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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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364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28
第十六節 見虎的腳

  在沒有成為大佬之前,一定要尊敬現在的大佬。這是雲燁二十年職場的經驗之談。

  年關就在眼前,回家也快一個月了,雖說事務繁雜,要認識家人,要安排家人,要照顧家人。還要提防李二的小心眼,動不動要去秦府給秦瓊看病,哪有時間到熟識的幾位大佬家裡探望?可不探望不行,老程等著美食,尉遲恭等著美食,李靖等著問虯髯客的下落,李績聲稱受到雲燁忽悠在家等著雲燁送上門裡挨揍。這幾位暫時可以不管,牛進達家裡必須要去看看了,雖說人有些變態,卻對雲燁極好,有些時候老程都沒他細心。這樣的長輩一定要去拜望,今天就去。

  腦袋被奶奶拍了一巴掌,說是哪有不提前打招呼就匆匆上門的,不但無禮,還招人笑話。堂堂侯府丟不起那個人。她老人家把侯府的門風看得比天大,不容許有絲毫失禮之處。驟處高位,有些過於拘謹這可以理解,老人家麼,順著就是。對不對先不管,只要她順心,能多活幾年,就是雲燁最大的幸福,有個奶奶疼比什麼都好。

  在雲燁來說,上老牛家裡拎一壇烈酒,包幾樣滷菜,便衣便服興沖沖的去最好,不見怪,不擺闊以晚輩禮拜見最好。老牛大概也喜歡,要是擺開儀仗轟轟烈烈的去,不挨揍是僥倖,挨揍是必然。

  老奶奶又要給雲燁擦粉,說唇紅齒白的美少年不打扮可惜。老奶奶這話有王婆賣瓜的嫌疑,雲燁寧死不從,擦了粉他有燒房子的心思,更不要說大姑姑手裡還拿著一朵絹花。

  旺財死活要去攔不住,就跟著吧,誰家的馬有喜歡串鄰居的。如今家裡最悠閒的就數它了。早晨馬夫陪著繞朱雀大街跑一圈,路上遇到買食物的就上前聞聞,可口的就嚼兩下,不可口的就打個響鼻轉頭離開,弄得馬夫不是賠禮就是付帳,你別說旺財的每個月的例份比馬夫高。見到挑擔子賣稠酒的最是高興,不喝上兩碗不動地方。現在每天都有賣酒的在這個時間等旺財,招呼打的跟遇到親人一樣,旺財還不獨,每次喝酒都請馬夫,也不知真假,反正馬夫是這麼說的,每天回來哥倆都搖搖晃晃的。

  雲燁不管,旺財的例份夠它吃個零嘴,喝個小酒,生死兄弟只要過得愉快,管它請誰喝酒。警告馬夫,只要不虧待旺財,隨他做主,要是旺財受到委屈,不是打兩板子就能過去的。

  老莊去了莊子上,要安排軍中退役的老弟兄,拖家帶口的也百十號人,城裡安排不下,他們也喜歡到莊子上,開春還能領地種,都是莊稼人,離開土地就要老命了。新修的侯府聽老奶奶說氣派,十進的大屋子,占地幾十畝,一水的青磚瓦房,院子多的讓人老迷路。老奶奶最看重的就是超豪華的牌坊,離三裡地都能看到碩大的雲字。要不是孫子在京城,她根本不會到老宅子睹物傷情。

  本打算讓兄弟們都住到家裡,遭到老奶奶、姑姑們,以及莊三停的集體反對。說哪怕屋子空著,也不能准許護衛進後宅,最多在前院呆著,後院是禁地。非主人不得入內。這是什麼怪習氣,沒有一點物盡其用的精神。說到最後,老奶奶煩了,說家裡的事不要男人家操心,只管照顧好自己就行。

  又到了太平坊,嫉妒心驅使雲燁把這裡叫太平房,一群老不死的,武力超群不說,沒一位是自己這個小小侯爵能找惹得起的。老牛家很平常,或許是家裡人不多的緣故,宅居顯得樸實,青磚碧瓦的,一個字結實,牆上開的洞洞可以當射擊孔,角樓視野開闊,便與指揮,就差在牆頭放幾架投石機,再安上幾架床弩,就是一個完整的戰陣堡壘。殺敵的利器。

  駝背的老僕顫巍巍的前面帶路,嘴裡含糊不清的嘮叨說是家裡好久沒客人登門了氣氛冷清,還說上次送吃食上門的女子長得好看,很希望再見到。雲燁想抽他,給你家送吃的,你連人都惦記上了,太氣人了,這樣的閻王殿你指望賓客盈門?

  老牛大馬金刀的坐在矮榻上等著雲燁見禮,旁邊一個胖胖的婦人站在塌旁煮茶,右手的矮幾邊坐著一位面容清秀的裘衣年輕人,不用說這是老牛全家,他沒有亂七八糟的妾侍,家裡也沒有花枝招展的丫鬟,送雲燁到後宅的還是一位四十余歲的中年僕婦。老牛拒絕了公爵的封號,只願做一位侯爺,低調的一塌糊塗。

  腰還未直起來,就聽老牛說:

  「老夫當你眼睛長腦門上了,快一個月了都沒來請安,侯府的門檻低了?」這老傢伙嘴太毒了,一上來就扣一頂狗眼看人低的帽子,別說雲燁頂不起,就是太子背這句評語也會寢食不安。

  「牛伯伯哪裡的話,遲遲未登門請安是小侄的不是,家裡一塌糊塗方才理順,這就急急忙忙跑您這裡討碗酒喝,除去給翼國公看病,您府上可是第一位呢。」

  「哈哈哈,小子還是油嘴滑舌,性子討人喜歡,知道怎麼讓人高興,見過你嬸嬸。」老牛心滿意足地給雲燁介紹家人。

  「小侄雲燁給嬸嬸請安,嬸嬸安康否?」

  「常聽你牛伯伯說起你,是一代英才,嬸嬸一直盼著見你,今日相見果然一表人才,只盼著你多來家中坐坐,你見虎哥哥行走不便,少年人多親近才是。」很和藹的婦人,雲燁很享受這種家庭式的談話方式。

  「小燁莫怪為兄,你頭次回長安,為兄沒能到府上拜見老夫人失禮了。」坐在毯子上的牛見虎努力地坐直身子給雲燁見禮,他不是一個善於談話的人,一句話下來就漲紅了臉,手也局促的不知放哪裡好。

  「見虎哥哥多慮了,等會小弟給你看看傷腿。」

  雲燁早就有這個打算,聽說牛見虎十八歲時與旁人賽馬,不幸失手從馬上掉下來,被馬踏傷小腿,由於傷情嚴重,只好鋸掉一截腿。如果小腿存留一部分,雲燁還有辦法做一條假腿給他安上,只要經過鍛煉一段時間,就會和常人無異;如果膝蓋也鋸掉,那就沒辦法了,以現在的條件,沒辦法製作出兩個反關節,並保證它們運轉自如。腳腕的活動範圍相對較小,只要保證卡簧的品質,製作一隻假腳還是有可能的。

  牛見虎可能對自己的腿已經不抱希望,只是感激雲燁記掛著自己的殘疾。

  老牛則不同他見識過雲燁的本事,不說別的,就給老秦施展奪血續命之事就傳的整個長安城沸沸揚揚,為驗證真假,他昨日親自上秦府探望秦瓊,幾日沒見,老秦現在滿面紅光,中氣十足,雖說上陣殺敵不可能了,但是騎馬行走如同常人,昨日還吹噓,只要再將養些時日,就找尉遲老傻比拼槍法,絕不讓這個老傢伙專美於前。既然能讓病骨嶙峋的老秦騎馬就沒理由不能讓兒子站起來,這五年,眼看著以前生龍活虎的兒子逐漸消沉,成了他最大的心病,雲燁這小子是出了名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說給兒子看腳,那就有八分把握讓兒子站起來。

  「牛伯伯小侄今日特地從家裡帶來一些吃食,還特意給您弄來一壇好酒,不如咱們今日午食就喝掉如何?」

  「喝個屁!你見虎哥哥如今還瘸在地上起不來,你還有心思喝酒?這就給見虎看腳,只要讓見虎站起來,老夫家裡的酒隨便你喝。」老牛蹭的從矮榻上站起來,揪著雲燁來到見虎面前。

  「父親,孩兒的腳都鋸掉了,你就不要為難小燁了,再說,您這幾年不是找遍了長安名醫不也是沒辦法嗎?」

  「你懂個屁,那些庸醫怎麼和這小子相比,他要是有一天說男人能生孩子你老子我都信。」

  「雲哥兒,你真的有辦法讓虎兒站起來,如同常人一般?」牛夫人還是瞭解丈夫的,沒希望的話,老頭子不會再給兒子假的希望,她一時緊張得發抖,話都說不利索。

  「只要見虎哥哥膝蓋完好無損,就不是什麼大問題。」雲燁笑眯眯的說,能給別人帶來希望,這種事多做些無妨。

  話音剛落,牛夫人就「咯嘍」一聲暈過去了,老牛摟著老婆笑得鬚髮皆張,老淚縱橫。牛見虎跳著撲上來抓住雲燁衣襟連聲說:「小燁,我只是沒有腳,膝蓋沒事,你看、你看!」

  扶住牛見虎讓他坐在矮榻上,掀起衣袍,退下包傷腿的布帛,檢查骨骼,不錯,脛骨、腓骨完好,他的腳自腳踝處斷去,這對假肢製作不是難題,只要找到合適的材料,再輔以百煉鋼板做骨架,不難;當年在成都考高級技師變態老師出題就是用一堆矽膠,塑膠自己製作模具,再一點點用切刀,用鉗工工具修銼出外形,還要合乎尺寸,找來一位殘疾人裝上,讓殘疾人評判舒適度,合體度,各方面標準合格才可以評上高技。只是沒有矽膠,這難不倒雲燁,用牛筋來熬制,和矽膠幾乎沒區別,品質上甚至超越矽膠;在不考慮成本的條件下,大象筋估計老牛都會找來。

  全家像等待宣判一樣等待雲燁發話。

  「見虎哥哥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腳?告訴小弟這就給你弄出來。」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29
第十七節 黑暗的前途


  又被老牛捏傷了。

  老傢伙說要誰的腳,這就去剁下來給兒子安上,慈眉善目的牛夫人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匆忙間給老牛拿橫刀,還一個勁地問要不要全身披掛。

  好不容易攔住發瘋的兩口子,沒見小牛眼睛都紅了,哪怕現在讓他在朱雀大街上當街砍人腳,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幹。也不可憐一下被砍的人。

  「牛伯伯砍下來的腳也用不成,只有小侄自己造一個給見虎哥哥安上。」

  壞就壞在這句話上了,雲燁會想起這段就有拿頭撞牆的的衝動。老牛聽到這句話又抓住雲燁胳膊使勁搖晃,地上牛見虎還摟著腿不讓跑。要不是牛夫人見雲燁面色痛苦,胳膊被捏斷也不稀奇。

  去的時候鮮衣怒馬,來的時候被裝車裡抬回,這就要了老奶奶的命了,眼見孫子兩胳膊烏青發紫哭暈過去兩回,小丫頭們嚎哭不止,小北還踹老牛兩腳。老牛面色尷尬,搓著手立在院子裡不言語。牛夫人不斷地給老奶奶賠不是,雲燁也說沒事,一點小傷無損筋骨,過幾天就沒事了,好說歹說才勸住老奶奶不暈過去。

  「牛伯伯,小侄這一時半會的手是動不了了,給見虎哥哥做腳的事得緩緩,這事別人幹不了,只有小侄自己動手。待小侄胳膊一好咱就開始,您放心,用不了幾天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牛見虎。」

  老牛嘴角發顫,紅著眼要上來拍拍雲燁肩膀卻被牛夫人一把拍開:「要不是你手底下沒輕重雲哥兒怎麼會躺床上,早就給虎兒做腳了,雲哥兒要是有個好歹老娘跟你沒完,我可憐的兒啊,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爹啊!」

  這話有歧義,我管老牛叫伯伯,不叫爹。雲燁極其鬱悶的想。

  老牛一跺腳說:「老夫這就進宮去求陛下讓宮裡的老供奉出馬,用最快的法子治好小燁。」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雲燁安慰牛夫人:「嬸嬸莫急,給虎哥弄腳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弄好的,先要準備材料,還要仔細測量虎哥的腿,這全是細緻活,虎哥的左腳沒了,平日裡用力的都是右腳,這就造成兩條腿力量上的不同。小侄養傷的這幾天您要督促他多用左腿,我這就畫一幅圖,你回去按圖做一副拐杖,要他多走路,左腿要綁上兩斤重的沙袋,避免用力不均。」牛夫人背了兩遍,看雲燁用嘴叼著毛筆歪歪扭扭的畫了圖,拿了草圖千恩萬謝的回去給兒子做拐杖。

  牛夫人一走家裡就像進了黃鼠狼的雞窩,亂作一團,這個姑姑看一眼雲燁的胳膊掉幾滴眼淚,咒駡一下老牛這個殺千刀的。那個嬸嬸小心地碰碰青紫的胳膊嚎兩嗓子要不是雲燁已經十五歲了早摟懷裡餵奶了。

  雲燁非常、非常享受現在的待遇,家裡女子尖利的聲音從未這樣動聽過,嘴裡嚼著大丫塞進來的麥芽糖,小西、小北鼓著腮幫子小心吹哥哥的胳膊,似乎這樣做會減輕疼痛。老奶奶看一眼雲燁就掉一陣眼淚,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多眼淚。總之他是痛並快樂著。

  李二聽老牛說到雲燁要給老牛兒子造一隻腳,一口茶水就噴了出去,內侍梳理著李二的後背,手忙腳亂的,咳嗽半天才緩過來。剛剛給老秦來個奪血續命,這就要給牛見虎重造肢體,這是什麼本事?神話裡太乙真人能用蓮藕重新給哪吒塑造身體讓他重生,難道說雲燁這小子也有這本事不成?這是引起李二濃厚的八卦心思,雖說心底裡告誡自己上次用人命來檢驗雲燁話語的真實性已算出格,這種事除了殷紂王幹過,還沒有別的帝王這麼幹過,得封鎖消息不能讓大臣們知道。但是仍然壓不下心裡強烈的好奇,聽老牛說要請宮裡幾位不出世的老供奉出馬給人瞧病就問:

  「據朕觀之那藍田侯醫術不在當世任何名醫之下,愛卿為何捨近求遠?」

  老牛一臉的尷尬,連忙把自己一不小心捏傷雲燁的事告訴李二,惹得李二哈哈大笑,吩咐內侍去供奉處請老供奉出診。自己拽著老牛來到後殿,請出皇后,兩口子一起和老牛攀談起雲燁來。

  唐朝後宮嬪妃是不見外臣的,只有皇后是例外,她統禦後宮、管轄內府,所有貴婦以她為尊。如果說李二是盤踞在長安的一條黃金龍,那麼皇后長孫氏就是那隻富貴絢爛的金鳳凰。

  「本後聽說琅琊侯之子傷腳有望痊癒可是真的?」一上來長孫就問老牛,要確定事件的真實性。一提起這件事老牛滿臉喜色:「回稟娘娘,確有此事,今日藍田侯來老臣府上拜會,見犬子腳傷難行就給他檢查一番發現膝蓋完好就說,既然膝蓋沒事他有把握給犬子造出一隻腳,安上以後行走坐臥會與常人無異,老臣一時激動就捏傷了藍田侯雙臂,實在是對不起這孩子,這已是老臣第二次捏傷他,這孩子心地善良也不記恨,胳膊不能動尤在記掛犬子的傷腳安慰老臣,實在是讓老臣又是感激又是慚愧。」

  「那就是說此事是真?」長孫皇后再次確認。

  「千真萬確,老臣確信不疑!」老牛確定的斬釘截鐵。

  「你怎麼看藍田侯?怎麼看白玉京?」李二插話。

  「白玉京虛無縹緲,藍田侯也說不出究竟,只能從他師傅的隻言片語判斷哪裡一定是普通人不可知之地,或許有高人能摸到邊緣,比如虯髯客,這段往事老臣與李靖也算相交莫逆卻從未聽他說起過,藍田侯又從何得知?可見他的確見過此人,以此相推,老臣認為白玉京或許真的存在,只是我等凡人接觸不到罷了。至於藍田侯,老臣的斷語是:這是一個好孩子,一個真真正正的高人子弟。」

  「何以見得?」

  「大奸大惡之人老臣見得多了,雲燁絕對不是,臣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就老臣看來,能告訴朝廷明年有大災,就足以證明這孩子的赤子心懷,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是本性使然,少年心性,又被師傅嬌慣,受不得委屈,驕傲了些,這沒什麼,就是因為這些毛病,老臣才更喜歡這孩子。」

  看著離去的牛進達,李二若有所思,長孫嫣然一笑對李二說:「二哥,我們的話可能問錯了人,琅琊侯身受藍田侯大恩自然不會說他的不是。」

  「皇后啊!從你的口氣裡我發現你竟然不懷疑雲燁能造出人腳這回事,何故?」

  「二哥,你就是一副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子,自他踏入人間,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出人預料的?藍田侯屢屢出乎你的預料,讓你產生錯覺,以為這是一個連你也無法控制的人物,自然處處可疑。剛才妾身想通了一個問題,藍田侯就不是我大唐能教育出的人物,他的所作所為與我大唐普通少年相差甚遠,所思所慮簡直千奇百怪,又暗合天理,妾身對他的師傅敬仰萬分,那是一位怎樣的大德高人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子?不過不要緊,他年後不是要進宮嗎?交給妾身管教,不相信他能逃出我們的掌心。」長孫說著說著有些咬牙切齒。看皇后的樣子,李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只有雲燁捂在厚厚的被子裡全身發冷狠狠地打了個噴嚏,老奶奶以為孫子受了寒又加了一床厚厚的裘皮。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30
第十八節 九衣


  長孫沖、李懷仁、程處默連袂拜訪,每人拖一車禮物,知道雲燁的脾性,什麼藥材、錦緞、字畫、文房四寶一樣沒帶。巨大的珊瑚、整塊的玉石、兩個人才能搬起來的瑪瑙,看的雲燁心花怒放,對麻!這才是看病人的樣子,看到這些病就好了一大半。不像李承乾給弄過來兩大箱子書,說是病人多看書有利於身體康復,書印的烏七八糟不說,還有臉說這是皇宮珍藏,自己費了老大勁才弄出來。沒給好臉色,但是李承乾是一個自來熟的賤人,仗著自己太子的身份在雲府大肆搜刮。平日裡把家看的比大牢還嚴實的老奶奶竟然滿臉笑容的鼓勵太子殿下多拿些,什麼新造的桌椅、新打造的鐵爐子、鐵鍋、剛剛找銅匠新打的火鍋也被打包帶走。雲燁急得直跳腳大冷天原打算弄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暖和一下身子這下全完了。後天就是新年,現找銅匠也來不及了,這就是兩胳膊還吊著,要不然早抄傢伙了。看到雲燁屋子裡一木盤豌豆芽長得旺盛,順手塞隨從手裡,說是大冬天裡還有綠菜,沒見過這麼鮮嫩的,帶回去給母后嘗嘗。

  雲燁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老奶奶恭恭敬敬的請李承乾到了前廳。廚子在宮裡侍衛的監督下戰戰兢兢的用最大能力做了一桌子菜,紅燒肉、糖醋排骨、燉豬手、涼拌豆芽、紅腸也用油煎了,蘿蔔絲切得勻稱,再配上蒜苗用麻油一潑,蒜香撲鼻,酸甜可口。堂堂太子殿下吃的連叫花子都不如。完了剔著牙強搶走了手藝最好的廚娘,弄得家裡的廚子眼淚汪汪。

  瘟神難打發,臨出門這傢伙拍著雲燁胳膊說要好好養病,他在宮裡等著兄弟共同求學,完全無視疼得咬牙切齒的雲燁,排開太子儀仗滿載而歸。

  丟人事在兄弟們面前一說就變成趣事,哈哈笑完之後就說,得知兄弟受傷來的急午飯都沒吃,打算叨擾一頓,順便連晚飯一起解決。

  雲府的飯食是不會讓他們失望的,酒一口沒動,菜吃得精光,一人給家裡打包一份說是要孝敬老子、老娘。打發走僕役,已是華燈初上。哥四個坐在前廳喝茶、聊天,不覺就聊到了隴右見過的胡人,氣氛頓時熱烈,攆走伺候的丫鬟。客廳就變成色狼天下,乳波起浪,臀影飄飛。長孫沖狼嚎幾聲,哥四個默契的往外走,話說雲燁早就想見識一下長安的紅燈區——平康坊。

  受了傷騎不了馬,四個人擠上長孫沖的馬車連罵帶踹的催促馬夫快馬加鞭,馬車在朱雀大街飛奔,路人急忙閃避,巡夜的官差連問都不敢問,長孫家的馬車,躲還來不及誰有膽子去問?

  好名字,燕來樓,四層的木質結構樓房燈火輝煌,人頭湧湧,人未到脂粉香氣隨風迎客,倆伴當吆喝一聲清開一條路。四位大爺大搖大晃的走進燕來樓,雖說有一位吊著兩胳膊有些難看,但是誰規定傷殘人士不准逛青樓的?再說了,逛青樓一定要用手嗎?

  古往今來只要是青樓就一定會有一位識情知趣的老鴇子,果不其然,人還沒進門檻,一個糯軟的聲音就先傳過來:

  「呀呀呀,我說今天喜鵲怎麼叫個不停,婷芳姑娘怎麼也不肯下樓接客,原來是長孫公子到了,您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我那女兒可是天天以淚洗面啊!」

  長孫沖笑的極其囂張,伸手就摟住一位飄過來的婦人,年紀也不大也就二十來歲,面目也就算清秀,抵擋著長孫沖的咸豬手,眼睛骨碌碌的在其他三人身上瞅。

  「別問,和本少爺同來的就不是普通人,找幾個黃花閨女,再把婷芳給老子招來,酒菜招呼周到,其他不用你管。」說完,一顆龍眼大的珍珠就飛進婦人深深的乳溝不見了。

  李懷仁口水都流出來了,進了樓眼睛都不會眨了,這混蛋是一個純粹的食肉動物,看女人根本不看臉,只看胸部。老鴇子故意挺挺胸讓那一對胸器更顯雄偉。李懷仁眼看著就要撲過去,程處默連忙拉住,別給哥四個丟人,美女還沒看到就先折在老鴇子手上。

  「哈,壞人,想當年哥哥我的童子身就交給了窈娘,三年後你也扛不住啊!」說完一臉的滄桑,手卻趁機摸向窈娘高聳的乳峰。

  老鴇子一扭身閃過,動作極為嫺熟,顯然平時常練。

  「四位公子請隨奴家到樓上雅間。」長長的裙裾拖在地上,見不到腿腳,只覺得她是在地板上飄。待到上樓梯,腰胯扭動的似有韻律,宛如舞蹈一般,長孫沖總是用手去抓,卻總是抓不著。李懷仁盯著圓圓的臀部不眨眼,程處默似乎對上了年紀的婦人不感興趣,邊走邊和雲燁聊天,至於雲燁嘛,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小兒科,前世在倉井、小瀨等老師的諄諄教誨之下早對一般俗物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就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嗎,壞人至於迷戀至此?

  中年人的心思,少年人的皮囊,如今乍入花叢早沒了當年坐馬路牙子上衝美女吹口哨的興致。四五十平米的雅間地上鋪著西域地毯,牆上掛著織花壁毯,中間一個巨大的銅質煤爐燒的屋子裡溫暖如春,踩在地毯上能沒腳踝,綿軟輕柔的如處雲端。糖果盒一般精緻,讓人有沉入溫柔鄉不再醒來的欲望。

  坐在綿軟的案几後,看著案幾上幾種精美的點心雲燁覺得自己沒法做出來。香甜的哈密瓜也不知是如何留存到現在的,頓生食之而後快的心思。窈娘輕施一禮:「四位公子身份高貴奴家不敢動問姓名,今日奴家女兒九衣新出行,還請四位公子捧場,奴家感激不盡。」

  長孫沖笑著接話:「我你是認得的,指著李懷仁說他是李七郎,這是程三,至於手上有傷的你叫他雲一就好。」

  重新見禮之後,窈娘半跪在地毯上,拾起桌上的金杵敲響矮几上的金鐘,隨著鐘聲嫋嫋,內壁上的幾幅仕女圖頃刻間翻轉,幾位懷抱樂器的樂娘魚貫而出,邊走邊輕輕彈奏樂器。待至案几前已成前三後四的舞陣,琵琶作裂帛一聲,樂聲大作,眾舞娘或作飛天狀,或單腿獨立,赤裸的足腕綁著白色的銀鈴,一抬腿,一移步鈴聲清脆,竟然穿透叮咚作響的琵琶聲平地裡生出幾分活潑,隨著敲手鼓的舞娘開始旋轉,鈴聲愈發的激烈,間雜琵琶的長滑音,宛如急風吹過簷角,惹得鈴鐺亂響,又仿佛急切盼望歸人的怨婦的雜亂心思。四位色狼仿佛已經忘記來此的目的,滿眼只見長裾飄飄,彩衣飛舞,嫩藕般的手臂急促的撥動各種樂器。

  這就是古代的熱舞嗎?雲燁看的目馳神炫。

  鼓聲驟歇,似急雨遠去萬物重歸寂靜。七位舞娘拜伏於地,旁邊放著各自的樂器,只有背部起伏不定,剛才的舞蹈是極費體力的。

  雲燁手不方便,吩咐旁邊不知何時進來的歌姬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裡面有一些寶石,讓歌姬掏出一粒放在窈娘捧著的銀盤裡。程處默、李懷仁也有賞賜,窈娘笑的臉若桃花,一場舞蹈就賞下了幾十貫,難得碰上這樣的豪客,看他們年紀輕輕卻出手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豪門子弟。

  舞娘拜謝之後退下。一個唇紅齒白的白衣童子手牽著一根盲杖,一個身材高大的盲人背負著琴囊從門外進來,拱手施禮後在童子的幫助下坐在牆角,支好琴案,一張外表斑駁不堪的古琴被放在琴案上。

  古樸的琴音響起,沒有了剛才的熱鬧,半天才彈一下琴弦,琴音嗡嗡未絕,一個淒婉柔美的聲音自屏風裡傳出,歌聲悠揚,如訴如怨:「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有狐綏綏,在彼淇厲,心之憂矣,之子無帶。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6-6-6 20:41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31
第十九節 有狐


  歌聲清越,婉轉而動聽,其間夾雜狐鳴啾啾,彷彿真有一隻狐狸在河邊徘徊,琴音越拔越高,歌聲也隨之高亢,瞽目琴師雙手由緩到急,漸漸只聞琴音如急雨敲打大地,其間一隻白狐在雨中奔跑似乎在尋覓一個溫暖的避身之所。古琴以君子之風為正音,如此嘈雜早失去了端莊、穩重之意,不知為什麼混在歌聲中卻不突兀,竟似樂聲原本就該如此。雲燁如癡如醉,滿懷傷感,程處默雙目圓睜似乎在發怒,長孫沖搖頭晃腦輕吟有聲,至於李懷仁早就伸長了脖子迫不及待的要看美人。窈娘偷眼觀察幾位大爺,見到雲燁、長孫沖心有喜意,看到程處默又有些擔心,至於看李懷仁就如同看到一坨大便。

  曲罷歌歇,瞽目琴師被小童牽著走了出去,沒有施禮,沒有告辭。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將?經營四方,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獨為匪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棧之車,行彼周道。」長孫沖在歌唱,雲燁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程處默暴怒,李懷仁十分驚訝。正在雲燁想要問,程處默想要揍,李懷仁要閃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出。

  「多謝公子以這首《何草不黃》相和,九衣感激不盡。」說完一個青衣女子從屏風後轉出來。雲燁大失所望,原來是一隻蘿莉,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還有蘿莉特有的嬰兒肥,前面不突,後面不翹,實在是沒什麼看頭。要不是歌唱的實在是不錯,雲燁也想打人。長孫沖面孔朝天一副高人狀,程處默滿臉緋紅抓起桌上的哈密瓜塞到長孫沖嘴裡,噎的他直翻白眼。又把正要吐糟的李懷仁塞到案几底下,再惡狠狠看雲燁,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惹不起,連忙搖頭,表示自己對九衣姑娘沒有覬覦之心。

  窈娘臉上笑得開懷心裡卻暗自吃驚,那長孫沖乃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子,平日裡在長安紈絝中說一不二的人物,如今被人塞了一嘴哈密瓜卻不惱怒,反而細嚼慢嚥起來,似乎一點被冒犯的覺悟都沒有。今日因為長孫沖在,特意把九衣放出來就是想讓他給捧一捧,日後也好在長安立足。不想今日竟然來了三位身份相當的貴客,真是意外。不知這位程三公子是何等人物,也不知能不能護住九衣。

  九衣小蘿莉吃驚的看著程處默霸道的行徑,完全搞不清為什麼自己一出來,他們會打起來,有些害怕。

  程處默一步竄過案几,來到九衣面前,難得的有禮貌:「我叫程處默,以後你就是我的人,有誰欺負你,你找我老子揍他,你想欺負人,你找我,老子還揍他。」說完拉著九衣的手來到自己案几前並排坐下,轟走旁邊伺候的歌姬,含情脈脈的看著九衣。

  哥三離他遠遠的,全部用鄙視的目光看他。長孫沖抹一把臉上的瓜漿子說:「程三今天看來是回不了家了,他有美人相伴,我們哥三怎麼辦?」等他回過頭卻發現雲燁在吃瓜,李懷仁拉著窈娘和程處默一個樣子,恨恨的甩甩手,自己回到座位拉著伺候的小歌姬談心去了。

  瓜不錯,葡萄釀也好,這酥皮點心不油不膩,外皮酥脆內裡綿軟,也不知是如何做的,小丫一定喜歡。正沉浸在美食之中卻發現一個香香的身子快鑽到懷裡了,卻是伺候自己的歌姬。雲燁很不習慣,前世還在上初中的小丫頭自己實在下不去這牙口。窈娘的話或許能成,抬頭卻沒看見人,李懷仁也不見了。程處默抓著羔羊一般的九衣喋喋不休,長孫沖正抱著歌姬往暗門裡鑽。混蛋啊!

  雲燁決定和小歌姬好好討論一下人生,讓小姑娘坐好,發給她一個寶石先安安心。然後就開始問她是哪裡人會不會做點心,就是桌子上的這種。沒想到這小姑娘也是美食愛好者,說起點心也是一套套的,什麼平康坊的酥皮,瑞甯院的麻食,西市老王家的羹湯,胡人的麻餅粘上芝麻可香了。到底是年紀幼小,話一說開就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雲燁也就是天色已晚,要不然早拉著她去找這些美食了,正說到劉婆婆家的酥酪加上果乾是如何香甜時,程處默在背後拍他。你不去泡妞拍我幹什麼,不耐煩的轉過頭,程處默正在搓手,這混蛋一為難,求人的時候就這德行。

  「幹嘛?沒見我們正說的高興?」

  「兄弟,你會作詩不?」

  「作什麼詩?作誰家的詩?你什麼時候對詩感興趣了?」

  「我剛才告訴九衣我兄弟無所不能,無所不通,這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會的事,九衣很高興說是正月裡的應酬多,希望你給做幾首詩撐場面,我剛才都答應了,說作十首都沒問題,你愣著幹嘛?快作啊?我和九衣還等著用呢!」程處默一臉的不耐煩,九衣掩著嘴偷笑。

  「你妹啊!」雲燁徹底爆發了,你當作詩是你程家母豬下崽,一下子就十隻?臉氣得發青,渾身哆嗦,張口結舌說不出話。胳膊疼的厲害,舉不起來,要不是早掐死這混蛋了,你泡妞關老子屁事,拿我說事,還作詩?我總共能背下來的詩就那麼十來首,全給你泡妞了,老子還混個屁啊?

  「就一首歌,要不要說句話,今天沒心思作詩。」作為公司裡的著名麥霸,歌曲會唱無數首,從粵語到英文都能來幾句,剛才九衣不是喜歡唱狐狸嗎?就教會她唱《狐歌》這首歌好了。雲燁發現自己似乎不懂的拒絕程處默。

  「小女子能得雲公子贈歌一曲,也是福緣不淺,這就洗耳聆聽。」這丫頭滿臉戲謔之色,知道她見識了程處默的粗俗,便把雲燁也看成粗俗的軍漢,剛才讓程處默作詩,就是一時起了頑皮心思,作弄小程而已,沒想到小程想都沒想就找雲燁代替他作詩。卻不知在小程看來,再正常不過了,我兄弟無所不能,沒什事可以難住他。

  「這首歌有個小故事先講給你們聽。話說三國年間,天下紛爭不休,戰亂不止,民間百姓顛沛流離,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有一個少年有幸得到一隻被人射傷的白狐狸,大喜之下準備把狐狸剝皮拆骨做一頓美餐,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就在他將要動手的時候,看見狐狸在流淚,嘴裡發出啾啾哀鳴,似乎在求他放了自己,少年一時心軟就給他包紮了傷口,放它離去。白狐狸繞了他三圈就鑽到草叢裡去了。少年人不久之後被強征入伍,戰死在沙場。白狐狸一直沒有離去,就在遠處看著少年戰死,它看到少年的靈魂在世間飄蕩,最後轉世投胎,再成為嬰兒、少年、成人、老去。一代又一代。此時的狐狸早已成精,只是不能脫去畜生的皮毛,化作人形。轉眼間到了前朝,那個少年再次成長為一個美少年然而家境貧寒,他卻一心嚮往讀書,經過十年苦讀終於讀書有成,經過官府推薦,打算前往長安考取進士,不想在路過一座破廟染上風寒,一病不起。狐狸看到非常著急,卻沒有辦法,她去請教最老的狐狸,老狐狸告訴她,只要喝了她的藥就會變成一個美麗的女子,只是再也無法成為仙人,而且它的尾巴還不能化形,也就是說一個美麗的女子永遠會長著一條狐狸尾巴。白狐狸喝下了藥,化作一位美麗的少女。她在破廟裡照顧那個生命中的少年,直到痊癒,在養病的這段時間,少年愛上了這個美麗的姑娘,他們海誓山盟相許相愛到永遠。少年離去,他們說好只要考試完畢就來接她成親。可惜事與願違啊!少年考得極好,得到皇帝的賞識,而且在世家大族為他定了一門親事,就在皇榜公佈的當天,少年也和世家小姐成親。狐狸知道了這個消息趕到長安,卻被法力高深的道長打傷,狐狸拼命逃脫,只能眼睜睜的看自己的愛人和別人洞房花燭,她在曠野中唱歌,在大漠中作舞紀念自己做人的喜怒悲歡,知道天長地久。」

  雲燁沒有理會眼睛紅紅的程處默,和兩個哭得稀裡嘩啦的歌姬,低聲唱起一首自寫的《狐歌》,他很早就喜歡這個美麗淒涼的故事,身處大漠自是孤寂難耐,就自己寫下了一首大漠狐歌。

  月兒圓圓
  心兒酸酸
  人影小,背影遠
  你可看見
  我的眼淚
  沒心的人看不見我的傷感
  你看不見
  相見歡歡
  離別慘慘
  花燭燒,美人豔
  我已看見
  你的福緣
  千年的愛擋不住富貴紅顏
  你看不見
  三生石寫錯姻緣
  天地間沒有狐女的感慨
  遠離人間
  遠離人間
  在霞霧裡打濕我的眼瞼
  遠離人間
  遠離人間
  在霞霧裡打濕我的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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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來自長孫皇后的威脅


  事情出乎預料,她們很喜歡故事卻不喜歡歌,這就讓雲燁傷心了,雖說有好兄弟程處默力挺,也架不住兩蘿莉猛烈的抨擊,還說,歌藝是高雅的、高貴的,要用最優美的語言說出最美妙的愛情。用鄉間俚曲來描述這樣美麗的愛情有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之感。不明白,明明都妓女了還在幻想愛情?已經可以斷定九衣的愛情物件只可能是程處默,要是幻想別人的話,這個美妙的三角關係絕對會變成唐朝版的人鬼情未了。老子從小就學的是這東西,被無數大腕高人推崇備至的民謠怎麼就成了上不了檯面的東西?《茉莉花》還不是唱的滿世界都知道?就這還因為老子是一位文藝青年才能胡亂吟出這樣美妙的歌,要是換成我學生宿舍的幾個哥們,大唱十八摸你還不活了?

  這就怒了,吩咐侍女給老子弄一車哈密瓜,再把各種點心裝上一車,這就打道回府,別問,長孫沖付錢!在燕來樓上上下下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滿載而歸。

  老奶奶又沒睡,等著雲燁回來,全家也沒睡,小丫頭們眼巴巴的望著門外,小丫頭點的像小雞吃米還在堅持。雲燁有些慚愧,打算溜進院子,被眼尖的小西看到了,忽悠一下子就圍上來一群人。好在早有準備一人一個哈密瓜,一份點心。老奶奶也不問雲燁到底去了那,只是安排姐姐們給他準備洗澡水,嬸嬸把雲燁上上下下洗了個乾淨,尤其是重點部位更是重點照顧。嘴裡還叨叨個不停,說外面的人不乾淨,要是喜歡,就從好人家找個好女子,萬一有了身孕,就更好了,清清白白的侯府子孫。說的雲燁滿臉通紅,越是解釋,嬸嬸越是鄙夷。雲燁發誓,手好之後,再也不讓家裡長輩給自己洗澡了,話說我心理年齡奔四,身體年齡也十五了,不是長輩隨便揪個牛吃的小屁孩。

  長安城無聊人士實在是多不勝數,一夜間雲侯爺跑燕來樓強搶哈密瓜的事就傳的沸沸揚揚,更有甚者兩人密語間做驚愕狀,一個嘀嘀咕咕,一個連連點頭,就在瞬間強搶哈密瓜事件就成了雲侯爺不喜美女,只喜歡哈密瓜,晚間都是抱著哈密瓜才能入睡云云。

  程處默問和哈密瓜睡覺感覺如何,被狠狠踹了兩腳。莊三停離雲燁遠遠的不過來,劉進寶還在用熱雞蛋敷眼眶,這就是看雲侯爺眼神怪怪的下場。

  「男人家去青樓有什麼丟人的,只是你弄一車瓜回來所為何事?」雲燁想死,這位又不敢打。哈密瓜就是吃的,否則還能用來幹什麼?老牛連這都不知道活該被牛嬸嬸掐。

  邊給牛見虎測量小腿,邊警告:「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把你另一條腿也給你鋸下來。」牛見虎趕忙閉嘴,只是臉憋得通紅,一副大便不暢的樣子。

  胳膊能動了,老供奉的針灸功夫不是白給的,又活血,又化瘀,兩天時間手就能動了,只是拿不了重物,所以現在只能做簡單的準備工作。和老牛說好了,既然到了年關,那就過來十五再製作假肢。

  不知不覺間新年到了,聽不到劈劈啪啪的鞭炮,聞不到嗆人的火藥味,似乎就少了年味。貼不了春聯,兩個神情詭異,面目猙獰的神仙被掛在大門。老奶奶親自給灶王爺嘴上抹了蜜糖,用一隻大紅公雞當灶王爺的坐騎,送他上天言好事。

  祭拜祖宗,老奶奶笑眯眯的撫摸著爺爺的靈位沒有半點傷感,只說讓爺爺再等等她,她剛剛過幾天好日子,還不打算現在就去見爺爺,怎麼也要等到雲燁大婚,小丫頭們嫁人,這才能無牽無掛的去找他。雲燁努力的用毛筆蘸著黑色樹漆一筆一劃的描著名義上父親的牌位。靈堂裡沒有別人,就他們祖孫倆,冷清。老奶奶一個勁的歎息,說著人丁不旺的悲哀,想當年,靈堂裡杵滿了男性家人,如今只有一個孫子,讓人心酸。不過頃刻間又趾高氣揚的說,一屋子男丁也比不上一個孫子,我孫子如今是堂堂藍田縣侯,結交的都是王公之流。前幾日連太子殿下都跑來給我這個老太太施禮,你雲家祖墳都冒青煙了。

  雲家祖墳冒沒冒青煙雲燁不知道,現在他開始冒青煙了,還是從鼻子裡往外冒。

  「太子殿下光臨寒舍,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卻不知殿下弄許多哈密瓜所謂何來?」強忍著氣咬牙問李承乾。

  李承乾嘴裡嚼著為過年才炸的麻花,含糊不清的說:「孤聽到一個消息,得知藍田侯最喜此胡瓜,以致日夜不離,東宮藏有甚多,就送一些給藍田侯,以慰雲侯相思之苦。」咽下一大塊麻花後,一副知己的噁心模樣。

  「小侯能得太子饋贈,真是感激不盡,近日來小侯又研製出一種軍械,可於十裡之外殺敵於無形,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前去一觀?」

  「孤當然要看,雲侯請。」

  斥退護衛,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書房,雲燁關上書房,吩咐下去不要任何人打擾。李承乾興致勃勃的翻雲燁書桌上的書,頭都不抬的問:「是什麼利器竟要如此神秘。」問了半天沒人回答,才抬頭就發現雲燁惡狠狠的把他抓住扔到躺椅上,兩隻手使勁撓他癢癢。現在想跑已經晚了,李承乾癢得哈哈大笑,全身酸軟用不上力,只能任由雲燁施為。直到笑的眼淚鼻涕全下來了,求饒不已,雲燁才放過他。爛泥一般躺在躺椅上的李承乾委屈的說:「你使詐。」

  「廢話,我不使詐,在前廳這麼幹,會被你的護衛剁成肉醬,全是你自找的,拖一車瓜來笑話我,活該。」雲燁氣憤難平,指著李承乾哆嗦不已。

  「這麼說你真的喜歡胡瓜,不喜歡美女?對了,你幹嘛把胡瓜叫哈密瓜?」

  「我又不是變態,當然喜歡美女,就燕來樓的那幾個少胸沒屁股的柴火妞會入我法眼?等找著我喜歡的美女會讓你看看什麼叫男人;這種瓜我以前吃過,特意問了師傅,師傅說這東西產在西域哈密這個地方,不叫哈密瓜叫什麼?對了,你找我幹嘛?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事,沒工夫和你磨牙,還要過年呢。」

  「是我娘派我來的,讓我告訴你,既然有閒情逛青樓,那就是說身體上的毛病好了,過了十五就進宮,她要好好管教管教你這個紈絝子弟。」李承乾有些幸災樂禍,向來被皇后管教的夠嗆。

  「你娘?皇后娘娘?你確定她老人家有管教我的心思?不是由別的大臣給我們上課嗎?怎麼你娘又跑出來了?」雲燁有些慌了,堂堂皇后娘娘不好好在後宮管教嬪妃,順便再來幾場宮鬥戲,跑出來禍害我這棵大唐幼苗。

  「哈哈,終於有人陪我啦,我娘的管教,燁子,你生受吧,但願我娘忙著管教你會放鬆對我的管教,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李承乾拍著雲燁的肩膀樂不可支。

  「我是外臣,娘娘不方便管教吧?」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問李承乾。

  「你面子大,我娘是皇后,你是貴族侯爺,還未成年,這就是說,她有權利管教你,不關你是裡臣外臣的事。」

  這下悲催了,雲燁很清楚長孫皇后是什麼樣的人,李二龐大的後宮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條,沒有半絲不和諧的事件傳出,這得要多大的智慧才能做到這一點?後宮裡的搏殺雖不見硝煙,卻也是你死我活的戰場。身經百戰,百戰百勝的一代女強人要擔負起教育自己的重任。可以預見,沒有任何問題。自己混了十幾年還在社會底層當磚頭,職場上的那點經驗在她老人家眼裡就是個渣渣。前些天制定的幸福生活計畫可以扔到垃圾堆裡去了。長孫皇后不把自己最後的一點油水榨出來是不會放手的。李二!你狠。

  李承乾見雲燁臉色一會白,一會兒黑就擔心的問:「你沒事吧,小燁,我娘溫柔端莊,最是善良不過。由她來管教你,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情,你幹嘛為難?」

  「那是對你,對我就沒那麼容易善良,哥哥我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雲燁哭喪著臉說。

  李承乾也是滿臉的戚戚然,他太清楚自己老娘的厲害。

  送走李承乾,老奶奶問雲燁出來什麼事,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雲燁就把皇后娘娘要親自教導自己的事情告訴奶奶,老奶奶閉上眼睛思考了半天說:「燁兒,奶奶見識淺,不知道知裡面的利害,給不了你建議。但是奶奶活了快六十年卻明白一個道理,皇家講究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你父親、爺爺、叔伯就是在這句話下送了性命。奶奶不希望你不他們的後塵,期望你為我雲家傳宗接代,好好活著。放下你的驕傲,把你師傅供在心裡,娘娘既然想要改變你,就會用盡辦法,現在只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對付你,顯然,你的所作所為超出了他們的控制範圍,他們想重新給你套個枷鎖,讓你為他所用。你記住,無論何時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不要牽掛我們。」

  雲燁上前抱住奶奶:「不會的,奶奶,我要活著,你們也要活著,你要活一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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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節 投降是一種習慣


  節日自然是熱鬧的,長安城從今天到十五一直會金吾不禁。上龍坡上有無數的人在遙祭祖宗,遠遠望去滿坡的燭火與星斗相接蔚為壯觀。或許這是天人之間最近的距離了吧。

  一直以來雲燁都以一種局外人的態度來看待大唐的一切,將自己置於先知的地位,就彷彿穿越在一部非常真實,又非常漫長的歷史長劇中,知道李二的死期,知道皇后的死期,知道李承乾必然的結局,所以對皇家沒有敬畏感。

  如今,夢境照進了現實,劇中的人物忽然對自己產生了威脅,這就讓雲燁茫然間不知所措。有些怪自己,明知道李二兩口子就沒一個好對付的,自己還招惹,這和老虎頭上拍蒼蠅有什麼區別?如果硬要說有區別,那就是自己拍的不是老虎,而是兩隻霸王龍。

  老程說的對啊,入世就要有入世的樣子,不要人入了世,心思還是世外的一套,遲早要吃虧,還是大虧。太精闢了,粗頭粗臉的老程才是真正的智者。老奶奶非常捨不得現在的生活,既有面子,又可光宗耀祖,磕破頭也求不來的好光景誰能捨得?雲燁明白只要自己捨棄尊嚴,拋棄驕傲,憑自己的性子一定能討好長孫皇后,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唐臣子,這種幸福的生活就會一直延續下去,甚至更加幸福也不是不可能。

  堅持自己的尊嚴?堅持自己的驕傲?封建社會不存在這些東西,家天下的制度註定永遠有一個人站在你的頭頂吆五喝六,除非你幹掉他。無論是歷史上,還是演義裡李二都是響噹噹的主角,千古一帝的名聲不是白來的。造他的反,純屬活膩了。

  花園裡靜悄悄的,只有風吹枯葉的沙沙聲,天上沒有月亮,幕布一樣的天空綴滿寶石,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對你眨眼。弄不下來啊!離著數百萬光年呢。每到三十、初一,月亮就把黑暗的屁股對著地球,腆著臉對太陽獻媚。我該不該向那只金鳳凰獻媚?雖然聽老奶奶說那只鳳凰長得極美,雲燁也不想低下自己的頭。來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自己唯一能擁有的就是自己的精神。毛太祖說過,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遵從他老人家的遺訓,雲燁想保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被封建主義佔領。雲燁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跑馬。

  小丫吃力的抱著一件大氅從月亮門溜進來,她在門外面偷看好久了,哥哥一個人坐在秋千架上發呆。奶奶不讓她進去打擾,哥哥冷的在發抖,不知犯了什麼錯,被奶奶罰。她偷偷抱了哥哥的大氅子給哥哥送來,但願不要被奶奶看見。小丫頭這樣想。

  雲燁沒有發現小丫,只是沉浸在胡思亂想的可怕場景裡,方孝孺倒是堅持了自己的原則,在面對明成祖朱棣要誅他九族的威脅,他強硬的說:「你誅我十族又如何。」氣節堅挺,立場堅定,所以一千三百餘人隨他奔赴黃泉。堅持自己的驕傲,堅持自己的意志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小丫夠不著他的肩膀,就把氅子蓋在雲燁腿上,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個小動作徹底毀了雲燁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心。拿全家做賭注,這是腦殘行為,不要說全家,就是拿小丫的一根毛發來賭,也是不可饒恕的。裝狗熊就裝狗熊,為小丫裝烏龜都沒問題。

  披上氅子把小丫頭抱在懷裡,緊緊裹住。心裡的煩惱早拋到腦後,兄妹倆坐在秋千架上輕輕搖晃。

  「哥哥你做錯事了嗎?」

  「哥哥做錯事了,把一些無關緊要的心思看得比天還大,現在沒關係了,煩人的事沒了,抱緊,我倆蕩秋千。」

  聽著傳來的笑聲,老奶奶緊繃著的心放鬆下來,小燁子終於跨過了那條心坎。雙手合十虔誠的向佛祖祈禱,小燁子再也不要有這樣的煎熬。

  子夜的鐘聲敲響了,貞觀三年到來了。

  雲燁決定妥協,向該死的封建王朝妥協,雖然他很享受現在的生活。在後世也沒有多少尊嚴,但是一到唐朝尊嚴就變的格外重要,難怪說國人一個人是龍,三個人就變成蟲了,他有切身的體會。

  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就是老程家的門風。太陽剛剛升起,酒宴就進入高潮,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帶著三個兒子陪一大早上門拜年的雲燁、程處默、程處亮、程處弼,年齡分別是十八、十五、十四,三條好漢,三條酒鬼。平底瓷碗裝滿三勒漿一仰脖就灌下去了,呼出一口酒氣,一寸見方的紅燒肉塞嘴裡嚼都不嚼就下了肚。

  「你小子就是瞎操心,早叫你多蒸些好酒出來,你就是不肯,災民有皇上操心,你緊張個什麼勁。現在家裡只有三勒漿能勉強下肚,想想就晦氣。」老程邊喝酒邊數落雲燁。

  「伯伯,那白酒極度耗費糧食,三斤糧食才能蒸出一斤酒,您也知道,小侄這回可是拿命當賭注壓在我師父的一句話上了,要是明年真的有蝗災,多留一口糧食說不定就能多救一條命。」

  「皇后娘娘要親自教導你,你小子好大的面子,朝堂上傳遍了,弄的議論紛紛,要不是陛下乾綱獨斷下令不許多嘴,早有令官上本參奏你了。怎麼樣?一當官就處在風眼上,被油煎的感覺如何?」老程幸災樂禍的口吻。

  「關小侄何事,是皇后要管教我,又不是我上杆子求來的,參我幹什麼。雲家小門小戶的經不起折騰。」這事一提起來就火大。

  「呀?還抖起來了,皇后是一國之母看得起你,怕你誤入歧途把一個好好的奇才毀了這才要親自管教,給你臉還不趕快兜著,當你是什麼東西?這滿天下奇才、怪才多了,為什麼就你有這機會,別人就得窩在草棚子裡吃糠喝稀?國朝從沒有的好事落你頭上還不趕快謝恩,跑我這裡混吃喝,收起你高人子弟的嘴臉,老老實實去就學,娘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對的是對的,錯的還是對的,知道嗎?」

  雲燁發現任何人只要投降一次,慢慢就會成為一種習慣,昨晚和奶奶說起來滿肚子的不認同,今天老程罵罵咧咧硬逼著投降心裡卻沒有一絲逆反。雲燁知道自己天生就不是幹大事的料,暫且在這封建主義大家庭胡混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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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33
第二十二節 紅拂女


  有程處默作伴心情好了許多,雲燁今天打算把雲府的新東西來個大奉送,昭國坊送來很多鐵爐子、煙囪、水壺,再就是雲燁按照沙發的樣子用羊毛做了許多軟椅,沒有用彈簧,只是用牛筋編織承重層,又軟又有彈性,實在是居家生活不可或缺的好東西。老程就是這麼說的。作為雲家的大債主,自然是要參與進來,撈錢嗎,誰不喜歡?

  雲燁沒有還老程家的債,哪怕是李二陛下賞賜下萬貫錢財之時,也沒有提還錢的事。老程最滿意雲燁的就是這一點,知情知趣。老程家的債不是錢財能還的清的。如果還錢就是說雲家與程家從此互不相欠,有劃清界限的意思,這樣一來,雲燁不願意,老程會拿刀砍人。還是永遠欠著為好,至少只要老程還在,這事就不能提。這是程咬金為老程家留下的一點香火之情,日後程家有難,雲燁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程家兇神惡煞般的家丁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沒有那個不長眼的來整頓秩序。烏青著一隻眼睛的劉進寶剛打算學習程家的做派,被老莊在頭上抽了一下,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不言語了。

  很冷清,堂堂衛公府上門可羅雀,雖說被人告了幾次惡狀,也不至於沒人登門吧?太小心了。即使你沒有參與李二殺兄屠弟的偉大戰役,稱不起心腹重臣,但你好歹也是一肱骨重臣,把自己弄成受委屈的小媳婦也太過了吧。

  帖子遞進去半天沒人言語,就把哥倆扔在門口沒人管。程處默拉下了臉,雲燁也不高興,你衛公府再自命清高,也不能把客人撂在外面不招呼。

  就在兩人準備把禮物交給門房打算離開之時,門開了。李靖的兒子李得譽(註釋:歷史上名為李德謇;謇,音同檢;由於本文是小說,所以以作者創作為主)匆匆走了出來,走到兩人面前連連致歉,伸手不打笑臉人,哥倆只好忍下來,隨李得譽進入衛公府。

  剛進門就發現不對,家中沒有絲毫節日氣氛,僕役丫鬟腳步匆匆,神色緊張。李得譽乾笑兩聲:「程兄、雲兄,剛才實在是怠慢了,家母正在發脾氣,搞得家裡一團糟。讓二位見笑了。」

  聽說過李靖有些懼內,不想那紅拂女霸道如斯,這不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做派,雲燁對李得譽說:「既然李兄家中有所不便,小弟與處默就不打擾了,請李兄代我二人向兩位長輩請安。」說完就要離去。

  「小子,哪裡走!」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道寒光從雲燁臉側飛過,「朵」的一聲釘在旁邊的桐樹上,雲燁臉變的煞白,差一點就扎在腦袋上了。程處默不防備有這樣的事,大怒,把雲燁靠在一邊,握緊雙拳就要撲上去。李得譽擋在程處默身前雙臂揚起,嘴裡大叫:「母親,這是客人!」

  一位少婦從客廳裡閃出。一個人影來,風姿嫋娜,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身穿箭服,腳蹬薄底快靴,雙袖被縛在胳膊上,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婦人。將前一步拎著李得譽的衣領就甩到一邊。程處默見是一個婦人不好動手就止步不前。

  「這是家母!」李得譽在旁邊急忙說道。

  雲燁雙手抱拳施了一禮:「晚輩雲燁見過夫人。」

  紅拂女上下打量了雲燁幾眼:「你就是我家老爺說的那個小子?」

  有些不想理會,雲燁真的不喜歡這種自己不開心就不讓全家舒服的女人,考慮到李靖的顏面就躬身回答:「不知衛公所說何人?又與小子有何關聯?」

  「你師傅可是叫什麼逍遙子的?他見過我二哥?」明明兒子都快二十歲了,還一副小女孩的樣子,再加上說話無禮,惹人生厭。

  「晚輩不認識夫人口中的逍遙子,更不認識您的二哥,打擾夫人了,這就告退。」說完拉著程處默就要出門。紅拂女身子一轉擋在門前:「你這小子,不告訴我二哥下落就別想出這個門。」

  雲燁臉色鐵青,問李得譽:「不知李兄有何見教,今日我兄弟二人依禮前來恭賀新禧,卻不知犯了何錯,竟遭此羞辱?」

  李得譽明顯左右為難,只好把雲燁拉到一邊低聲說:「雲兄休要見怪,家母身患奇症,平日裡好好的,只是一犯病就當自己是十五歲的少女,總說有大灰狼咬她,還總有蛇舔她的腳,已經三天沒睡覺了,現在那還有半點平日裡的威嚴端莊模樣,讓家父頭疼不已,家父已去請孫道長前來醫治,請雲兄擔當則個。」

  居然是精神病患者,雲燁終於弄明白了歷史上傳說紅拂女年屆八十依然青春爛漫的謎團。說到底就是一個頑固的精神分裂症,到了八十歲都沒好,也不知她少女時期遭受了什麼樣的遭遇,導致她強烈暗示自己不去回想那段時期,這種壓抑到了極致,就會形成第二人格,永遠定格在十五歲,一旦心情平復,就會復原,卻不記得自己發病時到底幹了些什麼。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

  找到了可以原諒紅拂女的藉口,雲燁也就借坡下驢。:「哦,原來如此,小弟不知,冒犯了伯母,還望不要見怪。」

  「你們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小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紅拂女撅著嘴扮可愛,李得譽臉漲得通紅。

  「我們在說有大灰狼來了,你幹嘛不跑?等狼吃你呢!」雲燁一本正經的說。

  李得譽憤怒的看著雲燁,剛要請他倆出去。卻見程處默沖他搖搖手,把他拉到旁邊對他說:「不要驚擾他們,小燁正在給伯母看病。」李德裕半信半疑,站在旁邊不動了,焦急的看著自己母親。

  「哪裡、哪裡、哪裡有灰狼?」果不其然,紅拂女縮到牆角瞪著大眼睛左右亂看。

  「灰狼就在你身邊,看,它在用舌頭舔你,口水都掉下來了,不好,又來了一條蛇,跑到你的腳上了。」雲燁說的繪聲繪色。紅拂女慘叫一聲,跳到影壁牆上,也不知她是怎麼跳上去的,雲燁眼睜睜的愣是沒發現。

  李得譽憤怒的幾乎要爆炸了,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握著拳頭就要找雲燁理論。一雙大手按在他的肩頭,讓他動彈不得,回頭才發現是自己老爹,跟前站著一位黑色鬍鬚的老道。那老道興致盎然的觀看雲燁嚇唬紅拂女。

  「我是一隻會飛的大公雞,狼咬不著,蛇也咬不著。」站在牆頭,紅拂女得意洋洋。

  「蛇順著牆壁爬上去了,吐著舌頭快夠著你的腳了。」雲燁繼續嚇唬紅拂女。

  「那怎麼辦?我忘了蛇會爬牆。」雲燁總算見識了真正的花容失色。雲燁弄了半天才把紮在桐樹上的寶劍拔下來扔給紅拂女:「快砍他,蛇就在牆角。」趁著紅拂女拼命砍磚頭的時候,對李得譽說:「弄一些紅顏料來,用水活成血的樣子,快!」李得譽拔腿就跑。李靖面不改色的看著瘋狂的紅拂女眼中盡是溫柔。

  雲燁把紅顏料潑到牆上,又在自己身上倒了一些嘴裡大喊:「呀呀!你把蛇砍死了,血流了一地,你幹嘛把血甩到我身上?大灰狼也跑了,你真厲害。」

  紅拂女咯咯嬌笑著一邊砍磚頭,一邊說:「誰讓你站在那裡的,被弄一身血活該,我砍死你這該死的畜生,讓你舔我的腳,讓我不敢睡覺。」

  「你把蛇砍死了,但是你要賠我衣服,你濺了我一身血,你要賠我衣服,你快下來。」雲燁跳著腳在地上喊。紅拂女跳下影壁,看著雲燁:「呀!真的弄你一身血,我叫我相公賠給你,真累啊!」說完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身子軟軟的就往地上躺。李靖伸手撈住,卻不見動靜,探一探鼻息,卻發現紅拂女已經睡著了。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6-6-6 20:44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34
第二十三節 家主的義務


  李靖很牛,抱著老婆目中無人,眼裡只有睡著的妻子。一隻手攬在紅拂女腿彎,另一隻手捧著後背,紅拂女似乎很舒服,還在他懷裡扭一扭。

  李得譽有些害羞擋在雲燁前面,不讓他看,這讓雲燁非常不滿。多好的八卦啊,一代軍神的情深意長有幾個人能看到?

  程處默是個好孩子堅持非禮勿視的傳統,滿眼星星的向孫思邈獻媚,孫思邈卻沒心思和他說話,在程處默頭上拍一巴掌說:「你老子廢話就多,你怎麼也那麼多廢話,這點不好,改改。」說完就拉著雲燁到了前廳,也不管雲燁滿身顏料就問:「你沒有用金針,沒有用湯藥,也沒有用按摩,只是嚇唬了李夫人一下,就讓她脫出困境,安然入眠,是何道理?」

  「李夫人只是陷入夢境無法自拔而已,驅除心魔自可不藥而愈,小小手段,惹道長笑話了,還未請教道長名號。」能和李靖並排站一起的人物,雲燁也絕對不會小看。

  「貧道孫思邈,早就聽說長安城裡有一位能夠奪血續命的人物,年方十五,是少有的奇才,不想今日有幸得識,更親眼見到翻手之間平息李夫人的惡疾,可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貧道大開眼界,今後還要多多親近才是,貧道有許多未解之謎尚要向雲侯請教。」老道很正規的拱手施禮。

  天哪,孫思邈要向我請教醫學問題,想到這裡雲燁的臉一瞬間紅到了脖子上。藥王孫思邈在這個時代堪稱聖人,幾十年間踏遍關中,救死扶傷活命無數,醫術精湛,道德高潔,是唐朝時代雲燁少有的敬仰人物,不想今日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實在是有些意外。

  「原來是孫神醫當面,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在神醫面前賣弄些許末技,見笑了,見笑了。」趕緊見禮,李二都以家禮相待的神仙,自己還是恭敬些比較好。

  「小友哪裡話,所謂達者為先,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小友今日所施展的手段,貧道就不知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貧道年紀稍長,見識的多一些罷了,多救了幾個人,名頭也被鄉親吹噓大了,可越是治的人多,就越是擔心出錯,怕對不起來看病的鄉親,平生見識的許多疑難雜症讓貧道夜不能寐,眼睜睜看病人因我等醫者無能而死去,貧道就恨不能一日閱盡天下醫書,以求得解,還望小友不吝賜教。」孫思邈話語懇切,語氣低沉,雖然面貌和後世藥王廟裡的一點不一樣,悲天憫人的情懷卻有志一同。藥王山上香火千年不絕,可見孫思邈遺澤之深厚。

  「小子跟隨家師倒是見過一些奇門異技,尤其是西方的一些醫病手段堪稱神奇,待小子找一個合適的時間,一定一一告知,希望能對道長有所裨益。」

  孫思邈含笑答應,今日實在不是一個探討醫學的好時間,告訴雲燁自己寄住的道觀,也不向主人家告辭,就匆匆離去。李靖看雲燁的神色有些奇怪,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有些奇怪,又有些了然,甚至還有一些莫名奇妙的親切。上前來拍拍雲曄的肩膀:「今日慢待你們哥倆了,待以後補上,總之,老夫領你們的情,你們還有幾家要走動,這就去吧。」

  目送雲燁、程處默離開,李得譽問李靖為何不讓雲燁給母親看病,他既然能讓母親放下心頭往事,就有希望徹底治好母親的奇症。李靖搖搖頭說:「你母親的病治不好的,只能在病發時安撫,否則為父怎能放過他,那小子既然沒有主動給你母親看病就說明他也沒辦法。當年噩夢一般的場景令為父今日想來猶自膽寒,你母親作為當事人承受的更多,能有現在的模樣,偶爾發病一次已是矯天之幸,何敢強求。也罷!這是你爹娘的報應,就由我們來承受吧。」李得譽滿臉的不解。

  從李靖家出來程處默就不說話,這有悖於他的為人,既然他難得的在思考,雲燁就不打算驚擾他,腦經不時時轉動一下,會鏽死的。這種狀態一直保持了一天,在牛進達家裡鬱鬱寡歡,在尉遲恭家裡受到挑釁也不言語,甚至在李績家裡被一群花花綠綠的女子圍繞也不露喜色。雲燁有些擔心,沒心眼的人要是鑽到死胡同裡就沒那麼容易掉頭出來。轟走了程府家丁回到家裡親自下廚做了四個菜,一碟子醋嗆蘿蔔皮,一碟子清炒豆苗,一大碗扣肉,再來一隻白斬雞,年前新蒸的白酒擺在炕桌上,不要丫鬟伺候,就哥倆準備說說話。

  程處默一上來就咣咣連乾三杯,撿一片最大的扣肉塞嘴裡過酒氣。雲燁慢慢啜著杯中酒等他先發話。

  「小燁,我們是兄弟不?」

  「屁話,不是兄弟我等你說話等一天了,有什麼事快說,說完就快滾,大過年的也不讓人有個好心情。」

  「今天聽你和孫神仙說話,為兄忽然覺得活著真沒意思。」啃哧半天才整出一句,就這句就把雲燁雷的外焦裡嫩。

  「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雲燁很想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說我活著沒意思。」這回聽清楚了,這傢伙活膩味了。

  「那你要怎麼辦?拿刀抹脖子還是自掛東南枝?」

  「小燁,你要振興家業,孫神仙要解決天下因難雜症,就連尉遲大傻都要勒石燕然,整個世界上就我一個人混吃等死。我家家業夠大了,不能再擴張了,要不然會犯陛下的忌諱;家裡功勞我爹一個人掙就行了,我娘把家裡打點得井井有條,用不著我來管;上次去隴右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出陣,我是長子,大唐還不興長子從軍,乖乖的在家生兒育女等老爹過世了再繼承爵位就好,想起這些我就想死。」明白了,作為一個大唐有志青年不甘心自己的一生被老爹安排的妥妥帖帖,希望憑自己的手打出一片天,海闊天空的任我逍遙。多好的一位有志青年啊!多麼有理想的一位超級憤青啊!

  「這些話你給程伯伯說了沒有?」

  「說了,老爹說再有這種心思,腿就給你打折。」

  「你程家從五胡亂華時期就成為山東望族,雖說後來沒落了,你爹辛辛苦苦拼殺多年才又使程家逐漸興旺,有了現在的模樣,你有沒有想過你成家為這些付出了多少生命?有多少姓程的戰死沙場?程伯伯的心思我明白,一心想程家綿延萬年不倒。雖說是個希望,但沒有萬年的家族,你是第二代,將來還會有第三代、第四代一代代傳承下去,人說白了就是在爭奪生存權,爭奪生育權,爭奪活命的資源,連野獸都明白的道理,到你這裡就狗屁不通了?你上沙場建功立業,這算你命大,要是戰死,你指望你的兄弟能把程家發揚光大?那程伯伯要你幹什麼?你自己倒是痛快了,程伯伯怎麼想,自己累死累活養大,教育好的兒子成了炮灰?這炮灰的成本可是夠大的。家國天下,家在第一位,有家才會有國,這種情況千年以內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雲燁不明白自己怎麼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這麼自私的話出自一位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新青年之口有些諷刺。保家衛國而奮不顧身的高尚情操在自己嘴裡變成了沒腦子的白癡行為,為什麼?難道說我本來就是封建主義大家庭中的一員,且是其中的佼佼者?雲燁被自己的話嚇著了。

  程處默瞪大眼睛看著他,有些陌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雲燁再說:「處默,我們都有熱血,胸膛裡裝的是滾燙的心,不是冷冰冰的石頭,當國難當頭的時候,你我沒有孬種,但在這之前做好自己家的事,除了上戰場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六月間的蝗災,一定會如期到來,這一點不用質疑,大唐還沒有充足的準備,你想想,鋪天蓋地的蝗蟲飛來會造就漫山遍野的饑民,有多少王朝不就是毀在災民手中?活不下去的人你指望有多少理智?處理不好,亂世又會出現。所以我今天特意與孫神仙約好以後交談,就是要借重他的名望為六月的災難做準備。與其好高騖遠,不如低下頭踏踏實實做一件事,這樣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也不會後悔。處默,你能幫我嗎?」

  「剛才想揍你,現在不想了,我們是兄弟,當然會幫你。」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6-6-6 20:45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46
第二十四節 侯爺的苦日子


  牛見虎非常高興,雖然走起來一瘸一拐的像個大馬猴依然擋不住他走路的興趣。老牛、牛夫人眼淚流得嘩嘩的,這是五年來兒子第一次自己站起來。也就是這時候,老牛才發現牛見虎已經長高了許多,甚至超過了自己,牛夫人踮著腳尖用手帕擦拭兒子額頭的汗水,笑一陣哭一陣的陷入瘋魔。老管家抱著雲燁做好的第二支假腳死不鬆手。雲燁奪了半天才搶回來。喊住在院子裡發瘋的牛見虎:「見虎哥哥,你先不要激動,再試試這只腳,感覺一下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再去修改。」

  「合適、合適,我現在都可以走了,沒什麼不合適的。」牛見虎一刻也不想離開那只假腳,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他在榻上坐了五年,也不出門,也不見人,這一刻心情舒展,恨不得現在就從長安跑到洛陽。

  「胡說八道,要是合適你怎麼會一瘸一拐的,明顯那只假腳做高了,換下來,我修修。」

  牛筋熬成的軟塑體充滿了彈性,尤其在加入淡黃色染料,就與真腳區別不大,沒有高硬度塑膠,雲燁把薄鋼板嵌進去作為骨架,都是上好的百煉軟鋼,一隻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上個十年不是問題。尤其是雕刻出來的腳的模樣與牛見虎的右腳非常相似,這是博藝軒老雕工的手藝,雲燁奉為天人,想把他留在雲府卻被無視了。

  換上去的腳就好了許多,雲燁讓牛見虎抓住門框身體自然垂下,檢查了一下安裝好的腳,還好,一致性不錯,考慮到雙腳的重量必須一致,在假腳上做了配重。牛見虎走了幾步,身體的顛簸程度減少了許多,剩下的就是熟悉程度,越熟悉,身體就越會自然調整重心,以後會與常人無異。

  「也就是這個鬼樣子,老夫見怪不怪了。」老程沒心沒肺的在旁邊說風涼話,一下子打消了雲燁要繼續吹噓的心思。

  「你這老狗不吐人言,小燁給見虎做腳,這幾日幾乎不眠不休,老夫都看的心疼,你不誇獎幾句,還要說怪話,莫非欺我老牛鋼刀不利嗎?」老牛先不幹了,對著老程吹鬍子瞪眼。

  「你喜歡這孩子?要不是他雲家就剩下他一根獨苗,老夫早弄過來當兒子養了,你先前捏傷他兩次老夫還未找你算帳,現在還敢對我說大話,馬上、馬下隨你挑,今日高興正好大戰三百回合。」說著就讓家將牽馬抬兵刃。

  老程心裡極是喜歡,老牛心裡高興的想大叫,兩將軍最常見的宣洩感情的方式就是打架,土匪窩裡出來的誰敢指望他們有一個文明的發洩方法?

  不理會兩個在演武場打得乒乒乓乓的武瘋子,牛嬸嬸、程嬸嬸拉著雲燁來到暖房,和雲家一模一樣的大炕。牛家早學會了,滿桌子的飯菜惹得雲燁直流口水,鮮嫩的菠菜、水靈靈的黃瓜,要老命了,居然還有半個西瓜。雲燁對肉食不屑一顧,掰了半截黃瓜塞嘴裡嚼的哢哢作響,邊吃還不忘給旁邊的程處默半根,至於牛見虎早趕到院子裡練習走路去了。

  「你程伯伯知道你好嘴,特的跑皇宮裡給你弄來的,惹得陛下老大的不高興。」程嬸嬸一邊給雲燁布菜,一邊把程處默往外轟。牛嬸嬸忙著給雲燁脫掉大氅接話說:「你看把這孩子饞的,大冬天的也見不到綠菜,遭罪啊!」

  「小燁,你以前和師傅在一起的時候冬天都吃什麼?」程處默又搶過一根黃瓜。

  「多了去了,有各種瓜果,橘子、西瓜、香蕉、鳳梨、葡萄、蘋果、梨子,還有一種叫人參果的東西,難吃死了,我偷偷扔掉還被抓住,罰我全部吃掉,連皮都不放過。綠菜什麼都有,有辣椒、茄子,你們叫昆侖紫瓜的東西,油菜、白菜,反正多了去了,我也數不過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一應俱全。」雲燁太想念後世的普通生活,在大唐堪稱省部級的高官活的沒後世小市民自在,想想都覺得自己可憐,雖說把兒子扔人參果的事按自己身上有些丟人,可是誰知道呢?

  「這不就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嗎?小燁,你入世虧大了。」

  「要不說是我兄弟呢,就是理解人,我昨晚還夢到和師傅在一起的日子。不過話說回來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光屁股打天下,沒有這些東西,我們自己創造,就從吃開始,等開春了,先箍幾口窯,燒磚、燒水泥,蓋一大片暖房,再在下面通上煙道,把地給弄熱了,我不相信冬天就種不出幾種綠菜來,到時候賣的滿長安都是。」雲燁信口胡謅。

  「這活交給我,你安排,我去幹,再叫上見虎,這是一個發財的買賣啊!」程處默已經開始幻想滿山都是綠菜的情形。倆嬸嬸見哥倆吹的熱烈,就在一邊打趣,說到時自己一定親自提著菜籃到各大國公府上去賣菜。

  「雲侯爺又給牛大將軍的兒子安了一隻腳,聽說剛安上,瘸榻上五年的牛小侯爺就跑得飛快,也不知安的是什麼腳,莫非是傳說中的飛毛腳?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踏大江大澤如履平地、過高山、越城寨更是小菜一碟。」

  聽到李承乾稟報上來的市井傳言,李二陛下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日行千里?馬都跑不了那麼快,還穿城越寨?狗屁,難不成雲燁給牛見虎裝上的不是腿,而是插上了一對翅膀?

  「乾兒,你相信雲燁真的給牛見虎裝上了一隻腳?」李二問自己越來越有太子風範的兒子。

  「啟稟父皇,以孩兒對雲燁的認識,給牛見虎裝上腳的事恐怕是真的,但絕對不是什麼日行千里的笑話,這裡面只怕是有蹊蹺,孩兒愚鈍還弄不明白是何道理。」李承乾一本正經的回答。

  「你能這麼想,父皇很高興,子不語怪力亂神,雲侯或許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有一些特殊的法子可以讓殘疾之人如同常人一般,只是世人愚昧,找不到答案就胡亂猜測,憑空想像臆造出一個神仙般的人物來。」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6-6-6 20:46
第二十五節 自投羅網


  雲燁、程處默正在努力訓練牛見虎,無它,就是把牛見虎雙手綁在橫杠上,雙腳腳尖著地,類似渣滓洞酷刑,雲燁手執一隻馬鞭,本著人道主義在鞭梢綁上了一小塊皮毛,不時抽一下牛見虎完好的右腳,不讓他借力,程處默興致盎然的用手裡的竹棍騷擾小牛的臀部。

  小牛如同浩氣淩然的烈士,緊閉著嘴巴,漲紅著臉,雙目射出仇恨的目光,被捆綁的雙手攥緊拳頭,牙齒咬的吱吱作響。左腳假肢套上做工精緻的牛皮軟靴點在地上,這是支撐他身體的唯一支點。七天以來他已經可以熟練的運用假肢行走,只是不能跑。

  在檢查過後,雲燁認為是心理毛病,牛見虎總是不認同假肢就是身體的一部分,過於愛惜左腳。這不行,完全沒有發揮假肢的作用,想當年,雲燁看到殘奧會上斷腳的輕度殘疾人士,在賽場上跑得飛快,自己無論如何是追不上的,沒理由牛見虎只能走不能跑。

  「見虎兄,今日你落在我兄弟手裡,就不要指望能落得個周全,今日上門就是為報昨日請我吃哈密瓜之恨,現在無論是誰只要在在我面前提起哈密瓜,就是我的敵人,滿長安都知道我雲侯的這個笑話,你還故意拿它來嘲笑我,實在是可恨!處默,用點力,你沒吃飯啊!」雲燁嘴裡叼著一根小柳枝,痞聲痞氣的說。

  「小燁你不知道,見虎兄的屁股甚為豐滿,比燕來樓老鴇子窈娘的還大,小弟準備慢慢欣賞。」說完又給了一棍子,哥倆無視牛見虎的怒吼,嘻嘻哈哈的調戲小牛。

  到底是將門子弟,大吼一聲雙臂一較勁,本來就綁得不甚結實的繩子頓時斷裂,雲燁、程處默見事不好,趁牛見虎解身上繩子的時候拔腿就跑。牛見虎大叫著我要揍死你們兩個混蛋在後面緊緊追趕,從牛家演武場一路奔逃,穿過後花園,竄過花廳,撞翻了牛家的花架,打碎了牛夫人心愛的花瓶,在牛進達、牛夫人目瞪口呆中奪路而逃。牛進達正要喝罵卻見兒子如同瘋虎咆哮著衝了進來,也不答話就一陣風般的追了出去。

  「老爺,剛才是虎兒跑出去了?妾身沒看錯?」牛夫人問老牛。老牛已經緩過神來,大概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哈哈大笑:「沒錯,老婆子你沒看錯,剛才就是虎兒在追殺那兩小子,唔,跑得著實不慢,哈哈哈!」

  撞開牛家側門,一頭衝到街上,也不知是誰家的儀仗正在清街。膀大腰圓的護衛佈滿街道兩邊,一見兩小子冒冒失失的衝出來,就大喝一聲圍了上來,橫刀刀出鞘,一片雪亮的刀光。正要拿下這兩個刺客,卻不防牛見虎又衝了出來,撞得人仰馬翻。不用說哥三全部被擒。

  殺氣騰騰的侍衛頭子全身甲胄的跑過來,甲葉子嘩嘩作響,握刀的手上青筋亂竄,被氣得不輕。正要審問卻發現這三個刺客全認識。臉上怒火一瞬間消逝無蹤,比川劇變臉還快。

  熟人啊,雲燁正暗自懊悔,不想遇到曾經向自己求教的大內侍衛頭子,這就好辦。臉上浮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原來是劉兄啊,小弟哥三正在胡鬧,不想無意中衝撞了儀駕,請劉兄看在我兄弟年少無知的份上網開一面如何?」

  「我當是刺客呢,原來是雲侯、程小公爺、牛家小侯爺,咱兄弟當然好說,只是剛才娘娘已經知道了,為兄這就前去稟告,請娘娘消消氣,希望娘娘不會見怪。」

  天哪!雲燁最怕見的人李二第一,排行第二的就是皇后娘娘,能讓李二的貼身護衛隨行的娘娘除了長孫皇后還會有誰?今日落她手裡,雲燁已經不指望有一個好結果了。

  哥三耷拉著腦袋等著被處置,還好,侍衛給面子沒綁上。不一刻,前面傳來話,娘娘要順便拜訪一下牛夫人,著令將三個膽大包天的小子帶回牛府再做處置。

  老牛和牛夫人早就聽家丁回報,在大門口恭迎皇后大駕。

  暖房之中牛夫人與皇后交談的十分融洽,不時有笑聲傳出來。這多少安慰了一下哥三忐忑不安的心情。暖房門開了,牛夫人走了出來,拿指頭在三人腦袋上用力點幾下。讓哥三隨自己進去。

  一進門,程處默就趴地上給皇后請安,這小子平時呆頭呆腦的,這時候比雲燁和牛見虎更有眼色,跟著程處默給長孫請安。頭都不敢抬。

  「你們三個站起來,讓本宮好好看看是怎樣的三個膽大包天的小子。」聲音帶著皇家特有的威嚴,又不失女性的溫婉,李承乾比起來差了八條街。

  奶奶沒說錯,是一位極為美麗的女子,說話間頭上的丹鳳朝陽金步搖一絲不動,兩彎娥眉下是一對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不出表情,臉上洋溢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身上穿著一襲青色繡花軟袍,端著茶碗打量這哥三。目光在雲燁身上定格,輕起櫻唇:「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藍田侯雲燁吧?」

  「微臣愧不敢當,今日小臣實在是無禮,請娘娘降罪。」不敢油嘴滑舌,老老實實請罪為上。

  長孫皇后沒有言語,未做置評,又仔細看看牛見虎的腿,見他站立的穩穩地沒有一絲殘疾的影子,好奇地問牛夫人:「牛姐姐,小妹記得見虎這孩子幾年前騎馬出了意外傷了腳,怎麼現在好端端的,難道說是傳言有誤?」

  提起這事牛夫人就高興的眼睛都笑眯住了:「多謝娘娘掛懷,見虎這孩子的確是傷了左腳,在榻上坐了快五年,要不是小燁本事大,給他做了兩隻腳,只怕現在還站不起來。」

  「哦?有這等奇事?小妹倒是沒見識過。」長孫覺得很奇怪,她再是智慧無雙也想不到人的腳可以做出來,血肉之軀如何再造?那是神仙的本事,看雲家小子也普普通通,怎麼會有如此逆天的本事?

  既然皇后娘娘要看看,牛夫人就俯身撩起牛見虎的衣袍,覺得不妥,又放下來,吩咐管家去少爺房中拿另一隻腳。不一會腳拿來了,放在炕桌上長孫用手指輕輕戳一下假肢,覺得很有彈性,又放在手上掂掂重量,大概估算了一下說:「換上這樣的假腳可影響行走坐臥?」

  牛見虎連忙說:「回稟娘娘,小臣自安上假肢,行走坐臥全不影響,假肢用料柔軟,安上之後很舒服。剛才就是小臣與雲侯、處默玩耍追逐才衝撞了儀仗,小臣年齡最大,不知檢點,帶著他們胡鬧,請娘娘降罪小臣一人。」

  旁邊的心腹女官也在一邊敲邊鼓:「娘娘剛才您在鳳輦上沒看見,牛小侯爺跑得飛快一頭撞進侍衛隊裡,那可是撞得人仰馬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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