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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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463
bpd 發表於 2017-5-24 01:15
第三卷 南山居 第十九節 一日閒

  雲燁一大早就從書院回到家裡,準備好好休息一下,這些天就沒有舒心過一天,都是些惹人煩的破事情,書院總是在蓋房子,以至於雲燁設計的球場都沒有充足的人手來完成。

  今天把蓋房子的事情交給了趙延陵,蜀中來的先生現在只有他比較閒,其他的正忙著搬家,他老兄孤家寡人一個,正好利用。

  李泰還是每天要做他的數學題,也不知會不會有正確的結果。

  奶奶和姑姑今天把家裡所有的錦緞拿出來晾曬,一來防發霉,二來也看看有沒有被蟲子咬,所以趁著今天的好天氣花花綠綠的曬了一院子。

  大姑姑摸摸這匹,再瞧瞧那匹,還不時的把料子披在身上讓身邊的丫鬟給參謀一下。話說大姑姑也是四十歲的人了,性子任然和小姑娘似的,喜歡鮮艷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上好的錦緞,有的上面還繡有金絲,不用說都是大價錢。

  老來俏也不是不可以,可你給頭上插滿了簪子就過份了,不是不讓你插,而是站在大太陽底下,滿頭光芒亂射,就像佛祖一樣,還喜歡去廟裡,就你這滿頭佛光的模樣到廟裡是你拜佛,還是佛拜你?

  雲家有的是那東西,自從上回博藝軒老師傅從雲燁手裡拿了幾個圖樣,就送來了好多,沒有提錢的事,雲燁自然也就忘記了還有給錢這回事了。

  老奶奶說留著給雲燁將來娶媳婦用,還鼓勵孫子時不時的就到各位王公家裡參加一些聚會,看到有喜歡的姑娘家的就送上那麼幾根。

  他老人家不知道的是,雲燁每到一家,都是家主招待,一水的大叔,大伯,就算有兩個哥哥級的,也是滿臉鬍子的大叔裝的。正襟危坐之下,你讓雲燁如何去偷窺人家女眷?還給簪子?人家不打死這個流氓無賴才怪。

  至於順眼,雲燁看自家人最順眼了。

  看一娘臉紅撲撲的學人家已婚婦人給家人倒茶就最順眼了,沒說的,兩根,自己挑去。

  潤娘繡的手帕好看,雖說上面的鴛鴦肥了些,荷花長得畸形了一點,你還不許潤娘誇張一下?最喜歡胖胖的鴨子了,小姑娘是怎麼知道我的喜好的?好,留著擦汗用,盒子裡的簪子挑一根插上,小姑娘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看。

  小丫抱著哥哥的腿不停的撕扯,什麼?你也要?摸摸小丫頭頭上稀薄的黃頭髮,這插得住簪子嗎?要留著當嫁妝?有遠見的孩子,這得支持,拿一根。

  有了開頭,就剎不住車,直到小西抱著空匣子嚎啕大哭才發現,沒了,一盒子簪子都沒了,只好從管家姑姑頭上拔一根塞到小西手裡,這才消停。

  老奶奶快氣瘋了,手裡抓著雞毛撣子滿院子追打姑姑姐姐,嬸嬸妹妹的動作十分矯健,雞毛漫天亂飛。

  每看到這一幕,雲燁心裡就喜歡,就覺得在外面被坑,或者坑別人都是那麼的應該。

  「燁兒,你看看姑姑用這匹料子做裙子,好看嗎?」姑姑打斷了雲燁的傻笑,和丫鬟一起打開一匹紅色的綢緞,上面繡著一朵朵巨大的牡丹,做嫁衣的好材料。

  「姑姑如果打算再嫁一次,那麼這匹料子就是最合適的。」雲燁笑著打趣姑姑。

  話說的姑姑有些發臊,紅著臉啐了雲燁一口,就帶著笑個不停的丫鬟回房去了。

  自從把簪子給了家人,奶奶就絕對不許雲燁身上帶值錢的東西,除了幾塊男人帶的玉珮,幾個辟邪的香木珠子,雲燁堪稱一無所有,就連從後世帶來的髮夾,都被奶奶在家人極度渴望的目光中藏了起來,連看都不許她們看。

  再重新審視過自己的一家後,雲燁就在心裡感謝老天,都是一群善良人,家裡從來沒有因為分配,而產生各種噁心的念頭,大難過後的幸福生活讓她們極度滿足。

  人只要知道滿足,就會豁達,富足的生活讓針頭線腦的小事遠離了她們。而大事情又輪不到她們操心,都在享受自己的生活,這也是雲燁所希望的。

  在家裡散步,從一個院子穿到另一個院子,也不知有多少月亮門,這還是雲燁第一次全面的把家裡逛了個遍。

  花園裡種滿了月季,這時開的正艷,滿園花香氣引來蝴蝶蜜蜂無數,幾種蝴蝶竟然是雲燁從來沒有見過的,呼扇著翅膀滿天亂飛。

  吩咐丫鬟拿一把剪刀,把過密的花朵剪下來,放在笸籃裡晾曬,好去除過多的水分,待花朵稍微有些打蔫,就收起來,剛要叫丫鬟端上笸籃隨自己到家裡蒸酒的地方,卻發現端笸籃的是姑姑,奶奶沒好氣的站在旁邊,地上跪著也一個哭哭啼啼的丫鬟。

  「學了多少?」奶奶語氣有些嚴厲,姑姑還在一邊狐假虎威的叱罵。

  「好了,好了,就是一些無聊之下弄出來玩的東西,沒關係,她就幫著我摘摘花,能學到什麼。」為自己老婆在後世鬧著玩的東西至於殺掉一個人嗎?

  奶奶臉色變得極快,剛才還滿臉嚴霜,一瞬間就變成滿臉驕傲:「我孫子鬧著玩的東西,放到外面就是人人打破頭都想要的寶貝,下人可不敢沾,以後要耍了,找你姑姑陪著,不相干的人少找。」

  沒話說了,老奶奶現在把家看的極嚴,尤其是和雲燁接觸的下人,生怕孫子的好東西被別家搶走。她老人家現在看到田地裡用的農具就傷心,一傷心就罵牛進達。

  雲家蒸酒的灶就不敢停,程咬金人在固原還不忘寫信回來要酒,再說了,蒸酒的灶就那麼小,還要供應書院的四個酒鬼,李承乾時不時的打劫走一些,尉遲家老拿一些寶貝來換,秦瓊家說是要入藥,也不知是什麼藥,需要二十壇,洗澡都夠了。總之,雲府的佳釀在長安是有口碑的,等閒不得嘗一口。

  奶奶攆走了蒸酒的管事,他是簽了身契的,生是雲家的人,死是雲家的鬼,不過待遇優厚,在莊子上算是富庶人家,常見他家婆娘娃拎著一條豬後腿滿莊子竄的顯擺。

  換了一口小鍋,裝進去開水,把花全倒進去煮,上面蓋帶管子的鍋蓋,用大火煮就是了。

  雲燁說是要睡一覺,沒兩時辰煮不好,姑姑跑出去喊兩丫鬟把雲燁的躺椅搬來。雲燁讓老奶奶躺一會,結果被老奶奶推過去躺下來。她自己坐椅子上守在門口,姑姑在屋子裡燒火。

  鍋燒乾了,雲燁也醒了,精神百倍的衝進灶房,又急忙跑出來,忘記了戴口罩,灶房裡全是一股子生草味,難聞極了。把冷凝在罈子裡的蒸餾液倒進另一口乾淨的鍋,蒸餾液面上飄著一層薄薄的油一樣的東西,蓋上蓋子繼續蒸。

  當這個過程重複了三遍,雲燁得到了一碗底的黏黏糊糊的散發著難聞氣味的東西。

  「燁兒,這就是你說的香水?是不是哪裡出了岔子,是不是那個賤人動了花,老天動了怒,不讓咱家蒸香水?」老奶奶覺得孫子是不會錯的,有錯也是那個摘花的丫鬟的錯。

  「您坐會,還沒完吶,香水剛蒸出來就這模樣,孫兒還要配些東西,才會有香味,不關丫鬟的事看孫兒給您變戲法,怎麼把臭的變成香的。」

  用後面帶著皮囊的小竹管,吸了幾滴,滴進裝有烈酒的小瓷瓶,用綢布包住塞子塞緊,用力地搖晃起來,隨著雲燁的手臂擺動,一股淡淡的月季花香在屋子裡蔓延開來。

  老奶奶和姑姑驚奇的站起來,陶醉的嗅著迷人的花香。


bpd 發表於 2017-5-24 01:25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節 誓約成

  雲燁總感覺自己就像一頭開荒的牛,在這個新的世界裡想要活得舒坦,一切都要自己親自動手才能獲得,不是你位高權重就可以解決的。

  就生活水平而言,後世的小民絕對比一般的官僚活的舒坦,有錢人家初一十五有兩頓肉吃就可以撅著油光光的嘴滿世界顯擺自家的好光景。

  三月不知肉味,這是一個普遍的生活水平,回想起自己常常把肥肉片子倒陰溝裡的行徑,就一陣陣臉紅。在這裡要是還這麼幹,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四月天是關中最舒適的季節,早晚溫度適宜。只要不在書院,到了傍晚,雲燁就會帶著旺財到莊子裡溜溜腿。

  農戶們也漸漸熟悉了這個年紀不大的莊主,從開始見面時的懼怕,到現在的熟悉,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在雲燁打斷了胡莊莊主的腿以後,就有上年紀的老漢在雲燁溜腿的時候上前搭個話,問候一下老奶奶是否安康,雲燁總是笑著感謝,這讓他在莊子裡博得一個平易近人的親民形象。

  旺財在這裡起到了絕好的橋樑作用,雲家從來都不栓旺財,所以牠沒事就在莊子裡閒逛,也不用馬伕跟著,見到農戶牆上掛的高粱穗子,就扯些來吃幾口,然後就支著脖子等人家從錢袋裡取錢。開始沒人知道,見是莊主家的寶馬,只好認倒霉,因為牆上掛的高粱是全家用來度災荒的儲備糧。

  直到旺財吃了莊子護衛家曬的麥子,那護衛等旺財吃飽了,給他撓撓肚子,順便從脖子下掛的錢袋裡掏幾文錢,農戶們這才知道旺財大爺從來都不吃白食,是自己不知道拿錢而已。

  從那以後,旺財大爺成了莊子裡最受歡迎的動物,沒人拿牠當馬看,沒見過這麼聰明的馬。首先是莊子上的孩子,從山裡割來最鮮嫩的青草,洗乾淨了餵旺財,再把牠全身癢癢撓一遍,然後從錢袋子裡掏一文錢,買糖吃。

  農戶的孩子都是淳樸的,沒有趕上餵馬的孩子寧可含著指頭看其他孩子吃糖,也不會私自掏旺財的口袋。

  看著農戶蹲在牆角捧著老碗往嘴裡刨稀飯的樣子,心裡就一陣陣發酸,這可是地球上最勤勞的一群人啊!

  總得為他們做點什麼,飛機大炮造出來有個屁用,把這些人的生活水平提高才是最該幹的事,還得快,還得長久。

  土豆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現在連他都不知道李二把土豆種在哪裡,玉米發出來了五株幼苗,雲家特意為這五株幼苗找了最好的農夫,奶奶一天能看八遍,用不著雲燁操心,至於種苗退化的問題,雲燁對蟲洞有信心,他堅信命運既然把他和幾顆種子送來,就不會只給他一個飄渺的希望,雲燁根本就不指望在他的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唐船隊環遊地球,跑到美洲把玉米種子帶回來。

  請幾位老先生來家裡,順便把趙延陵也請過來。

  雲燁自己下廚,弄了七八個菜,燙了一大壺酒,就站在雲家門口等人。

  來得很快,老僕吆著牛車來到門口,雲燁把四個老頭子扶下車,慇勤的往家裡讓。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小子的飯食不好吃啊,還是把話說明白,老夫才有心情享用美味。」對著一桌子美味佳餚,李綱吞嚥著唾沫,還是很有原則的說。

  「您老過慮了,這些天您幾位的辛苦小子都看在眼裡,這不是心裡過不去,特意慰勞慰勞您幾位。」

  玉山先生是個痛快人,抓起酒壺先連乾三杯酒,再挑一塊順眼的雞塊,放嘴裡,話是一句都不說,他老人家打定了只吃飯,不接茬的主意。

  元章、離石二位有志一同,盤腿坐炕上也悶聲大嚼。

  趙延陵坐不是,站不是的莫名其妙。

  把老李扶上炕給他斟了一杯酒,再把趙延陵按在炕上說:「今天咱不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朝政,也不說書院裡的糊塗事,就是吃飯喝酒。」

  「真的?」老李抓起筷子狐疑的問一句。

  「自然是真的,小子打算先把書院裡的事拜託給諸位,自己幹點別的。」

  「哼!你當老夫老糊塗了?書院是你一生的希望所在,你會捨得放棄?說吧!你打算幹點什麼事,會比書院還重要?」李綱喝了一口酒問,其他四位也放下筷子,看他。

  「書院當然不會放棄,只是這件事不做,小子寢食難安。」

  「哦?說來聽聽,還有讓你這滑頭為難的事?」

  「小子準備當一陣子農夫。」

  「當農夫?」五個人都奇怪的站起來,不解的瞅著雲燁。

  「您幾位老人家以為小子當農夫,會是一位怎樣的農夫?」雲燁一臉的鄭重。

  離石先生倒吸一口氣說:「是不是好農夫,老夫不知,你一定是最聰明的農夫。」

  「問題就在這裡,我大唐自我標榜重視農耕,卻把最優秀的人才放在朝堂上,這種錯誤不光我大唐會犯,歷朝歷代都在犯這個錯。我就是想試試我自己當農夫,會不會把整個莊子帶動的富裕起來。」

  李綱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手指著雲燁氣都喘不上來,趕緊給老頭順順氣。萬一笑成牛皋的下場就慘了。

  好半晌,李綱才平靜下來,拭去眼淚,嘶聲問:「你真的打算做農夫?」

  「那是自然,小子不把一莊子人弄的富裕起來,讓家家有肉吃,就不算完。」

  老李鄭重地伸出手掌,雲燁也伸出手掌,一個蒼老,一個紅潤的手掌互擊三下,誓約成。

  「從明日起,你就不用管書院的事了,老夫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給你看好書院,這是老夫的承諾。」

  「不管遇到什麼事,雲燁都會讓全莊子老幼富裕起來,若還有一人衣食無著,我就再當一天農夫,這是我的誓言。」

  六個人都在默不作聲的吃飯,李綱夾了幾筷子,就放下手中竹筷問:「你何時起的這個心思?」

  「昨天在莊子裡轉悠,發現莊戶們的日子實在是清苦,小子雖說身世淒慘,在家師的護佑下,卻沒受過半點委屈,就說日子,也過得比現在還要好,王侯家的生活小子尤在叫苦,那些莊戶,不知是如何忍耐了幾千年,小子就想試試,讓他們也過上好日子,也品嚐一下做人的樂趣。」

  「你是老夫見過最奇特的人,或許天才的想法不是我等可以企及的,老夫卻知道,你一旦成功,將功在社稷,功在千秋。」


bpd 發表於 2017-5-25 00:49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一節 李恪的危機

  雲家炸了鍋了,老奶奶一聽到雲燁要去當農夫,一口氣沒上來,就厥過去了,醒來之後就嚎啕大哭,說自己對不起祖宗,堂堂的侯爺不當,雲家唯一的男丁要去種田了。

  邊哭邊偷偷看雲燁,這是她老人家對付孫子百試百靈的無上法門,小事小哭,大事大哭,不大不小的事看情況再哭。如今連昏厥都用上了,她就不信孫子會堅持己見。

  雲燁現在頭大如斗,他最怕的就是老奶奶哭,一是怕她哭壞身子,二是老奶奶自從雲燁回家後自立自強這種關中女人的韌勁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打算守著孫子讓他給自己養老送終,性子又回到雲家富庶時期的模樣。

  整日裡帶著一群爪牙滿世界顯擺,今天與程夫人商議昭國坊裡作坊的問題,明天和牛夫人結伴去慈恩寺上香,她老人家現在就認準了這家寺廟,老主持用雲家的錢修繕了寺廟,聽說光佛祖身上的金漆就用了八兩金粉。

  給老奶奶一下一下的捶腿,看她抽搐的不太厲害了就緩聲說:「您老人家過慮了,孫兒不是要放棄侯爵,而是要給天下受苦人一個念想,一個可以擺脫貧困,能過上好日子的念想,讓他們知道,好日子還可以這樣掙來,光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土裡刨食,一萬年也別想吃上肉。

  這幾天孫兒在莊子裡轉了轉,看到他們蹲在牆角喝稀飯就心裡發酸,這些都是勤勞善良的好人啊,為什麼就只能喝稀飯?他們不知道肉好吃嗎?是因為沒門路吃肉,孫兒就要教會他們怎麼才能吃上肉。」

  「咱家倒霉的時候,小丫連稀飯都沒得喝,有誰可憐過咱們?」老奶奶有些不忿,

  「事情不是這樣看的,奶奶,就因為您老人家善良了一輩子,所以老天就沒讓孫兒吃一點苦頭,處處有貴人幫忙,您想想,要是當初孫兒沒被老師看到會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話一出口,老奶奶就摀住他的嘴,不讓說下去,渾身害怕得發抖,她不敢想像襁褓中的孫兒在寒風裡哭泣的模樣。

  「不敢胡說,可不敢胡說,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喝稀飯奶奶也心甘情願。」

  「孫兒當一段時間的農夫,給其他農夫指一條過好日子的道,您想想,這得積多大的德啊,雲家要千年傳承,沒有這樣的好德行是沒法子傳千年的,金銀珠玉在時間面前只是一堆沒用的垃圾,還容易招來災禍,只有積德才可以保證子孫三代平安。」

  「燁兒,奶奶沒有你那麼長遠的眼光,只要你覺得好,就去幹吧,奶奶只是心疼你,怕你吃苦,你從小就沒有吃過苦,哪受得了農家的苦日子。」老奶奶抹著眼淚對雲燁說。

  「農戶的苦日子?孫兒是要當農夫,卻沒說要吃苦,如果和農戶過一樣的日子,您乾脆拿刀砍死我算了。」

  一句話說的奶奶笑了起來,他這孫子有常人沒有的聰敏心思,也有別人沒有的善良念頭,幾乎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孩子,就一樣,根本就吃不了苦,不過連這樣的好孩子也吃苦,上天也就太瞎眼了,我孫子就該是富貴一生的命。

  搞定了家裡讓雲燁長長鬆了一口氣,這些人是他最在乎的人,不想讓他們傷心,所以解釋起來就會很麻煩,越是在乎的人,就越要讓他明白你的心思,人的感情就是你來我往的交流之後才建立起來的。

  至於別人,雲燁會在乎他們的想法?笑話!

  李泰詳細計算了土牢裡的土方量,為此他專門找雲家的木匠給他釘了一個三尺見方的箱子,裝滿土,壓瓷實,然後稱量了重量,他很細心,可能是李家的傳統,找不到合用的大秤,就用小秤一點點稱量出土方的重量,把過程,結果詳細的記錄在案,他沒有在意,雲燁卻知道這是一份正規的科學實驗記錄,也許一千年以後,這會成為科學家考據密度的最原始的資料。

  把李泰的作業重新驗算一遍,沒錯,看來他已經掌握了簡易幾何的知識要點。

  雲燁陷入沉思,也許,可能把李泰培養成一位數學狂人也會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就是不知道權利的吸引力到底對他有多大,想想後世的那些變態的數學大師,有哪位表現出了極強的權力慾?好像沒有吧?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數學王國裡胡作非為,大概沒空理會那些爾虞我詐的權力遊戲。

  李泰現在就沒工夫管雲燁是不是要當農夫的事,他沉迷在和黃鼠的鬥智遊戲裡不能自拔。李恪就有些八卦,專門跑過來問雲燁:「燁哥兒,你真的要當農夫?」

  「都和李綱先生三擊掌了,你以為會有反悔?」雲燁不耐煩的回答,這傢伙和李承乾、李泰比起來少了一分大氣,多了兩分陰柔,他似乎從根子上就看不起別人,源於自己比任何人都高貴的血統?也不知他母親楊妃是如何教育他的,給他灌輸了一些什麼東西,如果這樣下去,被長孫無忌搞死可就不奇怪了。

  「雲侯為何自賤身份與泥腿子混在一起,有失我等君子體面。」

  「陛下年年都要赤腳下地耕作,皇后娘娘都要親自餵養桑蠶,什麼緣故讓你認為農耕是一種下賤勞役?」雲燁有些生氣。

  「父皇,母后只是每年為了祭天,才做這些事,其他時間是不會幹的。」李恪有些委屈的說。

  雲燁心頭一軟,到底是一個小孩子,說皇帝、皇后只是作秀,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麼能從他嘴裡說出來。

  知道李恪在自己面前沒有太多的防備,他是信任自己才說話不經過思考。既然被人家信任,就需要做到師長的責任,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至少現在,他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年。

  雲燁把李恪拽到外面,兩人站在書院門口的草坪上,拍著李恪的肩膀問他,

  「你告訴我,什麼是君子,什麼是小人。」

  「宋先生說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是為君子,小人就是君子之外的人。」

  有些小智慧,雲燁有些發笑,在他腦袋上輕拍一下說了句:「取巧。」

  李恪有些喜歡雲燁的這種小動作,斜著眼睛問雲燁:「燁哥兒以為君子是什麼?難道是農夫?」

  「小恪,你記住,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君子,幾千年以來有無數種解釋,你剛才說的就是一種,我總覺得一個人的高貴應該是靈魂上的高貴,而不是身份上的高貴,能完成自己到人世間責任的人,我都認為他們是高貴的,把養育自己的父母送走,把自己養育的孩子養大,對妻子有愛意,對他人有信任,對我們身處的世界有幫助,就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不論他身處什麼樣的地位,都是高貴的。」雲燁把自己的理解講給李恪聽,至於能聽進去多少,看他的造化了。

  他的血統是他最危險的敵人,如果他不能把這個概念模糊掉,無論是誰當皇帝,他都難逃一死。即使長孫無忌不動手,也會有李無忌,王無忌之類的跳出來幹掉他,要知道,滿朝堂都是他外公的逆賊……


bpd 發表於 2017-5-25 00:57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二節 不好笑的笑話

  拋開雜亂的心思,雲燁一頭埋進書房,在開始自己的農夫生涯之前必須整理好書院的算學教材,前面關於小學內容的算學基礎已經寫到了第三部,只要把手裡的第四部完成,初級算學就有了完整的概念。

  這裡有對數學符號的認知,還有簡單的實際應用。雖然李泰他們對一個管子進水,一個管子抽水,問幾時可以把水抽乾這種白癡行為大加反對,無奈在雲燁的高壓之下,不得不仔細研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水抽乾。

  他們不想在自己的考卷上留下一個大大的零蛋,後世的應試教育在大唐展現了強大的威懾力。

  長安城裡現在老友相逢已經流行問:「你家二郎考試成績如何?」這種新穎的談話方式,考得好的學生,家長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態,卻在嘴裡謙遜的說:「一般一般,書院第三」。

  至於考不好的學生,每月一次的回家,就如同過鬼門關,日子過的戰戰兢兢,毫無生趣可言。

  寫完最後一個字,雲燁放下手中的炭筆,用濕布擦一下臉,推開房門,見老莊挎著橫刀,站在門前,如同門神。

  沒辦法,老奶奶現在要是發現雲燁寫字,只要是白天,就會緊閉大門,謝絕訪客,親自坐在搖椅上守在門口,寫完後就會慇勤的給孫兒收拾書房,不讓別人沾手。

  至於到了晚上,家裡最最忠心的莊三停就會出現,久而久之,家裡的僕役丫鬟,沒有重要的事,就絕對不會踏進書房院子一步,這樣的變化,讓老奶奶很是滿意。

  「老莊,已經三更天了,去休息吧,我今晚已經寫完了,你不用總是守在這裡。」

  「侯爺,您的大事重要,俺老莊身子壯著哪,少睡兩時辰不礙事。」

  「哪好,就陪著我說說話,這悶了兩天了,身子都快生銹了,鬆快一下,說說,家裡怎麼樣了?你才成親,多陪陪婆娘才是真的,沒事幹守著個書房算怎麼回事,別弄的婆娘埋怨。」雲燁對奶奶把書房弄成白虎節堂有很大的怨念。

  「俺那婆娘是鄉下人,粗手粗腳的,要不是看她一副好生養的身板,小的才不娶呢,還敢摻乎老爺們的事,抽不死她。」說起婆娘,莊三停就一副眉開眼笑的彌勒佛樣,聽說是好人家的閨女,老莊用錢打敗了N多求婚者,才順利抱得美人歸,成親那天,雲燁去了,這時候沒有蒙蓋頭的惡習,新娘子穿著大紅的新嫁衣,濃眉大眼大嘴巴,標準的關中閨女,身材高大健碩,和老莊很配,就是年紀小點,只有十六歲。

  「別臭美了,背地裡不知道是頂板凳吶還是跪炕沿,現在跑這裡裝大爺。」雲燁就不信老夫少妻會有平等這麼奇怪的事。

  「真的,侯爺你可不要糟蹋人,俺老莊頂天立地的漢子,會被婆娘指三指四的?您要不信俺現在就去揍她。」

  「消停一會,誰讓你去揍婆娘了,沒出息的漢子才打婆娘,把家裡日子過好了,比什麼都強。」軍伍上的人二百五就是這樣的來的,經不得激,一激就炸。

  姑姑拎著一個食盒從月亮門那邊過來,見雲燁和莊三停在說話,就把食盒打開,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從大碗裡舀出兩碗粥,又取出兩只小碟子,裡面的菜很少,還有一小碗鹽水煮蠶豆,酒壺裡是葡萄釀,雲燁睡前有喝一點的習慣,這是從後世帶來的壞毛病,奶奶卻認為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好規矩。

  招呼莊三停坐在自己對面,給他倒一杯,自己也來一杯,莊三停早就熟悉了雲燁的脾氣,也不客氣,一口就把酒抽乾了,端起粥碗西裡呼嚕的就灌了下去,菜是一口沒動。

  姑姑進了書房悉悉索索的在整理書稿,不用說她就是奶奶派來的。

  「老莊,現在莊戶們的日子過得怎樣?還能不能吃飽飯?」

  「侯爺,這天底下的莊戶都是一個樣,糧食總是不夠吃,這也奇怪,越是窮人,就越是能吃,小的在府裡吃飯,米飯有三碗就夠了,在家裡不吃四碗就覺得沒吃飯,也不知是個什麼道理。」

  「沒油水,你知道麼,人就不是光吃糧食就可以的,還要吃肉,吃菜,吃各種雜糧,吃果子,才可以,府裡的飯食花樣多些,你多吃一口菜,就會少吃一口糧食,多啃一個果子,也會少吃一口糧食,再說了府裡的飯食用的油多,自然扛餓,這不是你家裡能比得了的。」

  雲燁很失望,莊三停避開了農戶的實際生活情況,用自己的一個不可笑的笑話岔開話題。

  雲燁調查過,莊子上百分之九十的人處於赤貧階段,就是說,家裡沒有能夠支撐一年的糧食,要靠野菜、野果來度饑荒,要想靠副業養殖是不可能迅速讓他們脫離貧困的。

  讓他們養雞養豬是在增加他們的生活負擔,人都吃不飽,何談其他。夜半三更還在地裡刨土的莊戶不是沒有,不是白天沒空,而是為了怕幹活把衣服磨爛,赤著身子躲著人在夜裡種地。

  雲燁要當農夫的心思就是聽到了這個笑話才起的。

  書院很重要,在雲燁看來,自己的夢想就是要靠書院來實現,這裡是培養高端人才的地方,將來要開枝散葉的。從那個笑話裡雲燁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沒有民眾基礎的高等學府,只能是曇花一現。

  這是往自己脖子上套枷鎖啊,明明有快樂逍遙的日子不過,自討苦吃,人自從有了野心,就要面對痛苦,一切都是自找的,但是作為一個生活在物質極大豐富時代的人,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己的領地出現這種狀況,因為那是對人的一種褻瀆。無論在後世的雲燁,還是大唐的雲燁都不會允許這樣的笑話再次出現。

  佛經有云: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恆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才動,即被諸有刺傷。」

  抬頭看著中天的明月,雲燁久久不做聲,莊三停悄悄的起身在四周巡梭,姑姑收拾完書房,見侄兒發呆,就把身子隱在房簷的陰影下,擔憂的看著,不做聲,她感覺得出整個院子裡都充滿了不甘。


bpd 發表於 2017-5-25 01:07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三節 強迫致富

  謠言就像風,有一條小縫它就會鑽,然後變成很大的一股。沒兩天,藍田侯打算做農夫的是就傳遍了玉山,不但書院每個人都知道,就連莊戶也知道了。

  程夫人不知是聽誰說的,特意打發管家帶著長安名醫來探望雲侯,話裡話外就是試探雲侯是否得了失心瘋,由於侯爺和孫思邈的名聲太大,沒敢讓醫生給侯爺切脈,只是不停的瞅臉上的氣色。

  雲燁這幾天日夜趕寫教材,人都有些憔悴,頂著兩個黑眼圈無精打采的模樣,更證實了侯爺心智失常的傳言。管家剛一回去,程家就放出話來說:雲侯只是日夜操勞,一時迷糊了,誰要是在敢說侯爺瘋了,就是和程家過不去。

  這下完了,沒人在明面說,只是躲在被窩裡,密室裡神神秘秘的交頭接耳,把一個好好的雲燁雲侯爺愣是給說成一個缺心眼的二百五,還加上無數神奇亦或詭異的橋段。

  一時間,雲侯的風頭一時無二,長安城裡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打發管家送來無數定心安神的良藥。連東宮都送來一個碩大的銀元寶,說是太子吩咐的,雲侯一看到元寶就會立刻好轉。

  元寶收下,送東西的人被雲燁用棍子攆出去,誰讓他一臉的好奇。

  只有孫思邈樂呵呵的接收了所有的藥材,說是藥材對自己正在研究的秘方有大用處,雲侯不妨多病幾日,好再弄些皇宮裡的秘藏靈藥。

  而且他身體力行,只要是權貴私下向他打聽雲燁的病症,他老人家就長嘆一口氣,搖搖頭,神色淒涼……

  現在滿莊子的農戶沒人看雲燁順眼,老爺子瞅一眼滿莊子亂竄的莊主就嘆氣,老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日子沒法過了,成年男丁的神色陰鬱,比天上的黑雲還要難看,再也沒有孩子給旺財刷毛撓癢癢了,弄得旺財總是往孩子跟前湊,有經不住誘惑的孩子剛要上前,就被大人抽兩巴掌,哭著被拎回家,讓旺財覺得很受傷。

  農戶們是勤勞的,只要是能耕種的土地上面全是莊稼,齊膝高的麥苗,正在吐苞的油菜,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生機勃勃。沒有以前在農場見到的麥子那樣茁壯,也沒有那樣齊刷刷的彷彿刀削。

  這裡的麥子高矮不一,大小不同,葉子顯露出一種柔弱的淡黃色,肥力不足啊!現在的田地根本就不施肥,只是草草的把麥稈燒著,留下草木灰就當是施肥了。

  每畝收穫兩三百斤已是風調雨順的好年景了,要是今年蝗災來臨,雲燁都不敢想像會是何種慘狀。

  自己太功利了,雲燁有些後悔,早在年初就該動手,現在時間有些倉促了。李二的不作為讓他心頭怒火萬丈,好吧,你的子民你不在乎,我的莊戶我在乎。

  雲燁看著天,喃喃的說:「你們當蝗災是什麼?我給出來你辦法,你們不理會,在蝗蟲還沒有飛起來的時候是最好的消滅時機,李二啊,你以為在長安存糧就可以解決問題?你根本就不知道大群的蝗蟲有多可怕,後世非洲蝗災視頻讓我手腳冰涼,你大唐的國力難道說已經超越了一千四百年後的肯尼亞?飛機農藥都沒法子的事,你指望靠手抓?我倒要看看你能賣給我多少蝗蟲,老子就是破家也收,用不了那些做藥,老子用來餵豬,餵雞總可以吧。」

  可惜這滿地的莊稼了,都要餵了蝗蟲。

  莊稼地是指望不上了,只有指望副業生產了,這是雲燁沒辦法中的辦法,他想逃離蝗災這個讓他處在危險境地的元兇,卻發現他根本就無處可逃,強大的歷史慣性生生地把他捆在戰車上滾滾向前。

  老錢從長安市上買回來很多的雞鴨,還有不少的鵝,豬崽子拉了十幾車,這是長安市上幾乎可以買到的所有的雞鴨鵝,還有豬仔。

  吩咐下去,每家每人發五隻雞,兩隻鴨子,一隻鵝,全家再發兩頭豬,告訴莊戶,侯爺喜歡吃蛋,各種各樣的蛋,還有豬肉,所以全莊子都得養,誰家不養腿給你打折。

  就是這樣蠻橫,雲燁不能說蝗蟲的事,只好拉下臉,不講理了。

  莊子裡哭聲一片,幾個老傢伙找到雲家,跪地上把頭都磕破了,就是希望侯爺收回成命。

  只要是莊戶就盼著家裡有這麼多的牲畜,做夢都想,可這青黃不接的時候,從哪找餵這些生靈的糧食,家裡的麩皮都是人吃的,根本就沒有餵牠們的東西。

  雲燁站在門前痛苦的攥著手說:「你們聽著,這些家禽和豬就是你們今年的租子,只要你們好好餵養,撐過一個月後,就有東西餵牠們了,現在,離莊稼收穫還有一個半月,地裡用不了那麼些勞力,都上山挖蟲子,找草籽,實在不行就把雞鴨當羊養,孩子老人都去放雞,放鴨,放豬,這樣就用不了多少糧食,一個月後。保證會有餵牠們的糧食。」

  諾言在大唐是不輕易許的,只要許了就是拚命也會完成,否則——做人?連豬都做不安穩。

  莊戶愁容滿面的離開,既然莊主許諾了,又給了辦法,只好想盡辦法去做,主家在這裡面也撈不到好處,白白花那些銅錢買來家畜。

  敗家子啊,天字第一號的敗家子,從此莊戶們看雲燁的眼神就很怪。雲燁不止一次的聽到有人議論他的心智是否正常之類的話。

  為了把家敗得徹底,他又買來一批,繼續發。

  雲家莊子慘烈的養殖業開始運轉了。

  滿莊子就沒有一個閒人,大清早就有流鼻涕的小孩子被從家裡攆出來,吆著雞鴨鵝,手裡牽著豬,到處找吃的,就連八十歲的老婆婆也拄著拐棍用草繩栓著豬在找新鮮的嫩草,結果,就不是她在放豬,而是豬在放她,被扯著滿山溜腿,淒慘之極。

  雲府的六口白灰窯日夜不停的燒石頭,積攢了大量的石灰,也不知侯爺要幹什麼,這東西放不住,吸了潮氣就沒用了。有一爐石灰燒過了,二愣子窯工忙著放豬,忘了開窯,結果熊熊的大火把爐子裡石頭都燒化了,其中一塊居然沒有變白,只是燒成了水,開窯變涼之後變成綠色的一片晶體,管家拿給雲燁看後,沒說什麼,只是讓管家賞窯工五百文錢。

  「這就是琉璃?」老奶奶仔細看著那塊綠了吧唧的東西。

  「是啊,窯工把一塊不適合燒成石灰的石頭放進窯裡,又忘了開窯,多燒了半天,就弄出這麼東西了,只要弄明白石頭為什麼會被燒成這樣子,就會燒出琉璃了,聽說這可是皇家的專利,普通人家燒會被砍頭的。」

  老奶奶手一哆嗦,差點把石頭掉地上。

  「燁兒,咱家不要這東西,你好好睡一覺,把這事忘了,不要為它費心思,就當是一塊石頭,奶奶知道你聰明,要是想知道,你一定會弄清楚的,咱家不缺這殺頭的買賣,你就傻一回,聽奶奶的。」老奶奶幾乎是懇求了,她實在是害怕所有和皇家扯上關係的事。

  「您孫兒現在是方圓百里之內出了名的敗家子,缺心眼,還用的著裝?」

  耿耿於懷啊,老子這就成了缺心眼的二百五?今天李綱還問來著:「雲侯有古孟嘗之風,老夫佩服,只是如此致富未免有些不妥,老夫聞聽謠言說你近日心智失常,難道說確有其事?」

  雲燁想抽他,自己和他打賭之事,就是他傳到長安去的,說是給雲侯傳名聲,養養人望。暗地裡難免有些要逼自己上梁山的意圖,只是沒想到被有心人給傳歪了而已,老頭現在有些愧疚,看得出來,他認為雲燁昏招連連是被輿論逼迫所致,卻不知雲燁有著強大的防禦系統,那就是從後世帶來的奇厚臉皮。早見慣了被輿論攻擊的人物,連床照都被人抖出來都不在乎的人,又不是一個兩個,只是傳我雲侯心智失常算得了什麼?這叫事嗎?

  「先生多慮了,小子有沒有失心瘋過兩月之後就明白了,只是把事情做得急了些,雖有瑕疵,卻也效果斐然,莊子上現在沒有閒人,您可知道,世上的財富本就來自於勞動,只要做了有效的勞動,自然就會創造出財富。小子會做孟嘗君那個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的無知匪類?」

  老李眼中精光四射:「你為什麼發急?這就不是平日裡懶散的性格,有什麼是老夫不知道的嗎?」

  雲燁一臉慘笑,不說話,李二對蝗災之事早就下了封口令,上次到皇宮就想問,被李二用眼神逼退,他要用蝗災來做一個大文章,不知道與蝗災一起毀滅的會是誰?

  就算老李是一個非常可靠的人,這種事關全家性命的事還是不要對他講為好。否則以他的脾氣一定會在朝堂掀起風浪。一旦壞了李二的佈置,李綱能不能保住晚節都難說,老頭人不錯,不想他倒霉。

  李綱見雲燁不做聲,長嘆一口氣,人有些頹唐,轉身離去,邊走邊擺手說:「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我管不了,看你的樣子,我也不能管,不問了,不問了,小子,你努力把事情做好,不要丟了良心……」


bpd 發表於 2017-5-25 01:15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四節 理想在飛

  黃鼠從地道裡赤裸裸的鑽出來,回到了那間牢房,兜襠布裹在頭上,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先是站在地上豎起耳朵傾聽片刻,沒有聽見其他聲音,就解下頭上的蒙布,長長出一口氣。來不及休息片刻,他用手捧起牆角挖出來的土,小心地灑在土牢的地上,再用腳把地面踩平。他又趴在地上用眼睛瞄地面的平整度,稍作調整,這才滿意的抓起桌子上的水壺,貪婪的灌一口。

  他還是很渴,卻不再喝水,含一口水噴在一塊布上,用它來擦拭身體,直到身體上再也看不見一點泥土,才作罷。穿上衣服躺在床上閉目休息。

  整整一個月,他每天晚上都在不眠不休的挖洞,為了不引起懷疑,他把土平均的灑在地面上,讓地面逐漸增高,如果不是極度敏銳的人是不會在意每天都在長高的地面,那把小勺子已經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儘管它已經被黃土磨得鋒利異常,也抵不住連續一個月不停的挖土。就在今晚,它終於斷成兩截。

  黃鼠是一個有些念舊的人,他準備出去後就重新打造一把那樣的勺子,放在身邊,用來吃飯或者危急時用來挖土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甚至想把這種方便的工具介紹給賣醪糟的婦人,自家的攤子麼,沒點特色可不行。

  用嘴大口喝醪糟實在是有失體統,完全沒有用勺子一勺一勺舀來的風雅,富貴人家的習氣,咱總的學兩手不是?將來自己的孩子長大了,如果捧著碗往嘴裡倒醪糟,老子就狠狠地抽他,臉不敢打,孩子還小,屁股就沒問題了。

  生三個孩子就好,那婦人屁股肥大,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兩小子,一個丫頭就行,小子長得像老子沒關係,反正還是要走摸金校尉這一行當的,死人誰在乎你長的什麼模樣。

  丫頭可不行,得隨他娘,長成老子這樣嫁誰去?不過無妨,老子在鬼柳下面還藏著三百貫錢,到時候嫁妝豐厚些,不愁找不到好後生。

  在睡意朦朧中,他彷彿看到賣醪糟的婦人領著三個胖墩墩的孩子朝他甜甜的笑,嘴裡喊著夫君,孩子叫著爹爹向他撲過來……

  「明晚,老子就會逃出去,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黃鼠嘴裡嘟囔一句,翻個身,沉沉睡去。

  天剛亮,李泰拎著小鐵桶打了滿滿一桶熱水,回到宿舍。作為王爺在書院裡唯一可以享受到的優待就是有一間自己的屋子。房間並不大,連皇宮柴房都不如。李泰卻很滿意,相比其他人四個人一間屋子強的太多了。

  他無意中去過一間,房間裡可怕的酸臭味差點讓他閉過氣去,這些混蛋,踢完球連腳也不洗,就睡覺。也不知他們是如何在這樣的屋子裡吃飯睡覺的,李泰認為豬圈也比他們的屋子乾淨。

  這幾天李泰沒有去看黃鼠,他已經掌握了黃鼠的工作進度,在侍衛的幫助下,他在黃鼠的飯菜裡加了一種藥,這種藥是上醫藥課的時候問孫思邈要的,在保證不幹壞事的條件下,才給了一點點。

  不過藥效很好,黃鼠吃了飯以後睡的跟死豬一樣,在仔細測量黃鼠挖的土方量以後,李泰覺得自己的算數題快要做完了。他沒有去測量床背後的那個洞,在已知條件下,用不著。如果黃鼠可以出乎他的預料,他不介意給黃鼠求情,讓書院放這傢伙一馬,如果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那黃鼠的生死就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他只在乎自己的算術題正確與否。

  回頭看看牆上計算出的黃鼠工作進度表,他掏出炭筆,在表格的最上方填上了一尺這個數字。

  拿起書本,都是新書,還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墨汁味道,他喜歡這種味道,把書放在鼻子上深深的吸一口氣,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要知道書裡到底講些什麼。

  上次雲燁說一大一小兩個鐵球從高處落下,會同時著地。

  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一個十斤重的鐵球怎麼可能和一個一斤重的鐵球同時落地?如果是這樣,重量還有用嗎?

  一百文的賭注,這是雲燁那個傢伙提出來的,李泰要提高賭注,雲燁不肯,這讓他更加深了懷疑。

  既然不賭錢,李泰就提出體力上的挑戰。

  一百擔水,挑整整一百擔水,不能從書院門前的河裡挑,只能從山腳下的瀑布上接水,再挑回來,來回足有一里地,原以為雲燁這個懶蟲會拒絕,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鐵球是李泰挑的,一個一斤重,一個五斤重。在書院全體師生的監督下,由劉獻背著鐵球爬上鷹嘴崖,他們站在崖下的草地上,準備觀看到底如何。

  劉獻是真正的高手,站在足有百尺高的鷹嘴上沒有絲毫的怯意,被塗成紅色的兩個鐵球被他穩穩的抓在手裡。李泰根本就不考慮劉獻有作弊的可能,他是李家最相信的僕人,沒有之一,父皇之所以派他來,就是因為忠誠,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背叛李家,這是歷史證明了的。

  劉獻鬆開雙手,兩個鐵球同時從他手裡下落。

  兩個鐵球著地,李泰只聽見一聲響動,沒有出現想像中的大鐵球先著地的情景,而是兩個鐵球真的同時落地。李泰檢查了地上的鐵球,沒有錯,一個五斤,一個一斤,滿場嘩然。

  他迷茫的望著雲燁,這顛覆了他的生活常識,他需要雲燁給他解釋。

  嘴裡咬著一根黃瓜的雲燁把李泰從山崖下拽過來,又對著山上揮揮手裡的黃瓜。只見山頂上的劉獻又扔下來兩個鐵球,一個瞬間就砸在地上,一個鐵球背著一把傘,慢慢地從山頂飄下來,被風吹到遠處。

  李泰睜大了眼睛想弄明白為什麼會出像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連書院的幾位先生也不明白是何道理。

  「鐵球下落的速度與空氣阻力有關,與鐵球的重量無關。」

  「什麼是空氣阻力?為什麼我看不見?」

  「你看見了,那只鐵球不就是被空氣阻力帶走了嗎?」

  「難道說只要傘夠大,夠結實,哪怕是我背著,從山上跳下來也不會摔死?」李泰有些狂熱。

  「是這樣的道理,你不會親自試驗吧?千萬不要幹這樣的事,否則你爹會把我當成鐵球從山上扔下來。」

  雲燁說過,只要悟透了物理學,就會進入一個國度,一個神的國度,可以飛翔,可以入海,可以在翻手間毀滅這個世界。

  沒有錯,這是神的力量,我要抓住這個力量,我要掌握這個力量。

  想到這裡李泰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戰慄起來……


bpd 發表於 2017-5-25 01:23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五節 李泰的報告會

  當更夫敲過四更的梆子,雲燁被李泰從睡夢裡推醒,極不情願的披上衣服,輕手輕腳的來到書院圍牆外。

  李綱等老夫子也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盯著圍牆外面一個用石灰撒出來的白圈,往常古板嚴肅的面龐上全是孩子般的好奇。

  趙延陵正在低聲和李恪交流,也不知在說什麼,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全書院的學子都在這裡,每個人都十分精神,瞪大了眼睛瞅著地面,似乎將有金元寶從地下蹦出來。

  一道橫幅掛在牆上,上書:玉山書院李泰算學交流會。

  看看旁邊一臉淡然的李泰問:「這麼囂張的主意是誰出的?居然盜用我的創意,是何道理?」

  「無它,諸位學友抬愛而已,李泰愧受了。」說完還做個四方揖,引來一片低呼。

  李綱很不滿意地揮手,示意閉嘴。

  一彎殘月灑下銀色的光線,影影綽綽可見黑黝黝的山峰,山間不時傳來夜貓子的叫聲,偶爾還夾雜著一兩聲淒厲的狼嚎。書院的人都躲在牆下的陰影處,只有十幾個護衛在劉獻的帶領下弓上弦,刀出鞘,小心戒備,給詭異陰森的環境跟添幾分緊張氣氛。

  推一推李泰:「有幾分把握?」

  「哼,一個盜墓賊而已,我有九分把握他會在這個時辰逃跑,我問過劉獻了,但凡是有一點常識的賊人,總是認為四更天是最好的逃跑時間,昨日天快亮時他挖到了離地面一尺的地方就不再挖了,回到了牢裡養精蓄銳,還偷偷藏了一點食物,以為看守沒有發現,真是自欺欺人,想從本王的手裡逃脫,做夢!」語氣裡具有強大的信心,還用一個握拳的動作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很有氣概。

  雲燁發現不知不覺間,李泰有了一種新的變化,就是強烈的自信。

  這種發現讓他有些頹唐,但願不是給李承乾當皇帝製造了一個最強大的障礙。

  還準備問幾句,卻被劉獻制止了,他用手指一指白灰圈。

  只見圈子裡的泥土鼓起了一個包,一隻黑越越的手穿透了泥土伸出地面,在空中張合不已,宛如地底的冤魂的索命之手,如此突兀的變化,引得眾人長吸一口氣,如果不是旁邊有眾多的同伴,估計轉身逃跑的不會在少數。

  劉獻嘿嘿一笑,制止了大家的騷動,舉了舉手中的硬弓,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傢伙的箭法說是百步穿楊都小看他了,沒事幹就在晚上用箭射香頭,據他自己說最好成績是一箭滅三香。有他在,就是真有鬼,他也會再次把鬼大卸八塊。

  手又縮回去了,不時有土塊從洞裡被拋出來,洞口從碗口大逐漸變得有臉盆粗,猛然間一個裹著布的腦袋從洞裡鑽出來,一陣長長的喘息聲傳來,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把頭伸出了水面。

  沒等氣喘勻,低沉的笑聲就從滿是泥土的嘴裡傳出,伴隨著粗重的呼吸斷斷續續。

  惡鬼從地獄裡逃出的狂喜就是黃鼠目前的心態,只是遇到李泰這個皇家的妖孽,任何舉動都是多餘的,就連德高望重,嫉惡如仇的李綱李先生都目露同情之色。

  笑完,黃鼠又發出低啞的哭聲,對他來說書院就是一個真正的人間地獄,他並不害怕砍頭,從當摸金校尉的頭一天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砍頭的,他也不害怕酷刑,和官府打了多年交道酷刑不是沒受過,可是書院的經歷讓他從骨子裡感到恐懼,血液從身體裡慢慢流出,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死亡從腳尖逐漸蔓延到全身,想喊發不出聲,想哭流不出淚,最可怕的是沒有人看著他死亡,當時牢房裡只有他一個人,只有血液滴在銅盆的清脆響聲。

  原來孤獨的死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必須要把賣醪糟的婦人娶回來,這樣死的時候就會有人陪在床前,不至於做孤魂野鬼在寒冷的冥界遊蕩,希望給了他力量,他加快了動作,根本就顧不上理會挖土挖的皮肉翻捲的雙手。

  赤條條的黃鼠從地下鑽出來,腳腕上綁著一個布包,當他轉身要解開腳腕的布包時,呆住了,他的心在不停的往下沉,他看到了近百雙眼睛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的裸體。

  力氣一瞬間從身體裡流走了,他癱軟在地上,不再顧忌自己全身赤裸,閉著眼睛聽天由命。

  燈籠火把點著了,黑色的夜幕一瞬間就被撕開了。

  沒人理會躺在地上的黃鼠,李泰走到一塊掛在外牆上的黑板旁,畫出了黃鼠的逃跑示意圖。

  「我們從這張逃跑示意圖中就可以看出黃鼠對於方向的敏感,和準確度,他幾乎是沿著一條三十五度的斜線準確的到達他的目的地,這是讓人感到吃驚的。要知道他沒有學過任何算學知識,對幾何也是一無所知,他只是憑藉著自己的眼睛拇指就完成了三點定位,而且準確度驚人。

  大家看這個白色的圓圈是我經過嚴密的計算才知道的大概位置,而黃鼠就是從這個圓圈中鑽了出來,幾乎不差分毫,這裡面牽涉到三角計算,初級物理的運用,密度概念的拓展……」

  雲燁站在他陰影裡抱著頭蹲在地上,根本就不理會元章先生的安慰,一波又一波的說不上是痛苦,還是難堪,甚至還有一絲自豪的奇怪念頭在衝擊他的大腦,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眼前的一切。

  「以前老師教的東西是這樣應用的嗎?李泰說的很有道理,運用的定理也十分準確,解析方式正確環環相扣理理相連整個報告會幾乎無懈可擊,可就是感覺不對勁,是哪裡不對勁呢?」

  李綱走過來使勁在雲燁屁股上踢一腳,這才把雲燁從苦思中解救出來,茫然的看看李綱。

  「你教出了一個妖孽,一個眼中只有事物的變化,而沒有人性的妖孽,黃鼠用一個月的時間,費盡心力幾乎赤手挖掘的地洞在他眼裡只是一條三十五度的斜線,估計在以後,人世間的一切會在他眼中變成一堆堆枯燥冰冷的數字,他學會了用算學的眼光看世界,他對你我的區別就是高矮,輕重,老弱的區別,不再會有老師,朋友,親人的概念,他今後只會走能達到目的的路,而不會選正確的路,他將沉迷在數字的海洋裡不可自拔,這就是你要達到的目的?」


bpd 發表於 2017-5-26 00:56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六節 放豬的侯爺

  五月間,玉山下的關中平原已經熱浪滾滾,唯有地處秦嶺餘脈的玉山依然氣候宜人,清晨的山間溪水潺潺,樹木蔥蘢,百鳥唱和,遠遠望去,王順峰在薄霧繚繞中,時隱時現,宛如害羞的女子秀美異常。

  有兩個青衣少年自薄霧中抬著一桶水慢慢走出,前面的少年呲牙咧嘴,後面的少年悠然自得,手裡拿著一卷書,嘴裡吟哦有聲。

  「青雀,你輸了賭注,為何要我跟你一起受罰?」前面的少年終於爆發了。

  「沒辦法,誰讓你是我哥哥呢,一百擔水啊,先生說我身體未長成不宜負擔過重,只能找人抬水,一來可以鍛煉身體,增強體質,二來可以和同學打成一片,減少隔閡。」李泰對前面少年的疑問有些不耐煩,但是,看在他幫自己抬水的份上就特意做了解釋。

  「現在書院有百十號學生,牛高馬大的尉遲,彪悍健碩的段猛你不找,偏偏找上身體瘦弱的我,總覺得你這是在故意坑我,前些日子那麼好玩的事沒我的份,一旦受罰立刻會拉我頂缸,這也是做兄弟的福利?」李恪很鬱悶。

  「誰叫你是我哥哥呢!」李泰失去了交談的欲望。

  「我只比你大三個月。」

  「大一天也是大。」

  「幫你抬水哥哥認了,只是這些天我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李泰來了說話的興趣。

  「為什麼每次抬水,水桶都離我如此之近,卻離你如此之遠,是何道理?」

  「哦,這些天小弟研究了一下槓桿原理,發現如果把水桶放在現在的位置上,我能省一半的力氣。」

  「……」

  轉過山腳,眼前是一片青翠的綠草地。

  一個紅衫子的小丫頭站在草地上,頭上紮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手裡的繩索上栓著一頭花白色的小豬,小豬正在用長嘴拱草地,吃鮮嫩多汁的草根。

  一看到李恪哥倆馬上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張著缺牙的小嘴大聲喊:

  「恪哥哥,泰哥哥,你們看我的憨憨又長大了一圈。」說完努力的牽著不願離開的小豬來到兩人面前。

  「小丫啊,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出來放豬,你哥哥哪去了?」哥倆放下肩上的木棍休息片刻,李恪揉著肩膀問。

  「昨天小西的黑豬跑了,還把小西的腿給摔傷了,小東她們都不敢放豬了,所以哥哥今天要放四頭豬,我也不知道哥哥被豬拽到哪裡去了,還是憨憨乖吧。」說著就勒著脖子抱起不情願的花豬讓李恪看。

  李恪有潔癖,一看到小豬濕漉漉的粉紅色豬鼻往他身上湊,忙不迭的閃開。李泰倒不在乎,抓著豬耳朵提一下,弄的小豬慘叫一聲,小丫正要撅嘴,卻聽李泰說:

  「農經上說這豬最多養兩年,否則肉就不好吃了,明年就可以殺了牠吃肉。」

  一句話惹得小丫大哭起來,說一聲泰哥哥是壞蛋就抹著眼淚牽著豬找哥哥去了。

  哥倆又抬起水桶前行李恪對李泰說:

  「你幹嘛把她弄哭?女人哭起來有多煩你又不是不知道。」

  「誰讓她哥哥害的我們抬水……」

  遠遠跟在後面的侍衛相視無語,頭一次發現王爺還有小孩子的一面。

  雲燁坐在草地上喘氣,手上牽著四頭豬,別看豬小,力氣卻一點也不小,開始還是自己拽著豬走,後來這幾頭豬似乎發現了美味食物,發瘋般的往前衝,拽著他漫山遍野的瞎跑,好不容易消停下來,雲燁回頭卻找不見小丫的影子。

  不管了,這裡是書院的區域,沒有危險,五天前來了五百名驍衛,把書院方圓十里之地徹底的清除了一遍,什麼野豬,野狼,野老虎,野人之類的統統幹掉,沒幹掉的也攆到深山裡去了。

  獵物統統被送到書院,一時間,書院裡屍積如山,腥臊之氣十里不絕,李綱老先生扯著帶隊的校尉好一通臭罵,另外幾位也沒好臉色,就連剛剛加入書院的蜀中精英也口誅筆伐。

  唯有雲侯笑臉相迎,在家裡宴請了參加清除運動的官兵,把驍衛的幾個小軍官感動的熱淚盈眶。還是咱軍伍上的人對脾氣,沒說的,雲家的老酒連乾三碗,說是多謝侯爺款待,心裡不安,又乾了三碗,然後硬著舌頭保證,明年再來一次,連山裡的螞蟻都給收拾乾淨云云。

  書院裡用不了那些肉食,就便宜了雲家莊戶,每家發一頭,皮子送回來,老奶奶要,說是她冬天冷的厲害,要做衣服穿,肉就給你們了,放開肚子吃,吃完了還有,這一幹,莊戶無不感恩戴德,老奶奶萬家生佛的形象就高高的樹立起來了。

  成了佛,脾氣自然見漲,先是嫌棄兩個嬸嬸沒用,就知道混吃等死,也不幫著把家裡收拾收拾,沒看見房樑上都起灰了,再就是罵幾個姑姑不好好管教幾個丫頭,整日裡就知道打麻將,遲早有一天會懶死在炕上。幾個小丫頭也沒逃脫魔掌,說是不好好唸書,也不好好學女紅,不如學農戶去放豬,居然真的一人發一頭豬,讓明天就去吃苦。

  全家只有她那個二百五的敗家孫子是唯一的好人,乖,花園裡睡塌鋪好了,太陽曬得暖和,好好去睡一覺。

  家裡是待不成了,睡覺容易引起眾怒,只有領著妹妹去放豬。

  沒想到,侯爺都放豬,家裡的嬌小姐也一人拖一頭豬,千年不遇的奇景!這讓莊戶們的怨氣一下子沒了,自家什麼身份,能高過侯爺?侯爺為了吃口豬肉容易嗎?

  沒了怨氣就好啊!雲燁躺在剛剛沒露水的草地上,看著天上飄過的雲彩,自言自語。奶奶還是睿智啊!家裡的丫頭只攆出來一天,就起幹了雲燁磨破嘴皮子也沒幹到的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誠如此言啊!

  小丫拖著豬,哭哭啼啼的跑來了,這丫頭和其她妹妹不同,她真的喜歡那頭叫憨憨的花豬,那頭花豬也通靈性,只一天工夫,就認準了小丫,小丫走哪,牠跟到哪,還不鬧,沒事就趴在那睡覺,深得全家的好評。

  「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哥哥去砍他。」讓雲燁最疼愛的妹子受委屈,不如此說,雲燁覺得不足以表達心中的怒火。

  「是泰哥哥,他要把憨憨殺了吃肉。」靠在哥哥身上,小丫盡情的傾訴心裡的委屈。

  「這傢伙,看來抬水抬得還不夠,哥哥明日裡就找個大大的木桶,必須得是尖底的,少林寺和尚用的那種,哥哥會讓他忘記吃豬肉這回事。」雲燁咬牙切齒的說。

  書院裡上課的鐘聲響了,山谷裡的嘈雜聲一瞬間消失了。

  雲燁背著小丫,吆著五頭小豬往家趕,吃飽了的豬哼哼唧唧的扭著肥臀在前面走。雲燁心裡一片安祥,猛然間覺得這樣過一輩子彷彿也不錯。


bpd 發表於 2017-5-26 01:05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七節 美女和足球

  玉山先生近來氣色很好,不光是雲燁把老先生的家人從遙遠的蜀中接到了長安,更因為他終於進了弘文館,堂堂正正的獲封四品中書舍人,雖說是不用上朝的閒官,卻也是對他人生的一種肯定。

  弘文館他是不去的,他從來沒有看得起那一群為了權力爾虞我詐的偽道學先生,想想自己不用自降身份鑽營,不用整日裡勾心鬥角活的戰戰兢兢。只要干自己最喜愛的事情就可以平步青雲,心頭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自得之意,老了,老了官運才自己找上門來。

  書院特意騰空了一個院子,用來暫時安置老先生的家眷,雲燁準備在東羊河邊蓋數十座小樓,看過效果圖,每座小樓在玉山先生看來都是美輪美奐的,也不知會花多少錢,他有些擔心。

  把自己的疑問告訴了李綱,誰知李綱哼哼冷笑幾聲,叫他不要擔心錢的事,因為錢似乎對雲燁來說不存在任何問題。

  老李想想自己那省吃儉用才存下來的一千貫錢就心疼,生生的被雲燁用四個破鐵條就輕易的騙走了,想到這裡,李綱就對玉山先生說:

  「老夫的家眷不日就會來到長安,這東羊河邊的宅子,必然會有老夫的一套,小了可不行,咱們沒必要替他省錢,宅子建得越大越好,裡面的修繕越完整越好,最好老夫提著行李就能入住。」

  「老李,你不是在長安城裡有老宅子嗎?」玉山先生有些奇怪。

  「老夫準備把這條老命都送在書院了,那小子還能心疼一套宅子?」李綱有些得意,心裡暗說:老夫的一千貫錢豈是那麼好拿的?

  「對了,玉山,看好你家的大門,這書院裡全是長安城裡鼎鼎有名的紈褲子,你那小孫女長的如花似玉,又被你的長子教育的頗有家教,是一個絕頂的好孩子,不要被書院裡的混球帶壞了。」

  「哈哈哈,老夫的孫女豈是一般的紈褲子可以匹配的,那孩子一向聰穎,就書院裡的那些個混球,還不是她的對手。」玉山先生自信滿滿的說。

  「哼!你高興的太早了,你家孫女就算是一等一的聰明孩子,要是書院裡最大的紈褲動了心思,恐怕你高興的太早了。」李綱不看好玉山先生的自信心。

  「誰?長孫沖,李懷仁去了戰場,倆王爺年紀太小,餘者不足以論。」遇山先生不以為然。

  「你忘了雲燁這個妖孽,老夫觀他做事,沒有不手到擒來的,你孫女遇到他,你覺得還有勝算嗎?」李綱有些幸災樂禍。

  玉山先生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也不敢保證自己孫女能是雲燁的對手,想想那小子鬼神莫測的手段,心裡不禁大為擔心。

  「你也不用擔心,那小子雖然頂著一個紈褲的名頭,你我都知道他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要身份有身份,要家產有家產,要手段有手段,這樣一個金龜婿,你孫女嫁給他,不也是一樁美事嗎?」李綱瞟了遇山先生一眼,心裡哀嘆自家的兩兒子為什麼就沒給他生出個漂亮孫女,以至於讓玉山搶了個先手。

  「您覺得合適嗎?」玉山問李綱。

  李老先生看不慣老友得了便宜又賣乖的醜陋行徑,拂袖而去。

  玉山上現在很熱鬧,自從雲燁發明了足球,書院裡的學生就狂熱的愛上了這一瘋狂的運動。

  每到下課,哪怕只有二十分鐘,他們也會爭分奪秒的踢幾腳球。

  所以運動短褲出現了,跨攔背心出現了,牛皮底帶著短鐵釘的足球鞋出現了,而且是分左右的。書院裡如果誰沒有這樣的一套裝備,會被鄙視,自己也會無地自容。

  幾位老先生就不明白二十幾個人追一個牛皮膽子就那麼有趣嗎?直到看了一場真正的比賽,才發現裡面門道很深,攻守之間變化無常,深合兵家要詣,尤其難的是講究整體配合,一個人就算球藝再高,也難敵對手的整體配合,這對樹立書院學風很重要,所以也就不再阻攔,任由其自由發展。

  衣衫不整的球場自然不是女士們待的地方,她們也不喜歡看幾十個毛茸茸的男人汗流滿面的樣子,覺得很噁心。

  至少,潤娘是這麼說的,結果被奶奶狠狠地揍了幾巴掌,沒看過怎麼知道男人是毛茸茸的?

  雲燁上場踢了幾場,不過沒機會秀一下自己過人的腳法,不是被體重有半噸的尉遲大傻撞飛,就是會遇上光頭男段猛,濯濯牛山就是段大將軍家的傳統,老段就是一光頭,連眉毛都沒有,小段能有幾根眉毛已屬於不孝了,你還敢有頭髮?

  家傳的鐵頭功,和雲燁的腦袋撞一起,雲燁感覺就像碰到了石頭,小段搶下球,興高采烈的向雲燁門前進攻,而雲燁則躺在草地上數眼前亂冒的金星。

  故意的啊!絕對是故意的,作為同齡人中間唯一的先生,天生就和學生是對立的,尤其是在劉獻進行了殘酷的學前教育之後,更是滿心的報復欲望。

  幾個老頭不敢得罪,冒犯了老傢伙回到家就會生不如死,得罪了蜀中精英就會吃鴨蛋,結果如上,衝撞了劉獻會痛悔三生,你沒見黃鼠現在滿山鑽洞,就是為了給劉獻找一塊合適家裡用的玉石桌面,還是十二個人的飯桌。

  選來選去,只有雲燁最合適,不大不小,不肥不瘦,揍起來舒坦,踹起來沒後遺症。明面上不敢,至於球場上嗎,不是有合理衝撞這一說嗎?

  雲燁沒有自己找抽的習慣,所以每回只能站在場邊乾著急,急躁起來跳著腳罵人是常事,所以經常有豬尿泡做內膽的足球向面門飛來的事。

  無奈之下,雲侯只好離開球場,去找玉山先生喝茶……

  玉山先生的習慣早就改了,他老人家大概也覺得自己沒有趙延陵的天賦,在品嚐過自己煎的茶以後,尤其是在李泰當著他的面吐了之後,就收起了茶具,不再折磨別人了。

  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雲燁接手了老先生的衣缽,苦心鑽研後,自創了一套名曰功夫茶的新方法。

  在眾人小心翼翼的品嚐過後,趙延陵大讚別有一番風味,與蜀中煎茶之法各有千秋,雖然沒有煎茶濃郁的味覺變化,卻也甘香怡人,令人回味無窮。

  玉山先生喝完之後精神大振,頑固的認為雲燁是在自己煎茶的基礎上才改良成功的,執拗的把這種煎茶的方法命名為玉山法。

  幾個老傢伙齊聲恭賀玉山先生將名傳千載,至於雲燁,就可憐的在處在路人甲的位置上,沒人會記得……


bpd 發表於 2017-5-26 01:17
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八節 豬為媒?

  小丫是家裡最勤快的孩子,天剛剛亮就迫不及待的拽著哥哥出門去放豬,往常一直疼愛孫子的老奶奶居然也不阻攔。無奈之下,雲燁只好再次牽著四頭豬出了雲府大門。

  小丫的小豬憨憨打扮得很漂亮,脖子上的牛皮項圈掛著一個銅鈴鐺,只要小豬一動就會有嘩啦啦的鈴聲響起,身上也被刷洗的很乾淨,黑白相間的花紋有幾分太極的韻味,這豬本身就很可愛,也怪不得小丫喜歡。

  出門就碰到旺財,牠對雲燁牽著豬而不牽牠很有意見,不時的把大腦袋湊過來在雲燁面前晃晃顯示自己的存在。

  算了,一個是放,一群也是放,都跟著吧。

  放牧怎麼也得等露水下去才好,要不然牲畜吃了帶露水的草會鬧肚子,所以兄妹倆就沿著往書院的路緩緩前行。

  旺財新換的蹄鐵敲擊著石板小路發出有韻律的清脆響聲,和著路邊的鳥鳴甚為動聽。

  雲燁摘一朵路邊的野花,放在鼻端輕嗅,沒有過於濃烈花香,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

  扯下幾片花瓣放嘴裡輕嚼,苦澀的汁液立刻充斥了口腔,強忍著沒有吐,反而又放進去幾片好讓那種苦澀來的更猛烈些,果然,極致的苦澀過後,舌頭泛上一絲甜意,以物推人,人生大致也是如此吧。

  小丫歡笑著往前奔,粉色的蝴蝶結在頭上隨風舞動,宛如一隻真正的蝴蝶停在她泛黃的頭髮上,憨憨喘著粗氣在後面追。只一會兒的功夫,一人一豬就消失不見。

  旺財得意的炫耀自己的四隻長腿,伸長脖子,用後腿站立起來,前腿凌空蹬踏兩下,長嘶一聲也跑了。馬蹄聲漸遠,幽靜的小路上只剩下雲燁牽著四頭小豬尤在慢慢踱步。

  去書院的半路上有一片很大的草甸子,那裡就是雲燁和小丫的目的地,只要把豬放開,讓牠們自由自在的在草甸子上覓食就足夠了,等吃飽了,牠們會自己攏成一圈選一個陰涼的地方睡覺,你只需牽著繩索領著牠們回家即可。

  今天草甸子上有人。

  一個藍衫子的女子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籃,手裡拿著小鏟子,在剜地裡的野菜,旁邊還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同樣挎著竹籃,也蹲在地上挖野菜。

  小丫牽著豬有些好奇就大聲喊:「姐姐你們在幹什麼?」

  那女子抬頭見前面站著一個穿粉紅衫子的小姑娘,看模樣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只是手裡牽著一頭黑白色的小豬就有些奇怪,頭上還有一個用絲綢扎的花,很漂亮。

  她四處看看沒有發現有僕人跟著小丫頭,就來到小丫面前,矮下身子問:「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沒有人陪你嗎?」清脆的川音宛如黃鸝初鳴,只可惜小丫聽不懂。

  那女子又用關中話又問了一遍,這回小丫聽懂了。

  「我和哥哥出來放豬,哥哥沒有我跑得快,在後面,姐姐你在幹什麼呀?」小丫看著女子烏黑的頭髮有些羨慕,她自己的頭髮有些黃。

  「姐姐在挖野菜啊,你家裡不吃嗎?」女子笑著回答,見小丫有趣,旁邊的小丫鬟也湊過來看憨憨。

  「以前吃,現在不吃,野菜不好吃,哥哥冬天在屋子裡種了好多的菜,小丫喜歡吃。」

  聽她這麼說,女子似乎明白了:「你是不是雲家的小姐?」這個姓她早在川中就從爺爺的書信裡知道了,聽說了他許多的傳奇,卻沒見過真人。

  「你怎麼知道,哥哥不讓小丫把名字告訴陌生人。」

  那女子嫣然一笑,看的小丫有些失神,不由自主的說:「姐姐你好漂亮。」

  旁邊的小丫鬟理直氣壯的說:「我家小姐自然漂亮,是最美的美人,」

  「不對,我哥哥說世上最美的美人還沒有出世,將來小丫也會是很美的美人,」說完抱著頭努力的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黃頭髮。小丫鬟格格的笑起來,嘴裡還說一句:「黃毛丫頭。」

  「住嘴,不許胡說,小丫將來當然會是很美的美人。」藍衣女子摸著小丫的手溫柔的說。

  或許女子本身就散發一股讓人相信的力量,小丫止住了要流下的眼淚,只覺得這個穿藍衣的姐姐是世上第三好的人,除了比不上奶奶和哥哥,天底下就數她最好了。

  作為自己喜歡的人,有好東西當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好吃的在家,沒拿,眼下只有憨憨。所以小丫把憨憨抱起來送到藍衣女子面前,讓她也抱抱。

  小丫鬟尖叫一聲就跑了,藍衣女子卻沒有什麼奇怪,見憨憨鼻子上下翻動,覺得有趣,就從竹籃裡拿出幾棵野菜,餵憨憨,看小豬不客氣的全吃了,小丫就從女子的籃子裡又拿幾棵放手上,憨憨在小丫手上亂拱,熱氣熏得手上癢癢的,不由得咯咯笑起來。

  雲燁把四頭豬鬆開任由牠們自己覓食,聽到小丫的笑聲,就尋聲過來。

  只見一大兩小三個女子圍成一圈,正在逗弄憨憨,不時發出笑聲,也不打攪,就站在一邊笑瞇瞇的看三人遊戲。

  藍衣女覺得旁邊似乎有人,猛地抬頭,看見一個身穿書院天青色長袍的少年男子站在一邊饒有趣味的看著自己,不由得大羞,白皙的面頰頃刻間染上胭脂,卻並不慌亂,抬手整理一綹滑下的黑髮,站直身體,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禮:

  「蜀中辛月見過雲世兄。」她行的是同輩禮,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常用的稱謂方式,不造作,不拘泥,大大方方,沒有絲毫的小家子氣,雲燁在心裡大讚一聲,手下卻不敢怠慢急忙回禮:

  「雲燁失禮了,方才見小姐與舍妹極為投緣,十分開心,一時不忍打攪,還望世妹莫要怪罪。」

  「辛月久處蜀中荒僻之地,不識禮數,讓世兄見笑了。」

  雲燁撓撓頭,他最是不耐煩這種嚴謹的禮數,裝一兩下沒問題,要是一直下去,就不會說話了。

  「玉山先生是在下最欽佩的前輩,玉山先生也視在下為貼心的晚輩,世妹如此多禮,倒叫我不知所措了。」雲燁久處高位,又整日裡與幾位鴻儒廝混,就是沾也沾到幾分書生氣,再加上他來自後世無法磨滅的自傲,讓他渾身散發著一種極為灑脫的氣概。

  辛月笑著告辭,帶著丫鬟離去,小丫戀戀不捨,不停的揮手大聲喊:「辛月姐姐,我明天帶著憨憨去看你,我家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雲燁見辛月主僕走遠,就在草地上攤開一個毯子,躺了下來,小丫也鬆開憨憨,頭枕在雲燁肚皮上說:「哥哥,辛月姐姐好漂亮,你說我以後有沒有她那麼漂亮?」

  漂亮?雲燁倒沒覺得,後世電影電視電腦上見多了各種各樣的美女,辛月和她們相比還有差距,只覺得這是一個極為爽朗的女子,相處起來一定會很愉快。

  「小丫以後當然會長成最美的女子,哥哥保證,誰要是說小丫不美,哥哥就把他的腿給打折。」

  「可是我的頭髮很黃,沒有辛月姐姐的漂亮,那個丫鬟還說我是黃毛丫頭。」小丫頭認真的給哥哥訴說她的委屈。

  「沒關係,小丫以後只要好好吃飯,少吃些點心,就會長黑頭髮,比辛月姐姐的還漂亮,那個丫鬟下次遇到就把腿打折。」

  「不要,那樣小秋就會成瘸子,辛月姐姐會傷心,咱們不打小秋……」

  在兄妹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時,老奶奶就在在不遠處的山包上往下看,嬸嬸姑姑姐姐嘰嘰喳喳的吵鬧個不停,說是遠了,看不清楚,也不知是不是好生養,被老奶奶一句話就給罵住嘴了:

  「今天才是燁兒頭一回見辛家小姐,你們胡咧咧什麼,要是因為你們胡說把親事弄飛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老奶奶嘴上說的嚴重,心裡卻在盤算著怎麼到玉山先生家裡去拜望一下辛老夫人,順便再仔細瞅瞅辛家小姐,老李綱的話實在是不能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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