況像卡爾如此明智的人類,一定更加瞭解人類啊。」

  「你在說什麼呀?閣樓鬼你不是一名祭司嗎?身為神的權杖的傢伙,怎麼可能召喚龍來毀滅大陸啊?」

  「人類……原本就是受到優比涅和賀加涅斯兩者寵愛的生物啊。」

  「我真的是無法理解。真是的。那麼人類到底是如何生活下去的?如果連祭司都無法信任,那還能信任誰呢?這樣說來,連父母與子女之間,或者丈夫與妻子之間都不能互相信任嘍。是嗎?」

  卡爾的臉都紅了,高階祭司則是微微地露出微笑。高階祭司對卡爾說:「卡爾,我對神發誓。你是很有智慧的人,應該知道祭司如果違背對神發的誓,會有什麼下場。」

  卡爾用感動的眼神看了看高階祭司。高階祭司點點頭說:「我身為神的權杖,所以要輔助神的腳步。但是權杖並不會引導握著權杖的人。我並不是想要借由找到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來提高我們教壇的權力與聲望。我要的是和平。就如同剛才我所說的。你們去找那個少女,然後請你們自己將她帶到克拉德美索那裡。我希望做到這些就夠了。」「我相信您所說的話。」

  怎麼這麼簡單?呵,真是的。卡爾怎麼這麼容易就相信高階祭司的話?嗯,既然是卡爾決定的事,就應該是正確的判斷吧!高階祭司現在則是看著吉西恩。

  「你打算怎麼做?」

  「請問您的意思是?」

  「冒險家反正從來不去計劃第二天的生活。你不想共同參與這件好事嗎?」

  吉西恩笑嘻嘻地說:「大暴風神殿想僱用我嗎?請問你們願意出多少?」

  妮莉亞的眼睛為之一亮,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高階祭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艾德布洛伊會永久提供免費治療和免費的治療藥水。」

  「很好。嘻嘻!」

  吉西恩嘻嘻地笑著,但是突然間卻傳來尖銳的高喊聲,將笑聲給掩蓋住了。

  「請問您需不需要一隻夜鷹啊?」

  哎唷,我的天啊!我和杉森同時都按了自己額頭一下。高階祭司看到我們兩人做出連優比涅也會佩服的默契動作,接著歪著頭想了一下之後,問妮莉亞:「你要推薦什麼人嗎?」

  「是的。她的腦筋非常非常好,外貌美麗出色,身材玲瓏有致,敏銳的手指之間常會掀起一陣可怕的強風,一百年之後她就會成為傳說中的人物——有這麼一隻夜鷹正存在我們現在這個時代裡。」

  「嗚嗚,修奇。你幫我槌一下背。」

  「我比較嚴重,你先幫我……」

  高階祭司好像是看到我們兩個人的反應,才明白那個傳奇人物夜鷹是誰的樣子。

  「你是做那一行的嗎?」

  「對於這項可以說是令人感到有些陰沉灰暗的職業,我正盡量用我的魅力加注一些明亮的感覺。」

  「杉森……我的遺言是……」

  「不。不要對我說遺言……我也快掛了……」

  妮莉亞輕輕地用拳頭亂打了我們兩個人一頓之後,高階祭司說應該是由卡爾來選擇同行的成員,所以妮莉亞努力裝出可愛的表情給卡爾看。結果卡爾帶著有些反胃的表情說:「這可以說是希望渺茫的一件事。既然是大暴風神殿要我們去做的事,我想您應該還握有其他的線索。」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有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您才會拜託我們,是吧?而且要有更多的線索,才能使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提高。」

  高階祭司低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是的,我有線索。但是除了哈修泰爾之外,就只有我知道這些線索。請你保守這個秘密。」

  「是。我知道。」

  「好,那麼這個就交給你了。」

  高階祭司把手伸進他的長抱裡拿出了幾張紙,然後交給卡爾。

  「你一個人看。但是如果你認為有必要的話,可以把這些線索告訴需要知道的人。」

  「這就是可以幫助尋找到那個少女的線索嗎?」

  「我認為這些線索是可以有些幫助。」

  「是的。」。

  高階祭司轉過頭來對大家說:「在場的各位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大陸可能會面臨的災難。我希望各位盡可能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拜索斯現在正與敵國交戰,這件事要是傳開了一定會使民心惶惶。各位都是有智慧的人,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所有的人都答應要守口如瓶。高階祭司對亞夫奈德說:「敲打者與卡爾一行人必須要找到那個龍魂使。其他人,像吉西恩、妮莉亞小姐還有亞夫奈德先生,你們打算怎麼辦?如果沒有別的計劃,可否幫忙卡爾一行人?大暴風神殿願意在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上提供援助,而且也將會有令人滿意的報酬。」

  接著,妮莉亞發出了很嗲的聲音,說道:「卡…爾…叔…叔…?」

  卡爾很為難地笑著回答說:「如果你能幫忙,當然是最好的了。因為妮莉亞小姐可以給我一些夜晚世界的情報。」

  「要不要給您一個吻?」

  「啊!那個就不用了!」

  亞夫奈德有些猶豫不決地說:「卡爾,我欠你們一些人情債。雖然你一定沒辦法高興地答應讓我同行,但是我希望能對各位有所幫助。還有……我有一些個人慾望想去達成。我雖然是要來找我的老師的,但是如果能夠跟隨像各位這樣優秀的冒險家,也可以多培養我的巫師資質。請您答應讓我也一起去吧!」

  「我們並不是什麼優秀的冒險家。而且我也沒有想到要拒絕你啊!」

  艾賽韓德很簡單地說:「我,有天大的理由一定要找到那個龍魂使。所以,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吧?」

  「您當然可以和我們一起走。」

  卡爾無條件微笑地答應了。哎唷,不管誰加入,卡爾當然都很高興。在場所有的人,除了我以外,全都有一副好身手,當然沒關係。

  但是,吉西恩一直到這時還是遲遲都沒開口。卡爾和高階祭司看了看吉西恩,吉西恩隨即用平靜的表情,說道:「我是個冒險家,只要是有冒險和報酬的地方,我都會去。但是,我有同伴的問題。我真的很難和你們一起走。卡爾,您應該也知道吧?我沒有辦法與同伴一起行動。」

  高階祭司、艾賽韓德還有亞夫奈德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但是我們一行人則是點點頭表示我們能夠理解。吉西恩曾被不知名的刺客所追殺,那些傢伙只是因為怕吉西恩對王權造成威脅,所以想將他除去。而且吉西恩怕我們在和那些刺客衝突的過程之中會遭受到傷害。所以才無法和我們一起去找那個少女。

  卡爾用溫和的聲音說:「我們在首都的話,不是就沒關係了?」

  「話雖如此,但是我們並不知道那個少女是不是在首都。」

  「那我們在首都尋找那個少女的時候,請您幫忙一起找。」

  吉西恩默默地看了看卡爾,卡爾則是用微笑回視吉西恩。吉西恩突然噗嗤笑了出來。

  「雖然我已經過了一段很長的冒險家生活,但是我一直都沒有冒險的同伴,所以算是有點奇怪的冒險家。現在我似乎也該慢慢地去找冒險的同伴。雖然只能盡些微薄之力,但我還是願意盡量幫忙。」

  卡爾臉上帶著高興的表情,說道:「如果殿下也能一起去找,那真是令人無比欣喜的事。」

  「我不是殿下!我是吉西恩,吉西恩!」

  「啊,是……」

  高階祭司最後叮嚀我們,說道:「因為一個月之後,克拉德美索就要進入活動期了,所以我們定下一個月的尋人期限。這樣各位一定會更加辛苦。我們無法寄望這趟艱辛的旅程能一直都很好運,但是大暴風神殿已經把可以提供的情報都提供出來了,如果還有需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幫到底。你們一行人的指揮就由卡爾來擔任,請各位依卡爾的判斷來行動吧。」

  卡爾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之後說:「是的。」

  「願各位與艾德布洛伊的祝福同在。」

  我望著高階祭司好一陣子。不過高階祭司並沒有發現到我的目光。

  結果我們就這樣在高階祭司的號召之下組成了一支隊伍,目的是去找尋某個少女。事實上,如果要找尋一個少女,交給旅行者或商人來找會比較好。高階祭司只因為克拉德美索即將要甦醒的消息和我們抵達首都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就讓我們組成這一支隊伍。

  這可真是……這是艾德布洛伊的教導嗎?解決事情的方法往往就在事情的週遭不遠處?

  ※※※

  到目前為止,已經談了好一段時間了,我的頭實在是很疼耶!

  我們全都聚集到大暴風神殿的一間大會議室裡。高階祭司要我們隨意使用這個會議室,此外,如果需要吃飯和睡覺,神殿也都會提供。哇啊!可以省下旅館費用了!但是卡爾卻鄭重地說只會在那裡開會,住宿還是要回旅館。唉!

  那間會議室的天花板非常地高,在漂亮的陽台上連著一個階梯,可連接到另一棟建築物的陽台,美麗的窗戶是用有色玻璃做成的,連很平凡的陽光都能散發出對神的美麗頌讚,真是令人讚歎不已。那是個不錯的地方,而我和杉森每次進到不錯的地方總會覺得有些格格不入,這一次也是一樣。艾賽韓德則是用很自豪的表情說道:「這間神殿是矮人所建造出來的。」

  「啊,是嗎?說的也是,要建造出這樣的建築物,就得由矮人來建造。」

  亞夫奈德很恰當地回答,於是艾賽韓德嘻嘻地笑了出來。大家一坐到位子上,我就提出剛才不久前的疑問。

  卡爾聽到我的問題,很驚訝地說:「這你怎麼會知道的?沒有錯,解決事情的鑰匙總是在事情的週遭不遠處,這是賀加涅斯的其中一項法則啊!」

  亞夫奈德補充說道:「正確地來說,優比涅創造出解決事情的鑰匙,而賀加涅斯隱藏了這把鑰匙。而且隱藏的地點通常都是在事情的週遭不遠處。因為那種地方是最難找的地方。」

  「那麼與其說高階祭司是具有聰明才智的人,倒不如說是因為我們在此時剛好出現了,所以就相信我們可以完成這件事,是嗎?」

  聽到我這麼說,卡爾點了點頭。

  「高階祭司應該也是有這個想法。呵呵。如果我們讓他失望了,該怎麼辦才好?」

  隨即艾賽韓德說:「說什麼失望?你們都還沒有去做的事,實在沒有必要去擔心事情的結果啊!」

  「您說得一點也沒有錯。那麼現在要不要先看一下剛才高階祭司給的文件?」

  「那份文件?你看就好了。剛才那個閣樓鬼不是說過只要你一個人看就好?」

  卡爾的眼神像是考慮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開始看那份文件的內容。我們全都往後退一點,眼睛不往那份文件的方向看去,但是妮莉亞卻悄悄地靠近卡爾的肩膀上方,結果因為聽到杉森的斥責聲,才不高興地嘟著嘴巴往後退。

  卡爾用沉重的表情看著那份文件,份量大約有十張左右。在他看文件的這段時間,我們走到陽台,觀看神殿的建築。從上面往下俯瞰,更是讓人覺得頭暈目眩。那些修煉士們應該會喊出「艾德布洛伊啊,請指引我一條道路」吧?可是為什麼都沒有聽到有人這麼高喊呢?

  大家都把手擱在欄杆上,只有艾賽韓德一個人把下巴墊在欄杆上(好可憐哦……)。

  「對了,各位,龍魂使有沒有什麼和其他人特別不同的地方?」

  在陽台站著的人有我、吉西恩、亞夫奈德以及艾賽韓德共四個人。妮莉亞則是虎視耽耽地,努力試著要偷看卡爾在看的文件;而杉森為了阻擋妮莉亞,也沒有出到陽台上。不管怎樣,我聽到艾賽韓德問的這句話之後,開始努力地思考這個問題。吉西恩會回答嗎?還是亞夫奈德會回答呢?

  吉西恩張開了嘴巴。哦!

  「我不太知道耶!」

  ……真是個無聊的王子大人。亞夫奈德回答說:「據我所知,並沒有和其他人特別不同的地方。不對,有是有,但是只有龍或其他的龍魂使能夠分辨出來。人類是無法分辨出來的。」

  「只有龍和龍魂使能分辨出來?要怎麼分辨呢?」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古書裡面常有這種情節出現不是嗎?」

  「我不大喜歡看書。可是如果是歌本又另當別論。你說說看。」

  「是。是這樣的,龍分辨出是龍魂使之後,會說:」閣下有龍魂使的命。你要選擇我嗎?『那麼龍魂使就會說:「我選擇你。你要選擇我嗎?』很多這一類的情節,不是嗎?龍魂使有一天看到某個少年,然後說:」你具有龍魂使的資質。我來照顧你。『反正就是這類的傳說情節啊!「

  「是嗎?嗯,矮人確定看不出來,精靈呢?是不是也無法分辨出龍魂使?」

  亞夫奈德歪著頭想了一下。

  「你說精靈嗎?這個嘛……優比涅的幼小孩子,也就是精靈,是有可能會分辨的,但是我實在不太清楚。」

  隨即艾賽韓德看了看我。

  「那位伊露莉,聽說她去戴哈帕港口了?」

  「是的。」

  「她去那裡做什麼?」

  「她並沒有說。」

  「是嗎?哼嗯。如果有那位精靈小姐在的話,她應該會比較清楚。」

  「二個星期以後,她應該就會回來了。」

  「哦?」

  這時候,從裡面傳來卡爾的說話聲。

  「各位請進來。內容我已經都看過了。」

  我們一進到裡面,就看到卡爾匆匆忙忙地把文件收起來,妮莉亞則是兩頰氣鼓鼓的,杉森一副得意揚揚的表情。然後,我們全都圍坐到中央的桌子,卡爾說:「高階祭司要我別公開這份文件的內容,是因為這裡頭存在有哈修泰爾家族他們私人的秘密。如果公開來,會使哈修泰爾家族蒙受羞恥。」

  「真的嗎?那麼,好了,我們不會說出去的。」

  艾賽韓德簡單地回答了卡爾。哇啊啊啊!我也想聽!如果是別人家的秘密,那可就令人大感興趣了。卡爾搖搖頭說:「但我還是必須告訴各位其中幾件事,這樣會比較好一點。如此一來你們才會有基本的瞭解。只是到了外面之後,請不要把內容說出去。因為貴族是非常重視名譽這種東西的。」

  妮莉亞嘻嘻地笑了出來。大家全都點點頭,做出不會說出去的表情,隨即卡爾就慢慢地說道:「我盡量簡單扼要地告訴各位。嗯,現在的哈修泰爾侯爵在他很年輕的時候,好像偶爾會把女傭帶上床。這雖然不是件好事,但是在貴族家庭裡並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

  艾賽韓德不屑地哼了一聲。卡爾繼續解釋說道:「但是哈修泰爾侯爵好像並不只是玩玩而已。因為當時和神龍王的約定期限已經剩下不多的時問了,所以哈修泰爾侯爵似乎想要盡快有小孩。這是因為已經許多年以來都沒有誕生出龍魂使,所以哈修泰爾侯爵開始著急發慌了的樣子。於是他才會開始去碰家裡的女傭。」

  妮莉亞皺起眉頭,說道:「真的……很像禽獸。」

  「也可以這麼說吧。」

  我的天啊,聽得我的臉都紅起來了。真是混蛋!我的腦子裡又浮現出那個侯爵的臉孔。哼嗯,那個大爺在年輕的時候竟然是這個樣子?卡爾繼續解釋道:「可是那些女傭也沒有生出任何小孩。所以侯爵以為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幾乎已放棄希望。然後他就開始定了計劃,要把具有龍魂使資質的小孩找來。」

  「哼嗯,然後呢?」

  「可是最近有一個很奇怪的女人去找哈修泰爾家族。那個女人穿得很破舊,一副生病了的模樣。她倒在哈修泰爾家的宅邸前面,哈修泰爾家族的人以為她是個乞丐,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可是有一個傭人卻認出了這個女人。原來她是曾經在哈修泰爾宅邸待過的女傭。」

  我們全都表情緊張地看著卡爾。

  「侯爵家的人把她帶到裡面,問她為什麼又再回來。那個女傭則是要求侯爵出來見她。但是這當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只因為以前曾經在宅邸待過,就說想要見侯爵,傭人們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反應。可是這個女傭卻說出令人驚訝的話。她說她生了侯爵的小孩。」

  「呼咦?」

  杉森脫口說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感歎語。哼嗯,卡爾點點頭,繼續說道:「哈修泰爾侯爵在吃驚之餘,趕緊跑去看那個女傭,看到她生病的模樣,努力地想把她治好。但是那個女人已經是回天乏術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反正侯爵一直到她臨終前,還守在她身邊,據說可能是要問她為什麼不把事實告訴他,也可能是要問她小孩子是否還活著等等這一類的問話。但是無法確定他們講了些什麼。因為只有侯爵和那個女人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其他人都不知道談話的內容。但是那個女人死後,侯爵突然下令要找紅髮、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孤兒少女。「

  「那可能是她遺留下來的遺言啊!」

  聽到亞夫奈德這句話,卡爾點點頭說:「好像是吧。」

  「可是,只是靠這兩個線索,並不能認出那個少女,不是嗎?如果只知道是一個紅髮、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少女……」

  「而且,這個少女具有龍魂使的資質。」

  妮莉亞說了這句話。亞夫奈德看了看妮莉亞。

  「可能是用這種方法在找人吧:先找到紅髮而且是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少女,再看她是不是具有龍魂使的資質,是吧?」

  啊,這番話,正是昨天妮莉亞和我所說過的話。艾賽韓德點點頭。

  「沒錯,剛才不久前亞夫奈德你不是說過,龍魂使可以看出是不是龍魂使?」

  「是的,應該是用這種方法在找人吧。那麼,也就是說那個少女是在首都嘍?」

  卡爾搖搖頭,說道:「好像不是。侯爵好像在拜索斯各處都派了人在找這個少女的樣子。」

  亞夫奈德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說道:「那實在是像大海撈針一樣地渺茫。那個死去的女傭好像沒有正確地說出那個少女的所在位置?」

  「似乎是這樣。侯爵好像拜託了和他交情不錯的商人,要他們在拜索斯各地找尋這個少女。雖然這看起來像是有些無厘頭的方法,但是仔細想一想,紅髮、十五到二十歲、孤兒,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孩子,也不是很多。」

  「可是少說也有一百個以上吧?」

  「是嗎?」

  卡爾露出了微笑。艾賽韓德皺著眉頭說:「你快說吧。」

  「我雖然不知道是誰寫這份文件的,但是他的數學好像挺不錯的樣子。這個部分讓我印象很深刻,我想念給各位聽聽。」

  卡爾翻了一下文件,找出其中一部分,乾咳了幾聲之後,說道:「咳嗯,請各位聽這一段。『拜索斯的人口大約三十五萬名。在此,用消去法,找出符合條件的人,首先女性佔人口的一半,所以消去男性之後就是十七萬名。然後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少女,由全部人中此年齡的比率來看,大約是百分之十五左右。呵,我們應該再調查一下這個數值才對。看看是否是正確的數值。總而言之,十七萬名的百分之十五,所以是二萬五千五百名。」

  「是。那麼紅髮呢?那要怎麼算出來呢?」

  聽到亞夫奈德的問話,卡爾微笑了一下,說道:「頭髮顏色這種東西,有的是很少見的顏色,也有常見的顏色,所以這個部分可能需要苦惱一下了。於是乎,寫這份文件的人一整天都站在大路上,數出他身旁經過的人數以及其中紅髮的人數。」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再怎麼想都覺得這樣做很荒唐。

  「哈哈!這樣不是太荒唐了?」

  「嗯?怎麼說呢,尼德法老弟?」

  「他那種方法不就是只有對走在路上的人做調查嗎?可是女人不太會走在路上。然而所需要的數字,是女人之中紅髮的佔多少比率,不是嗎?」

  大家全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杉森說:「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頭髮顏色的比率應該都一樣吧?」

  「哎呀,這是不可能的。那麼男人和女人的身高或體重的比率也是一樣的嘍?而且照這種方式調查的話,白髮的老婆婆或老公公也是一樣的比率嗎?需要的比率應該是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少女之中的紅髮少女的比率啊。而且不同的地方,頭髮的顏色也會有不同程度的差異,不是嗎?」

  卡爾點了點頭。

  「沒有錯。可是我們先看下去吧。即使女人和男人的頭髮顏色比率不同,但是也不會差很多。而且寫這份文件的人當然是已經去掉了白髮的人。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程度的差別,你這句話是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拜索斯皇城是在國家中央的首都,許多人口群聚的地方,所以可以看出是有某種程度可信賴的數值。」

  「哼嗯……所以是多少呢?」

  「依照寫這份文件的人所計算的,走在大路上的人之中,紅髮的比率是百分之四左右。」

  妮莉亞搔了搔她的紅髮,說道:「百分之四?只有這麼少嗎?」

  「好像是的。用這種方式算出來,二萬五千五百名之中按紅髮的比率計算,那麼就是一千零二十個人左右。」

  艾賽韓德因為不斷聽到數字,看起來好像非常頭痛的樣子。

  「真是的,那傢伙簡直是在玩數字遊戲。那麼結束了嗎?拜索斯國內符合這些條件的少女大約有一千名,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還有一個條件,就是孤兒這個條件。」

  艾賽韓德狠狠地搔了搔頭皮,問道:「孤兒的比率要怎麼算出來?」

  「他好像是參考了王室學術院所調查的資料。他說最近因為戰爭的關係,孤兒發生的比率會比較高。但是還是只能引用最近的資料。要找的小孩是十五歲到二十歲……所以使用十年前的記錄所推算出的結果,孤兒的比率是二百個人之中有三個人是孤兒。」

  艾賽韓德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似的,猛拍自己的胸膛。

  「亞夫奈德!」

  亞夫奈德很快地回答說道:「也就是說有百分之一點五的比率。」

  「是嗎?那麼,剛才是說一千零二十個人,是嗎?所以其中有多少人是孤兒呀?」

  「有十五、六個是孤兒。」

  艾賽韓德他那粗大的眉毛大大地動了一下。

  「只有這麼少?」

  咦?真的只有這麼少嗎?在這個土地廣闊的國家裡,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才僅僅只有那一些嗎?大家都露出訝異的表情,我則是看了看妮莉亞。

  「嘿,那麼妮莉亞也是這僅僅十五、六個人之中的其中一個耶?雖然年齡還差一點點。」

  「什麼話!帶點神秘的誘人臉孔、美麗到幾乎是罪過的窈窕身材、還有優雅的舉止動作、善良的一顆心,你還沒有將這些條件都一起算進去吧?如果連這些條件也一個個算進去,那比率搞不好會更低哦?」

  「杉森,杉森!我的遺言是……」

  「我已經死了。死因是聽到噁心的話氣塞身亡。所以你不要對我交待遺言!」

  就在我們被妮莉亞弄得快性命不保的緊急時刻,吉西恩說:「那麼很簡單啊,把整個大陸翻找一遍,將這樣的少女找出十五、六個人就可以了,就是這樣嘍?」

  卡爾聽了吉西恩這麼說之後,點了點頭。

  「當然,計算出來的數字純粹只是紙上空談而已,和現實有很大的出入。不過,由此可知,我們要找的並不是數百名少女吧。所以可以說是大大地減輕了我們的壓力。」

  亞夫奈德搖搖頭說道:「雖然如此,我們也不可能在拜索斯裡到處繞來繞去地找符合那些條件的少女,這樣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日子,而且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卡爾點點頭。好像只要有人講話,他就會點點頭的樣子。

  「說的也是……我們從西部林地來到中部林地就花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我們是騎馬趕過來的。萬一要在每個村落和都市尋找符合條件的少女的話……那實在是太難了。」

  大家都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很是傷腦筋的表情。艾賽韓德看起來最為動態,卡爾最為文雅沉靜,但是不管怎麼樣,每個人都是一副傷腦筋的表情。這時候,有著帶點神秘的誘人臉孔、美麗到幾乎是罪過的窈窕身材、優雅的舉止動作、以及善良的一顆心的人說話了。

  「反過來想不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啊,妮莉亞小姐?」

  妮莉亞彈了一下手指,說道:「不要考慮這個少女過去的條件,而用現在的條件來找找看。十五歲到二十歲的少女,而且是孤兒,是吧?萬一她還活著的話,會是在做什麼事呢?在這個世上,孤兒少女能做的事實在是少之又少。就我的經驗而言是這樣子的。」

  卡爾點點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麼你有什麼妙法?如果有,請說出來給我們聽聽。」

  「首先,先丟點鳥飼料出去。最好是到商會、合作社去問看看。」

  「丟鳥飼料是什麼意思?」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5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4


  「為什麼偏偏是我?」

  「因為上次他們已經看過你了。這樣比較不會讓人起不必要的疑心。」

  「你照實說來聽聽。」

  「照實?這是不得已的。任何人看到你都不會覺得你看起來很危險。光憑這一點,杉森、吉西思、艾賽韓德就不合格了,然後就只剩下卡爾和亞夫奈德了,唉。他們兩個如果到那種地方去,豈不是很奇怪?就好像是被誤帶到馬市裡面的公牛一樣地不搭調吧?」

  「我是很贊同你所說的,不過這樣我就慘了。難道你不能自己去啊?」

  「什麼呀?你要叫一個女孩子單獨到那種地方去嗎?」

  「嗚呃!」

  然後呢,我就被妮莉亞半推半就地,又再跑去那個令人討厭的地方。我完蛋了。

  很幸運的是,這一次是白天到那裡去,所以那些令人頭痛的女人都還沒出來,但是當時被夜晚的帳幕所遮掩住的骯髒污穢,卻都原原本本地呈現在我眼前了。建築物到處都積了一層灰濛濛的灰塵,破碎的屋頂尖角,四處散落著的垃圾,以及偏僻的地方就鐵定會堆積的嘔吐物和排泄物。刺鼻的味道伴隨著灰塵衝到我的鼻子裡,把我的鼻子弄得直發癢。

  我擦了一下鼻子,然後說道:「白天去找他們也沒有關係嗎?」

  「沒關係。在首都只有三種人是每天每小時都不休息的,消防隊員、首都警備隊員、還有小偷。」

  「消防隊員?」

  「消防隊,他們是可以幫忙滅火的。主要都是由一些巫師的學生所組成。」

  「是嗎?那麼他們是用魔法來滅火的嘍?」

  「嗯,在訓練期間,基於為民服務的層面,光之塔那裡會派遣學生出來執勤。嗯,這是光之塔和市政府所達成的一種協定啦。」

  「哼嗯。」

  我真想看看是如何滅火的!有沒有什麼地方起火了?嗯?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雖然之前有來過這裡一次,但是這次是白天來,所以顯得很陌生。我只能緊跟著妮莉亞。妮莉亞則是很容易就找到路了。什麼嘛,她還說不可以叫女孩子單獨來這種地方?

  「嗯。事實上,自己一個人來這裡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鷹會怕小偷嗎?」

  「當然怕啦。我不得不怕他們。」

  妮莉亞一邊說話,一邊輕快地走著。所以我不怎麼相信她所說的話。

  好不容易,我又看到上次去的那間酒館了。它就好像是被硬塞在兩個建築物之間似的,這副模樣又再度浮現在我腦海了。門雖然鎖著,但是妮莉亞根本不在意,就敲起門來了。

  「誰呀?我們現在還不到營業時問。」

  「不要假了!我們進來巷子的時候,你們就開始在監視我們了。快開門!」

  嗯?我們進來巷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人來這裡通風報信了嗎?在這裡真的該小心自身安全才是啊!

  門打開了。

  可是只有門被打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只看到裡面黑漆漆的。妮莉亞做出嘴形,要我慢慢地跟著她走進去。我在心裡數了五聲之後,開始跟著她朝裡面走去。

  我剛進去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過了一會兒,等到我漸漸熟悉黑暗之後,便看到擺設在大廳裡的一些桌子,以及放到桌子上的椅子模樣。這讓我有種進到什麼森林裡面的感覺。大廳裡並沒有窗戶,因此只能靠開著的門縫所射進的微光來沖淡那股黑暗。

  「門關起來,靠在門邊站好。」

  我像上次一樣地,把門關上,然後靠在門邊站著。可能這是為了確保有一條退路吧。我皺起眉頭一看,眼前那些桌子的其中一桌坐著二名男子。他們只把那一桌的椅子放下來坐著。是那個酒保和月舞者。

  妮莉亞從容不迫地走過去,放下旁邊的一張椅子,在那兩個男子的對面坐了下來。我因為站在門邊,所以幾乎看不到月舞者臉上的表情,但是卻可以看到他嘴邊銜著點上了的煙斗,以及旋繞在大廳裡的煙霧模樣。

  月舞者說道:「你考慮得怎麼樣?」

  「不行。」

  「***,你在開什麼玩笑?」

  「因為我已經見過那個侯爵了。」

  「見過了?」

  「嗯,那個哈修泰爾侯爵,已經見過我了。」

  「真是的,我知道了。」

  「我有件事要委託你。」

  「錢呢?」

  「我先賒欠一下。」

  「你這樣太可笑了吧?」

  「我蓋上史洛德棺蓋的錢,你都還沒有付呢!」

  「我沒有拜託你蓋。」

  「看在史洛德的面子上,我只求你這一次。」

  月舞者又再開始吸煙斗,更加濃密的煙霧瀰漫著大廳。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什麼事?」

  「就是你拜託我的那件事、找一個紅髮、十幾歲的少女。你有沒有什麼進展?」

  「沒有。媽的,要找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什麼,你真的沒有去尋找紅髮的少女?」

  「當然有去找。可是沒有找到。」

  「很好。那麼可不可以跟我說僱主是誰?然後我就跟你說侯爵家為什麼要找那個少女的理由。」

  「理由?尋找女兒幹嘛要有理由?」

  妮莉亞聽到這句話,用鼻子哼地笑了出來。

  「哼哼哼,月舞者,我看你最好不要再幫那位僱主尋找了。」

  月舞者摸了摸下巴鬍鬚,苦澀地說:「別這樣。像我這樣的男人,很少人會主動找上門來給我情報。」

  「好吧,我告訴你。哈修泰爾家族是為了對克拉德美索的甦醒做準備,所以要尋找那個少女。」

  「克拉德美索是什麼東西?」

  「這次輪到你說了。誰是僱主?」

  「涅克斯。修利哲。修利哲家族的公子。」

  我稍微驚詫了一下,差點就開口叫出聲音。竟然是涅克斯。修利哲?為什麼突然冒出那個青年的名字?我勉強閉上了嘴巴。妮莉亞用很平常的語調說道:「他要的文件是什麼?」

  「這回輪到你說了。」

  「克拉德美索是一頭深赤龍,它曾經差點把中部林地夷為平地。」

  那個酒保突然嚇得退縮了一下。月舞者看了他一眼,然後酒保就附在月舞者耳邊說了一些耳語。隨即月舞者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斗。

  「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到底是什麼文件?」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本藍色書皮的書。」

  「好。那麼你欠我這一次。」

  「媽的,你可真是斤斤計較。」

  「你要娶個像我這樣的老婆,這樣你才會輕鬆。」

  月舞者噗嗤笑了出來。

  「你要不要跟我攜手共創未來?」

  「我討厭抽煙的男人。你先想想要怎麼還這一次欠我的債吧!」

  「什麼意思?」

  「如果有發現紅髮、十幾歲的少女,就通知我一聲。」

  月舞者兩手交叉放在胸前,露出像是沉浸在思考中的眼神。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想必那個少女是龍魂使嘍?」

  「因為她是哈修泰爾家族的人。」

  「那麼,那個少女應該會成為深赤龍的龍魂使嘍?這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不得了的事?那當然啦。但是你不要動歪腦筋。」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那個少女,中部林地會再度成為一片廢墟。或許整個拜索斯都將消失不見也說不定。」

  月舞者的煙斗有點抖動了一下。而且我還聽到酒保大口喘氣的聲音。

  「……所以一定要找到那個少女?」

  「嗯。」

  「為了要挽救拜索斯的危機?哼嗯。原來我們介入了無法撈一筆的事了。妮莉亞,你最近真的變得很奇怪。」

  「什麼話?居然說什麼不能撈一筆?這個世界和平了,我們夜鷹才能平安呀!」

  「我知道了。我找到了就跟你聯絡。」

  「謝謝。叫外面的兄弟走開。」

  妮莉亞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站了起來。真是的,外面到底又有誰在啊?

  原來真的有人守在外面。我們一走出外面,就看到上一次的那些男子同樣是用漫不經心的表情靠在建築物的牆上,像是打磕睡似的坐著。他們並沒有抬頭看我們,而妮莉亞也是,沒看他們一眼就走掉了。這裡真的是一個不能放心久待的地方啊!我趕緊跟著妮莉亞後面走。

  「你會不會跟他講太多了?」

  「別擔心,盜賊是可以信任的。嗯?嘻嘻嘻,這句話真的是很可笑耶!」

  「是很可笑。」

  「我擔心的是去找商人的吉西恩和亞夫奈德呀!哎唷。那位王子先生平常就已經沒辦法正常說話了,挖情報的這種事他做得來嗎?」

  「亞夫奈德是巫師……所以我們姑且相信他們吧。哎呀,我比較擔心的是卡爾、杉森和艾賽韓德。」

  「哼嗯。說的也是。我仔細想想,他們要想探聽消息還真的會有問題。卡爾叔叔,哼嗯,他對人太好了,所以有點危險;而杉森?因為是杉森,所以很危險。艾賽韓德因為是矮人,他一定連話要怎麼說都不知道吧。」

  我們一邊取笑其他人,一邊嘻嘻哈哈地往獨角獸旅店走回去。

  大家已經約好各自收集完情報之後在那裡相聚。

  ※※※

  我們兩人一到達獨角獸旅店,就看到卡爾、杉森、艾賽韓德早已經坐在大廳裡了,而且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杯啤酒。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過,卡爾和艾賽韓德都嘻嘻哈哈地在笑著,杉森則是低著頭。卡爾一看到我們走進來,就停止談笑,說道:「你們快進來。事情辦得怎麼樣?」

  「先說你們的情形吧。」

  「我們在冒險家公會緊抓著那邊的人詢問。費西佛老弟他很行哦!他一邊說他在尋找自己的妹妹,還一邊對那些冒險家們哭訴了起來呢I」

  「卡爾,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

  我和妮莉亞表情驚訝地看著杉森。咦?杉森?杉森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拜託,別裝出那副表情!會不好意思的食人魔,即使是出現在噩夢之中,也仍然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艾賽韓德咯咯笑著說:「我真想讓你們看看那副模樣!我那時候真的快看不下去了!

  他做出快流出眼淚的表情,緊抓著那些冒險家和公會成員們,探聽那個少女的那副模樣,『她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啊!拜託,請問有哪一位認識紅髮的少女?拜託告訴我一下她的下落……』他是這麼說的。「

  「艾賽韓德!」

  杉森漲紅著臉,大喊了一聲。妮莉亞則是在一旁笑得快喘不過氣來。

  「呵,呵,嗚嘿嘿嘿嘿!他們一定害,害怕地,不對,是看到你的模樣,然後很嫌惡地跟你說,說話吧。咯咯咯!」

  杉森一副根本沒有那一回事的表情,理直氣壯地說:「怎麼會?他們才沒有那樣!他們個個都很同情我,還很親切地對我說話!」

  我決定不要去想像那種場面了。人啊,應該在晚上做好夢才對。

  雖然杉森演出了那種可憐的場面,探聽那個少女的消息,但是還是毫無所獲的樣子。艾賽韓德則是下了一個評論,說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紅髮的十幾歲少女會是如此稀有少見。

  「簡直是到了很詭異的程度啊!」

  「是嗎?真奇怪。我們這一邊也是沒有什麼斬獲。」

  「真是的,那麼我們現在也只能等亞夫奈德和吉西恩的消息了。」

  聽到杉森這句話,妮莉亞一邊眨了眨眼睛,一邊說道:「可是啊,哼嗯。不知道卡爾叔叔能不能察覺出什麼來?我得知了一個有趣的情報。」

  「你請說吧。」

  「是這樣的,您還記不記得上次看到的那個月舞者?」

  「怎麼了?」

  妮莉亞把剛才從月舞者那邊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剛才還有人說盜賊是可以信任的,那是誰呀?不管怎麼樣,妮莉亞把月舞者要自己偽裝成那個少女,侵入哈修泰爾家族宅邸的計劃,還有侵入的目的是為了偷出一本書,以及要那本書的是涅克斯。修利哲的事,全部一一說了出來。

  「涅克斯。修利哲?你是說修利哲家族的那個年輕人嗎?」

  「是的,好了,請您想想看吧。而在您思考的時候,我想喝杯啤酒。」

  「嗯,我也要一杯啤酒!」

  卡爾看到我這麼著急的模樣,噗嗤地笑了出來,但隨即支著下巴,開始沉思了起來。啤酒一來,妮莉亞和我就開始一口一口地喝起啤酒。

  卡爾馬上說道:「光用這些情報,是很難猜測出什麼東西的。不過,涅克斯。修利哲是卡穆。修利哲的侄子,不是嗎?而卡穆。修利哲則曾經是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對啊。而且涅克斯。修利哲還曾經問我們,他父親是不是光榮地戰死了。」

  我稍微不懷好意地說了這句話,卡爾聽了之後點點頭。他搔了搔頭。

  「這似乎是需要再好好思考一下的問題。涅克斯。修利哲先生覬覦哈修泰爾家族的書的理由是什麼呢?那又是一本什麼樣的書?現在我實在是無法馬上推理出什麼結果。」

  「要不要我拿那本書給您看看?」

  聽到妮莉亞的這句話,卡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隨即皺起眉頭。

  「你是想要去偷這本書?」

  「我只是想讓事情更明朗化一些。」

  「可是我不希望用這種不法的行為。而且我們並不確定那本書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嗯,好吧。可是請您記得一點。現在怕的是這事有可能危急到整個拜索斯。我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妮莉亞有些犀利地說了這番話,卡爾聽了之後點點頭。

  「我知道。而且我一直銘記著這個事實。」

  ※※※

  亞夫奈德一面走進來一面搖著頭,吉西恩則是火冒三丈地走進來。我驚訝地問道:「為什麼你的臉色這麼不好?!」

  吉西恩很暴戾地回答:「媽的。我連說都不想說了!我真想當場毀了這把劍!」

  吉西恩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快要把端雅劍給吃下去的樣子。亞夫奈德一坐到椅子上,就立刻咯咯地笑了起來,隨即吉西恩也對亞夫奈德投射出同樣的目光。哦哦,不行。吉西恩竟然想把亞夫奈德給吃下去,亞夫奈德忍住不笑,很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把劍真的很令人頭痛。」

  「夠了!我現在就去打鐵鋪。」

  「不,請您忍一下。反正現在都沒有貴金屬了,您去了打鐵鋪大概也是沒辦法處理這把魔法劍吧。」

  聽到亞夫奈德的這番話,吉西恩面帶憤怒的表情,坐了下來。

  他坐到椅子上的動作實在是太猛烈了,所以老闆黎特德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擔心椅子的生死安危。

  亞夫奈德為了盡可能不要惹吉西恩生氣,只是靜靜地解釋說道:「我們去找商人探聽過了。我們問那些商家是不是曾經看過紅髮的少女。但是有一個商人問我們為什麼要找這樣的少女。結果吉西恩先生說那個少女是他的母親。」

  「噗哈哈哈哈!」

  雖然吉西恩生氣地磨著牙齒,但艾賽韓德還是不在意地大笑個不停。當然啦,妮莉亞和杉森也大聲笑了出來。亞夫奈德則是一直努力要把嘴角往上揚的笑容給拉下去,並且靜靜地說道:「於是,那個啼笑皆非的商人就問他這怎麼可能,吉西恩先生說最近的小孩子都比較早熟。那個商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們,然後就再也不跟我們說任何一句話了。」

  「哇哈哈!嘻,嘻嘻,啊啊啊!快,快笑死,嘻嘻,我了,哇哈哈!我快喘,喘不過氣了……」

  妮莉亞又是大笑,又是打嗝,又是慘叫的。吉西恩則是一直咬牙切齒,亞夫奈德一面看著吉西恩的眼神一面繼續說道:「然後又被別的商人問到的時候,他說那個少女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可是……」

  砰!結果杉森還是往後倒了下去。杉森發狂地笑著,爬起來時有二次手還沒撐住桌子,好不容易才又再起身坐好。亞夫奈德很沉著地繼續說道:「於是那個商人表情怪異地看他,問他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回答是十年前的事,然後那個商人就看著我們,彷彿像是遇到很怪異的人似的……」

  「啊啊!亞夫奈德!請您繼續說吧!」

  「咦?」

  「不,不是!請您不要再說了呀!」

  不管怎麼樣,可能是對吉西恩受到侮辱的一種回報吧,總之,亞夫奈德帶著一點收穫回來了。

  「你是說你們有收穫了?」

  卡爾表情高興地問著。亞夫奈德回答說道:「是的。我們聽說在遙遠西部林地的某個領地裡曾看過這樣的少女。他們說雖然無法正確記得那個領地的名字,但是那個少女的名字好像是傑米,又好像是傑美……您怎麼了?」

  「這,好像不能算是什麼收穫。」

  卡爾以無力的表情回答,我和杉森也都聳了聳肩。哎唷我的天呀!傑米妮真的這麼有名嗎?世界可真的是小小小啊!卡爾說確實在我們領地有個名叫傑米妮的少女,而且是紅髮,可是他還不顧我的極力反對!說她是在座的修奇。尼德法騎士的高貴仕女,連這個他也全說了出來。

  亞夫奈德嘻嘻地笑著問道:「看來那個女孩並不是孤兒的樣子,是吧?」

  「她的父母我都認識。」

  「是。唉,真是的。我以前從不知道紅髮的少女竟然如此少見啊!」

  亞夫奈德歎了一口氣。確實如此。紅髮少女有這麼稀有嗎?卡爾摸了摸啤酒杯,然後說道:「嗯,我們今天是第一天開始找人,所以好像也還不到需要期待有收穫的階段。而且也沒有證據顯示到目前為止的方法是錯誤的,所以我們繼續去向經常旅行的人探聽吧。如果我們有探聽到曾看過紅髮少女的消息,就立刻出發去找人。」

  所有的人都一致贊同卡爾的意見。

  我們吃完晚餐之後,決定要早一點上床睡覺,以便明天再去做調查。因為艾賽韓德和亞夫奈德決定和我們一起行動,所以他們也在獨角獸旅店住了下來。老闆黎特德見到一個看起來像是巫師的青年要和一個矮人住在同一間房,就用非常怪異的眼神看了看他們,但是並沒有因為覺得怪異就拒絕讓他們住宿。

  卡爾看了一下高階祭司給的文件,然後看到艾賽韓德和亞夫奈德上去他們房間的時候,說道:「我覺得人類總是讓人難以捉摸。」

  「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類乃是受優比涅和賀加涅斯兩者寵愛的存在生命體。』這句話有時一點也沒錯。」

  「您說得有點模稜兩可耶!」

  「就拿尼西恩國王來說吧?他取代吉西恩殿下,登上王位的時候,他的性情溫和且具有學者風範,很多人都高興他能登上王位。

  而吉西恩殿下對他也是只存有當時的這種好的記憶。可是,現在呢……唉,算了。但是,你們看看亞夫奈德,那個年輕人,他已經一改前非,完完全全變成一個全新的人了,不是嗎?「

  「卡爾。我們和他共處才只一天而已。」

  現在,大夥兒都上去房間了,只剩我和卡爾留在大廳。卡爾微笑著說:「聽說沒有壞人可以騙得過矮人。」

  「你是說艾賽韓德嗎?」

  「是啊。」

  「我不知道。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尼德法老弟?」

  就是因為要問這件事,所以我才沒有上去房間,繼續在卡爾身旁晃來晃去。我單刀直入地問道:「請告訴我一個合理的理由,為什麼不能讓一個父親找到他的女兒?」

  卡爾先是露出了訝異的表情,隨即立刻點點頭,說道:「你是指不可以讓哈修泰爾侯爵找到他女兒的理由嗎?」

  「是。」

  卡爾微微笑了笑,然後點了一杯咖啡,一邊繼續看文件一邊說:「難道你沒有看到高階祭司秘密對我說話的模樣嗎?」

  「那請你說一下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的理由。」

  卡爾抬起頭來看了看我。他的臉什麼時候看都是很平凡的一張臉。而現在,這張臉孔的後面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想法正在活動著呢?我正眼直視著卡爾的臉孔,說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這樣做。父親尋找女兒這種事為什麼要阻止?儘管哈修泰爾侯爵可能不是因為對女兒的一份感情才去尋找她的,但是她的母親明明在臨終前拜託了哈修泰爾侯爵。嗯,這雖然是我猜測的,但是那個已經死了的女傭會去找哈修泰爾侯爵,應該是為了要把女兒托付給父親,不是嗎?」

  「你猜得很有道理。」

  他微笑了一下。我心裡很納悶,說道:「請你不要這樣就不說了,稍微告訴我一下吧。」

  「這個嘛……我實在是難以告訴你,我所知道的那個理由,嗯,高階祭司告訴我的理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啊!所以我無法很確切地告訴你什麼。當然,也不是說我不相信高階祭司的話。」

  「那你說給我聽吧。我可以給你正確的判斷,幫你判斷它是可信的還是不可信的話。」

  卡爾微笑著說:「不行。尼德法老弟。」

  「絕對不行嗎?」

  「是的。這事實在是沒有很確實的根據。」

  「咦?」

  「這是和你我沒有關係的事情。我找到那個少女之後,我會說出我所知道的那個理由,然後交由那個少女來決定。我希望由她來判斷那個理由有多麼正確,看她是不是能接受。說不定她會認為那種理由很荒謬。因為連我也不想相信。不過,我還是得這麼做啊!」

  「是嗎?嗯,我知道了。」

  卡爾好像怎麼樣也不肯說出來的樣子。沒辦法了,因為這是卡爾的判斷。我向卡爾道晚安之後,往二樓走上去。上到一半的時候,我在樓梯中間站了一下,低頭看看大廳。

  卡爾正用一板一眼的表情看著那份文件。

  ※※※

  我走上二樓之後,進到我們房間。杉森如往常一樣地,一下子就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而吉西恩則是脫下了甲衣,在床鋪裡按著劍鞘,像是在作噩夢似的磨著牙齒。他可能正在夢裡受到端雅劍折磨的樣子。兩人似乎都已經睡著了,這時候不管是王子還是警備隊長,都沒什麼兩樣。

  我搖了搖頭,往陽台走去。

  今天一整天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我們怎麼會被捲進這種事裡面呢?

  「你出來了啊?」

  我一看旁邊,妮莉亞在她房間外面的陽台,正在看著我這個方向。

  「你還不睡嗎?」

  這一次是另一邊傳出了聲音。我一轉頭,原來是亞夫奈德也正在陽台上。哼嗯,三個陽台,就這樣站著女子、少年、青年。不一會兒工夫,變成是女子和少年、青年。因為妮莉亞一個空翻就翻越到我站著的陽台上了。亞夫奈德輕輕地拍了拍手。

  「動作真是漂亮!」

  我想起剛才不久前卡爾所說的話。

  「亞夫奈德,你以後打算做什麼?」

  亞夫奈德突然被我這麼一問,表情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這個嘛。你是指找到那個少女以後,是吧?」

  他雙手交叉在胸前,低聲地說:「我還需要再多修煉一些。我現在的願望是能夠學會所有高級的魔法。」

  「這不是你以前就有的願望嗎?」

  亞夫奈德微微地笑了一下。

  「對不起,對於在雷諾斯市裡發生的那件事,我很抱歉。」

  「沒關係。事情都已過去了。」

  妮莉亞好像聽不太懂我們在說什麼,只是把背靠在陽台欄杆,靜靜地聽我們對話。夜風吹拂,紊亂了四周圍的一切。亞夫奈德用手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說道:「如果真要追究起來的話,那也是因為我的慾望才會發生的事。」

  「你是指因為要成為大法師的慾望?」

  「沒錯。因為要達成這個願望太難了,我才會想說當個假的也好。這實在是不能讓人接受的說詞吧?」

  亞夫奈德轉過頭去,把手肘靠在陽台上,眺望拜索斯皇城的全景,只讓我看到他的側面。他就用這樣的姿勢說話。

  「所以我就跑到鄉下去當一個假男爵的爪牙,讓那個假男爵的部下以及村裡的人們都遭受到恐懼與害怕。」

  「沒有必要把自己說得如此悲慘。」

  「悲慘?不是的。我並沒有很悲慘。」

  亞夫奈德兩眼望著遠方。又吹起一陣風,把他的頭髮往前吹,散亂在眼睛前面,但是他一點兒也不在意。

  「讓自己繼續保持在不情願的狀態下,那才是悲慘。可是我已經覺悟到我所犯下的錯誤,現在正走向全然不同的路。所以我並不悲慘。這完全是托你們一行人所賜。」

  我看了一下站在我另一邊的妮莉亞。她仍然還是背靠著欄杆,倚著手肘的姿勢,抬起下巴仰望夜空。我又再看了看亞夫奈德。

  「那麼,你現在要開始用功了……?」

  「在這之前,我要先償還欠你們的人情債。」

  「你可以不必這麼想。」

  「不。正如同我對卡爾先生所說的,這也算是對我自己的一種磨練。坦白地說,我希望尋找少女的過程能充滿逆境與困難。」

  在一旁沉默的妮莉亞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令人覺得很可怕耶!」

  「對不起。妮莉亞小姐。」

  「沒關係。嗯,如果只是個人的慾望,有什麼不可以想的?」

  妮莉亞輕輕地回答,又像剛才那樣仰望著夜空。我問亞夫奈德:「可是亞夫奈德,這是你的名字,還是你的姓呢?」

  「嗯,為什麼問這個呢?」

  「我們在皇宮裡見到了一位名叫喬那丹。亞夫奈德的守備隊長。」

  亞夫奈德仍舊還是一動也不動,用稍微駝著背的姿勢,一直看著前方。我實在看不清楚他是不是要開口說話。

  「真令人想不到。我還以為我的名字是很少見的呢!」

  「是和你沒有關係的人嗎?」

  「嗯。」

  「哦。啊,是因為和你的名字一樣,我有些驚訝,才會問你。」

  「嗯。」

  亞夫奈德仍舊保持他那個姿勢看著拜索斯,而妮莉亞也仍舊保持她那個姿勢仰望天空。真是罕見的一幕啊!巫師駝著身體俯瞰大地,小偷則是挺著身體仰望天空,至於半調子戰士呢?

  我則是直直站著看前方。有件事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盤旋不去。

  不能讓父親找到自己女兒的理由是什麼呢?

  ※※※

  隔天早上,我們仍然還是各自散開去探聽消息。亞夫奈德和吉西恩去找商人,杉森、卡爾和艾賽韓德則是去找冒險家,然後我又是被妮莉亞拉著耳朵跑去盜賊公會那個地方。哦,我完蛋了。

  「我們要去盜賊公會啊?好可怕!」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啦!進去三個人只會死一個,可是我們才只有二個人啊!」

  「你現在是要我安心的意思嗎?」

  「好像是吧。」

  妮莉亞就這樣硬拉著我到盜賊公會去。首都的街道如今對我而言好像已經很熟悉了。我才走過幾次就開始熟了。嘿嘿。

  暮秋的天空沉甸甸地壓著大地,但還算是很晴朗的天氣。我看到有些人已經開始穿著秋裝,雖然如此,他們還是一副很有活力的模樣。再過些時候,所有的人應該都得遮著凍紅了的鼻子,嘴裡呵出白色的煙氣,如此行走在街道上吧。

  不過,這個都市裡完全沒有落葉繽紛,真是幅煞風景的秋天景象。哼嗯,於是我只好觀看那些可以稍微稀釋掉暗沉氣氛的存在生命體。我把一個經過我身邊的女孩子仔細觀看了一下之後,對妮莉亞說:「我們現在用的方法真的可以找得到人嗎?」

  「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不是嗎?你要是有好方法,就說來聽聽。」

  「如果拜託國王陛下,請他向各領地或都市尋找紅髮少女呢?」

  「那時候不是就有提過這個計劃,但是高階祭司說不可以,不是嗎?!」

  「我還記得這件事。因為用國王命今去找就等於是正式公開地找人,那樣會使那個少女進到哈修泰爾家族去。」

  妮莉亞點點頭。

  「沒錯。」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嗯?」

  「反正那個少女就是哈修泰爾侯爵的女兒,不是嗎?為什麼不能讓做父親的找到他女兒?」

  「咦?哼嗯,是很奇怪啊!」

  很好!倒過來,倒過來我這邊吧。妮莉亞像是覺得很煩似的,說道:「唉,可是沒關係。住在首都的貴族之間總是有許多更加令人頭痛的事發生。高階祭司明明已經對卡爾叔叔說明過了,而卡爾叔叔也贊同了,不是嗎?你就不要再去想了。」

  呃。原本要倒向我這一邊了,卻……那我再試一次。

  「我們,來打聽看看那個理由,你覺得如何?」

  「咦?什麼意思?」

  「不能讓哈修泰爾侯爵找到他自己女兒的理由啊!你不覺得很好奇嗎?」

  「那個呀?我不怎麼好奇啊!」

  這是什麼意思啊?到底是好奇的意思,還是不好奇的意思呢?

  妮莉亞摸摸下巴之後伸了一個懶腰,說道:「你很好奇那個嗎?」

  「很好奇。」

  妮莉亞嘻嘻地笑了笑,側視著我的臉孔。

  「是不是因為你很想念你爸爸?」

  「也不光只是因為這樣。」

  「嗯,高階祭司告訴卡爾叔叔的時候,甚至還用了魔法秘密地說,不是嗎?我才不想在同伴之間探聽什麼秘密之類的事情。」

  咦?難道妮莉亞沒有半點兒好奇心嗎?我點了點頭,說道:「哼嗯,好吧,算了。」

  我緊跟在妮莉亞身後,這一次是到了位於大路上的商店街。到處是各行各業的商店。妮莉亞經過了一間大間的布匹店和乾草商,就往小間的皮鞋店彎了進去。

  皮鞋店?哼嗯,地點蠻特別的!

  妮莉亞開門走了進去。四面的牆壁都掛著一大堆剪刀、皮革還有未完成的皮鞋。在采光比較好的一處,有一個彎著腰的老人坐在一張低矮椅子上,緩慢動著他粗厚的手,正在做針線活。他圍著一條皮圍裙,看起來像是全身都在動,又好像是只有手指在動的樣子。而且他手的動作並不怎麼快,是用很慢的動作在縫製皮鞋。他彷彿像是一座制鞋模樣的雕像。

  妮莉亞一站到他面前就擋住了光線。隨即那個像是雕像的老人抬起了頭。看起來是一個頭都禿了,牙齒也不靈光了的老人,沒想到說話聲音還是很清朗。

  「我們這裡沒有做女鞋。」

  妮莉亞不怎麼在意地摸了一隻掛在牆上的皮鞋。老人皺起眉頭看著她的背。妮莉亞轉過身來對他說:「最近流行什麼呢?」

  老人像在嘟嚷著什麼似的,說道:「當然是和十年前一樣。」

  「十年前流行什麼呢?」

  「當然是和二十年前一樣。」

  「十年後會流行什麼呢?」

  「當然是會和現在一樣。」

  「可以進去嗎?」

  「進去吧。」

  「謝謝你,賈克。」

  那個老爺爺的名字是叫做賈克嗎?妮莉亞把剛才一直在摸著的皮鞋往下拉了一下。什麼呀?那只皮鞋上連著一條繩子,妮莉亞把繩子一拉,角落的地方就立刻傳出嘎吱的聲音。

  妮莉亞對我做了手勢,然後走到角落牆邊去。妮莉亞一推那面牆,牆就如同一扇門似的,被往後推了開來。嘎吱開門聲。呵,真是神奇!我很緊張地走進裡面。進到裡面之後,我看到有一條長長的垂直通道,是一條可以走下去的螺旋階梯。我小心邁開腳步,踩著螺旋階梯走下去。這也太神了!皮鞋店的牆後居然會有這種地下室!

  「這裡是公會嗎?」

  「沒錯。」

  「那麼剛才那個老人是守門人嗎?」

  「嗯。只要說錯一句,可能我的鞋子也會被掛在那裡的牆上呢!賈克事實上並不太會製作皮鞋。」

  「咦?是嗎?剛才你們說的是暗語嗎?」

  「是暗語沒有錯,但是你不要以為可以拿到哪裡去用。事實上內容不是很重要,語調高低與手勢才是更重要的。」

  「原來如此。」

  我們走完了螺旋階梯之後,四周就變得很昏暗。這是因為是在地底下,而且沒有照明的關係。但是妮莉亞毫不猶豫地找到了門,敲了敲門。叩叩。從裡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誰呀?」

  妮莉亞抬起下巴,說道:「你最疼愛的女人。你夜夜夢想的女人。」

  「……進來吧。妮莉亞。」

  真是肉麻的話。妮莉亞開了門。突然間出現亮光,使我不禁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是很亮的光線,但是一路順著昏暗的螺旋階梯走來,眼睛已經適應於黑暗的環境,才會如此。

  裡面可以說是一間又髒又亂的地下室。

  一邊是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得滿滿的書櫃,而且還有另一扇門,門的對面有書桌和椅子。另一面牆邊放著長椅,在那上面的男子好像睡著了,側躺著,有幾個酒瓶滾落在地板上。那個男的身上甚至還裹著一條毛毯。

  有一個健壯的男子坐在書桌上,正在等候我們。

  他手拿一把匕首,往書桌刺了之後又再拔起來,如此反覆這個動作,並且看著我們。在他那毫無表情的臉上的目光,並沒有固定在任何地方,所以很難和他對看。不過,妮莉亞對於坐在書桌上的男子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直接走向躺在長椅上的男子。

  她搖一搖躺在長椅的男子,並且說:「起來了,老爸!」

  老爸?他是她的父親?我用驚訝的眼神,一下子看看妮莉亞,一下子看看那個男的。坐在桌子上的那個男的噗嗤笑著說:「他喝了三瓶酒。二個小時之內是醒不來的!」

  「要不要賭啊?我如果能讓他醒來,你要付多少?」

  「十賽爾。」

  「小氣鬼。好吧。十賽爾。」

  接著,妮莉亞就把裹在那個男子身上的毛毯給拉了下來。隨即那個男的就骨碌碌地滾到地上。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中年男子。下巴鬍鬚被酒沾濕之後就這樣凝固了,看起來亂七八糟的,而頭上幾乎已經禿到頭頂了。他滾落之後就直接停住,很用力地打呼。

  「噗嚕嚕……呼嚕嚕……噗嚕嚕……」

  毛毯沒了,所以打呼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太聲。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先就以往的姿勢,倚靠在門邊。妮莉亞像是早就知道這樣子是弄不醒他的樣子,馬上開始下一個步驟。妮莉亞很是從容不迫地走過去,把掛在牆上的提燈拿了過來。坐在書桌上的男子睜大了眼睛。

  「天啊,你想做什麼?」

  「我要叫醒他。」

  妮莉亞從毛毯上稍微拉了一些毛線線團,脫了那個男的鞋子。

  啊,天啊!我知道她想做什麼了。妮莉亞好像打算用非常直接且慘忍的方法。妮莉亞把毛線團塞在那個男的腳趾之間,點火之後,就趕緊往後退。

  不久,那個酒醉的男子用非常快的速度醒過來了。

  「呃啊啊啊!水!水!」

  他一邊喊著一邊拿起身旁的瓶子。不可以!那是酒瓶啊!根本沒有人來得及阻止,他就往腳上倒下去了。呼!幸好!酒瓶裡一滴酒也不剩。那個男的坐到椅子上,像是發瘋了似的跺著腳,眼淚還一點兒一點兒地滴下來,妮莉亞用呆傻的表情說:「下次我應該要先把酒瓶全部拿開!」

  被火炙醒的男子一聽到她的聲音,看了看妮莉亞。

  「真是的!原來是你!」

  「好久不見了,老爸。」

  「不要老爸老爸的一直叫!你這樣會害我這個光棍娶不到老婆的!」

  光,光棍?哦,天啊!妮莉亞聳聳肩,說道:「對不起,老爸。」

  那個男的用不安的眼神看著妮莉亞說:「你只要用鼻子哼一聲,我就會很不安。這次又想來剝我幾層皮啊?」

  我差一點就脫口說出『沒錯』這兩個字。妮莉亞嘻嘻地笑著說:「請不要把誠實的夜鷹說得好像是騙子。」「像月舞者那種人才是騙子。你先坐下來吧。」

  剛才坐在書桌上的男子拿來了二把椅子。妮莉亞對我做了手勢,於是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和妮莉亞並肩坐下,和長椅上的男子對看著。那個男的一面看著我一面說:「這個野人是誰呀?」

  「他是我的同伴。」

  「又不能拿他來當牛郎,他能做什麼?能在床上用嗎?」

  這番話真是令人聽起來很不舒服。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那個男的就用訝異的表情回視我。好像一副『你看什麼看?』的表情。妮莉亞說:「請不要亂來哦,老爸。」

  「你想要什麼?哦,等等,賈克!你去拿水來。咳嗯。」

  那個中年男子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口渴,接著,一直在玩弄匕首的男子就把放在書桌上的水壺的水倒在杯子裡,遞了過來。這個青年的名字也是賈克嗎?青年賈克遞完杯子要走回去的時候,妮莉亞拉住賈克的手。

  賈克歎了一口氣,說道:「真不愧是精打細算的妮莉亞!」

  那個男子搖搖頭,從口袋裡翻找出一枚十賽爾銀幣,拿給妮莉亞。她嘻嘻地笑著把銀幣丟到空中之後接起來,就放進褲子口袋了。

  樓上的那個皮鞋匠老人也是叫賈克,這個男的也是叫賈克。我想了一下,看一眼我面前的中年男子。難道這個中年男子也叫賈克?

  妮莉亞說道:「我有個請求,賈克。」

  我猜得沒錯耶!中年賈克搔了搔下巴鬍鬚,想了一會兒,說道:「什麼請求?」

  「幫我尋找一個人。你向那些夜鳥探聽看看,可以嗎?」

  「找誰呀?」

  「一個紅髮的少女。」

  「我現在當場就可以找到一個了。」

  「除了我以外。」

  「幹嘛找她?」

  「不要問這麼多。」

  中年賈克這一次開始捻他的下巴鬍鬚,一下子就把鬍鬚弄得亂成一團。

  「商人和冒險家他們在傳,說有人在探聽這個。」

  妮莉亞微微笑了笑。

  「是嗎?」

  「所以有幾個夜鳥跟蹤他們,跟到了獨角獸旅店。」

  我嚇了一大跳。什麼呀?這傢伙早就知道我們一行人了?妮莉亞咧嘴笑著說:「嘿。老爸什麼都知道嘛!」

  這一回,中年賈克也嘻嘻笑了出來。

  「因為外面都有風聲了。想必這是大件的嘍?」

  「是非常非常大件的。」

  「嘻嘻。我早就猜到了。聽說月舞者他們那些傢伙也在找那樣的女孩。」

  「真不愧是老爸!」

  「我剛才說過,你不要一直叫我老爸老爸的。」

  「嘿。」

  我開始覺得氣氛不大對勁了。

  妮莉亞外表看來像是心情非常好的樣子,嘻嘻哈哈地在笑著,而中年賈克也是,像是一個老好人似的在笑著。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某種緊張的氣氛。我往後瞥視了一下,青年賈克仍然還是坐在書桌上,面無表情地把匕首刺進書桌,又拔起來,如此重覆這個動作。拍子一點也不紊亂,非常機械式地做動作。

  妮莉亞仍然還是微笑著,說道:「怎麼樣啊?」

  「有多大件?你說來聽聽。」

  「我要是告訴你,你的心臟可能會受不了哦。因為實在是太大件了。」

  「那麼,輕輕地告訴我吧。」

  「這件事大到會讓整個拜索斯都被毀掉。」

  中年賈克嘻嘻地笑了笑。而青年賈克則是不為所動地,照樣在刺書桌。這些人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呢?

  「整個拜索斯都會被毀掉?這讓我很感興趣哦!」

  「什麼,老爸?」

  「嗯?」

  雖然妮莉亞繼續在笑,但是我仔細一看,她的手正在慢慢地往腰部方向移動。我緊張了起來,在腳掌上出力。準備一看不妙就從椅子跳起來。

  「真奇怪,賈克。你在隱瞞什麼?」

  連妮莉亞的說話語氣都變了。中年賈克咯咯地笑著。

  「我的意思是,這沒什麼了不起的,最近拜索斯會被毀掉的這種話我已經聽太多了。」

  「什麼意思?」

  妮莉亞現在像是氣喘噓噓似的在說話。我是不是該站起來了?

  是現在嗎?中年賈克說:「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嘎吱開門聲。一旁牆壁的門被打開了。我一聽到那個開門聲,就立刻從椅子跳了起來。那一瞬間,有一道快速的光芒從我眼前飛過去。咻!

  是匕首。一直坐在書桌上的那個青年賈克擲出了匕首。幸好我從椅子跳起來,他才會射歪了。而在此刻,妮莉亞一下子跳了起來。

  「快逃,修奇!」

  妮莉亞飛跳了起來,直接跳到青年賈克那裡,但是青年賈克輕輕地避開了。妮莉亞踩到書桌上,踢了他一下。青年賈克的臉猛地轉過去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進來的人了。

  原來是涅克斯。修利哲。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5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5


  「呀啊啊啊!」

  有人緊抱著我不放。好像是中年賈克從背後緊抓住我的樣子。

  很好,這是好機會。我假裝是在掙脫似的往後衝去。

  「咦?什,什麼……」

  砰!我應該是毀了長椅、中年賈克、牆壁這其中的二樣吧。但沒想到竟然全部都倒了!我直接拔出巨劍,在我身旁的妮莉亞拔出了匕首,她和青年賈克對峙著。

  涅克斯。修利哲看了一下妮莉亞,又看了看我。他看到我拔出巨劍,露出不怎麼在意的表情,也拔出了一把長劍,說道:「我們都互相認識,何必如此,把巨劍放下吧!」

  我冷冷地笑著用身體回答他。我的右腳舉起,用力往下踩。

  「呃啊啊啊啊!」

  中年賈克被我踩了一腳,發出快氣絕的慘叫聲。涅克斯搖了搖頭,說道:「幼稚的傢伙……這樣不行哦。」

  在那瞬間,涅克斯右腳一個大邁步,劈了過來。我用直覺全身彈了出去,使出了我的招式。

  「一字無識!」

  「呃啊!」

  涅克斯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手腕被折斷了。他的長劍沒有被折斷是因為我的手腕柔軟,沒有使上力,才會如此。等一下就會有人讚賞我的招式了。可惡,被我搶到先機的時候你就完了。我還只是個新手,所以即使犯規也該原諒我!

  「吃我這一招!」

  我用力踢了滾落在地的酒瓶。酒瓶一碎了之後。陶瓷碎片就往四方濺起來。砰砰,啪!涅克斯表情慌張地收回他的手腕,往後退了幾步。往後退?誰敢!我用攪拌油脂的招式走上前去。

  「哇啊啊啊啊啊!」

  什麼呀?涅克斯竟然微笑著把長劍往前刺過來。他是想試著擋住我的招式嗎?不過,就在我發覺涅克斯的長劍移動得就像杉森的長劍一樣快速的瞬間,很奇怪地,我的手腕突然無力,巨劍則是朝著完全不對的方向彈跳出去。我感覺腰都斷了,趕緊往後跳。涅克斯正好把劍刺到我原本站著的地方。哇啊!我差點就沒命了!

  「呃啊!」

  突然間,青年賈克倒在我和涅克斯之間,我們兩個人都驚訝地往後退,妮莉亞很快地跑到我旁邊。我一看,青年賈克的大腿上插了一把匕首。青年賈克緊抓住一直不斷湧出血的大腿,慘叫個不停。

  「呃,呃啊!」

  妮莉亞用凶悍的眼神看了看涅克斯之後,朝我這邊伸出手來。

  我的巨劍突然被搶走了。

  「妮,妮莉亞?」

  「你這傢伙!我不是叫你趕快逃了?」

  「你是要我逃跑才帶我來的嗎?」

  「你以為你很厲害呀!」

  妮莉亞一邊胡言亂語一邊不斷轉著巨劍。哇啊!這招是我在故鄉時,特克和海利他們使過的招式啊!妮莉亞柔軟地轉著腰身,把巨劍突然冷不防地掉轉方向,涅克斯看了噗嗤地笑出來。

  「小姐,你的技術還是半生不熟的喲。」

  「什麼?」

  「倒不如把劍還給那個少年。」

  「知道了。」

  妮莉亞一聽到那句話就轉過身子,把巨劍遞還給我。我怎麼覺得她好像是笨蛋。我糊里糊塗地接過巨劍,妮莉亞又再度轉身看著涅克斯。突然間,她的手快速地一動。

  涅克斯嚇得往旁邊移,射歪了的匕首撞擊到牆壁,發出尖銳的聲音。當!涅克斯一面咬牙切齒,一面把長劍直立在前面。

  「真是個性情火爆的小姐啊!」

  「沒射中你,該跟我說聲謝謝吧?」

  「謝謝了。」

  妮莉亞原本是背向著我的,咻地一跳,就落到我的旁邊站著。真是身手敏捷,她從懷裡又拿出一把匕首,用溫和的語氣對我說:「我要往後退,你來攻擊。我只要看到這傢伙露出空隙,就會射過去,所以你儘管攻擊,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只要看到他的背,我就丟擲出去。」

  「那個……你未免也講得太坦白了。」

  「這就是我的魅力呀!」

  涅克斯露出一副頭痛的表情。

  「喂,我可不喜歡暴力。」

  「自己會輸的可能性愈高,就會愈不喜歡暴力。」

  妮莉亞大聲地回了他這一句,他的鼻子抽搐了幾下。真是的,妮莉亞。你說話也太沖了吧?涅克斯把兩手舉起,整個長劍都收回劍鞘。

  「好,我輸了。」

  「好了!修奇,那傢伙現在是空手,快打!」

  「你在開玩笑吧?」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涅克斯用荒唐的表情看了看我們之後,乾脆拉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來談一下。」

  「先等一等。修奇,你監視那個貴族青年。他就算是要擤鼻涕也得經過我的允許。」

  「聽到了吧?」

  「聽到了。」

  涅克斯說完之後,仍然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拔出巨劍,站在他的身後。這場出乎意料的武打戲實在是太快結束了。

  妮莉亞立刻用很熟練的動作,跑到放滿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書櫃裡,拿出繃帶和一些藥瓶子。她扶起青年賈克和中年賈克,讓他們坐到椅子上。妮莉亞在青年賈克的大腿上纏上了繃帶,並且說:「你還不成氣候。不要太草率行事。你看,都受傷了。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成名的呀!」

  「我輸了。真是的。如果能刺中姐姐你,我應該會得意揚揚地搖旗吶喊一下吧。」

  「再等個五年十年吧。」

  妮莉亞溫和地說完之後,在繃帶上面輕輕地打了一下。青年賈克立刻發出刺耳淒厲的慘叫聲。

  中年賈克就比較嚴重一點了。被我踩過去的那條腿好像己經斷了的樣子。中年賈克臉色發青地躺在那裡,氣喘吁吁地說道:「真是的,我這個年紀要是骨頭斷了,是沒辦法癒合的。」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這個小伙子來了吧?活該。」

  妮莉亞伸出舌頭,對中年賈克做了個鬼臉,讓中年賈克氣了個半死。中年賈克發出很淒厲的呻吟聲。連青年賈克也出力幫忙,從書櫃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裡,拿出可以當成固定板的東西,夾在中年賈克的腿上,綁好固定起來。

  「看來你明天一整天都得耗在神殿嘍!」

  妮莉亞繼續把惹中年賈克生氣。中年賈克用憔悴的臉孔說道:「呃,媽的。我只要去神殿一次就會一整個月手氣不好。」

  「如果腿不治好,可能一整個月都會動不了哦!」

  「呃呃呃呃!」

  中年賈克如此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像是要把我抓來吃了似的瞪著我。嘿,這樣瞪我是想拿我怎麼樣啊?我嘻嘻笑著迎視他的目光,隨即中年賈克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真是的。你帶著這個小伙子帶對了。」

  「因為我的眼光是很高的。」

  妮莉亞說完之後看了看涅克斯。他一直不發一語看著妮莉亞的治療過程。他說道:「你和賈克是很熟的朋友嗎?」

  「當然很熟啦,至少比認識你的時間來得久吧?」「是嗎?哼嗯。賈克非常讚賞你呢!」

  「他是說我容貌出眾?還是說我能力優秀?」

  「他是說你很精打細算。」

  我想用咳嗽聲把笑聲給掩飾過去,但是我的咳嗽聲聽起來卻很像笑聲。妮莉亞的臉氣鼓鼓地,一直瞪著賈克。涅克斯舉起手來,說道:「我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我想幫他治療一下。」

  「是嗎?不過,現在不行。等一下我們走了之後再治療。」

  「可是愈早治療愈好。」

  「反正又不是我在痛。而且我已經做了應急的措施了,他不會當場就暈倒。你是想做給誰看呀?我可是三叉戟的妮莉亞!」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又加了一句。

  「精打細算的妮莉亞……」

  「你住嘴!」

  涅克斯嘻嘻笑了出來,說道:「那麼,可以跟你談了嗎?」

  「你說,我在聽。」

  「我要說的是這個。進來。」

  這是什麼意思啊?就在這時候,砰!一聲巨響傳來,好像是我們剛才進來的那扇門被摧毀了的聲音。接著,我根本就來不及回頭看,後腦勺就被狠狠地一擊。

  「嗚呃……」

  怎麼一回事?我開始覺得精神很恍惚。我一邊倒下,一邊看到奪門進來襲擊我的人,現在正在攻擊妮莉亞。那是誰?啊,不可以。

  不要碰妮莉亞。真,真是……

  我的眼前漸漸變得昏暗。

  「呃啊啊啊!」

  砰!我看到星星了。

  「啊啊啊啊!」

  呃!什麼呀?啪!哦,天啊,我的肚子!

  「拜託你把腳拿開!」

  剛才妮莉亞跳起來在空中翻轉一圈之後,保持了平衡,然後就直接在我的肚子上用一個完美的動作著地。妮莉亞趕緊把腳移開,我躺著按住自己的肚子,看了看上方。

  天花板是白色方形的,從那裡可以看到賈克和涅克斯的臉孔。

  而最旁邊的那個男的,也就是從我們後面襲擊我們的臉孔。真沒想到,原來是那個跟在涅克斯身邊的馬伕。

  那個身材魁梧的馬伕好像是一聽到涅克斯的命令,就立刻破門而入,在我來不及回頭時,往我的後腦勺揮了一拳。接著,大概妮莉亞也被他們抓了起來的樣子。那個馬伕的身手好像很不錯。我們就這樣被丟進了這個地方。這裡是我們剛才待著的房間底下的另一個房間。似乎蠻大間的樣子。妮莉亞憤怒地說:「混蛋。我沒想到你們會分兩次進來。」

  從上方傳來中年賈克的咯咯笑聲。他說道:「你說的一切藉口,我會幫你刻到墓碑上。」

  妮莉亞她再也忍耐不住,爆出了一堆話。

  「喂,你……」

  妮莉亞在喂之後所說的都是很凶狠的話。我很想塞住耳朵不聽。都是那種聽了之後一定會壽命短少好幾年的髒話。還有的是天外奇想級,我連聽都沒聽過的,不禁想拍手讚賞她的才氣。有的髒話令人懷疑她怎麼有辦法睜著眼睛說出口。中年賈克嘻嘻哈哈地笑著,把天花板上的出入口給關了起來。

  「你先冷靜一下吧。」

  妮莉亞根本不管出入口是不是關著,還一直不斷罵人罵了好一陣子,然後在我快嚇破膽的時候停住了。

  「罵完了嗎?」

  一片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妮莉亞好像開始在摸索四周圍的樣子。

  「修奇?你在哪兒?」

  「我在這裡。」

  隨即,妮莉亞的手就摸到我了。她摸了一下,就立刻再開始摸索四周圍。

  「你在找什麼?在找燈嗎?」

  「嗯。」

  「監獄裡怎麼可能會有照明設備?」

  在一片漆黑的地方說話,我感覺非常奇怪,甚至覺得有種快窒息的感覺。妮莉亞並沒有回答我,一直發出沙沙的聲音。怎麼會有沙沙的聲音?也就是說地上有些什麼東西嘍?我彎腰摸了一下地板。

  妮莉亞說:「說話聲音不會很大聲,可見這裡的空間一定非常大。」

  哼嗯,真的耶!我把手按著牆壁移動。雖然有摸到一些東西,但是無法確知是什麼。我總覺得可能是稻草之類的東西吧。

  「有稻草,太好了。等一下。」

  妮莉亞沙沙作響。她在做什麼呢?不久之後,有火花從黑暗之中突然淺了出來。同時還聽到嚓嚓的磨擦聲音。過了一會兒,周圍明亮起來,我看到妮莉亞把稻草搓成像是棍子的東西。她像舉火把似的拿著那根稻草棒。我笑著問她:「你有帶打火石?」

  「嗯。這個匕首的柄可以拿來起火。我看看……我們先再拿一些稻草。」

  周圍一亮起來,我便看清楚我們所在之處,地上鋪了許多稻草,四周非常地寬敞,好像是倉庫之類的地方。我趕緊收集一些稻草,搓成非常粗大的棍棒。妮莉亞把火移到那上面之後,說道:「這裡好像是倉庫?對了,我記得皮鞋店旁邊有乾草商!」

  「啊,那麼這裡是乾草商的地下倉庫嗎?」

  「應該是吧。可能兩個建築物共用吧。唉,真是的!如果不小心點著乾草堆,就會被活活燒死!」

  「沒有多少稻草啊!沒關係的。」

  妮莉亞嘀嘀咕咕地檢查著周圍的牆壁。我也檢查了四周圍。不久,我們發現原本應該有一道門,但是那裡的門板被拆下來,用磚塊整個堵了起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個出口了。妮莉亞說道:「那麼,可以出得去的地方就只有上面那個門了!」

  我決定輕鬆面對這一切。

  「好了,我們先把火熄了吧。因為該看的我們都看了。」

  妮莉亞怔怔地看著我,說道:「你很泰然自若哦!」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算是一個契機吧。我們才開始找那個紅髮少女,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一些徵兆出現了。」

  「嘿。說的也是哦!」

  妮莉亞用力揮了一下燃燒著的稻草棍棒,熄了火。嗯,可是,實在是太暗了!我聽到妮莉亞移動的聲音,接著她就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握住她的手。我和妮莉亞肩靠著肩,倚著牆壁坐了下來。妮莉亞乾脆就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道:「涅克斯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不是賈克要抓我們嗎?」

  「賈克是個糊塗蟲。他可能是受了涅克斯的委託才這麼做的吧。」

  「可是他不是你爸嗎?」

  「什麼呀,我只是隨口叫叫的而已。」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是父女呢!」

  「不過,涅克斯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你是想聽我的想法嗎?」

  「嗯。」

  「那我就說嘍。我覺得,……我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

  妮莉亞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不怎麼好奇的樣子,只是一直不斷問問題而已。我也是,被關在黑暗之中,就變得很想說些話。好,來整理一下到目前為止的狀況吧。因為,在奇怪的場所出現了奇怪的契機。

  「嗯。好。首先,涅克斯。修利哲的叔叔卡穆。修利哲曾經是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可是他因羞愧之事致死之後,克拉德美索開始發狂作亂。這應該就是他們家族的一大恥辱吧。」

  「很好,繼續說。」

  「啊!對了,現在我知道了。為什麼都已經是伯爵了,還會被派遣到我們領地的原因。」

  「什麼意思啊?」

  「涅克斯。修利哲的父親,叫什麼名字呢?啊,羅內。修利哲。沒錯。那個人被派到我們的領地去,以及阿姆塔特徵討軍成員裡的卡賽普萊。一定是這樣!可能他是為了重拾家族的名譽,才會到遙遠的西部林地執行派遣的任務。」

  「雖然有點像是你單方面的論斷,不過,你繼續說吧。令人很感興趣耶!」

  「嗯,那天早上的問話。『父親光榮地戰死了嗎?』你還記得吧?」

  「哼嗯,這和你的想法正好相符。就是為了所謂的家族名譽,是吧?」

  「然後,因為他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所以可能從大暴風神殿那裡得到了情報。大暴風神殿的情報:哈修泰爾侯爵正在找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也就是那個紅髮少女。」

  「可能是這樣吧。」

  「不,這是我可以確定的事,你還記得月舞者所說的話吧?涅克斯。修利哲正在覬覦哈修泰爾家族的某一本書。所以要叫人假裝成那個紅髮少女,到侯爵宅邸去偷出那本書。」

  「哼嗯。沒有錯。」

  「所以,很明顯地,涅克斯知道哈修泰爾家族正在找紅髮少女的事。」

  「對呀,對呀,說的好!所以呢?」

  「所以呀!……我依然還是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太過黑暗,什麼東西都看不到的關係,妮莉亞的歎息聲聽得特別清楚。

  「唉,那麼等一下再問他們吧。他們可能會拷問我們呢!」

  「應該會吧。」

  「好了,睡一下吧!」

  妮莉亞說完之後就立刻往另一邊倒了下去。不久之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可能妮莉亞鑽進稻草堆裡了。我把頭靠在冷冷的石壁,沉思細想著。

  涅克斯。修利哲。突然間插進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人。

  還有,更令人傷腦筋的是,我們要來盜賊公會時,並沒有向卡爾他們正確地說出地點。他們如果看我們沒有回去,一定會擔心,但是又沒辦法來找我們。我們終究還是得靠自己逃離這個地方。

  不過,慢慢再去想逃離的事吧。我總覺得可以從涅克斯。修利哲那裡得到許多情報。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雖然剛才我是想要妮莉亞安心才這麼說的,可是這的的確確是個機會啊!

  我就這樣把頭靠在牆上,漸漸入睡。四周黑漆漆的,這時侯睡覺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

  「不要在我背後說話!」

  什麼意思啊?真是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睜開眼睛。我完全都沒有上下的感覺了,更別說是區分左右邊。一開始我無法平衡身體;雖然是坐著,但還是差點就這麼往前倒下去,好不容易才用手撐著地板。

  「不要在我背後說話!不要罵我!」

  「什,什麼呀?妮莉亞?」

  我提起精神之後,看了看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我會殺了你……我會把你殺掉!」

  「妮莉亞!」

  妮莉亞所在的方向到底在哪裡?真是的,我現在連方向感也沒了!我只好先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踉蹌地爬行。可能是因為坐在冰冷的地下室的關係,膝蓋一碰觸到地上就開始覺得十分疼痛。哇,看到光線了!呃,原來是眼前金星飛濺。真糟糕!我往牆壁方向匍匐前進。我一面噙著眼淚,一面踉蹌地轉移方向之後繼續匍匐前進,不久,我摸到了稻草堆。我看看,妮莉亞不是鑽進稻草堆去睡覺了嗎?

  「我要殺了你!」

  我以為我的耳朵會被震掉。哇啊,震得我精神恍惚。妮莉亞的大吼聲突然間從我耳邊傳出來,我嚇了一大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手伸了出去。我好像摸到什麼柔軟的東西。可能是妮莉亞的肩膀吧。

  我用力搖了搖她的肩膀。

  「妮莉亞,妮莉亞!」

  耳邊傳來妮莉亞的嘶喊聲。

  「走開!不可以i你不要過來!走開!不可以!」

  妮莉亞的手隨便胡亂揮動著,我有好幾次被打到胸口、下巴、臉頰。幸好這麼暗,才沒有打得很準。我大聲喊叫了一聲。

  「妮莉亞啊!」

  「你是誰……千萬……不要侵犯我……嗚嗚。」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她是在哭嗎?妮莉亞的手下垂,不再對我揮拳了。

  「妮莉亞,是我!我是修奇!」

  「不可以……千萬……嗚嗚。」

  有好一陣子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有哽咽的聲音傳來。那是忍住眼淚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稍微伸出手來,朝著大約是妮莉亞的手臂位實伸去。可是我摸到的是很柔軟而且濕漉漉的地方。是妮莉亞的嘴唇嗎?

  「……修奇嗎?」

  呃。沒錯。說話的時候會感覺到一股熱氣衝到手指頭。突然間有東西伸出來,把我的手往旁邊移開。好像是妮莉亞的手。

  「妮莉亞,你沒事吧?嗯?是我。」

  「原來是你……這裡是哪裡?」

  我看她說完之後一定會突然跳起來。

  「你想這裡是哪裡?當然是盜賊公會的地下監獄啊!」

  「我不是指這個。這裡是哪裡?」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指這個?如果不是指這個,那麼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嗎?妮莉亞又再像哭泣嗚咽似的問道:「這裡有人嗎?」

  「有兩個人啊。」

  妮莉亞突然用發怒的語氣說道:「我是說人!人!什麼人也看不到!黑漆漆的!只聽得到聲音!不要在我後面說話!我看不到你呀!」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真是的。

  「我在你前面。」

  「我看不到你……看不到啊!」

  「你把手伸給我。」

  可是妮莉亞一動也不動。所以我摸索著大約是妮莉亞的手的位置。手。我舉起那隻手,拉到我的臉頰。我把妮莉亞的手貼著我的臉頰,然後說:「摸到了吧?」

  「……嗯。」

  「我又沒死。我的身體是溫熱的,脈搏也在跳動,是吧?」

  「……嗯。」

  「我說話的時候臉頰有在動,你感覺得到吧?」

  「……嗯。」

  「我是在你前面吧?」

  「……嗯。」

  我放開妮莉亞的手,但是妮莉亞沒有把手放下。她舉起雙手撫摸我的臉。我就任由她去摸了。過了不久,她一邊把手放下一邊坐起身的樣子。

  「看來我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卻還是不夠沉穩。謝謝你,修奇。」

  「你好像做噩夢了。可能是太餓了才會這樣吧?呃……我實在是不該提到餓的事!好像已經挨餓很久了耶!」

  「好像是吧。喀嗯!」

  妮莉亞抽吸著鼻涕。接著,她的說話聲音整個轉換回來,有力地吼叫著。

  「喂!你們這些傢伙!你們是想把人活活餓死啊?」

  嗯!當然不可以就這樣活活餓死!

  「你們一個賈克伸頭下來!給我們吃點東西!」

  我們氣勢凶悍地對著天花板亂喊。過了一會兒,天花板出現了一個四角形的光。並且傳來說話聲。

  「你們上來吧。可是,不准耍花招。一次上來一個人。」

  是涅克斯的說話聲。隨即立刻從上面掉下來一條繩梯。

  「咦?怎麼這麼簡單?上去之後安靜地待一陣子,再把他們全都打死,你覺得如何?」

  妮莉亞嘻嘻笑著說:「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他們當然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女士優先。」

  妮莉亞微笑了一下,爬上繩梯。接著我也跟著她後面爬上去。

  他們很笨耶!繩梯當然只能一次上去一個人,不是嗎?

  我上去一看,確實是戒備森嚴。拔出刀劍的男子,連同賈克,共五個人包圍著我們。其中兩個是剛才的那兩個賈克,一個是打倒我們兩人的那個馬伕。其餘兩個是剛才沒看過的人。

  妮莉亞早已被兩個賈克各抓住一隻手臂,但還是在對我微笑。

  賈克他們手上都拿著匕首,看來一定是妮莉亞已經被解除武裝了。

  有一個男的對我伸出手來。

  我像是沒想到要去反抗的樣子,就把巨劍遞出去了。涅克斯搖搖頭說:「喂,我不是叫你不要耍花招了?把手套脫下來。」

  「哼。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剛才用劍領教過了。只要用劍碰一次,就能掌握對方的技術和力量,才是真正的劍士!」

  「當然當然。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砰!在我旁邊的傢伙用刀柄戳了我的腹部一下。混蛋傢伙!我痛喊一聲,準備要衝上前去,但是面對五把閃閃發亮的刀刃,我要是猛衝上去,豈不就死定了?

  「哼,打一個空手的人,算什麼劍士呀?」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涅克斯厚顏無恥地說。現在他那張臉和先前那天早上簡直判若兩人。那天早上,在卡爾的問話之下紅著臉的模樣,難道是做假的?

  他那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全都是裝的嘍?

  我脫下OPG交給他們。

  涅克斯指著桌子,要我們坐下。妮莉亞和我注視周圍每個人之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涅克斯坐在我們對面,其餘五個人圍在我們後面站著。我故意搗亂審問,對著站在我後面的一個男的彈了手指,說道:「我要煎餅、牛排七分熟、飯後用啤酒清清嘴巴!」

  妮莉亞咯咯地笑了出來,那個男的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看了看我,隨即做出要再用刀柄戳我的動作。呃啊!不要再戳了啦!涅克斯舉起手來阻止他:「有什麼喝的都拿過來!」

  他們之中的一個,就是剛才那個馬伕,往外走了出去。我真的沒聽過那傢伙講過一句話。然後,涅克斯一面彎著手指頭,一面看我們。妮莉亞表情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呀,我只是個精通許多事的人。」

  妮莉亞長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對我說:「修奇,你來跟他說話,有時候我覺得你和我心有靈犀。」

  我動了動我的頭,對涅克斯說:「你精通很多事?最厲害的是什麼事?是不是無法打贏對方時,就叫部下來揍那個人?是不是叫一些嘍噦來助你一臂之力?」

  涅克斯噗嗤笑了出來。哼嗯,他不像是那種可以用話激他的人!和杉森不一樣耶?此時,剛才走到外面去的馬伕拿著啤酒杯走了進來。他在我和妮莉亞面前各放一杯,我們兩人則是互相望了一下。

  這啤酒可以喝嗎?涅克斯看到我們的模樣,微笑著說:「沒有毒。」

  妮莉亞噘著嘴,說道:「如果有毒,你會告訴我們嗎?」

  「嗯。」

  「修奇,你等等。」

  妮莉亞說完之後很小心地把嘴靠在杯緣喝。她先伸出舌頭嘗了味道,再一點一點地讓啤酒流到嘴裡,像是在觀察她自己的狀態似的等了一會兒。她突然皺起眉頭看著我。

  「你不要喝。」

  「什麼?那麼……」

  「因為都沒有氣泡。」

  涅克斯立刻發出一陣爆笑。

  「噗哈哈哈哈!」

  他像是覺得可笑到了極點似的,按著額頭把頭往後仰。他就這樣仰望天花板,笑了好一陣子,然後說:「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人!哈哈哈!好,真有膽量。」

  「謝謝。我們已經受到一番招待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走去哪兒?走到天堂嗎?」

  涅克斯微笑著回答出這一句話,我不禁覺得他很齷齪卑鄙。這傢伙到底想要我們怎麼樣?明明是有事才會找我們在這裡問話。

  「我們不想和你攀上什麼關係,你要什麼就快說吧!」

  真令人驚訝!不愧是妮莉亞,竟然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涅克斯嘻嘻笑著說:「你既然都這樣說了……不過我還是紳士一點。應該要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那天早上雖然是有見到你們,但是沒有正式聽你們介紹自己。」

  「是嗎?我是淑女妮莉亞。三叉戟的妮莉亞。」

  「這我剛才好像也有聽到。而且聽說你的綽號好像叫精打細算的妮莉亞。」妮莉亞哼了一聲之後,涅克斯把頭轉向我這邊。

  「你好像不想再說什麼了。好,那你呢?」

  「我叫修奇。尼德法。綽號怪物蠟燭匠。半獸人的剋星,假男爵希里坎的剋星,煎餅的發揚光大者,食人魔幻覺的殺手,卡拉爾的救援者,高貴仕女傑米妮的騎士。還有,賀坦特的蠟燭匠後補人……」

  涅克斯先生已經靜靜地舉起手了,要不然我還可以再多亂編幾句的。涅克斯高興地笑著說:「我呢,名叫涅克斯。修利哲。修利哲家族的長子,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

  一直在嗤之以鼻,哼個不停的淑女一聽到最後那句話,瞪大了眼睛。

  「公會會長?」

  妮莉亞轉身看了看中年賈克,中年賈克則只是一直微笑著。妮莉亞搖了搖頭,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中年賈克嘻嘻笑著說:「就跟你聽到的一樣。」

  「媽的,夜之紳士居然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什麼呀,竟然是貴族在當公會會長?真可笑!」

  在我們旁邊的那些傢伙都用凶悍的表情瞪著妮莉亞,這時她才稍微收斂一下說話的聲音。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涅克斯竟是公會會長!不是盜賊也能成為盜賊公會的會長?

  涅克斯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沒有什麼好覺得奇怪的。這只是傳統組織學的應用而已呀。」

  妮莉亞緊皺眉頭,說道:「傀儡?」

  「沒錯。」

  「天啊。拜索斯皇城的公會會長竟然從以前就是傀儡,像話嗎?」

  「當然像話呀!這是時間和努力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沒錯。」

  妮莉亞以為涅克斯會再說些什麼,可是他沒有再說任何話。所以我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單純的服從。」

  「如果拒絕呢?」

  「微不足道的死亡。」

  如果不照他所說的去做就是死路一條。嗯,真是令人頭痛的事啊!我開始喝那杯沒有氣泡的啤酒。幸好味道還不算壞。但是我的腦子裡卻愈來愈喪氣。

  妮莉亞彈著手指頭,說道:「很好,我們不想死。你說吧!要我們服從什麼?」

  「紅髮少女。你們知道吧?高階祭司應該已經跟你們說了吧?」

  原來這傢伙真的知道那個少女的事!妮莉亞表情憂鬱地看了看涅克斯,氣鼓鼓地說:「哼,我不喜歡紅色。因為我是紅髮。你說說藍皮書的事,如何啊?」

  一開始,涅克斯的臉上浮現出緊張感。涅克斯用銳利的目光看了看妮莉亞。但是妮莉亞仍然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用沒有焦點的眼神回視他。

  「你要的是在哈修泰爾宅邸裡的那本藍皮書,沒錯吧?你是要我偽裝成哈修泰爾家族正在尋找的紅髮少女,潛入之後再把那本書偷出來。不是嗎?」

  「你對那本書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表皮是藍色的。」

  涅克斯把雙手放到胸前,手指尖合著之後又打開來,一面不斷重覆這個動作一面看著妮莉亞。

  「原來月舞者這傢伙都說了。」

  妮莉亞沒有說什麼,只是聳聳肩。涅克斯點點頭,說道:「一開始我並沒有要把這事交給他去辦。但是沒人才了,只好叫他去做。可是我看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得送他個禮物才對。」

  什麼禮物?他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呢?不過,涅克斯繼續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就好辦了。嗯,高階祭司已經跟你們說過,你們都知道了吧。克拉德美索進入了甦醒期,所以哈修泰爾家族要去尋找以前失散的一個小孩。因為只有那個女孩最有可能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我和妮莉亞同時點點頭。涅克斯看到我們的那副模樣,微笑著說。

  「所以你偽裝成那個紅髮少女,到哈修泰爾家裡吧。然後把我要的那本書拿來,這樣就可以了。」

  「我拒絕你的委託。不行!」

  「不行?」

  妮莉亞說:「我已經見過那個侯爵,而且我還跟他說過我不是十幾歲。要是我再去找他,跟他說『我其實是十幾歲』,這樣行得通嗎?」

  涅克斯皺起眉頭,說道:「你說他已經見過你了?」

  「嗯。」

  「真是***……」

  涅克斯嘟嚷著,然後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麼你已經沒用了。我知道了。」

  什麼?啊,他這是什麼意思?涅克斯突然向我背後使了眼色。

  我一看後面,就看到那個馬伕拔出了長劍的模樣。真是混帳東西!

  這時候,妮莉亞說:「你要的是那本藍皮書吧?」

  涅克斯又使了眼色,隨即馬伕把長劍收回劍鞘。嗚,嗚哇!我的壽命已經少了十年了。涅克斯看了看妮莉亞,而妮莉亞則是面帶憂鬱神情。說道:「那麼不管怎麼樣,反正只要把那本書拿來就行了,不是嗎?」

  涅克斯歪著頭看了看妮莉亞。

  「如果你想用偷的,那是行不通的。要是可以的話,我老早就叫人去偷了。盜賊公會裡能力強的人多得是。可是沒有人可以侵入哈修泰爾宅邸去拿出那本書的。」

  「不管怎麼樣,反正把書拿來給你就可以了,是吧?」

  「沒錯。」

  「既然會拿書來給你,就饒了我們吧。」

  「我看你只是不想死才這樣說的吧?」

  妮莉亞用凶狠的眼神看著涅克斯,說道:「那你留一個當人質。反正我們有兩個人啊。所以一個人出去把書拿來交換人質。這樣總行了吧?」

  涅克斯看起來像是在考慮了。

  「好是好,可是你覺得有可能辦得到嗎?」

  「你沒有必要擔心啊!我們把你要的東西交到你手中,不就行了?」

  「你說的是沒錯。」

  「你總算聽懂啦。那麼我就當人質,你放了那個小鬼。那個小鬼會把書拿來的。」

  我驚訝地看著妮莉亞。可是妮莉亞只是一直看著涅克斯。涅克斯面帶訝異的表情,說道:「這太奇怪了吧?你不是小偷嗎?可是怎麼叫那個小鬼去?」

  「這是急著想活命的人所說出來的話,不要問為什麼,你只管相信就好。」

  「那我相信就是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喊著:「等,等一下!妮莉亞,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閉嘴!」

  妮莉亞打斷我的話。然後突然附在我耳邊悄悄地說:「笨蛋。逃得出去的人應該要留下才對。」

  「妮,妮莉亞?」

  「閉上你的嘴巴,出去。我自己可以脫身啦。」

  然後她稍微停了一下,突然間改變語氣,說道:「自從遇到你們之後,三叉戟的妮莉亞就被你們搞得亂七八糟的了。唉!」

  接著妮莉亞就這麼離我遠遠的,我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涅克斯。然而妮莉亞用冷漠的態度對涅克斯說:「請你仔細向這個小鬼說清楚和你要的那樣東西相關的事。」
huro 發表於 2008-5-17 14:36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6


  我無精打彩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混蛋!

  我的懷裡有一張涅克斯大致畫給我的哈修泰爾侯爵宅邸的地圖。那麼,我現在一定得照著地圖侵入宅邸去拿出那本書了嘍?真是的。這未免也太誇張了!我來首都竟然還得做這種小偷行為!

  我連走路都感覺好怪。我的腳有這麼重嗎?實在太說不過去了。過去十七年來走路的感覺,現在一下子都忘光了嗎?混帳東西!我一向戴在手上的OPG沒了,感覺什麼都不對勁。

  讓我這種步伐更加沉重的原因是,該死,妮莉亞被當成人質留在那裡了。

  可惡的傢伙!為什麼偏偏要叫我們去啊?

  真是的,不過,那其實是妮莉亞提出來的。

  真無力。真的好無力。真的……

  「呃啊!」

  真倒霉。我竟然被我自己的腳給絆倒了。地面用力打了我的臉頰一下,那面臉頰就這樣被刮了一層皮。混蛋!混蛋!

  「混蛋東西!」

  「你被自己的腳絆倒,還想怪誰呀?」

  路過的一個行人對我丟了這一句話。媽的。我現在才發現很多人都在看著我跌倒。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們幹嘛一直看呀?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拍著身上灰塵的那雙手實在是太沒有力氣了。真是的,我的力氣才只有這麼一點點嗎?我用盡全力打了自己身體一下,可是一點兒也不痛。反而是只有手掌發紅而已。我火冒三丈地用力狠打自己的身體。

  啪,啪,啪啪!

  四周圍的人都在看著我,彷彿像是在想怎麼有個瘋子對自己跌倒在地感到羞恥,而開始殘害自己的身體。我才不管你們有沒有在看我。

  ……不過,這好像不是旁人沒有在看就能忽視的問題。我咬緊牙關繼續走,但是邁出的步伐實在是太短了。就算是傀儡玩偶來走也一定走得比我快。

  傀儡?

  突然間我想起了剛剛不久前聽到的這個字,那個時候因為一時驚愕,所以也沒有去細想是什麼意思。

  「天啊……拜索斯皇城的公會會長竟然從以前就是傀儡!這像話嗎?」

  這句話是妮莉亞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我名叫涅克斯。修利哲。修利哲家族的長子,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

  涅克斯是這麼說的。所以他確實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即使公會會長賈克在場他也這麼說,賈克聽了好像也沒有任何不滿的樣子。如此說來,實際的會長是涅克斯,賈克到現在為止都只是個傀儡會長。

  我突然陷入了沉思,臉色沉重地走在路上。我這副模樣一定很有看頭。因為,臉頰到處是擦傷痕跡而身體滿是泥土的少年,正以沉重的表情走在路上。

  「沒有什麼好覺得奇怪的。這只是傳統組織學的應用而已呀。」

  這是涅克斯說的。傳統組織學。這是什麼呢?我只要聽到後面有「學」字的名詞,就會暫時進入森嚴的警戒狀態,我這可真是個大問題。可惡,雖然我很討厭後面有個「學」字,不過,先讓我來想想看。傳統組織學,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和剛才的狀況連貫起來之後想一想看的話,對了!

  因為涅克斯是貴族,無法帶領盜賊公會!於是以賈克為代理人,來運轉整個盜賊公會,是這個意思吧?原來這就是涅克斯所說的傳統組織學的應用!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句話是妮莉亞說的。涅克斯。修利哲已經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像話呀!這是時間和努力的問題。」

  涅克斯說的這句話,意思應該是他傾注非常多的時間和非常大的努力,才成就了一個盜賊公會。即使他是身為一個貴族。

  他是為了什麼?

  問題出現了!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為了錢?這話聽起來像是笨蛋。不管他有多愛錢,也不會冒著如此極大的危險,去發展一個盜賊公會的。所以,這實在是很可笑的一句話。還是因為他喜歡當盜賊?真是的,不要再猜了,修奇。尼德法!你怎麼只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測啊?

  回去的路程可真的不是開玩笑地長!我開始加快步伐,一定得和卡爾討論一下才可以。不對,如果要搭救妮莉亞,就一定得和我們一行人討論,我所探知得到的事實說不定會是件意想不到、了不起的事。我很急!但是我的步伐怎麼會是這副模樣?

  把我的OPG還來!混蛋。

  ※※※

  「你帶我去,然後我把他們全都打得落花流水。」

  這是杉森說的。接著我對吉西恩伸出手,說道:「拿來吧。五賽爾。」

  「真是的,這樣不公平!」

  吉西恩一面嘟嚷著,一面還是很有王子風度地拿出五個銅板,杉森則是變為一副糊里糊塗的表情。於是,和吉西恩一起先來這裡的亞夫奈德解釋說道:「修奇認為杉森你一定會這麼說,而吉西恩認為你不會,所以兩人就賭了起來。」

  所以杉森終究還是成了激動到那種程度韻傢伙。然而,杉森卻用不介意的表情說:「是嗎?喂,那麼也該分給我兩賽爾。」

  跟杉森一起回來的艾賽韓德和卡爾一聽到杉森的話,臉色都變得很怪異。

  「費西佛老弟……」

  「我開玩笑的。真是的,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所有人現在全都聚集在我們的大房間裡。我一到獨角獸旅店,就焦急地等一行人回來,結果先是口吐白沫的吉西恩還有咯咯笑著的亞夫奈德回來了。接著不久之後,杉森、卡爾和艾賽韓德也回來了。然後我把他們全都拉到我們房間,講出事情的始末。

  卡爾表情沉重地敲著桌子,說道:「所以!我們一定得去把書拿出來,才救得了妮莉亞小姐,是不是啊?」

  「是的。」

  「我們捲入了一樁相當怪異的事情裡頭!唉,真是的。」

  艾賽韓德嘟嚷著說:「那個夜鷹小姐說她可以自己脫身,所以讓你先出來,不是嗎?」

  「她雖然是這樣說……」

  「但我們不能放手不管地等待。好,我們一起想出個好方法吧!」

  隨即,大家的眼睛同時都落在卡爾身上。哎呀!卡爾真是厲害!結果卡爾用他那嚴肅的語調開始說道:「真令人訝異啊!涅克斯。修利哲竟然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為沒有錢?不可能。沒有人會因為沒錢就去做這種危險事。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這真的是很不尋常!」

  亞夫奈德回了這一句話。卡爾點點頭,說道:「我很好奇那本書的內容,看了這個人所要的藍皮書,一定就可以知道他的目的了。」

  「您是想把那本書偷出來嗎?」

  卡爾聽到吉西恩這麼說之後,點了點頭。

  「透過那本書的內容,可能會比較確知涅克斯的真面目。而且為了要救妮莉亞小姐,我們一定需要有那本書。『現在不是考慮道義的時候了。』這句話是我最討厭聽到的話,但是已經沒別的辦法了。」

  吉西恩點點頭,說遁:「我願意幫忙。雖然我知道各位智慧非凡。」

  杉森則是說願意照卡爾的意思去做,艾賽韓德說他對偷東西不感興趣,但既然是同伴的事,他只好去偷了。亞夫奈德說他也很好奇書的內容,也贊同去偷。隨即,吉西恩問我:「修奇?對於那本藍皮書,你把你聽到的,全都仔細說給我們聽。」

  ※※※

  雖然涅克斯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但是他的公會裡沒有人有辦法侵入哈修泰爾宅邸。所以計劃叫人偽裝成哈修泰爾家族正在尋找的紅髮少女之後,說不定就能拿到那本書了。

  涅克斯對於書的內容完全隻字不提。

  他只說那本書是放在哈修泰爾侯爵的書房書櫃裡,是本藍色的書,很容易就能和其附屬的帳本或文件區分開來。杉森說道:「什麼呀?悄悄地進到侯爵的宅邸之後,從那裡的書櫃拿出那本書,就可以了,就這樣?」

  可是,哈修泰爾侯爵宅邸那棟建築物堪稱是個傑作。至少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裡,沒有人可以動它的腦筋。

  我把涅克斯給我的紙張攤開來給大家看,所有人都低頭望向桌子上的那張紙。不對,只除了一個人,那就是艾賽韓德。他用憤怒的聲音嘟嚷了一下之後,乾脆整個人都坐在桌子上。

  「請各位看這張紙。不管是從哪裡翻越過侯爵家的牆,都要橫穿過好長一段庭院才能到達主建築物。各位知道我的意思了嗎?整個建築物沒有一處是可以直接從外面就看得到的。而且,聽說每天晚上庭院裡都會召喚出『忠誠犬』。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這個名詞。」

  亞夫奈德一面發出呻吟聲一面點點頭。

  「嗯,沒有錯。這真是個不好的消息啊!」

  卡爾看了看亞夫奈德,於是亞夫奈德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那是級數四以上的魔法。雖然我不會使用,但是大略知道是什麼。忠誠犬是巫師從另一個次元召喚出來的狗群。用我們這個次元的武器是打不到它們的。可是忠誠犬卻可以任意攻擊我們次元的生物。而且這些狗不管多黑暗都能看得到對方,甚至是有人使用透明魔法,它們也能感覺得到魔法氣息並且狂吠。」

  「沒有辦法打擊它們嗎?」

  杉森用很郁卒的語氣問道。亞夫奈德則是點了點頭。杉森一邊指著自己的劍一邊又再問道:「我的劍鍍了一層銀。用銀製成的武器大都能給予那種幽靈之類的東西打擊!」

  「如果是不死生物系統的敵人,就可以給予打擊,但是忠誠犬並不是不死生物。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它們是異次元的生物。相較之下,不死生物則是我們次元的生物。」

  杉森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亞夫奈德則是用詫異的表情問我:「如果說那裡有如此高級的魔法,一定是有巫師在那裡,有沒有提到這個?」

  「那裡沒有巫師。在那個宅邸裡的所有魔法,都是龍所施展的。」

  亞夫奈德歎了一口氣。

  「啊,是龍……原來如此。」

  「是。那個家族是三百年來龍魂使輩出的家族。在這段期間,那些龍對宅邸施以無數的魔法。所以那間宅邸在這個都市裡,可以說是除了光之塔之外,最為神秘的地方。」

  「呼。好。你繼續說吧。不,等一下,我們應該一面記錄一面進行才對。」

  亞夫奈德拿出了墨水、筆等東西,他在涅克斯給的那張地圖的庭院位置寫上了FH兩個字。我繼續往下說明。

  「總而言之,如果這些狗一狂吠,立刻就會招來警備兵。他們會從副建築物這裡出動。嗯,這些警備兵的數量總共三十名,聽說全都是些老練的戰士。而且聽說他們是哈修泰爾家族青年時代忠誠的戰士後裔,所以絕對不可能被收買。」

  亞夫奈德表情苦澀地寫了F——30,應該是代表三十名戰士的意思吧?杉森咬牙切齒地說:「愈來愈……還有嗎?」

  「現在還不算開始呢!」

  「哎唷我的天哪!」

  「主建築物一共有三層,聽說三樓是侯爵的房間以及其他重要房間所在的地方。連結各層的是中央的一個大樓梯,嗯,沒錯。很大的一個樓梯!主建築物裡都一直有傭人走來走去,所以,想要偷偷地走上這個大樓梯,是連想都別想的事。而且侯爵家的傭人是一天三班制地交替。」

  「一天三班制。呵!」

  艾賽韓德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的。每八個小時就換班一次。所以聽說無時無刻都有傭人在走動。而侯爵的房間,聽說是在三樓,但是這又是個大傑作。這棟建築物雖然有樓梯連接一樓和二樓,但是沒有樓梯連結二樓和三樓。」

  「什麼呀?那麼侯爵是怎麼上去的?」

  「在這裡,二樓中央的房間裡施有魔法。好像是有一個空間傳送術永久存在著,可以連接到三樓中央的房間。嗯,就是這裡這個房間。因此,進到二樓這個房間之後背出起動密語,就會咻地往三樓的房間移動。實在是酷斃了!而且,當然,只有侯爵一個人知道起動空間傳送術的咒語。聽說三樓是只有侯爵一個人使用的樓層。」

  「哎唷,真不得了!那麼三樓是不是當然都沒有任何一扇窗戶?」

  我聽了艾賽韓德的問題,搖了搖頭。

  「不,聽說因為考慮換氣的問題,所以有很多大窗戶。窗戶大到幾乎像落地窗一樣大。可是這些窗戶也是不簡單的東西,要爬到這些窗戶,一定得爬牆上去,可是就連盜賊公會所認識的幾個攀爬專家,也無法爬上去。因為牆上永久施有油膩法術。」

  杉森歪著頭想一下之後,彈了手指頭。

  「這法術我聽過!伊露莉曾經用過,就是那個會使東西滑溜的魔法?」

  「嗯。」

  亞夫奈德歎了一口氣,說道:「萬一要是用飛的飛進去呢?」

  「那些窗戶看起來很平常,但是聽說全部都施有警報法術。」

  亞夫奈德又再歎了一大口氣之後,為大家解釋說道:「警報術是一種只要有任何人經過,就會發出響鳴聲,用來警戒的法術。」

  「有沒有辦法不被發覺呢?」

  「不是幽靈的話,誰都沒辦法不被發覺。即使是用隱形術大概也會被發現。」

  杉森大聲叫著:「還有沒有別的?」

  「到此為止是盜賊公會他們所知道的。沒有人進得去三樓內部,所以根本不知道裡面有什麼魔法!」

  大家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卡爾面色凝重地看著亞夫奈德所記錄的那張紙,其他人也都用虛脫無力的表情看著那張紙。杉森說:「哎呀,乾脆去襲擊盜賊公會,不是比較好?」

  卡爾搖搖頭,說道:「不行,說不定妮莉亞小姐會因此變得很危險。而且,我想那本書應該是存有非常大的秘密。」

  「為什麼呢?」

  「涅克斯的行為看起來像是那本書比紅髮少女更重要。那麼說來,可以想見的是,那本書藏著的秘密一定非常大。」

  杉森把手往兩邊攤開,無奈地說:

  「可是又進不去侯爵家!」

  「進不去……可真是傷腦筋。我想想。亞夫奈德先生,可以使這些魔法無效嗎?」

  亞夫奈德搖了搖頭。

  「我沒有親眼看到,無法確定是不是可以使魔法無效,但如果是龍所施的魔法,應該是非比尋常強大的法力。像我這麼遜的巫師恐怕拿它們沒辦法。」

  卡爾又再努力地盯著那張紙。隨即其他人全都以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再次盯著那張紙。過了不久,卡爾說:「雖然會對哈修泰爾侯爵很抱歉,但我們實在是需要那本書。」

  杉森看了看卡爾。

  「既然需要那本書的話?」

  「那當然就得偷出來……要不然怎麼辦?」

  「怎麼偷出來?」

  「要竭盡所能。」

  對呀!當然要竭盡所能才可以偷得到!

  ※※※

  天空沉重地蒙著暗灰色的雲層,像是在嚴重警告冬季即將來臨的事實。搞不好過幾天就會下雪也說不一定。

  哈修泰爾宅邸的宏偉模樣在我眼前出現了。真壯觀!現在我們站在大門前面了,但是主建築物實在是太遠了,簡直遠到快看不清楚的程度。暗灰色的天空低矮地壓迫著大地,哈修泰爾宅邸的建築物正好像是貫穿了天空的模樣,聳立在前方。

  卡爾以一個精力充沛的動作,下了馬匹。

  他的樣子可真夠瞧的。卡爾的衣服在個性比較直爽的人看來,都會直接稱這是破爛衣服。為了要做成這件衣服,今天早上買了一件舊衣之後,杉森就把它拿來當球玩,先揉成一團之後,又是踢又是踩的。然後艾賽韓德還擤了一把鼻涕,吉西恩則是拿著衣服去了一趟廁所。可以想見那件衣服是什麼模樣了吧?卡爾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穿上了那件衣服。再加上卡爾的臉上輕輕地抹了一層炭灰,做了一番化妝,整個腰都彎著,看起來像是當場就要從嘴裡流出口水似的。

  接著,杉森也下了馬。

  杉森看起來好多了。今天早上杉森跑去旅館的馬廄,跟在他身旁的吉西恩則是努力地幫他打氣說著「你可以做得到!提起精神,杉森!哦!我們的希望杉森!展現賀坦特男人的真氣概吧!男人不是用容貌,而是用行動來表現自己!」等等沒啥意義的話,杉森就這樣勇敢地把頭塞進馬飼料的桶子裡,直接洗了一遍頭髮。在一旁看著的馬僮,眼睛差點跳出一肘之遠。杉森以這種狀態一進到旅館,獨角獸旅店的老闆黎特德就一副想殺了杉森的模樣,所以杉森只好在外面吃早餐。雖然沒有糟蹋到衣服(杉森很寶貝衣服,因為很難買到符合他尺寸的衣服),但取而代之的,他採取打破常規的穿法。褲子的一邊塞在靴子裡,另一邊露在外面,並且解開了皮帶,改用繩子繫著褲子。他的一條斗篷則是慷慨地用艾賽韓德的斧頭弄得破破爛爛的,然後圍在身上。

  可是,哦!該死的!再怎麼樣,他們兩個人也比我好。我還無法下馬。呃!我的屁股快痛死了!我以前還不曾側坐在馬鞍上。

  杉森看到我的表情,像是要爆笑出來,可是又勉強忍住了。我瞪著杉森,簡直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似的。杉森則是用過分鄭重的動作低頭看,對我說:「這趟遙遠路途,您辛苦了,修琪莉亞小姐。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哦……天哪。修琪莉亞!他也太會取名字了吧!

  沒錯。我在胸部塞了兩大團的棉花,用繃帶綁緊之後,還戴了一個非常嬌艷的胸罩。腰上則是穿了一件束腹,在束腹下面還用吊襪帶穿了絲襪。媽的,我在刮掉腳毛的時候還不小心刮傷,到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而且我還穿了一件樸素但很漂亮的白色洋裝。洋裝!我的天啊!我老爸要是看到現在的我,一定絕對會不認我這個兒子了。這就是卡爾所說的『竭盡所能』嗎?

  我,天哪,男扮女裝了!

  真想一頭撞死!

  ※※※

  卡爾一站到大門前,就立刻有一個門房跑了過來。那個門房從紗窗般的鐵門縫裡看了看我們,說道:「請問你們是……」

  那個門房還沒有把話說完,就一直失神地看著我。哦,不行。

  雖然太有魅力是我應該承擔的宿命,但是也請不要用這種噁心的目光看我,真是的,那個門房可能是看到我的一頭紅髮才會如此驚訝。很漂亮吧?這可是亞夫奈德千辛萬苦才做出來的傑作喲!一頭的紅髮!如火花般妖艷無雙且突兀的顏色,煞是迷人吧?

  我的天哪!我原本就有這種傾向嗎?我低頭不語,像是看到門房的目光感到害羞似的表情,低頭看著下方。卡爾說:「喂。聽說這個家族在找紅髮的丫頭,是吧?」

  卡爾的說話聲音很粗暴,而且完全都沙啞了。真酷的語氣啊……卡爾可以說簡直就像是在某條後巷混了很久之後,剛才不久前才出來的語氣。那個門房呆愣地看著卡爾,隨即,卡爾又再說道:「是吧?不是?我從北方林地把她帶到這裡,不是要來聽你說不是。嗯?」

  「是,是的。請等,等一下。」

  那個門房立刻跑到裡面,不久之後又再跑出來,打開了鐵門。

  「請進來。」

  卡爾立刻抓著曳足的馬韁走了進去,杉森則是一手抓著流星的馬韁。另一手抓著傑米妮的馬韁,跟在卡爾的後面。至於我呢?當然是低頭不語,窈窕淑女般高高在上地側坐在傑米妮上面。我完蛋了!

  我們橫穿過長長庭院的時候,周圍的模樣儘是秋天的情致,寂靜且莊嚴。庭院兩邊有二座非常大的噴水池,可能是季節所致,裡頭都沒有水。可是庭院裡有許多大樹,落葉漂亮地覆蓋著地面,鋪著石頭的路上卻不見任何落葉。在落葉之間立足的擺置非常地精巧。銅像大多是龍的模樣。雖然不如實際的龍那般巨大,一在當場就要吼叫著朝我奔來,然後對我喊著『你根本不是女的!』哇啊,不要掐我的脖子。

  我們沿著那條路一直走,接著就看到了主建築物。

  我們一到達主建築物前面,立刻有馬僮和其他傭人跑出來。杉森看到馬僮跑過來,先是對我投以猙獰的視線,然後到我的馬鞍旁邊,跪下之後伸出手來。他可真是周到啊!媽的!我小心地踩著杉森的手走下去。那些馬僮隨即就將我們的馬帶離開了。他們的速度好快,我想原因應該是卡爾和杉森發出的味道所致吧。

  那些傭人引領我們進到裡面去。這建築物真是金碧輝煌!可能是因為建築物的牆上施了油膩法術,所以建築物的牆上一塵不染,閃閃發亮著。主建築物正門上方有一個巨龍臉孔模樣的浮雕。

  我試著盡量低頭走路(卻不是件容易的事。真是的,皮鞋太小了啦!)。我一進到裡面,就看到大廳寬敞的模樣。大廳的地板鋪著磁磚,正前方是通往二樓的大樓梯,而兩旁則有一些門。我看到天花板的那一瞬間,嚇了一大跳。

  天花板上有巨龍的頭骨所做成的吊燈掛在上面。哇啊!巨龍的頭骨!真不愧是三百年間與龍同甘共苦一路走來的家族才有的氣勢。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讓自己的嘴巴不要張開,可是杉森卻一直張大著嘴巴。

  有一個看起來可能是執事的人物走了出來,看著我們。他是一個中年的男子,半白的頭髮全都往後梳去。他雖然對於我們散發出來的那股噁心味道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很沉著地說:「我是負責哈修泰爾家族事務的魁海倫。請跟我來。」

  卡爾很鄭重地說:「啊,真是榮幸。我叫卡爾。」

  執事魁海倫露出稍微不悅的表情之後,又再嚴肅地說:「不過,您們是從哪兒聽到我們家族在找紅髮少女的?」

  「什麼?啊,是喬告訴我的。」

  魁海倫一聽到卡爾亂七八糟的答話,顯得有些失去冷靜的模樣。

  「喬……他是誰呢?」

  「啊。是我的朋友。喬,帥哥喬。那傢伙是這麼說的,說有一個哈修泰爾家族在找紅髮丫頭的呀!」

  「那位名叫喬的人是從那裡聽到的呢?」

  「叫什麼來著?啊,對了,他說他是從瑪莉那裡聽到的呀!」

  「……瑪莉是誰呢?」

  「我只知道,她是喬這傢伙不知在哪兒交到的酒女,還跟她一起睡過。那傢伙,實在是很會拐騙女人!功夫好得不得了。不管是哪一個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眼的,那天就得解開裙帶了。要說到這傢伙的功夫……」

  魁海倫執事鄭重地舉起手,阻止卡爾繼續念個不停。天哪,卡爾。你真的好厲害呀!執事說道:「請各位先進來這裡。」

  他引導我們進去的地方是位在大廳旁邊的一個會客室。這不太好耶!如果能到二樓去,豈不是很好,可是偏偏卻在一樓。不過,卡爾面不改色地,用力邁步跟著執事走了進去。

  那是一個滿是美麗裝飾的華麗的會客室,卡爾很是用力地坐到沙發上,隨即杉森更是用力地,像是會壓壞沙發似的坐了下來。卡爾還在沙發上用屁股一直咚咚地跳著。

  「呵!這東西好軟耶!」卡爾……哦,拜託。連杉森也無法跟著他這麼做。可是卡爾肆無忌憚地對執事魁海倫不停地嘮叨:「在牆上的那個東西是真的金器嗎?哇啊,這副肖像畫得真好看。應該很貴吧?這窗簾很白耶!比丫頭的內衣還要白吧!咦?你的內衣是不是也是白色的?」

  執事魁海倫以超人的自制力忍了下來。就連他看到卡爾把剛才和茶一起端進來的銀茶匙藏到袖子裡之後又掉出來的模樣,他也依舊保持溫和的態度。坦白說,我真想拍手稱讚他呢!卡爾表情尷尬地把茶匙放到桌子上。

  「請問這少女的來歷是怎麼樣的呢?」

  魁海倫如此鄭重的問話卻得到全然不鄭重的解答。

  「噗哈!來歷?問來歷幹嘛這麼鄭重?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是我在做牛只生意的時候。喂,杉森!你還記得吧?唉,那時候是我意氣風發的時候呀!我趕著牛,如果經過北部林地,每家酒店的酒女都會為我癡迷!個個都翻開裙子歡呼不已!你剛才是問什麼來著?啊,對了。是在我從北部林地的委拉姆特村趕牛上來首都的時候,那是多久前的事呢?反正來這裡之後就撿到這丫頭了。幼小的她在市場地上哭哭啼啼的模樣,叫人看了覺得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就把她帶回我們家,給她吃給她穿的,把她養大。」

  卡爾的這番謊話好像讓執事魁海倫極受感動的樣子。雖然魁海倫因為那股臭味不敢接近卡爾,但他還是用很真誠的態度問道:「那正確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呢?」

  「我不知道!喂!修琪莉亞!你幾歲了?」

  我很文靜地回答:「我今年十七歲。」

  執事魁海倫對於我的答案好像非常滿意的樣子。十五到二十歲、紅髮、孤兒出身,條件全部都符合。哈哈哈。

  「請各位稍微等一下。」

  魁海倫帶著十分擔心茶匙的表情走了出去。卡爾一等到他走出去,就立刻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費西佛老弟,沒有時間了,立即行動。」

  杉森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之後,立即站起來。他打開會客室的門,走了出去,隨即在外面大聲喊著:「喂!喂!我尿急,要撒在哪裡好?」

  天哪,他可真敢講!

  杉森一走出去,我們就很輕鬆地看看天花板和四周牆上的裝飾,鑒賞一下掛毯。掛毯的花紋大多是龍的模樣。如果可以讓我幫這個宅子取名字的話,我會取名為龍之神殿。

  不久之後,門被打開了。我以為可能是杉森,結果一看不是杉森,而是執事魁海倫。在他後面站著另一個人。我在那一瞬間趕忙把頭低下來,可是我怕他起了疑心,所以我眼睛往上睜著,頭往下低垂,用這個姿勢偷看他。

  那個人正是哈修泰爾侯爵。雖然他還是像上一次看到時的凌厲臉孔,但是現在是偽裝之後見到他的,所以我一看到他的目光之後,不禁讓我想拉肚子。我今天早上吃了什麼呢?他可真令人害怕!

  卡爾以呆愣的目光看著侯爵。執事魁海倫雖然用眼神表示,請卡爾站起來,但是卡爾還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的樣子,很輕鬆地說:「我的名字叫卡爾,請問您是?」

  侯爵用冰冷的臉孔盯著卡爾,執事魁海倫趕緊跟我們說:「這位是哈修泰爾侯爵。請起立吧!」

  然後,卡爾便緩慢地起身。侯爵打量了一下卡爾,隨即皺著眉頭,然後轉向我這邊。卡爾像是有些不滿似的嘀咕著說道:「嘿。小姐的香味好像比較合你的意哦?」

  天哪,卡爾。你真的……你真的酷斃了!魁海倫聽到這句唐突的話,臉色都變了,可是侯爵並不理會卡爾,他看了看我。

  「就是這個女孩嗎?」

  魁海倫趕緊點點頭。接著侯爵大步向我走來。哇啊,瞬間感受到天大的危機!我試著努力讓臉變紅,可是我的臉色卻變成蒼白的樣子。侯爵凝視了我一下,說道:「把頭抬起來!」

  死,死定了!我稍微抬起頭,看了一下侯爵之後,又趕緊低下頭。侯爵正在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了似的盯著我看。突然間侯爵伸出手來,抓了我的手!

  不,不行!槽糕。如果摸我的手……哇,哇,幸好。因為我有一陣子都戴著OPG,我的手很少照到太陽光,所以變得很白。不過比起少女的手,還是太粗糙了。然而如果我把手抽回去,恐怕會被懷疑少女的力氣太大,所以我不敢太用力做出想把手抽回去的動作。

  侯爵握著我的手站了一會兒之後,把手放下。接著,他突然拿出手巾,開始擦拭他自己的手。這是什麼意思?今我覺得很不高興!我看著侯爵的腳,咬牙切齒。侯爵冷淡地對魁海倫說:「把我屋子裡這些發臭的東西清掉!」

  「咦?」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接著,侯爵就轉身走出去了。卡爾的臉色變得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看著發出砰一聲的門。接著,魁海倫說道:「好了,各位請出去吧。還有一個人到哪裡去了?」

  「喂,喂!你們這是在幹嘛?我們從那麼遙遠的北部林地來到這裡,你們居然這樣就要把人趕走?」

  「有誰說過要邀請你們來嗎?請趕快出去吧。」

  「***!你們簡直是在玩弄人嘛!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就出去。至少要給我們旅費才對!我從那麼遠的地方來這裡耶!」

  「請不要開玩笑,請出去吧!」

  卡爾開始在那裡耍賴,隨即,魁海倫就開始提高嗓門。卡爾開始凶狠地胡亂說一些下流的話。隨即,魁海倫生氣地叫進來一些傭人。

  那些傭人緊抓著我們往外拉出去。卡爾不斷大聲高喊並且尖叫,這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摻雜著罵人的話。大約被拉到大廳中間時,杉森跑了過來。

  「咦?怎麼了,這是在幹嘛?」

  杉森用糊里糊塗的表情說著,想叫住那些傭人。可是傭人們一看到杉森就開始連他也抓著拖出去。杉森他開始不斷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們是在開什麼玩笑!把人叫到這裡又趕人走!」

  「誰叫你們來?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你們不是說在找紅髮少女!我們快累死了才把她帶來的!為什麼這樣趕我們走?媽的,像那種貨色就算只是放在床上看也不錯,不是嗎?」

  「你這傢伙嘴巴怎麼這麼不乾淨!」

  「那個丫頭已經長得不錯了!該翹的翹,該凸的凸!而且又是你們要的紅色頭髮,不是嗎?你們侯爵到底還想要什麼呀!」

  杉——森——,你,你死定了呀……!傭人們個個都覺得很荒唐似的喊著:「這個傢伙!你以為我們侯爵大人是在尋找隨便跟人上床的丫頭啊!」

  「是你們大人喜歡,才叫我們來的,所以我們才把她帶來的呀!」

  杉森和卡爾兩人很露骨地把事情說成是以為侯爵喜歡女孩子,才會去尋人。你們可真愛鬧。可能也有在戲弄我的成份吧!然而知道侯爵是在找女兒的那些傭人聽起來,卻是非常啼笑皆非的話。

  他們只差還沒有出拳頭而已,就在雙方幾乎快打起來的時候,我們被趕了出來。我們的馬也被一起趕到外面,卡爾和杉森兩人還搖著鐵門破口大罵了好一陣子,我則是離他們遠一點兒,只是低頭站在那裡。

  卡爾和杉森兩人一邊罵一邊後退去騎馬,連我看了都覺得很誇張。我趁機會悄悄地靠近杉森,小聲地耳語說:「回去之後……杉森,你給我小心!」

  杉森卻只是一直在微笑。走著瞧!我很文雅地上馬側坐之後,低著頭,雙手緊握在一起。我簡直快要忍受不住心裡頭的那股怨氣了!可是卡爾好像不怎麼關心我的慘痛遭遇,對杉森投以詢問的目光。隨即,杉森稍微點了頭。很好,也就是說順利放好了嘍?

  我們回到了獨角獸旅店。

  ※※※

  「嗯,尼德法老弟。不要再掐費西佛老弟的脖子了……」

  「那我勒腳好了!」

  「嗚呃!」

  卡爾看見我坐到趴在床上的杉森背上,勒他的腳,他歎了一口氣。杉森一面慘叫著,一面用力捶著房間地板。

  「不要裝模做樣了!我現在又沒OPG,我會勒得多痛呢?」

  「那換你躺!我來勒你的腳!看看會不會痛……」

  「誰會笨到把腳交給食人魔!」

  卡爾用很費力的表情對我們說:「兩位。你們繼續吵鬧的話,亞夫奈德先生就無法開始了。」

  我不甘心地把杉森的腳放下,杉森咯咯地笑了幾聲。他確實是不怎麼痛的樣子。

  「對了,什麼時候可以再看到那副模樣啊?嗯,修琪莉亞小姐。回故鄉後再打扮成那副模樣遊街的計劃……」

  我立刻衝向杉森,我們兩個同時失去平衡,跌落到床鋪後面。

  砰!隨即艾賽韓德大聲喊道:「你們兩個真吵,給我稍微安靜一下!」

  我們嘟嚷著,上到床鋪,呆滯地坐著。亞夫奈德歎了一聲,然後準備好施法的事前準備。他表情焦躁地看了看吉西恩,隨即吉西恩點了點頭。

  「如果是貴族家,一個小時後應該就是用餐時間了。」

  「呼……很好。那麼我要開始了。大概會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可是我不曾試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正確。」

  「你沒有試過?」

  「伊露莉小姐曾經好心地教過我,之後我成功地召喚過我的巫師隨從。但是還沒有試著和它心靈同調感應過。」

  卡爾笑著鼓勵說道:「既然你曾經成功召喚過,那麼也一定可以感應成功的。」

  「那麼我要開始了。」

  亞夫奈德看起來神情很緊張,但他還是用巫師那種沉著並且熟練的動作開始準備。首先,他從背包裡拿出一些鐵棍,組合了起來,在我們房間中央立起一個像是大三腳架的東西。他把旅館老闆借給他的鍋子放在三腳架上面。嗯,確實是三腳架沒錯!

  杉森從一旁準備好的桶子裡把木炭倒到鍋裡。裝滿木炭之後,亞夫奈德用虔敬的動作在木炭上面覆蓋一層香,然後點了火。

  木炭一面發出微弱的火光,一面燒了起來。緊接著,亞夫奈德命今把房裡的蠟燭全都熄滅掉。滅了燭光之後,房裡只剩下從炭火之中發出的微弱紅光。

  所有人的臉孔全都變成淡紅色的。亞夫奈德舉起形狀奇怪的鐵棍,開始橫向攪動在炭火上面冒著的香的煙霧。他嘴裡念著我所聽不懂的奇異的起動語。

  他念了很長的一段咒語。偶爾傳來像是要結束了似的喃喃自語聲,但是卻又一直不結束。鐵棍隨著說話聲的高低節奏,奇異地被移動著,有時候亞夫奈德用激烈的動作捏起一把香,像是用扔的動作,撒在炭火上。每次都會濺出火花,煙霧瀰漫。

  艾賽韓德他那張矮人的臉孔,在暗紅色的火光之中看起來更像矮人。緊雙又小又圓的眼睛正閃閃發光著。卡爾的臉就好像是堆著深沉苦惱的人類模子做出的一些很是暗沉的陰影。杉森正張著嘴巴,吉西恩則是緊閉著嘴。他並沒有吵嚷——是端雅劍也沒有在吵嚷。

  不知不覺間,喃喃自語聲已經停了。

  聲音已經停了嗎?我看了看亞夫奈德的臉。在那一瞬間,我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往上翻,正在凝視上方。其他人都不安地看著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懂魔法,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是處在什麼樣的狀態。施法失敗了嗎?有沒有危險性?

  突然間,他的嘴角往上輕輕地移動。

  「看到了!」

  卡爾的臉色一下子亮了起來。所有人都安心地吁了一口氣的時候,亞夫奈德像是在嗚咽似的繼續喃喃自語。

  「天花板冷冰冰的……下去吧。對。往門那裡……悄悄地推開……不要發出太大的嘎吱聲……注意腳指甲。看看四周圍……確實是用餐時間沒有錯……」

  那是吉西恩所建議的。他主張不管平常傭人如何來來往住,在用餐時間是絕對不會走來走去的。他並且說,貴族家裡在用餐時間是不會去製造吵雜的腳步聲的,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傭人也要吃東西,所以才不會走來走去。因此,吉西恩主張用餐時間移動,以免引人注意。當然啦,如果是像人那麼大的東西移動,一定會引人注意,可是現在我們的情報員並不是人類。

  「這是樓梯啊……很好。輕輕地……做得好。」

  亞夫奈德像是要飛上去似的把腰身往上抬。可能現在他已經和宅邸裡的巫師隨從完全合為一體了。他像是下到地上的,彎著身體。

  「很好……沒有人……好,去中央的房間……對……」

  亞夫奈德彷彿是在悄悄走路似的做出要往前走的動作。吉西恩緊張地抓住他,才沒有發生踢到炭火的事。被吉西恩這麼一抓,亞夫奈德搖了搖頭,然後又再低聲說道:「差點就錯過了。沒錯。對……不要慌……就是那一間。對……感覺到一股刺痛的氣息。確實施有魔法……這是永久魔法的力量……推開。嗯?真是的……好。掛在天花板。」

  亞夫奈德做出往上飛,掛在天花板的姿勢,這又再一次讓吉西恩嚇了一跳。被吉西恩扶著的亞夫奈德搖了搖頭。他的眼睛轉為正常的眼神,亞夫奈德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擦乾額頭上的汗珠。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開心地微笑,並且簡短地說:「感應過程很順利。」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得到!」

  卡爾大聲地拍了拍手。其他人也跟著拍手,隨即,亞夫奈德不好意思地說:「現在那只蝙蝠掛在那個房間前面的天花板。應該可以清楚聽到房間裡面的說話聲。蝙蝠的聽覺是很不錯的。」

  卡爾嘻嘻地笑著。一副很滿意的表情。

  這是伊露莉在雷諾斯市教亞夫奈德的法術:尋找巫師隨從。亞夫奈德拜伊露莉所賜,把那個法術變成了自己的東西。他所選擇的巫師隨從則是蝙蝠。

  現在,亞夫奈德已經跟我們今天白天藏在侯爵宅邸的蝙蝠成功地做了完美的感應。我們高興地互相看了看,艾賽韓德甚至還豎著大姆指,表示他很滿意。

  「他真不愧是個巫師!哈哈哈!我一直都相信他這次一定會成功!」

  「謝謝。可是還沒有結束。我還不確定侯爵吃完飯是不是會上三樓。」

  「那麼,需要一直和那只蝙蝠做感應嗎?」

  「是的。不過,既然成功過一次,現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感應了。可以拜託伊露莉聯絡……」

  亞夫奈德說到一半怔了一下。我驚訝地圓睜著眼睛,問道:「蝙蝠的名字是伊露莉?」

  亞夫奈德的臉都漲紅了。他一面猶豫著一面說:「啊。有感激的含意……才取那個名字。」

  杉森驚訝地張大嘴巴,馬上又閉上嘴巴,然後噗嗤笑了出來。

  「把蝙蝠取名叫伊露莉,好像有點奇怪。」

  「噗哈哈哈哈!哦,真是,對不起啊,亞夫奈德,可是你竟然把蝙蝠取名為伊露莉……噗!」

  艾賽韓德開始抓著肚子爆笑了起來,亞夫奈德的臉也就因此漲得更加紅了。

  ※※※

  我們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而且非常地飢餓。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侯爵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進那個房間,所以我們慌忙地吃完晚餐之後,趕緊再回到房間裡。老闆黎特德對於我們的吃飯速度好像相當地感動。

  亞夫奈德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用這種姿勢繼續不斷和他的巫師隨從,也就是蝙蝠伊露莉,一直在做感應。我們怕會妨礙到他,連呼吸都沒辦法正常,但還是得無聊地等待下去。

  杉森低聲地說:「好長的一夜!」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接著吉西恩就拿著酒瓶和杯子,要大家喝酒,艾賽韓德則是拿出煙斗抽著。所有的人都以靜悄悄的動作,或者喝酒,或者吸煙斗,或者像杉森那樣地,單調嚼著從廚房要來的麵包。

  我們因為安靜等待而在無聊透頂,可是亞夫奈德才辛苦呢!他必須持續,就是說,必須一直施法。所以他才會那樣躺著等待!

  杉森把麵包全都吃完了,還喝了好幾杯酒,最後無聊到擰我的鼻子,然後讓我咬手背,無聲地慘叫了一聲,在卡爾的瞪視下做出尷尬的表情,還想從桌子底下踢我的腳,結果踢到艾賽韓德的膝蓋之後被用斧頭柄打了一下,就在他無聲地慘叫第二聲的時候,「有人上來了……」

  亞夫奈德說道。如果是在平常時候,他說得這麼小聲,大概不會有人聽到。但因為我們全屏息靜待著,所以都聽到他這句話了。

  大家表情緊張地看了看躺著的他。

  「好像是侯爵……栗子色的頭髮,有些斑白,對嗎?」

  「沒錯。」

  卡爾答道。

  「好……他從樓梯走上來了。嘿嘿。人們通常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天花板掛著什麼東西……嗯。好。原來門是鎖著的。轉動鑰匙……嗯,進去。全部安靜!現在要說起動密語……」

  我們一聽到「全部安靜」,緊張得幾乎要停止呼吸了。亞夫奈德好像也非常緊張,他甚至以躺著的姿勢,上半身稍微抬了起來。

  他閉著眼睛,咬緊牙齒。

  他就以上半身稍微抬起的姿勢緊握拳頭,整個人繃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整個身體攤在床上。此時,四名男子和一名矮人的大口呼吸聲簡直要把天花板給掀開來。

  亞夫奈德緩慢而且用無力的聲音命令著:「很好……從窗戶飛出去吧,對。直接飛出去。去休息。你辛苦了。」

  亞夫奈德睜開眼睛並且起身。我們個個都望著他的臉。亞夫奈德說:「我聽到了。」

  「起動密語是什麼?」

  亞夫奈德搖著頭說:「唉,我太過虛脫,連話都快講不出來了……起動密語是『移動吧』。」

  大家都用呆愣的表情,像在合唱似的說道:「移動吧?」

  「是。那些施法的龍可能相信越是平凡的東西愈難以被想到,所以才用這個起動密語吧。」

  「是嗎?哈哈。很好。那麼,我們知道起動密語了!」

  卡爾微笑著把那句簡單的密語寫在紙上。咦?有可能會忘記那句密語?不管怎樣,涅克斯給的那張地圖的二樓上面被寫了「移動吧」這幾個字。

  ※※※

  「咦?各位要在深夜裡開會?」

  卡爾表情溫和地說:「是的。可能會花費不少的時間吧。」

  大暴風神殿的那名祭司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可是,我們是已經接受高階祭司托付任務的人物,並且高階祭司也答應提供開會所需的房間,所以他沒有拒絕我們的要求。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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