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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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341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6 16:08
第十節 撞到鐵板

  旺財很不習慣背上有一個鞍子,它總想把那東西弄下來,可嘴裡咬著嚼頭,頭上戴著龍頭,全套的鞍具將它束縛得死死的,無法再做往日習慣性的動作,只能用頭不停地拱雲燁,希望老大能大發慈悲的解開這些東西,回復自己的自由之身。

  雲燁此時也已自身難保,大將軍一聲令下,他就不得不起身前往左武衛大營,程處默把自己以前穿的甲胄送給雲燁,雖然還有些大,但比制式盔甲強多了,一走路渾身嘩嘩作響,跟狗帶一啞鈴鐺似的,別提有多彆扭了,形象差點也就算了,這身盔甲不算頭盔就已經三十斤重了,再腰插橫刀,背負弓箭,雲燁就覺得自己像一個移動的戰陣堡壘,雲燁認為,穿這身盔甲,不要說砍人,能不被別人砍死就不錯了。

  程處默一個勁地抱歉,讓兄弟穿自己舊盔甲實在是有損顏面,軍中簡陋,也就將就了,等回到長安,一定給雲燁打造一套八十斤的重盔。張誠等人羡慕的口水直流,認為這樣的甲胄才配得上行軍書記的身份。說完,還狠狠地重新束了一下雲燁的束甲絲絛,這下連肺裡最後一氣也擠了出來,雲燁漲紅了臉,拼命解開腰帶,這才把命救了。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問程處默:「小弟是文官,束甲做什麼?」

  「軍中哪來文官之說?就算陛下在軍中,不也得頂盔貫甲,你想吃軍棍,就穿單衣去見大將軍。」

  聽程處默講起過挨軍棍的事,他這麼壯的身子,挨十下,都得趴兩天,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那不得打折了。聽人勸吃飽飯,這再難受也比挨軍棍強。直著身子走幾步,倒也沒那麼難受了。看來,路是人走的,人是被逼的。

  摟著旺財哥倆相互訴了一會苦,便被張誠舉上另一匹溫順的母馬,旺財還沒長成,不能騎,只讓它熟悉一下馬具,方便以後騎乘。

  和程處默一同到來的還有一位主簿,用來接替雲燁繼續制鹽,程大將軍不把皇帝的旨意用盡用光是不會甘休的。看太陽還未過午時,程處默就開始催促上路,問程處默借了十貫錢,送給倆婦人作為感謝,在兩婦人的哭聲中,告別相處一月有餘的後勤營軍士,旺財馱著背包,胖胖的母馬馱著雲燁,向蘭州大營馳去。

  六十里路,不算遠也不算近,程處默一個時辰飛馬可奔一個來回,現在只能放馬小跑,就這樣,已經顛地雲燁五臟六腑都快要吐出來了。該死的馬鞍太硬,摩擦著雲燁的雙股,就像著火一樣,小心地支起身體,儘量減少和馬鞍接觸。程處默這傢伙一會前一會後,盡情顯示著自己無雙的騎術。雲燁太想念自己那輛二手桑塔納了。

  路到底走完了,大營已經在望,來回賓士的探馬、信使,絡繹不絕,不時有渾厚低沉的號角聲響起,箭樓上粗壯的弩箭閃著寒光。一幅碩大的程字帥旗高高飄揚,顯得十分囂張。

  程處默帶著報過名號,驗過堪合,這才穿過營門直趨帥帳。
  (堪合,中國古代朝廷印製的類似於現在的介紹信,供官員、執行公務人員和皇帝恩准的其他人在長途旅行途中使用驛站時出具的憑證。)

  在見老程之前,混世魔王的各種傳說不停地在腦海裡亂竄,性烈如火、卑鄙狡猾,這兩種性格到底哪一種才是他老人家真實一面?

  還沒等雲燁捋出個頭緒,一陣爽朗的大笑從帥帳中傳出,緊接著一個四十余歲的大漢出現在大帳門口,清澈深邃的目光就以釘在雲燁身上:「好小子,年紀輕輕,解我大軍危難,高人子弟,名不虛傳!」

  雲燁低頭避過如刀鋒般鋒利的目光,俯身就拜:「下官雲燁參見大將軍。」

  「好,好,來了就好,聽醜兒說起賢侄各種本事,尚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老夫軍中又添一俊才,可喜可賀。」

  這都成賢侄了,他這個伯伯就只好捂著鼻子認了。

  「小侄與處默相交甚歡,早就欲拜見伯父,只是製鹽之事關乎大軍安危,不敢懈怠,拖至今日方才拜見,小侄失禮了,還請伯父原諒。」

  「哈,哈,你製鹽有功,老夫焉能見怪,最喜後輩小子建功立業,你與醜兒當相互砥礪共同進益才是。來,來,讓老夫好好看看少年俊傑。」

  雲燁這才從地上爬起,躬身站在程處默旁邊,卻被老程一把抓住,隨他進入帥帳,早有護衛在帳中擺下案几,菜餚尚冒著熱氣,不多,也就四樣,三菜一湯難道唐朝就已成定例?雲燁看菜餚,以為少年人餓得快,倒不覺得雲燁失禮,只覺得這小子不卑不亢,真性情,自己滿身殺氣都視若無物,心中好感更增。

  「知道你小子好嘴,嘗嘗軍中菜餚可合口味。」

  「伯父賜食,小侄怎敢不敬,剛才想起恩師待小侄也是這般,每到飯時,也是這般模樣,多謝伯父。」程咬金給雲燁壓力太大,剛才電鋸般的目光就吃不消了,哪敢和這等人精做口頭之爭,別看老程嘴裡不提雲燁出處,眼中卻全是探究之色,算了,別等他問了,自己先挑開話題吧。

  「令師何方高人?俺老程未能一見,實是憾事。」

  「家師自號逍遙子,從不曾告訴小侄自己名號,只說名字只不過是一代號而已,知道和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他從不和外人打交道,只說世人愚癡,相處久了,也就沾染了蠢病,所以直到家師去世,小侄不孝,都未能知曉家師名字。」

  「高人行事竟如此讓人捉摸不透,看來我輩混居紅塵之中,靈智也早被塵世間的污濁染黑了。」

  看得出來,程咬金有些傷感,他出身官宦世家,娶妻高門大戶,又手挽兵符,塵世間的富貴一塊到極致,追求的到底是甚麽,自己恐怕也不太清楚了。

  雲燁的話猛一聽彷彿很有道理,高人說話,就的這麼雲山霧罩,打擊一大片人,突出自己純粹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出世狀態。還別說,這種話對付智商超過二百的天才一試一準。聰明人想得太多,想得太深,你語言中的漏洞他都能給你腦補好,變得完美無瑕。

  想當年,雲燁借宿於天水野外人家,十二天住宿費一千元,還不包括吃飯,房屋破舊不堪,夜晚老鼠橫行,一日三餐皆以漿水麵為主,卻收費奇貴,月上中天后,腹中饑腸雷鳴,絲毫不以為苦,與白髮房東縱論上下五千年,橫談英美德法蘇,每每聞得妙論,驚為神人,荒野有遺賢啊,恨不能納頭就拜。老房東摸遍雲燁根骨,斷言不出十載,必有大放光芒之時,雲燁聞之哽咽不能言,傾盡袋中人民幣以酬老者,相見恨晚之情溢於言表。不想第二日,眾鄉民連袂而至,鋤頭糞叉兜頭就砸,聲言打死這老不要臉的騙子,兔子還不吃窩邊草,這老混蛋盡坑熟人,本鄉本土的親友都騙,實不為人子。老者逾牆而走,身手甚為矯健。眾鄉民緊緊追趕,獨留雲燁在園中目瞪口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從此,雲燁與聰明人交談就變成這般模樣。

  老程到底是江湖上的人精,稍一迷茫,眼神又變得清明,屍山血海中趟過來的硬漢,心智早已堅若磐石,豈能被這幾句話撼動心神,眼珠一轉,怒氣橫生。兩步跨到雲燁面前,劈手拎起雲燁橫放腿上,舉起蒲扇大的巨掌啪啪一頓臭揍,邊揍邊教訓:「這一巴掌打你不敬師長,這一巴掌打你蠱惑老夫,這一巴掌打你傲慢無禮,這一巴掌打你什麼來著?不管了,看你這樣老夫就想揍你。」

  幾掌下來,雲燁就覺得屁股不是自己的了,趕緊求饒:「程伯伯饒命,小侄再也不敢了。」

  「嘿嘿,小子,在老夫面前耍心眼找死。」說完斜著眼睛瞟了雲燁一眼,大刺刺的回到案几後坐定,自顧埋頭大吃。

  雲燁不知為什麼,眼淚鼻涕都被老傢伙打出來了,奔四的人不可能這麼沒擔當,看來心理成熟不代表身體成熟,眼淚鼻涕估計是身體的一種保護裝置,不由大腦控制。揉著麻木的屁股,心中悔恨交加,沒事忽悠老傢伙幹什麼,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

  慢慢蹭到老程旁邊,很狗腿的給老程布菜。老程痛快人,給他夾什麼,他就吃什麼。看來老傢伙原諒他了。雲燁囁喏半天說不出來話,他又不是那個老騙子,滿口謊言被揭穿還振振有詞面不改色。

  老程鄙夷地看他一眼:「有話就說,老夫還等著你繼續繞老夫呢。」

  「程伯伯見諒,剛才那也是恩師教導的課業之一,小侄初臨戰陣,見程伯伯威風凜凜,殺氣逼人,不小心就拿伯伯做個試驗,不料學藝不精被您看穿,這頓揍挨得不冤,純屬小侄自找的,還望伯伯莫要生氣。」
  
  「哦?課業?」
  
  「是。」

  「你那老師到底教了你些什麼?怎麼惑人心志,胡說八道也是課業?」
  
  「正是,恩師認為,天下間萬事萬物都可度量,包括說話,什麼樣的場合,說什麽樣的話,用什麼樣的語氣,配合什麼樣的動作,怎樣說服別人,怎樣讓人產生信任感,怎樣遣詞造句讓人產生距離感,怎樣的表情配怎樣的動作讓人產生威嚴感,等等……」演員的修養這本書雲燁還是讀過的。





解說版:

主簿:

  主簿是中國古代官職名稱,屬於文官。此官職大概開始於漢朝,主管文書簿籍及印鑑,即起草一些文件、管理檔案、以及各種印章等,大致相當於現代的秘書或主任秘書一職。中央機關及郡縣官署均置此官,以典領文書,辦理事務。縣的主簿地位僅次於功曹,為門下親近吏之長。魏晉以後,統兵開府之大臣幕府中,主簿為重要僚屬,參與機要,總領府事。三國時期魏國的楊修就曾經擔當此職。唐宋以後各官署及州縣仍有此職,職權漸輕。明清各卿寺亦有設主簿的,或稱典簿。作為外官,為知縣的佐貳官,正九品,由吏部銓選,皇帝簽批任命。主薄主管全縣戶籍、文書辦理等事物。有時也省並。下設攢點一人協助辦公。

桑塔納:

  由大眾汽車公司生產的三廂轎車,其原型為德國大眾汽車公司生產的第二代帕薩特(Passat),該車首發於1981年,全面停產於2013年的中國。


天水:

  位於甘肅省東南部。自古是絲綢之路必經之地,人稱「西北小江南」。境內四季分明,氣候宜人,物產豐富。是華夏文明和中華民族的重要發源地,享有「羲皇故里」的榮譽。

漿水麵:

  甘肅省的漢族特色小吃。夏令主食,涼食,酸味,能解暑。於手擀麵上澆漿水而成。漿水即芹菜、包心菜發酵後的餘水。手擀麵舊日由老太太在炕頭上擀制而成,今多以機制面代替,口感已異。食前,將熱油淋在香菜上,一併倒入碗里與麵同吃。常見於蘭州及周邊區域。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2-6 19:57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6 19:56

第十一節 大家

  老程已經呆了,他恐怕做夢都想不到世上還有人研究這些,張大嘴巴不能言語。

  雲燁見老程傻掉了,忙搖搖他的手臂。老程這才回過神來,不禁發問:「還教了什麼?」
  
  「算學、物理、幾何、機械製圖、地圖繪製、金屬鑄造等等一些小學問。」雲燁一口氣把上學學到的知識全說了一遍。
  
  「製鹽屬於什麼學問?」

  「物理,簡單的溶解、過濾、脫毒、蒸發、結晶就製出鹽了。總之物理是一門研究天地萬物規律的一門學問,容小侄以後給伯伯一一展示。」

  「老夫能看?你師門難道就沒有這方面的限制?」

  「學問,學問,要邊學邊問,一個人能幹什麼事?恩師教我時,就告訴我,一旦有機會,就必須把我門中學問傳遍天下,天下紛亂結束,正是文治之始,多年離亂,我漢文化遺失不知幾許,這都是前人心血,後人之財富,怎不叫人心痛。小子焉敢藏私。」

  「老夫是一粗人,看不起之乎者也的酸丁,但正有學問的大家,老夫不敢有絲毫不敬,長安城中到有幾位,等回去老夫帶你登門求教,他們看在老程臉上定會教導與你,俺老程等著看你學問大成的一天。你既然學過算學,這就叫過軍中幾位贊畫,看你學到什麼地步,可好?」
  (贊畫,職務名,另有輔佐謀劃之意。小說原文「贊劃」,應是因同音類意而產生的筆誤。後文如同。)

  雲燁見老程要考考自己,心中暗笑,在這「三折井、雞兔同籠、韓信點兵」都算超級難題的唐代,雲燁不信有什麼難題可以考住自己。

  「伯伯不妨多叫幾位,多準備幾道難題,多費些功夫也不要緊,小侄尚未吃飯。」

  見雲燁囂張,程咬金難得地沒生氣,順手從懷裡掏出一件玉佩,綠翡翠?雲燁一眼就認出是傳說中的極品羊脂白玉,在後世沒個幾千萬你就不要問價。忍著要流下來的口水問:「伯伯要送給小侄?」說著就要伸手拿,老程卻回手塞進懷裡。「想要?贏了三位贊畫,就你的。」說完就掀開帳簾出去了。

  雲燁終於不用跪了,剛才的跪坐簡直要了他的命,大腿酸疼無比,屁股脹疼的仿佛有兩個大。小心地攤開腿,坐下來,夾了一塊醬肉塞嘴裡,美美地嚼起來,竟然是牛肉,不是唐朝殺牛是要判刑的嗎?怎麼這老傢伙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殺牛?再回頭一想,大概不會有那個不長眼的會跑到左武衛大營裡抓殺牛犯。幾口牛肉,兩塊熟羊肉,小半條鹿腿,下肚,雲燁頓覺生活是如此美好,抱著茶壺灌了半壺茶,唐朝的生茶,還磨成末,草腥味直沖大腦,強忍著喝下去,就當補充維生素。老程還未回來,程處默也不見蹤影。無聊之下,雲燁枕著胳膊在地毯上不覺睡去。

  雲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鼾聲時斷時續,間中不時夾雜著抽噎之聲,不知夢到什麼,滿臉淚痕。程處默輕輕走進來,見到雲燁這個樣子,搖搖頭又輕手輕腳地掀開帳簾出去了。帳外站著一位中年文士,籠著手,滿臉傲色,他本來就對程咬金要他與雲燁比試心存不滿,想自己鑽研算學幾近二十年,如今卻要與一乳臭未乾的後生切磋,如非大將軍下令,自己早就甩袖而去。不想自己屈尊來指點這小子,他竟然呼呼大睡,實不為人子。程處默看了看中年文士那張鐵青的臉,心中不喜,我兄弟為全軍不分日夜的製鹽,今天還趕了六十多里路,十四五歲的娃娃睡著有什麼失禮的,這段時間可苦了我兄弟,沒見睡著了還流眼淚,你一酸丁除了會寫寫算算,還有什麼本事?心想到這臉色更是難看。
  
  「校尉,這豎子著實無禮,裝睡以逃避考校,在下本來尚有指點之心,看來朽木不可雕也,在下告退!」中年文士也不管程處默陰沉的臉,大刺刺的拱手欲退下。

  程處默伸手撈住文士衣袖:「黃先生且稍安勿躁,大將軍既然已經下令,你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此子無禮,才德想必有限的緊,鄉野豎子,也配談算學。我黃志恩束髮就學以來,歷經坎坷才拜在國子監劉老門下,治學七載,才在算學一道稍窺門徑,求學不易,看在大將軍面上,黃志恩勉強為之,竟遭此大辱,黃某告辭!」程處默拿大將軍告誡自己,黃志恩再也壓不住火氣,甩袖就走。才轉身,就聽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

  「學了七年,不易,九宮格可會解?繩測井可知?勾股演算法知否?泰山高幾何?黃河攜沙多少?」

  黃志恩不可思議的看著靠在帳門上的雲燁顫聲道:「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七右三,戴九履一,為九宮正解。井不知深幾許,繩不知長幾多,三折入井餘四尺,四折入井餘一尺,井深八尺,繩長三十六尺。《九章算術》勾股篇云:勾三股四玄五,在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泰山高幾何?黃河挾沙幾許?天知曉。」

  「天下無不可測者,以山陰測山高,以斗水量黃河,先生不知?據雲燁所知,證勾股之法不下五百,所學當活用,不然,學他作甚?」

  「你如何得知?你怎會得知?國子監秘不示人,吾不過聽恩師提及,你竟知之甚詳,是何道理?」

  「天下算學高手何其多,你為何只知國子監,九宮解得,十六宮可解?三十二宮可解?你知一元,二元,可知三元,多元?幾道趣題,爾等竟視若珍寶,秘而不宣,何等可笑,這等題目,只是在下兒時之遊戲,井底之蛙妄測天之大小,實在可笑。」

  黃志恩只覺耳中轟轟作響,雲燁所言,有些只是傳說,有些聞所未聞。他是行家,知道雲燁不是信口開河。莫說自己,恐怕恩師在此,也不會比自己好多少。

  雲燁晃到黃志恩面前,撿了根樹枝,隨手在地上畫出勾股圓方圖,勾股擴方圖,而後扔掉樹枝,拍了拍手上灰塵漫不經心說:「今日在下無禮在先,趙爽先哲的勾股圓方圖,家師的勾股擴方圖就便宜你了,就當是賠罪。」

  黃志恩神思早已不在雲燁無禮上,趴在地上嘴中念念有詞,手指寫寫畫畫,哪裡還在意雲燁和程處默在幹什麼。

  程處默重重拍了雲燁一把:「不愧是我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會輸給酸丁,果不其然,軍中不許飲酒,要不然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雲燁揉著肩膀,滿臉幽怨,這父子一個打屁股,一個拍肩膀,根本不管別人受了受不了。趕緊止住又拍下來的手掌,在拍就散架了。

  「兄弟,小弟趕了一上午的路,全身汗臭,再見程伯伯甚為無禮,還是讓小弟洗澡更衣才是正經。」雲燁現在才感覺屁股針紮似得疼,老程的巴掌不是誰都能承受的。雲燁在揉屁股,程處默滿臉的同情之色,貌似這巴掌自己也沒少挨。「一起去,我現在一天不洗澡就覺渾身難受,怪了,以前在京城我娘拿雞毛撣子逼我洗澡,現在沒人逼了,我倒是不洗難受,這是何道理?難道我是賤皮子毛驢,打著不走,抽著倒退?」

  「這是一個習慣問題,一個人十五天就能養成一種習慣,不信啊,你找頭豬,每天餵食前敲一下豬槽,十幾天後,哪怕你不餵食,只要敲豬槽,豬也會跑過來。」

  「這真是太神奇了,我敲你飯盆,十幾天後你會不會聽到聲音就朝我跑過來?」

  兄弟倆勾肩搭背的去後帳洗澡不提。程大將軍坐在主帳左等不見人,右等不見人,心中嘀咕,難道是那小子真有才學?自己不去當面考校,就存了給雲燁留幾分顏面,想不到這小子能和黃志恩對陣這麼久,厲害啊。黃志恩也算京城中算學的佼佼者,為解決大軍後勤問題,自己可是拉下老臉找了好幾次,那老不死的還給自己臉色看,實在挨不過情面,才打發這黃志恩來幫自己,黃志恩倒也不負才名,軍中後勤順暢許多,現在雲小子能和他較量到現在,不容易啊。老夫看走眼了,十四歲的娃娃就能和四十歲的中年人比試且不落下風,長成後會是何等的妖孽。

  想到這,老程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寢帳走去。遠遠就見一群人圍在帳門口,卻鴉雀無聲。眾軍士見大將軍到來,轟然散開。只見黃志恩趴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手下寫寫畫畫,滿身塵土似陷入瘋魔之中。卻不見雲燁身影。老程好奇心大作。抬手喚過守衛寢帳的親衛,問怎麼回事,雲燁哪去了。那親衛也隨程處默到過鹽礦,見過採鹽的神奇,聽過猴王事蹟早對雲燁佩服的五體投地,早等著大將軍問自己,滿臉不肖一顧的表情把雲燁三言兩語就把黃志恩弄瘋魔的事從前到後的講了一遍。

  老程看了看還在地上計算不休的黃志恩一眼,吩咐親衛給他那一把傘遮陽,再準備一壺茶水備用,就轉身回到帥帳。剛進帥帳,一陣痛快至極的大笑就傳出大帳。





解說版:

國子監:

  是隋代以後的中央官學,為中國古代教育體系之最高學府;同時作為當時國家教育的主管機構,隸屬禮部。國子監具有一定程度的監國功能,可以彈劾官員和國政,儘管這功能自宋朝以後已不甚明顯,而國子監自創建以來最明顯的三個功能則是:(一)協助國家舉行科舉考核;(二)負責對國家最優秀學子的教育工作;(三)規管士子的德行、操守。

趙爽:

  一名嬰,字君卿,是三國時期吳國的數學家。著有《周髀算經注》,即對《周髀算經》的詳細注釋。約在公元222年,趙爽深入研究《周牌算經》,並寫了序言及詳細注釋,其中有五百三十餘字對《勾股圓方圖》的注文,即《勾股圓方圖說》,是數學史上具有價值的文獻。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6 20:21
第十二節 爵爺

  在經過兩月艱難的奔波,雲燁終於過上了豬一樣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再不用擔心食物缺少,也不用擔心沒衣服會裸奔。早晨會有人端來洗臉水,連牙棍都準備好,所謂牙棍就是把細柳枝一頭弄毛,蘸上青鹽用來刷牙,簡易版的牙刷。不過雲燁有牙刷,自然用不到柳樹枝,只是當他用自己的牙刷邊抖腿邊刷牙時,卻遭到飛來橫禍。
  
  程處默見他滿嘴白沫就渾身發抖,飛身撲過來,緊緊將雲燁撲倒在地,努力把他四肢擼平,捏開嘴,塞進一手巾並橫綁在腦後。解下腰帶,在腿上繞幾圈死死勒緊,手也被綁在腰上,全身被綁成一條躺著的人棍,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著程處默。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好好的和自己一起刷牙的程處默突然把自己綁起來,還綁的這麼變態,莫非這傢伙有什麼特殊愛好?
  
  程處默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大夫,大夫,快來,快來人啊,我兄弟羊角風犯了。」
  
  聽這傢伙這麼喊,雲燁死的心都有,老子只是刷個牙而已,至於把我綁起來,還誣陷老子有羊角風?你他娘的用什麼塞的嘴?千萬不要是你那條手巾,昨天還見他用手巾擦過腋窩。想到這,嘴裡傳來酸甜苦麻各種怪味,重中之重還有一股奇怪的鹹味,雲燁兩眼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自己已躺在軍帳床上。雲燁看著滿臉憂色的程咬金,剛要說話,老程止住雲燁張嘴,痛惜的說:「賢侄切勿多言,安心養病為重,自古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之事,賢侄是世上少有之俊才,其他不論,光奇巧製鹽之術,不說為我大唐又添一活命之法,光解隴右缺鹽之苦可稱澤被蒼生,算學一道能讓黃志恩低下向來驕傲的頭顱,舉著火把趴地上籌算一夜亦可稱為奇才。上天不仁,偏偏讓賢侄身懷惡疾,真是令人扼腕歎息。且好生養病,不要多慮,病好之後,老夫仰仗之處還多。」
  
  雲燁伸出手顫抖的指向旁邊洋洋得意的程處默,程處默一把將雲燁手臂塞進毯子裡,滿臉驚魂未定的說:「兄弟你就不要多說話,安心養病才是正經,幸虧愚兄見勢不妙,動手快,否則兄弟咬著舌頭就不好了,感謝的話就不要說了,誰讓我們是兄弟。」聽著這麼無恥的話,雲燁正準備跳起來將這混蛋掐死,就聽帳外一片喧嘩,一個尖細刺耳的聲音傳來:「天使到,蘭州衛掌行軍書記雲燁接旨!」
  
  聽到這聲音,準備跳起來的雲燁縮回毯子裡,他實在不明白怎麼接旨,又為什麼會有旨意給他,難道李二陛下已然知道自己的存在,這太可怕了。都說古人能掐算古今,自己的來龍去脈都被人家知道的清清楚楚,就自己這兩下子,還混個屁呀。正進退兩難之際,就聽程咬金說話了:「怪哉,老夫奏摺才上去月餘,怎麼今日就有旨意下達,老夫且去看看。」說罷邁出軍帳,程處默對雲燁悄聲說:「老爹給你報上去的功勞陛下批下來了,哥哥我去看看。」說完也跑了。
  
  雲燁縮在毯子裡腦子就像開鍋一樣,片刻之間竟毫無頭緒,儘管以前也幻想過這種場景,但事到臨頭卻一籌莫展,不知怎樣去面對。也好,裝病也是一種選擇。
  
  不長時間,程咬金陪伴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見他頭戴烏璞,上鑲嵌一塊白玉,身穿皂色圓領外袍,腰束一皂色革帶,腳下一雙薄底快靴,顯得精神奕奕,面白無鬚,眼睛卻靈動無比,未語先笑:「呀呀,這就是一技解危難的雲公子吧,陛下聽說公子在隴右以奇巧製鹽解我隴右缺鹽之苦龍顏大悅,特命咱家星夜兼程奔來隴右,替陛下好好看看十四歲的奇才,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呀。」「讓內監()見笑了,內監前來宣旨,雲燁卻纏綿病榻,失禮了。」
  
  不知道太監怎麼稱呼,就用內監代替,反正只要是官就不會錯,太監也是官嘛。說完就要裝著要爬起來。
  
  那太監急忙按住雲燁,還是尖聲尖氣的說:「雲公子有病在身,國公爺已經交代過,就不必起身了,陛下一向求賢若渴,必不會怪罪這小小失禮,咱家也撐不起大人稱謂,公子不妨叫咱家劉內侍。」說完,面南背北站定,老程也在側面拱手而立,劉內侍輕咳一聲:「大唐皇帝詔曰:今有良家子姓雲名燁者,自幼秉承良緘,克……」
  
  太監足足念了盞茶時間,除了開頭,雲燁就沒弄明白這些古文到底說些什麼,好不容易聽到平安縣男這個爵位,這大概就是封賞我的爵位,咱也是爵爺了?待劉內侍念完,程咬金攙著雲燁在床上三拜九叩完畢。
  
  那劉內侍立刻換上一張笑臉連連拱手作禮:「恭喜爵爺,賀喜爵爺,十四歲封男,他日封侯指日可待啊。」雲燁知道這傢伙是在是在討要喜錢。摸遍全身也沒有金銀珠玉等可以打賞的物件。
  
  正尷尬間,程處默捧著一張托盤走進來,笑嘻嘻地對劉內侍說:「煩勞內侍千里奔波,我兄弟感激不盡,得此佳訊,怎能讓內侍空手而歸,小小敬意,還望劉內侍不要嫌棄。」
  
  劉內侍也是妙人,笑吟吟地接過託盤向雲燁施禮:「謝爵爺賞賜。」又對程咬金施了一禮,捧著托盤退出營帳。雲燁對這個知情識趣太監很有好感,沒有史書上說的那麼不堪嗎。
  
  唐甄在《潛書》中這樣描繪太監:「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傢伙對太監有偏見,或者受過太監的迫害,總之雲燁就覺得這劉內侍就是一不錯的人。未語先笑,識情知趣,面子上讓人有春風拂面的感覺,至於內心是否陰暗,關我屁事。





解說版:

羊角風:

  指癲癇,「羊角風」為其俗稱。

烏璞、革帶:

  前者為玉的一種;後者為用皮做的束帶。

內監:

  太監的別稱。

唐甄:

  清初思想家,原名大陶,字鑄萬,後改名甄,號圃亭。著有《衡書》九十七篇,取權衡天下的意思,後又因處境困頓,改稱《潛書》。《潛書》分上下卷,共97篇。其學問近於「陸、王」一系,對於時政、民生、實務多所論述。唐君毅於《中國哲學原論─原教篇》將唐甄與費密並稱。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2-9 09:48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9 09:50
第十三節 土豆
(土豆,等同於「馬鈴薯」)

  從今天起做一個高尚的人;從今天起做一個純粹的人;從今天起做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從今天起做一個混吃等死的人;我只願面朝南山,春暖花開。
  
  雲燁不用蓋房子,因為偉大的、睿智的、光明的、慷慨的李二陛下除了封他男爵爵位,還賞賜了一千二百畝土地,以酬謝他無私的貢獻製鹽秘法的壯舉。
  
  程咬金也對皇帝陛下的大手筆賞賜讚不絕口,皇朝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等。雲燁此次獲封男爵,乃是從白身一躍而為爵爺,在江山已定的大勢下,分封貴族已極為謹慎,滿朝都在想著怎麼削減貴族、降低爵位,雲燁憑藉區區製鹽秘法,竟破此限制,一舉得封正牌開國男爵。
  
  亦是前所未有,要知道程咬金跟隨李二陛下出生入死多年,又是絕對的心腹,才獲封盧國縣公,大名鼎鼎的一代名臣虞世南才不過是永興縣子而已。現在的爵位前面都要加開國二字,更屬難得。
  
  相比之下那上千畝的封地就微不足道了。從地圖上看離長安城足有五十里地,按程處默的說法,這還好意思叫長安封地?離隴右也不過三寸距離,當然這是從地圖上比量。不管怎麼說,咱也是有爵位,有官職,有田地的三有新人。
  
  在巨大的幸福感衝擊下,雲燁已經忘記了程處默用髒手巾堵自己嘴這回事。鑒於程氏父子都喜歡用手掌大力拍擊別人肩膀表達喜悅之情,雲燁也忘記了向老程父子解釋自己沒患羊角風病這一事實。
  
  雲燁打開背包,這些天來他故意不去翻看從前的物品,擔心自己再次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
  
  拿起手機,已經沒電了,黑屏一片。打開後蓋,取出電池,小心地吹吹裡面的灰塵,前段時間滲進去的水早已幹透了。程處默把它當成鏡子,還嫌棄沒銅鏡好看。取出太陽能充電器,打開吸光板,選一個沒有遮蔭的地方,放置好充電器,將手機連接在上面,用不了四個小時手機就會充滿電,那裡有自己的全家福,雲燁實在是想看一看妻子和兒子,擔心自己這樣下去會把他們忘記。
  
  英吉沙小刀只剩一把,髮夾還是那麼漂亮,雲燁手輕輕拂過髮夾就像拂過妻子順滑的長髮。定位儀已經被自己丟掉了,錢包也被扔掉了,自己存在的標誌只剩下這具肉體。沒捨得吃的兩個土豆已經長滿了紫色的嫩芽,雲燁很清楚這兩土豆的價值,如果沒他們,大唐想要獲得這重要的農作物就需穿過茫茫太平洋去美洲大陸尋找。
  
  喊過服侍自己的親兵,命他去尋找幾個大缸,打算把土豆切開種在缸裡,但願他們能在天氣變寒冷前能夠成熟。整套的廚具已被程處默借去,聽說是要讓營中鐵匠再打造出一套,到現在也沒音訊。帳篷睡袋也沒能逃脫這種命運。指北針,地圖雲燁貼身收藏,不打算讓他們重見天日。指北針還好說,地圖實在是沒法解釋,但他又太重要不能毀棄。工兵鏟程處默好像不打算還給自己了。
  
  掏空了背包,雲燁將背包抖一抖,要把裡面的灰塵倒出來,沒想到幾顆黃燦燦的東西掉出,雲燁一看原來是五顆玉米粒,不知何時落在背包夾縫裡,雲燁撿起玉米粒用麻布包好,和辣椒籽放在一起,希望來年能種出辣椒和玉米自己的農莊能否興盛全指望他了。雲燁對電子產品並不抱太大希望,手機裡如果沒有妻兒的照片,他一定選擇扔進黃河裡。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先進的東西不會給自己帶來幸福,只會招災。李二陛下從骨子裡就不相信任何神靈。自己如果拿出一件沒法解釋的神器,李二第一時間不是崇拜而是舉起屠刀。
  
  雲燁發現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窮光蛋,身無分文不說,居然還欠著老程一盤銀子。雖說錢是王八蛋,沒錢還真的寸步難行。李二陛下怎麼就忘記賞賜一些金銀珠寶呢?不厚道啊,沒錢你讓我如何當爵爺?雲燁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悲催的爵爺。爵爺還得自己掙錢嗎?不是說爵爺都是左擁右抱美人,頓頓山珍海味,出行駿馬,回有華廈嗎?怎麼輪到老子就得當苦工掙錢?天理何在!
  
  老程奇怪的看著雲燁帳前並排擺著的五口矮缸,奇怪的是雲燁還把缸底敲了一個洞,軍士正把腐爛的樹葉,河邊的泥土攪拌在一起,黑黝黝的顯得十分肥沃。雲燁輕手輕腳的把一種奇怪的帶著紫色嫩芽的莖塊埋進缸裡。桑面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待雲燁澆完水,老程再也忍不住了。問雲燁:「小子你在幹什麼?種花?你小子不會在軍營裡幹這麼不著調的事吧」”
  
  雲燁拍拍手上的泥土,對老程躬身施禮:「程伯伯,小侄對伯伯的信任感激萬分,小侄做如此離譜的事,您未有一句責駡,卻讓軍士竭力幫助小侄完成。伯父厚愛小侄銘記在心。至於缸中物事,且容小子賣個關子,秋後自知。但小子可以告訴伯伯,此物乃無價之寶,只要種植成功它可使我大唐今後無饑饉之憂。」
  
  「小子,此話當真?憑著五口大缸就能使大唐無饑饉之憂?」程咬金顫聲問道。
  
  「嘿嘿,小侄剛獲爵位,又得千畝封地,可惜還是一窮光蛋,身無分文。年底趕赴長安叩謝陛下,正式就職,沒錢怎麼行。待此物種成,小侄也好獻於陛下弄上幾萬貫錢鈔,這樣就可混吃等死了。」雲燁話音剛落,一隻巨爪就抓住後頸,拖著他向營帳走去。
  
  在經過毆打、抵抗、再毆打,然後屈服,這一套常規說話方式後,老程心滿意足的背著手踱出帳篷,趴在缸邊,仔細數了數土中的嫩芽,喊來十個親衛,鄭重吩咐他們小心看護,摸索著缸沿,喃喃自語:「這比命貴重啊!」眾親衛見大將軍如此失態,收起不以為然的心思,十雙眼睛緊緊盯著五口大缸,再無一絲懈怠。
  
  雲燁躺在床上,揉著已經發木的屁股,悲慘的呼號:「土豆而已,至於揍我一頓嗎?」




解說版:

虞世南:

  字伯施,是唐朝政治人物、文學家、詩人、書法家。善書法,與歐陽詢、褚遂良、薛稷合稱「初唐四大家」。日本學界稱歐陽詢、褚遂良、虞世南為「初唐三大家」。其所編的《北堂書鈔》被譽為唐代四大類書之一,是中國現存最早的類書之一。


P.S.前章小說原文部分前後文語意不通,故而有略改。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9 10:03
第十四節 輸血

  程處默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憨厚的面容此時充滿了憤懣和悲傷,眾軍士想要去安慰,見他通紅的雙眼卻又黯然退下。
  
  雲燁站在種了土豆的缸邊拿一小鐵耙正在給土豆苗鬆土,這在他看來,自己不是在給土豆鬆土,而是在伺候滿缸的銅幣,每鬆一下土就仿佛聽見銅錢在嘩嘩作響,他深深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五天前土豆苗終於鑽出土,兩片嫩嫩的葉子頂在芽尖,翠綠色的葉片證明植株營養良好,雲燁也就放下心來,特地與程咬金連乾三杯以示慶賀。鬆完土,正準備洗手進帳,卻見程處默站在帳前,滿眼全是懇求之意,泥土,血漬糊滿盔甲,左臂隱隱還在流血。
  
  雲燁大吃一驚,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的小刀已挑開衣袖,一條兩寸長的口子正汩汩地冒血。急忙跑進大帳,翻出急救包,讓程處默坐下,準備給他處理傷口。程處默卻止住雲燁,嘴張了半天擠出幾個字:「我沒事,救救我兄弟。」說完就扯著雲燁往前營就走。
  
  程處默的弟兄很慘,身中九刀,都是在戰場打過幾次滾的好漢,中刀時刻意避開要害,否則早死了,就這樣也失血過多,人陷入昏迷,隨軍醫師連連搖頭,稱已傷根本,無力回天。
  
  雲燁不明白,只不過失血過多而已,補充完血液,只要沒併發症,一兩個月後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怎麼會沒救?再說我手裡還有消炎藥,當初因為是去亂石區救人,亂七八糟的藥品背了不少,為這隊長那混蛋連食品都沒讓多帶,要不然我也不會為水跑那麼遠的路,弄得一下子跑到唐朝連家都回不了。
  
  心頭有了主意,也就不慌張了,把程處默按在條凳上,取出縫合針泡在酒精裡消毒,拿鑷子夾著藥棉給他清洗傷口,程處默對酒精刺激毫無反應,嘴裡不住自語:「他是替我挨的刀,這幾刀本應我挨的,是我沒用。」
  
  雲燁也不理他,見傷口清洗完畢,穿上絲線,給他縫合傷口。程處默在自傷自憐彷彿肉不是自己的任人施為。旁邊醫師大吃一驚,見一個少年拿針在縫傷口,人不是衣服,怎麼能用針來縫?正要阻止,卻見少年朝他招手,湊到跟前。那少年說:「看好了,下次有這樣的傷口,清洗乾淨後,用針就這樣縫起來,有利於傷口合好,記住,裡面用羊腸線,就是把羊的腸衣割下來,曬乾用烈酒浸泡,然後就可使用。外面用絲線。」話說完,手上的活也做完,掏出雲南白藥,灑在傷口上,用繃帶包好,做的熟練無比。醫師有些想相信這少年是一位醫者了。
  
  程處默此時彷彿活了過來,剛才無意識地拉雲燁過來,只是想找一位親近的人給自己安慰,替自己承擔痛苦,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這時見雲燁熟練無比的給自己處理傷口,且是從未見過的方法,這讓他又燃起希望。
  
  「阿燁,救救我兄弟,救救我兄弟,你一定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的是嗎?」
  
  「我當然有辦法,不出意外,你兄弟死不了,兩個月後,又是好漢一條。」
  
  那軍醫睜大了眼睛,如不是剛才見雲燁處理傷口井井有條,早就破口大駡了,沒見過這樣的醫者,傷患全身失血過多,此時氣若遊絲,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死的不能再死了,還口出狂言,保證救活傷者,還好漢,僥倖活下來也就在床上喘口氣罷了。且聽他如何救治,反正在自己看來,傷者十成死了九成九,就讓他折騰吧。
  
  「我兄弟會沒事?」程處默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追問一句。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說他死不了,他就死不了,讓開,別擋著我救人。」聽了這話程處默嗖一聲就跑到雲燁身後,眼睛一眨不眨的準備看雲燁怎樣救人。雲燁拿出手機打開照明功能,讓光斑照在傷者的瞳孔,見瞳仁還有收縮變化,心中感歎:這傢伙生命力真強。
  
  「我現在要用血,人血,用你們的血救這傢伙,誰願意獻出來?」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猶豫半晌,程處默咬牙邁出一步:「阿燁,用我的,反正我的命也是三停救的,就當還他一命好了。」雲燁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欣賞之色,心中不由得為程處默喝一聲彩:「好漢子」。正要解釋輸血死不了人。卻見一隻大手就抽在程處默的後頸上:「老子還沒死,什麼時候輪到你,雲小子,是非得自己人的血,還是是人血就成?」誰都沒發現,老程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滿身戰甲,掌中橫刀上血跡斑斑,看來剛剛殺完人,殺氣逼得雲燁幾乎不敢直視。
  
  「伯伯,只要是人血血型合適就沒問題。」
  
  「那你看看這些傢伙成不成?」老程用橫刀指著門外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的七八個羌人。
  
  「待小侄驗過血型再說。」
  
  雲燁拿出兩片玻璃和一張淡黃色的試紙上面有五個小格共分五色,把這兩樣東西放在托盤內,用一根牙籤紮在傷者的中指上,擠出血,塗在黃色試紙的五個小格內,又擠出一滴血,塗在玻璃上,換一根牙籤在自己中指上紮一下,取一滴血和傷者血液融合,將兩片玻璃合住,輕輕滑動,仔細觀察,片刻,就有了結果,傷者與自己不同,再看試紙,只有藍色的A型血方格變色,其他不變。在確定傷者的血型後,雲燁來到那幾個羌人跟前,羌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憑直覺就覺得不是好事,身子拼命往後縮。幾個彪形大漢抓住他們的手遞到雲燁面前,此時,雲燁覺得自己很像日本人,從他們手上一一採過血後發現有兩人與傷者血型相同。吩咐眾親衛把這兩個傢伙胳膊洗乾淨,上面全是油膩,他可不想傷者死於細菌感染。
  
  蒙住眼睛的羌人拼命掙扎,但在親衛的努力下還是讓雲燁把膠皮管的針頭紮進血管,看著有些發黑的血液緩緩流進傷者的身體,傷者的氣息也越來越悠長,嘴唇開始有了一抹血色,醫師摸著傷者的脈門,眼睛越來越亮,嘴越張越大。而大帳內的眾人除了老程父子面露喜色,其它諸人看雲燁的眼神也越來越敬畏。
  
  莊三停活過來了,只是剛止住血的傷口又開始流血。雲燁拿鑷子夾著藥棉仔細清洗了一遍,他不想好不容易救活的留下後遺症。軍醫已完全成為他的助手,一人拿一根針縫傷口。
  
  儘管手哆嗦的厲害,深一針淺一針縫的七扭八歪好歹也堅持下來。反正莊三停也不靠面皮混飯吃,縫的好壞也就不計較了,大難不死就屬難得還敢挑三揀四?羌人死了,不是輸血輸死的,是被生生嚇死的。沒人對羌人的死有一絲疑問,就連生性善良的軍醫也只抱怨羌人的屎尿弄髒了帳子,仿佛羌人的生命連一頂帳子都不值。
  
  雲燁這次沒用白藥,畢竟自己帶來的太少了,莊三停傷口太大,太多用兩三次藥就沒了,軍醫用金創藥給他敷傷口,撿過金創藥聞一聞,生石灰,娘的,原來是生石灰,夾雜著亂七八糟的一些藥材。雲燁不明白,什麼藥材在和生石灰反應後還有療效?雲燁映射中生石灰要麼用來刷房子,要麼用來刷果樹防蟲,沒想到還可用來刷傷口。心中不禁為自己的小氣有些臉紅。取出一板頭孢,交給程處默,吩咐一次兩粒,一天三次,至於莊三停能否挺過傷口發炎就看造化了。
  
  老程的眼睛亮的滲人,沒等雲燁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就一把揪住他,往胳膊底下一夾,扭頭就走,邊走邊吩咐親兵把雲燁治病的傢伙事都拿到帥帳來。程處默考慮一下也跟著老爹到了帥帳。
  
  「你可以借命?」老程的眼睛緊緊盯住雲燁,就差臉貼臉了。雲燁艱難的轉過頭,很不習慣這樣和人說話。
  
  「不能。」老程問的問題太過玄幻,得立刻否定,要不然他再換一種方法讓自己再借一次命麻煩就大了。
  
  「為何你拿小管子把血抽進三停身子時,三停活了,羌人死了?這還不是借命?」程處默的雙眼充滿了八卦的熊熊火焰。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9 10:18
第十五節 命賤如草

  雲燁看著賊目爍爍老程,心裡的苦楚能對他講嗎?
  
  我要是告訴你老子只不過在急救中心上過二百個小時的課程,這是第一次給人家輸血、縫合,你還不要了我的小命。
  
  醫生說的好啊,就人其實就那嗎一回事,你越是不把他當人,就越可能救活,人堅強著哪。西醫的起源是理髮師,能給人理髮就能做醫生。恐怕現在的西醫祖師爺還把放血當成治百病的良方。
  
  
  腳痛剁腳,手痛砍手,至於頭痛就沒辦法了,如果砍頭能活,想必那些偉大的祖師爺對頭也不會客氣。老子都知道用酒精消毒了,這簡直就是開天闢地的發明,等到了後世,還不得當祖宗供起來?
  
  汽車狂人都說了:汽車有什麼呀,不過是一個發動機,四個輪子,再加上一個鐵殼子罷了。
  
  這是何等的睿智,反正聽說他的汽車企業蠻火的,沒聽說有什麼大問題。同理,人有什麼呀?不過是一個腦袋兩胳膊,兩腿,一個腦袋,再加上一個碳水化合物的身體。知道病因,隨便整治就是,你沒見莊三停活過來了?這證明我的理論是正確的,要發揚,要光大。「莊三停是被砍了九刀,失血過多,找相同血型的人給他輸血,有了血,人不就活啦,這也要問?」雲燁覺得自己在給牛彈琴,和古人討論血型問題純屬吃飽了撐的。
  
  「小子,你這套都是你師傅教的?你還會什麼?」老程仍然在探雲燁老底。
  
  「家師學究天人,這些東西小道而已,有很多學問恩師不教,他說人生煩惱識字始,能認識字,不被人騙就足夠了,學的越多,麻煩就越多,他希望我過一種簡單的生活,天地運行自有規律,強加干涉只會平添新的麻煩,順其自然就好。小侄懂的這些,多是小侄見師父施展過,照葫蘆畫瓢照樣施為罷了。」
  
  沒辦法,雲燁只好再次讓師傅高大起來。老程惡狠狠的指著雲燁說不出話來,在他看來,雲燁守著天人般的師傅卻學了個半瓶水,這些本事那一樣拿出來都是驚天動地的絕學。指了半天,不知怪誰,又頹然放下手。
  
  「兄弟有這麼大本事,哥哥以後有難處就找你,管他學問哪來的,我兄弟學會了,就我兄弟的,我兄弟的就是我的。」程處默心大,只是在一旁為自己兄弟高興,今天又見到兄弟施展奇術救了自己部下,心情自然大好,摟著雲燁哈哈直笑,至於輸血救人之術早忘在腦後,以後有需要找雲燁就是。
  
  老程鬱悶地將兩人踹出帥帳,自己研究雲燁那些稀奇古怪的輸血裝備,其實也就一截橡膠管子,加兩個針頭而已,老程拽拽管子,瞅瞅針頭也就放棄了。聽著帳外雲燁和程處默嘻嘻哈哈的打鬧聲,臉上也不由得浮出笑容。
  
  人變年輕,心彷彿也變年輕,心理年齡三十四五歲的雲燁和十七歲的程處默相處竟沒有任何代溝,程處默的毫無心機,豪邁的氣質讓雲燁非常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心情和身體都極度放鬆,雲燁已不記得上一次這樣毫不遮掩的與人笑鬧是什麼時候。
  
  終於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由於這段時間蘭州大營一車車的食鹽不停地運往隴右各地,這情況引起了徘徊在大營周側的羌人的注意。
  
  他們同樣缺鹽,而隴右的鹽價被程咬金死死地咬在一貫錢一斤的高價位,而且有價無市,為不引起民怨,老程又敞開供應醋布,雖不好吃,好歹也有了鹽味,反正老百姓平時也吃不了幾兩鹽。
  
  突厥人退了,鹽道即將開通,忍幾天也就過去了。可羌人不行,由於這次隨長樂王幼良造反,身為叛逆,老程自然不會顧忌他們的死活,醋布是供應大唐百姓的,不是給叛逆的,就這樣他們連醋布也沒有。沒有鹽,人在高強度活動中撐不了幾天,沒辦法,為了活命遂鋌而走險,趁程處默帶兵送鹽之機,糾集四百餘騎突襲了送鹽車隊,程處默迅速點燃狼煙,帥百余護衛倉促應戰,不想這些羌人為了奪鹽竟然悍不畏死,把程處默等人團團圍在中間死戰不休。
  
  莊三停作為程處默的護衛,竭盡心力的保護他不受傷害,自己卻身中九刀奄奄一息。看到狼煙的程咬金親自帶人前往救援,在殺散羌人後,程處默的百餘人只剩下三十七人。老程狂性大發,下了死命令要將羌人斬盡殺絕,不一會,羌人的四百餘騎就活了十一人,其它盡數被斬殺。然後就出現程處默到營帳找雲燁的一幕。
  
  雲燁生活在太平的世界,何時經歷過這樣的慘事,早晨百餘人高高興興的押運食鹽上路,到中午回來時八十一人已命喪黃泉,幾輛大車載著缺胳膊少腿的屍體回到大營。
  
  這在雲燁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兩千斤鹽而已,在後世價值不過三千元,四百馬賊為他全部喪命,雲燁不認為落在程伯伯手中的另外十人會平安活下來。一條人命只值五斤食鹽,還不包括為保護這兩千斤鹽死的八十一個護衛,太不值了,人命如草。
  
  物資的匱乏,廣泛的貧窮,漏洞百出的國防線,都讓人把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頭砍掉了碗大個疤。為什麼富貴人家都比較珍惜自己的生命,所謂越有錢就越怕死,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窮人家活著就是受罪,如果連罪也受不下去了,也沒機會受下去,那就只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造反了。
  
  高高的草料堆上,雲燁和程處默望著漫天的星斗發呆,璀璨的銀河像一條玉帶橫掛在天空。銀河兩岸的牽牛,織女二星正在熠熠生輝。
  
  沒污染的大唐夜空像一匹純黑的錦緞,透出一種滄桑的神秘感。不像後世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灰黑色,星辰也只有寥寥幾顆,顯得有氣無力。六月天的隴右仿佛著火一般,人人都在這天地火爐中煎熬,滿營都是勒著兜襠布的漢子。雲燁感覺就像進了鬼子的軍營,找了幾匹細麻布,找軍營裁縫邊解釋,邊比劃才讓他明白自己要做幾條內褲,子彈內褲就算了,四角褲還是沒問題的。沒橡皮筋就只好系帶子,不過還好,沒有掉下來的危險。六條大的,四條小的,一夜之間就做好了。
  
  雲燁很奇怪裁縫的效率如此之高,直到裁縫恭恭敬敬的捧著內褲雙手送到雲燁手中,他才明白為何有這樣的禮遇。這和軍營中一條流言有關,新進爵爺有通天徹地之能,能辨陰陽通鬼神,施展仙家妙術把羌人的餘壽硬加給本來要死的老莊,現在老莊已經能翻身了,大熱天傷口絲毫沒有紅腫,看來還有百八十年好活。
  
  自己將來萬一有這樣的麻煩,隨便抓一個羌人,求爵爺施展妙法豈不是也有百十年好活?所以滿營軍士看雲燁就像看神仙一樣,現在神仙要做幾條短褲,那是看得起俺們裁縫,四個裁縫熬了一整夜硬是趕天亮做了出來。雲燁笑著表示感謝,那裁縫頭連賞銀都不要,磕完頭歡歡喜喜的走了。爵爺沒架子,還笑臉感謝,咱是神仙爵爺都笑著表揚過的人,軍營裡這群殺才誰還敢給自己臉色看。雲燁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做了狐假虎威中的老虎,拿著三條肥大的四角褲趕往帥帳。
  
  帥帳中老程正光個膀子,胯下勒一條白色兜襠布,腦袋上頂一布巾,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葡萄釀,遍體的黑毛讓雲燁極度懷疑這傢伙尚未進化完全。
  
  「伯伯,見您老人家不堪忍受酷暑,小侄做了幾條內褲穿上到有幾分清涼,特地給您也做了三條,您穿上試試,莫要嫌棄。」老程好戴高帽,你得自己放低姿態,這樣才好提要求,也才可能達到目的。
  
  「還是你小子有孝心,醜兒就是一粗胚除了從老夫這偷酒,就沒這細膩心思,來老夫試試。」說著,解下兜襠布赤條條的就穿內褲。
  
  「別說,這東西就是涼快,你小子費心思了。說吧,想讓老夫賞你點什麼?」老程扭扭屁股覺得十分舒服,就決定賞點什麼給雲燁。
  
  「這是晚輩孝敬您老的心意,豈能要您老的賞賜。如果您覺得非要賞賜,長者賜,不敢辭,您吧上次那條玉佩賜給小侄就好。」雲燁早對上次打賭的那條玉佩垂涎三尺,明明自己贏了,老程卻沒了動靜,明裡暗裡要了幾次都沒成功,不知這次能否達到目的。
  
  「做夢,那是老夫打算給你定親時給女方的信物,現在給你,還不是會被你敗掉,老夫先收著。」話音剛落,雲燁就飛出帥帳。天哪,不但沒要到玉佩,還挨了一腳,更可怕的是老程要給自己找老婆,就他老人家的眼光,雲燁覺得自己未來老婆除了豐乳肥臀之外就沒別的可能。據程處默說,老爺子給他看了幾家姑娘,無不是身材高壯,好生養之輩,據此算來,雲燁就覺得如花在向自己招手,此時,雲燁死的心都有。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13 16:30
第十六節 殺不了人,還殺不了狗

  還好,程處默偷了一壇葡萄釀請自己喝酒,一口下去,溫熱的酒漿讓人燥氣上升,一巴掌打下程處默舉碗的手。
  
  「糟蹋東西,葡萄釀沒冰怎麼喝?」
  
  「為兄也知道葡萄釀冰鎮後喝起來舒爽無比,但這是隴右,咱來這是為了鎮壓羌人的,連蘭州城陛下都不讓進,只能在荒野紮營,你讓哥哥上哪去弄冰回來?」聽得出,程處默也一肚子牢騷,沒辦法,李二陛下此時正打算整頓軍隊,絕不肯讓軍隊騷擾地方,估計滿大唐的軍兵此時都一樣住在帳篷裡。
  
  「住城裡這是夢想,但弄點冰還是可能的。你只要找到硝石,我就能給弄出冰來。」
  
  聽雲燁這麼說,程處默連方法都懶得問,起身就去了後勤營,他記得那裡應該有硝石,狼煙裡就有這東西。一盞茶的時間,程處默就拎著一大袋硝石回來了,雲燁找了一口缸,將硝石統統倒進缸裡,倒進大半缸水,只見水和硝石劇烈反應起來,水花翻滾,不時有爆破聲傳出,待水面平穩,雲燁將準備好的涼開水倒進銅盆,讓銅盆漂在水面上。
  
  不一會,在程處默大眼的注視下,水面開始有白色的冰紋出現,頓飯功夫水缸面上就被白色的並覆蓋了,銅盆裡的水也開始結冰。程處默小心地拿手碰一碰冰面,倒吸一口涼氣:「兄弟你怎麼做到的?六月天熱死人的天氣裡結冰,說出去誰信?」
  
  「閉嘴,不知道就別問,明年,咱哥倆還要靠它發財呢,你不知道小弟我現在還是一窮光蛋。」程處默撓著頭,果然不再問,他總覺得自己兄弟要掙錢不是一件難事,完全沒必要現在就作準備。不過,能喝到冰鎮葡萄釀才是正事。
  
  兄弟倆躺在高高的草料堆上,喝著爽口的冰鎮葡萄釀暑氣全消,冰塊撞擊著碗壁叮叮作響,此時聽來就像一曲動人的小曲。讓二人從頭頂舒爽到腳心,誰也沒了說話的心思,只是看著漫天的星斗發呆。程處默一口抽乾碗中美酒,乘著涼意倒頭就睡,不一會,如雷般的鼾聲響起。
  
  雲燁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碗裡的美酒,望著銀河邊的牛郎星苦笑不已,那會是自己的真實寫照嗎?傳說中他們一年還有相逢的一天,而自己與妻兒相隔一千三百八十年恐怕此生無緣再見,遂舉起碗中殘酒遙敬織女星嘴裡輕輕道:「保重。」說完喝乾酒,將碗遠遠地扔向未知的黑暗。
  
  突厥人退去了,不但帶走了三萬漢奴,還有李二陛下的互不侵犯的承諾。長安府庫的財帛為之傾空。這些得意洋洋的強盜出原州,靈州自懷遠遁入茫茫草原。
  
  程咬金手捧李二陛下手書嚎啕大哭。一萬兩千將士整衣束甲拜倒在帥帳前,數名悍將披髮刺面請求出征,決心以血洗刷渭水之盟帶來的奇恥大辱。程咬金與副帥牛進達割腕起誓曰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但我軍勢弱,軍備不齊,糧餉不濟,國內叛亂不止,吐蕃、吐谷渾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大唐既有傾覆之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榮我等蕩平國內之叛賊,待兵精糧足,必與諸君會獵草原,與突厥決一死戰。
  
  諸軍士大哭而還,一時間,大營之中磨刀霍霍,憤懣之氣充塞天地間。為使大軍怒氣得以發洩,蘭州、肅州,僅剩的羌人遭到滅頂之災,為追殺叛逆,大軍兵進河洲,吐谷渾風聲鶴唳,一邊大軍開往邊境,一邊派使節赴長安斡旋。
  
  雲燁一直隨大軍奔波在隴右大地,親眼看著羌人這個曾經輝煌的種族消失在民族之林,除少數羌人遁入深山,逃往荒原,其餘羌人青壯皆被斬殺,婦孺為奴為婢。可以說整個羌人部族為一時痛快付出慘重代價。
  
  親眼看到一個種族的覆滅,給雲燁帶來極大的心靈衝擊。興亡千古事,盛衰一夜間,漢民族能在地球上屹立五千年,幾經風雨摧折,卻又老樹發新枝,是何等的不易,又是何等的幸運。而現在,漢民族又將迎來新一輪的高潮。雲燁暗暗思量,自己的到來能否把這即將到來的盛世華章譜寫的更加完美呢?
  
  車轔轔,馬蕭蕭,路人弓箭各在腰,大軍行進塵土飛揚,嘩嘩的甲胄撞擊聲不絕於耳。
  
  程處默全身明光鎧,在烈日的照耀下就像一隻巨大的火炬,晃得人睜不開眼。就在他旁邊一匹馬把頭伸進一輛馬車的車廂內,似乎在躲避小程的光芒,只是不停搖晃的尾巴暴露了它此時愉快的心情。
  
  程處默胯下棗紅馬幽怨的看著背上空無一人的旺財,埋下頭繼續吃力的馱著沉重的主人前行。旺財當然有理由愉快,車廂裡一片冰涼,一塊碩大的冰塊散發著寒氣,車廂外暑氣逼人,車廂內涼爽宜人,雲燁翹著二郎腿一邊哼著小曲,一邊不時往嘴裡扔一顆豆子,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旺財不時舔一口融化的冰水,偶爾雲燁也會抓一把豆子塞進旺財嘴裡。
  
  一人一馬在大軍的洪流中顯得愜意無比。雲燁的馬車後跟著長長的車隊,這是程大將軍攻破河洲羌人老巢時得到的繳獲,數十車硝制好的羔羊皮,錢財之物已分給軍士,婦孺奴僕自有地方上發賣,收入會歸入國庫,大軍上自將軍,下至馬夫,每人好處均沾,自是士氣風發。雲燁也有好處,沒人看上的硝石整整拉了十車,河洲本就是硝石產地,產出的硝石純度高,雜質少,是硝制皮張的最佳原料。本來最多裝一車,程大將軍在享受冰鎮葡萄釀後一車就變成十車。
  
  程處默終於從初得明光鎧的夢遊狀態中醒過來,只覺得身體仿佛困在蒸籠中似的,汗水像小溪從頭頂順著脖頸流到腰間,靴子裡全是汗水,馬背上也濕了一大片。
  
  回頭看看雲燁的特製馬車,再往前看看中軍大旗離自己足有半里地,喊過領隊的果毅校尉,聲稱自己需要更衣,讓他小心從事,重中之重是見到大將軍需要向自己通風報信。戴著斗笠,身披薄甲的果毅校尉同情的看著像從水裡撈出來的折衝校尉大人說了聲萬事有我。程處默拍拍下屬的肩膀表示感謝就一頭沖進雲燁的車馬車,馬車發出超載的咯吱聲,先一腳把旺財的大頭踹出去,再抱著那塊冰再不鬆手。
  
  雲燁見狀抄起冰好的涼茶把壺嘴塞進程處默嘴裡,像澆花一樣給他灌水,一壺涼茶喝個精光,一陣舒服至極的喘息聲才從程處默嘴裡傳出。
  
  「明光鎧簡直是戰場上最優秀的靶子,堪稱羽箭的吸引器,除了燒包,頭腦發熱者,還有誰在大熱天穿這玩意。」
  
  雲燁鄙夷的瞟了程處默一眼,從身後抽出一條布巾扔在這傢伙臉上。
  
  「哥哥我願意,明光鎧在京師我就嚮往有一件,可老爹不同意,自己造又太貴,沒想到在隴右找到一件,你不知道,尉遲大傻有一件,在長安的時候這傢伙天天穿著在我們面前顯擺,吃飯的時候都不脫下來,用刀子紮著菜往嘴裡送,還說這樣吃飯才是男兒本色,雖然被他老子臭揍一頓才脫下來,可到底讓哥哥我不痛快,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不穿更待何時。」程處默擦著臉悶聲悶氣的解釋。
  
  「待到長安,我給你設計一套戰甲,你現在把這玩意扔了,馬車都快要壓壞了,這麼重的鎧甲,再加上你的體重,你指望有哪馬匹可以馱著你戰鬥?你是馬上將軍,靈敏,快速是你的長處,現在套上這件廢物,跑不了多遠馬就會撐不住,沒了馬,你還能有多少戰力?」雲燁慢條斯理的勸解程處默。雙手替他解開束甲絲絛,脫下甲,程處默明顯輕鬆許多,八十斤的盔甲,被親兵送到輜重車架上。重新換上短衣皮甲,程處默敲下一大塊冰咬得咯吱咯吱直響,也不怕崩掉牙。
  
  程處默又跨上戰馬,酷日雖烈,但軍法無情,哪怕自己是大將軍的兒子。雲燁可以躺在馬車上,因為他不是武職,再說他有羊角風,大將軍特許他乘坐馬車。這次隴右平叛,左武衛作為預備隊主要是軍中大數是新兵,從未上過戰場,
  
  這回拉到隴右也有練兵的意思,拿羌人給左武衛新兵練手正合適,這見過血的軍隊風貌就與剛來時不同。
  
  來時軍中氣氛熱鬧非凡,這些新兵幾乎是一路笑鬧著開到隴右,現在大軍出行,整個隊伍鴉雀無聲,只有嘩嘩的甲葉撞擊聲和軍靴觸地轟轟聲。血紅的唐字牙旗正在隨風飄揚。



解說版:

牛進達:

  名牛秀,以字行,唐朝將領。清代小說《說唐》中的人物尤俊達的原型就是牛進達。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13 16:38
第十七節 意志

  連日行軍,枯燥乏味,辛苦。雖說都是關中子弟個個驍勇善戰,大日頭底下行軍卻需強大的耐力。
  
  副帥牛進達頂盔貫甲手持馬朔率前軍開路于前,大將軍程咬金全身披掛壓陣在中軍,程處默壓著糧草,軍械跟在中軍尾巴上。
  
  兩位大帥沒有一絲優待,頂著烈日默默行軍,程處默要不是穿明光鎧實在熱的受不了,絕不會爬上雲燁馬車暫避。
  
  或許這就是古代軍人的操守,這個靠個人魅力領軍的時代,這也是一位合格統帥必須做到的表率。
  
  老程昨天就已經有輕微中暑,雲燁用銅錢給他刮痧,雖說刮得脊背紅一道,青一道,明顯是技術不過關,但也讓老程睡了一個好覺。行軍前,老程特意讓雲燁教軍醫這一簡單而有效的治療方法,畢竟這幾日中暑者已達百人,雲燁沒辦法告訴軍醫這是嚴重的電解質缺失現象,只能學程處默的教育方式,蠻橫的告訴軍醫不要問為什麼照做就是,配置了大量鹽糖水,給中暑的軍士灌下去就是。
  
  或許是雲燁蒙對了治療方法,也或許是軍士體質良好,總之,方才軍醫來報,躺在馬車上的中暑軍士症狀得到減輕,已能進流食,全身高熱已然減退。
  
  軍醫報告這一消息時眼中全是敬意。看來自己在軍醫面前已是高不可攀的名醫,雲燁沒多少得意之情,在後世自己軍訓中暑得到的治療也不過如此,所以雲燁堅信這是治療中暑的最簡單、最有效、也最經濟的做法。在吩咐軍醫給傷兵繼續喝鹽糖水喝綠豆湯外,讓他們好好休息等待體力恢復。
  
  軍醫領命而去。雲燁不禁擔心起老程來,雖說還在壯年,但白天行軍,夜晚籌劃路線和行軍防衛問題肯定休息不好別出什麼問題。
  
  翻出自己的墨鏡,雖是兩百元的便宜貨,還是能有效遮擋陽光讓他不傷害眼睛。涼涼的冰鹽水灌了兩罐又敲了幾塊大大的冰塊扔進罐子裡。
  
  吩咐趕車的民夫加快速度追上老程。越過長長的隊伍,不一會就見老程勉強睜著血紅的眼睛強自挺直了身軀坐在馬背上趕路。連忙喊住老程:「程伯伯,您請稍憩片刻。」說著從馬車上跳下來抓住老程的馬韁。
  
  「滾開小子,再阻擋老子戰馬,小心軍法從事。」老程知道雲燁關心自己身體心頭一熱,嘴上卻毫不留情。
  
  「下官現在是後勤營行軍書記,大帥是我左武衛主心骨,您的身體好壞也屬下官管轄範圍,現有療暑良藥請大帥服下。」雲燁一本正經的說完,舉起罐子遞給老程。
  
  老程已經喝了很多水,胸中卻仿佛有團火在燃燒,無論喝多少水都撲不滅心中火焰,聽雲燁這麼說,一把抄起罐子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只覺一股涼意從口中一下滑到腹中,不禁長長哈一口氣只覺胸中那團火頃刻間隨那口長氣逸出體外,索性舉起罐子兜頭澆了下來,打一個寒戰,全身舒爽。又撈出冰塊隨手拋給一邊的親衛,低頭對雲燁說:「藥老子服了,現在滾回馬車裡,再擅自亂跑,軍棍伺候。」說完見雲燁又取出一個罐子遂吩咐親兵把罐子送給牛進達,雲燁不知道罐子裡的冰送到牛進達手中會不會化掉,畢竟牛進達前軍已在三十里外。不管了,反正心意已經盡到,從懷中掏出墨鏡,遞給老程。
  
  「這是什麼東西?」老程拿在手中左右比劃。雲燁見老程有掰開眼鏡的架勢,趕緊要過來給老程表演一下,老程將眼鏡正確的扣在眼睛上才施一禮回到馬車,吩咐車夫把馬車停在路邊等待程處默。
  
  雲燁撩開馬車窗簾,眼看著大軍迤邐前行,心中卻早無先前的悠閒。
  
  程咬金明知烈日下行軍為兵家大忌,卻不管不顧任自強令大軍每日必須在烈日下行軍四十里,這不是老程出昏招,而是大唐四面楚歌,周邊群雄虎視眈眈,左武衛新兵必須儘快成長起來,趁著剿滅羌人的有利時機,對大軍進行一次艱苦的磨練。
  
  從這次突厥叩關就可看出大唐是虛弱的、稚嫩的,還沒有成長到可以抵禦任何危機的程度。
  
  在後世每回讀到李世民貞觀之治的時候,心中永遠充滿慷慨激昂之意。幻想自己就是策馬奔騰的大唐軍人手持橫刀橫掃草原,將唐朝版圖擴至蔥嶺,勒石燕然對大唐只是一個笑話,連北海都只是大唐內海。從沒想到在擴張前,大唐處境是如此艱難,還好,有眼前這批鐵血男兒,足以度過最艱難的時刻。雲燁此時心中對這些在烈日下默默行走的大唐軍人充滿敬意。
  
  程處默敲敲車廂把雲燁從沉思中拉了回來,看到那張諂媚的笑臉,雲燁對大唐軍士的敬意一下子下降了一大截,果然,敗類是無處不在。
  
  他老子一罐冰水都要和袍澤共用,這混蛋背上布包裡全是冰塊,頭上再戴一頂范陽笠,冰化之後,水從脊背上流下,酷熱現在根本就威脅不到他。
  
  「兄弟再走半個時辰就到今天的目的地,咱哥倆今晚吃什麼?」雲燁自穿越以來對大唐的人文環境大為滿意,如果不讓他吃火頭軍做出的豬食,和釀造出的渾酒大唐絕對是天堂般的存在,自從雲燁自己每天開火以來,程處默每天必到,還美其名曰擔心兄弟一人吃飯孤獨,特地陪他,以全兄弟之義。
  
  「今日小弟欲請程伯伯共進晚餐,處默兄可同來。」
  
  「啊,哥哥今日腸胃有些不適,打算餓一頓清清腸胃,晚飯你和我爹吃就好。」如果說老程是貓,程處默絕對是一隻小老鼠,除了必要的時刻,程處默絕對不和老程碰面。見程處默落荒而逃,雲燁哈哈大笑。
  
  古時大軍駐錫之地必須有足夠的水源,背山面水無疑是最佳的營地,此時隴右還不是後世時的不毛之地,青山綠水隨處可見。
  
  老程治軍嚴格,哪怕是只住一夜的臨時營地也必然伐木立寨,嚴謹的行軍體系保證了大唐軍卒戰無不勝的美名,在雲燁的要求下,左武衛不允許任何人喝生水,每天行軍後,必須用熱水燙腳,有條件的話,洗澡也是每天必做的工作,現在,雲燁可以驕傲的宣佈,左武衛可能不是戰鬥力最強的,但絕對是最乾淨的。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2-24 16:20
第十八節 油潑麵

  傍晚的營地喧鬧四起,這時的人一天只吃兩頓飯,早上十點吃早飯,下午四點吃晚飯。由於行軍晚飯直到紮營才開始做,眾軍士早就饑腸轆轆,流著口水望著火頭軍煮飯,唐時的煮飯真的是在煮,任何食材的做法只有一種那就是丟鍋裡煮,再加一把鹽,煮熟後就成。
  
  將領的飯食稍好些,能見一兩塊肉,當然,肉也是煮熟的,沒有任何佐料,只能蘸醬吃。
 
  雲燁早就見識了醬料,發黃泛黑,聞之令人作嘔,觀之令人發狂,食之令人有殺廚子全家的欲望。
  
  在以為廚子戲弄自己將胖胖的廚子痛毆一頓後,才發現大軍中的全部將領都吃這東西還津津有味,小兵根本沒資格吃。抓過親兵勒令他全部吃光,這混蛋二話不說端著餐盤稀裡嘩啦的一掃而空,還意猶未盡的拿食指刮出最後一絲醬料含嘴裡回味。
  
  看他這樣子雲燁就知道廚子挨了頓冤枉打,打算給廚子賠禮,被程處默攔住勸告雲燁,打錯了可以,道歉不行,根本就不能賠禮,廚子受不起,你的身份也不容俯身賠禮,除非是貴族之間。
  
  說罷扔給廚子十文錢,說是藥錢,免得別人說老子欺負你,飯做的這麼難吃挨頓揍是輕的,以後還不長進看怎麼收拾你。
  
  雲燁本以為廚子此刻應該怒髮衝冠手持兩把廚刀挺身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沒想到這傢伙笑嘻嘻的撿起銅錢連鼻子上的血都不擦就給二人行禮還說謝爵爺賞賜。
  
  媽的,貴族脾氣就是被你們慣出來的,雲燁心中感歎。前世的升斗小民活的只剩下骨氣了,若有官二代在揍了自己一頓扔一百塊錢看病,那官二代恐怕傷的比自己更嚴重,說不定會死,至於後果管他呢。
  
  封建社會等級森嚴,貴族擁有強大的權利,平民只能服從貴族的管理,這種制度從戰國綿延到現在,浸透到骨子裡了。只見周邊軍士笑嘻嘻說廚子走運白得十文錢,從這話就可看出他們真的認為廚子走運了。
  
  雲燁暗暗慶幸自己現在是貴族,否則以自己的脾氣恐怕這時早埋進土裡了。
  
  天漸漸暗下來,老程終於巡完營地戴著墨鏡走進大帳。
  
  雲燁一見老程走路像瞎子深一腳淺一腳就知道他捨不得摘下墨鏡,現在還在顯擺中,根本不敢提要回眼鏡的話,只能勸:

  「程伯伯,墨鏡白天戴著防日光傷眼,夜晚就不要戴了會看不清路摔倒的,這樣的話,小侄就萬死莫贖了。」
  
  老程大氣的揮揮手:「無妨,老夫本來眼睛紅腫難忍,戴上這墨鏡清涼許多,實在是好東西,老夫先替你收著,回長安再還你。」
  
  雲燁早知道是這結果,送貔貅嘴裡的東西能要回來才是怪事。老程小心地摘下眼鏡,用綢布仔細包好放進一個紅木匣子擱在案几上這才有空打量雲燁,見他身上穿著一件乾淨的麻布衣服,很奇怪的樣式就問:“你小子也是有身份的人怎麼胡亂穿衣,這在軍營無妨,要在長安,會有言官彈劾你,你小子記住從眾才是活命之道,你恩師是世外高人,自然不拘人間禮法,只求逍遙自在。老夫觀你生性豁達無拘世間禮法,這可不好,你恩師出世,你小子入世,既然入世,那世間的人情世故就應該知道,老夫見過多少才氣逼人、恃才傲物之輩,結果只有兩種,要嗎折戟沉沙,要嗎泯然眾人。你小子明白嗎?”
  
  雲燁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堵得慌,老程這是在教自己處世之道,不是親近之人是不會說這些話的。
  
  「伯伯金玉良言,小侄銘記在心。」說完深深給老程鞠了一躬。老程見雲燁聽進去自己的話,也就不再多說,這小子聰穎過人,一遍足矣。
  
  雲燁轉身走出帳外,不一會又端著一個木盤進了大帳,大木盤上有一巨碗,堪比人頭大小,
  
  碗邊還有幾碟小菜和幾隻小碗,碟子中裝著幾樣野蔬,小碗裡裝著蒜泥、醋,還有一種紅色的醬料聞之濃香撲鼻。雲燁也不說話將木盤放在老程面前,把小碟中的野蔬倒在大碗裡,大碗裡寸寬的麵條蓋上綠菜白綠分明十分美觀,雲燁再把小碗裡的蒜泥、蔥段、熬過的醋、紅色的油潑辣子倒進大碗,最後一小碗滾燙的菜油潑進大碗,一時間,大帳內濃香四溢。
  
  老程的喉頭不停聳動,眼睛直勾勾盯著大碗,雙手蠢蠢欲動恨不能奪過大碗大快朵頤,雲燁慢條斯理的用竹筷拌勻麵條,一碗地道的油潑麵捧到老程面前。
  
  老程捧起大碗深吸一口氣,似乎陶醉其中,挑起一筷子麵條放進嘴裡,眼睛霎那間變亮,風捲殘雲不能形容老程吃麵的速度,一巨碗麵條,足足三斤,老程在盞茶時間吞進肚子,意猶未盡碗望案幾上一扔:「再來一碗。」
  
  雲燁聽這話差點沒摔倒,可不敢給他吃了,傷了脾胃可就悲劇了。連忙端上一碗麵湯,原湯化原食嗎。老程灌下半碗麵湯,這才心滿意足的擦擦嘴由衷的長歎一聲:
  
  「這才是吃飯,感情俺老程吃了大半輩子的豬食。這又是你小子的獨家之密,就憑這碗麵,老夫斷定你小子就可以在長安橫著走。世外高人啊,不知這位先生生前是何等風采,老程家的人是比不了了,只盼你們兄弟能相互攜持,好好把屬於你們的路走好。老夫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
  
  「伯伯何出此言,小侄與處默雖不是親兄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的為人,處事,性格無不令小侄欣賞萬分,我倆之間現在比親兄弟還要親密幾分,互相幫助,互親互愛是自有之意,不需伯伯操心。」
  
  老程聽完樂得哈哈大笑:「俺老程家有福啊,老夫自己遇到的幾位兄弟無不是赤膽忠心之人,與人相交無一人不是傾心而論,現在輪到醜牛運氣還是如此興盛,老夫怎能不多活幾年好看看你兄弟能走到何種地步。」
  
  老程自一碗麵中品出雲燁對自己的情誼,這是一種晚輩對長輩自發的尊敬和愛戴,比嘴中說出來要牢靠萬倍。老程怎能不欣喜若狂,一直以來,他都為程處默憂心,陛下點明要把公主下嫁,與皇家結親已是榮寵到極限,烈火烹油,鮮花著錦,誰能確保自家能夠子孫延綿,無慮無災。
  (斜體句子含義「比喻好上加好。也形容更加熱鬧,更有排場。」,初見於《紅樓夢》第十三回)
  
  觀雲燁這小子是一超級滑頭,為人卻又有情有義,誤打誤撞之下與兒子結為摯友,有這樣一位才智卓絕,又機變百出的少年做兒子摯友,程處默啊程處默你還真是洪福齊天啊。



解說版:

油潑麵:
  陝西的家常乾麵。

貔貅:

  音同「皮休」。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一種神獸,龍頭、馬身、麟(麒麟)腳,形狀似獅子,毛色灰白,會飛。貔貅兇猛威武,喜吸食魔怪的精血,並轉化為財富,因此許多現代人將牠做為手鏈,希望能招財,並說它在天上負責的巡視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擾亂天庭。但其說法並未見於古代文獻中。 辟邪有獨角、雙角之分,獨角的名辟邪,雙角的名天祿。


p.s.因為本人新年假期返鄉,故而沒更新。由於明日大學開學,所以下次更新時間不定,能更多少就更多少。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7-27 16:37
第十九節 飯桶,全是飯桶

  六月出發,八月方回。雲燁參加了左武衛大軍的武力大遊行,沒有幻想中的慷慨激昂,只有無比的疲憊與無聊。

  羌人就像一隻隻兔子在漫山遍野的奔逃,沒有成組織的抵抗,沒有計謀的交鋒,老巢的抵抗不如說是一場赤裸裸的屠殺,左武衛大軍就像一座大山平移過去,碾碎了所有的活物。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計謀是可笑的,或許有以少勝多的例子,但絕不會發生在羌人和唐軍之間。羌人,這個曾經輝煌過的民族在大唐的赫赫軍威面前連成為敵人的資格都沒有,左武衛這樣的軍隊大唐還有十一支。

  程咬金一直希望能和突厥人或者吐蕃人交鋒來顯示自己的名將風範,可天不遂人願,吐蕃人忙著在高原爭奪最高權力,根本不理會程咬金的挑釁。

  突厥人遁回大草原,雖說被長孫無忌突襲丟掉了擄來的奴隸,卻得大於失,躲在草原不再露頭。天下彷彿一夜間平靜下來,就好像戰爭從未有過一樣,除了程大將軍叫囂要殺入草原取頡利人頭外。

  他老人家的叫囂沒人理會,全大唐彷彿忘記了還有程咬金這號將軍,或者深以為恥不願談及。既然派左武衛就食於隴右,你就好好在隴右吃飯,不要有事沒事殺這個、殺那個,天下安靜了,這太不容易了,就給全大唐百姓一個喘息之機吧。

  雲燁倒楣了,自從程大將軍吃了油潑麵以後,就在一群老友之間吹噓此麵是如何美味,簡直不是人間所有。

  牛進達說,雲燁這小子的官憑都是老子所書,討碗麵吃吃應該不是問題吧?往雲燁帳子一坐笑眯眯的等待吃飯,沒辦法,雲燁覺得這些人是沒法拒絕的,與其請他老兄一人,不如乾脆請軍中上的了檯面的同僚一起吃飯,長痛不如短痛,取出所有辣椒用油潑掉,制出一大碗紅油,再讓後勤營民夫採來一大筐野菜,喚來三個廚子幫忙,其中就有挨揍的那個,雲燁畢竟做不到欺侮人以後心安理得。相信這次會餐之後油潑麵的做法他們三個應該學會了,以後那些大大小小的軍校就不會來煩自己了,收集齊全二十幾個盛湯的巨碗,一口可以煮整只羊的大鍋,一切齊備,只等客人到來。

  客人來了,又走了。來時饑腸轆轆,走時步履蹣跚。獨留下雲燁對月長歎,二十六條漢子,二十六位將領,二十六位飯桶啊!整整八十斤麵粉、一木桶菜油、兩大筐野菜,被這些大爺吞進肚子,一個個吃的溝滿壕平竟還埋怨:就碗大,其實沒多少東西,吃法倒是新鮮,也就嘗個鮮。有連麵湯都嘗完的鮮麼?三個廚子倒在地上回氣,舌頭吐的狗一樣長,屁股上全是腳印,全是這些混蛋嫌慢用腳踹的。

(「溝滿壕平」,形容飽滿。例子可見《兒女英雄傳》第十四回「見他們一個個蹲在地下,吃了個狼餐虎咽,溝滿壕平。」)

  雲燁極度後悔請這些人渣吃飯,不是說古人都有涵養,有理節,先人後己的嗎?為什麼待老程、老牛盛完飯後,剩下的就一哄而上,包括這些日子沉迷於算學的黃志恩,吃完一碗,大聲叫囂著再來一碗,也不怕撐死,一邊用腳踹廚子,一邊下手撈麵,就算這位號稱算學名家的大學問家,其他人也見怪不怪,顯然平時就這樣。

  久處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久居鮑魚之肆,久而不覺其臭。這句名言對雲燁觸動極大,離開左武衛這個鮑魚之肆必須提上日程。賞了三個廚子一貫錢,目送他們高高興興的離開,雲燁摸著癟癟的肚子,摸回自己的帳子埋頭就睡。

  一大早掀開帳簾,帶著泥腥味的濕氣撲面而來,昨夜睡得太死,下大雨都沒驚醒雲燁,門外如織的雨幕,雲燁突然想起自己種下的土豆,三兩下竄到帳後,只見五口大缸內的土豆苗長勢非常好,兩月時間已長到尺半高了,葉子青翠濃密,覆蓋了整個缸口,五口大缸呈梅花狀擺放,上面有一茅草亭為這些土豆遮擋暴雨,偶爾有幾滴雨水漏下打在葉面上濺起晶瑩的水花,而碧綠的葉子往下一傾,殘留的雨水就滑下葉面,倏的一下就消失在一片濃蔭之中。

  雲燁放心了,自己不在的兩月間,這些土豆受到了良好的照顧,看著葉子間的幾串花蕾,雲燁興奮起來,再有五六天淡紫色的土豆花就會開放,有花就會有收成,自己還一直擔心這些土豆在過蟲洞時生命力遭到破壞,看來還好,自己的掙錢大計未受到挫折。

  待這些土豆長成,全做種子,只要不退化,不出三年,雲燁有信心把它種上個百十畝,在長安還有千畝良田,相信憑土豆這一新作物,發家根本不是難事。

  當雲燁正流著口水幻想未來漫天的銅錢如雨般落下時,一個粗壯的漢子蹣跚的從雨中走到亭子裡。雲燁正在沉思,就未打攪,靜靜地站在旁邊等待雲燁回過神來。這漢子正是雲燁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莊三停,由於受傷太重,此次圍剿羌人就沒帶他,讓他留在營地養傷。一個月前,莊三停就已經能下地了,留在空營也無所事事,聞聽雲燁留下了幾株花草,就跑來看看,卻被守衛擋住了。說這是爵爺心愛之物,連大帥都十分重視,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只有兩個花農精心照顧這些花草。

  莊三停越發奇怪,大帥何時關心起花草了?在府中練刀法,不小心砍倒了夫人心愛的牡丹叢被夫人追殺已成長安笑料,現在卻命人精心照顧雲爵爺的花草,奇哉,怪哉,好說歹說才說通守衛讓他進去觀看。第一眼農家出身的莊三停就斷定這不是花草,雖不知大帥、爵爺搞什麼鬼,想必事關重大,說不定這是爵爺種植的珍貴草藥,一想到爵爺的妙手神跡莊三停就一臉嚮往。

  爵爺的寶貝怎能任由那些不相干的花農照看,萬一有個閃失,這救命的藥材就沒了,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帳子移到土豆苗跟前,並搭了一個草棚,日出就把土豆苗放在棚子外,日落就把它搬回棚子裡,每日精心照看,鬆土澆水、捉蟲自是常有之事,眼見著土豆苗一天天長大,近幾日長出花蕾,莊三停欣喜莫名。

  昨夜一場大雨他起夜三次檢查草棚是否牢固,見一切正常才安心睡下,睡了不久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就起身查看,原來是爵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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