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關閉
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345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9
第四十節 大蝗災

  「明年有蝗災?」

  老程抓住雲燁肩膀,看著帳外明媚的陽光,有些匪夷所思,什麼人能預知後事?雖然雲燁表現的與神仙已經沒有多少差別,老程還是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不是他不相信雲燁所說,而是此事關聯甚大,萬一出現意外,一個妖言惑眾的帽子就會扣下來。尤其是現在全國人心不穩的時候更需要謹慎對待。如果不理睬,這當然是最穩妥的辦法,沒有人會知道,也就不會有麻煩,可是一想到雲燁描述的可怕災情,赤地千里,易子而食,連老程這種殺人如麻的悍將都不寒而慄。徹底是一個死結啊,如果只是自己老程或許不會這麼為難,現在雲燁剛剛找到家人,雲氏家族興旺可期。這小子要是折損在蝗災上,太可惜了。

  「伯伯無需為難,家師已是神仙般的人物,雖然小侄親手焚化了他老人家的遺體,並撒入黃河。小侄依然不能確定他老人家是否已死,恐怕逼小侄入世才用的這一招金蟬脫殼之計,這也不是第一回了。上一次因為逃避伊斯蘭教追索,只好裝死,身上都長蛆了,小侄那時才八歲,費盡力氣挖了一個能容下身體的坑,不想家師又活過來帶著小侄狂奔三百里,才擺脫那些回回教的追索。他老人家既然說明年有蝗災,那就一定有蝗災,絕不會出錯。」一席話說的老程瞠目結舌,長蛆的身體還能活過來,這是滑天下之大稽,要不是見雲燁滿臉正經,說不定一腳就揣上去了。老程剛要張口,雲燁止住老程。

  「伯伯的顧慮小侄焉能不知,小侄既然已經入世受陛下官職,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本就是世間真理。小侄相信家師,以命賭一次家師話語的正確性是為人弟子的責任。此事小侄決定獨自上表,程伯伯就不要趟這趟渾水了。」

  這是雲燁第一次決定要做一件事,路上就想好了對策,回想起後世在電腦上看到的非洲大饑荒,那個被禿鷲盯上的奄奄一息的大頭娃娃,那個本應該曲線玲瓏的少女卻如同骷髏一般臥在草堆上的慘狀,雲燁頭皮就發麻。

  如果不給李二君臣提個醒,一旦蝗蟲襲來,整個關中就會成為人間地獄。史書有記載:「關中皆蝗,食禾稼草木俱盡,所至蔽日,礙人馬不能行,填坑塹皆盈。」這一定是上億隻蝗蟲才能形成的規模。這些蝗蟲不是在吃草而是在吃人,雲燁絕不會眼看著它發生。

  老程有些愕然,這還是平日裡嬉皮笑臉的少年嗎?這還是被自己一腳一腳踹來揣去的皮孩子嗎?剛才雲燁說到,不能任由這天災發生而無動於衷時,老程就覺得有些不同,這孩子長大了,有擔當了,不管明年有沒有蝗災發生,雲燁的勇氣、善良就不是那些蠅營狗苟者所能比擬的。轉身從塌下掏出一個黑色釉鑵吹去灰塵,敲開泥封,大大灌了一口,遞給雲燁,雲燁也不言語舉起罐子也大大喝一口,雙手還給程咬金。

  老程與雲燁相視一眼,而後哈哈大笑。老程笑大唐又有一位賢才成長起來。雲燁笑自己終於打破了自己為人處事小心謹慎安全第一的原則,胸中燃起濃烈的戰意。怪不得後世網站上有人叫囂:「寧可做幾分鐘英雄,也不糊裡糊塗白活一世。」做英雄的感覺不錯,起碼騙了老程封藏多年的美酒。等到要喝第二口時,卻聽老程說了聲,此事聽老夫謀劃,不得自作主張,又被老程踹出帥帳。

  英雄是什麼?這年頭斬將奪旗的不算英雄,見多了,尤其左武衛諸將有幾個沒斬殺過幾員敵將。早就不新鮮了,如果你能把一頭犍牛單手放翻再一刀捅進心臟,讓牛血一滴不落的流進盆子,那你就是真正的英雄。現在程處默就在這麼幹,贏來滿場喝彩。這傢伙坐立叼著帶血的軍刺,雙臂一較勁就把牛掛在橫杠上。馬上就有屠夫給牛開膛破肚。滿軍營都成了屠宰場。大將軍下令所有帶不走的牛羊全部宰殺製成肉乾,雲燁又把內臟製成香腸薰制後晾乾儲存起來。左武衛在瘋狂儲糧,眾軍士不明白為什麼,以為要處戰,個個興奮異常。

  大將軍已經十幾天沒笑臉了,太子殿下十幾天沒笑臉了,才回來的牛副帥眼睛紅紅的像要吃人。長孫無忌大人又來了,急匆匆的又走了,剛剛被陛下封為藍田縣侯的雲燁大人也是幾天沒笑臉了。出大事了。難道說突厥人有進關了?

  「真的會有蝗災?」這是牛進達十幾天來第六十次問雲燁。

  自從程咬金把這事告訴太子,並由太子以家書方式傳遞給皇后。老程就開始瘋狂的囤糧行動,滿隴右多餘的糧食全部大量收購,乘著秋末牛羊肥碩,開始大批宰殺,並派出狩獵隊在隴右群山間獵殺野味。程咬金的行動自然驚動了長孫無忌,驚問緣由後,也開始囤糧導致隴右糧價大漲。劉福祿第一時間給雲燁送來了五千貫銅錢,再也不提糧食抵帳的說法。源源不斷的糧食運進軍營,每湊夠一萬石就由一百太子右衛率士卒押運前往長安,隴右輔兵駕車負責運輸。長孫無忌更黑,以食鹽換取吐谷渾牛羊馬匹,再以牛羊馬匹換取糧食,兩面取巧,開始瘋狂掠奪吐蕃、吐谷渾本就不多的糧食。一方面為籌糧,另一方面也為降低這兩國發動戰爭的能力。

  牛進達高高興興回來,宣讀了李二陛下晉升雲燁為藍田縣侯的旨意,程咬金也以建才有功官進一階成為從二品的鎮軍大將軍。牛進達成為正三品懷化大將軍,程處默官進正五品下昭武校尉,就連第一個碰到雲燁的張誠也成了正九品的仁勇校尉也算雞犬升天了。

  牛進達說起在太極宮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皇帝陛下親自砸碎大缸、刨土,採收了七枚土豆,重達六斤四兩,滿殿群臣幾乎陷入瘋魔,嚎啕大哭者有之,捶胸頓足者有之,仰天長嘯者有之,陛下更是樂的涕淚橫流不見一點英明神武之態。當著滿朝文武封雲燁為藍田縣侯實封千戶,這是開國以來第一次拿侯爵作為封賞,可謂隆恩浩蕩。說著、說著卻見太子、老程、雲燁,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弄清緣由以後,一拳砸斷案几,再無半點喜色。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12
第四十一節 還債與銀行

  藍田縣侯,這是雲燁最新的爵位,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年在八個月完成了從白身到高級貴族的轉變。誰能想到。這大概是唐朝自建國以來升官最快紀錄。李世民對雲燁充滿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少年能從自己手中討走富貴赫赫的藍田侯?一枚土豆被絲綢包裹著就放在桌案的右角,每抬頭瞧見這枚土豆,李世民就充滿幸福感,大唐到底福澤深厚,畝產五十石的奇糧都能出現,還有什麼是不可超越的呢?仰望先賢,自秦皇開始稱帝,直到自己為止,共有五十四人坐到皇帝位置上叱吒風雲。我自認並不昏聵,帳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更有這奇糧相助如何不能探一探千古一帝的邊緣?

  就在李二沉浸在無邊的幸福暖流中時,他沒有看到長孫皇后握著一封信件陰沉著臉隱沒在重重帷帳間。望著滿臉幸福的丈夫,長孫皇后就覺得手中信件有千斤重,她不忍心打斷丈夫難得的幸福時光。自玄武門之事過後,兩年間他從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睡夢中一遍又一遍的向息王懺悔,淚流滿面,每次都是自己抱著他,哼著幼時的兒歌,他才能平靜,安然入睡。現在丈夫斜躺在皇座上,沐浴著夕陽竟是如此的安靜恬然已沒有了那些來自心底的恐懼。成也雲燁,敗也雲燁,但願雲燁所言是錯誤的,不是真的。蝗蟲會來嗎?預言中那鋪天蓋地的蝗蟲會來嗎?長孫皇后想撕碎那封信,多麼希望自己從來沒有接到過乾兒的這封信。纖細的手上青筋墳起,渾身都在顫抖,用最大的毅力使自己擠出一絲笑容,緩步走出帷帳……

  「雲燁不會信口開河,即使這件事真的發生,對他也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帶來災難,朕不信一個奇人弟子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李二比皇后想像的平靜,只是斂去了笑容。

  「臣妾也是這個想法,隴右軍中有無忌、知節、進達,還有乾兒,他們不會不知道誤報此事的嚴重性,但是他們選擇了相信,所以臣妾認為,此事的真實性足有八成。」

  「知節第一反應就是囤糧,勒令隴右六縣將存糧上繳長安;無忌也開始在河西搜刮糧食,好在隴右連續兩年大熟,糧草頗豐,估計囤糧五十萬石還是可行的;乾兒的右衛率已經開始往長安運糧。眼下存糧才是第一要務,朕從不懷疑無忌、知節的忠誠。他們沒有給朕上書,而是選擇通過乾兒給你寫信就是不想此時弄得朝野議論紛紛,不想破壞來之不易的平和局面。所以朕選擇相信無忌、知節,也相信雲燁師傅的預測。來呀,傳房玄齡,杜如晦進宮議事!朕不相信區區蝗災我大唐就沒有應對之策。」

  小黃門的身影才出殿門,長孫皇后就對李二說:「陛下就不想見見你的藍田侯?問他憑什麼就說出警世之言?不想看看長得什麼樣子?對他神仙師傅就不好奇?反正臣妾就很好奇,也不知是否長了三頭六臂。」

  「皇后可還記得這小子上回說:奇寶無功難受?難道說到了朕為這奇糧付出代價的時候了嗎?」

  兩口子拿著土豆翻來覆去的看,滿臉欣慰,彷彿蝗蟲的到來已不是什麼災難,而是買了東西要付出的代價而已。

  雲燁不知道李二已打算付出代價,並做好了應急的準備。他可不打算再付代價,劉福祿的胖臉已皺成包子,明明商量好的八文一斗的糧價雲燁非只給六文,無論自己怎麼說,他就咬死了六文,還說要不行拿他藍田縣侯的官服作抵押再給他弄十萬石糧食。劉福祿快瘋了,老子要你的官服做什麼?我又不是侯爺,再說,糧食又不是我的,你給六文讓糧商賺什麼?

  「侯爺,您行行好,下官已押解來五千石糧食,都是從本地糧商處商借來的,下官要還給他們四百貫銅錢。這是買賣,不是賦稅,要是不能拿回四百貫,下官只有把糧食運回去。要不然官府的名聲還要不要啦?」

  雲燁望著高高的糧垛,也在發愁,別說四百貫,現在他連四文錢都付不出來,誰能想到堂堂開國縣侯竟被四百貫錢難住,他娘的,四百貫銅錢用馬車裝也要滿滿兩車,隴右本來就缺錢,民間大部分還處在以物易物的時代,糧食、銅錢、綢緞、銀子,個別地方連女人都做為硬通貨流通,這些天自己貪污的五百貫都用出去了,依然是杯水車薪。

  這時他非常懷念後世被唾駡的國有四大銀行,只要把銀子能給老子運過來,哪怕多收些交易費也認了。咦?銀行?老子就是個天才,昨天那個該死的地主老財口口聲聲說少一文就碰死在軍營門口,兒子還在京城等著用錢,如果把應付給老財的二百貫留到京城再給他兒子不就解決了資金問題了嗎?劉福祿急著要錢無非是要上繳今年的賦稅,既然都是為國效力,這錢等到京城再由戶部用糧食抵消不就完事大吉?還省得他押解了。

  前因後果給劉福祿交代清楚,看得出他有些心動,就是有些不放心雲燁,剛才雲燁爆發的嘴臉實在是讓人不放心。俺老劉一心為國,要是被這位不靠譜的小侯爺坑了,上哪說理去?

  太子,就太子,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抵押品?反正大唐就他家的,你的是他的,我的是他的,他的還是他的。雲燁感覺李二一家子最適合的職業是響馬,把小響馬拖出來做抵押品他沒有絲毫的負疚感。

  陳述了目前遇到的難題,沒錢付給人家,可是關中大災就在眼前,從隴右把五十萬石糧食運到長安這是一個系統的工程,沒有半年的操作就不可能完成。我們又不能搶,好在有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坐鎮隴右這就給了下官運作的空間。把後世銀行的操作流程一一解釋給太子。李承乾還是滿眼星星,旁邊負責統計糧食的黃志恩兩眼卻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8-25 12:37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6 22:36
第四十二節 表彰與挨揍

  銀行只是作為雲燁夢想中的一個社會機構,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完成這一龐大機構的架設。一沒錢,二沒權,三沒人脈,更要命的是沒有必要的社會經驗積累。所以只能想想罷了。現在把李承乾給賣掉已是最大能力。

  皇太子的號召力不是白給的,十天時間那些富戶、大族、商人拼了老命在籌糧,大大小小的糧車快把左武衛大營淹沒。沒人再提錢,只是希望能拜見一下太子,儘管太子殿下不一定能看到自己,能坐在太子寢帳得到一碗煎茶就心滿意足。
  恐怖的皇家教育,太變態了。全身冕服的李承乾高高坐在上首,每十位糧商一批在經過嚴格的身體搜查進帳與太子殿下攀談。與其說是交談不如說是太子在訓話,緩慢的語音,高雅的談吐,恰到好處的手勢,溫婉和煦的笑容讓雲燁嘔吐三生,眾商家、豪門、大族誠服誠敬。

  瞧,這位身穿儒衣的族長聽著太子妙語連珠如飲佳釀,頻頻點頭,屁股虛坐在繡墩上狂練騎馬蹲襠式,頭髮半百的老儒練習此式頓飯功夫腳下竟不見絲毫搖晃,讓軍訓半年的雲燁羞愧難當。那位已經不成了,深秋的寒意擋不住人血沸騰,已經沸騰的冒煙了,嫋嫋白氣在頭頂蒸騰,早已達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境。只是汗如雨下就不知練的是何種奇門異術。這兩位還是好的,功力精深頂得住,地上趴著的商人把頭杵在地上想學土行孫?太子殿下大氣啊,無視眾人醜態,將趴地上的商人一一扶起,也不落座就對眾人說:

  「適才孤作為大唐太子受諸位賢達一拜是為盡禮,現在孤只是一個晚輩,諸位就不必多禮。這次籌糧得大家相助,孤多謝了,隴右受教化多年,有今日之盛況,全賴諸位賢達,孤一定上表將諸位相助之功一一表奏,上達天聽。孤有感于諸位仁義,特備薄禮,以彰禮善人家。」

  雲燁上場,八名全身明光鎧的壯漢魚貫而入分兩排站立,手握刀柄殺氣騰騰,後面跟著兩個內侍捧著木盤,上面用紅綢遮蓋,雲燁上前掀開綢布,只見一個木盤上擺著一卷羊皮文書另一個木盤上擺著一面銀光閃閃的勳章。雲燁取過第一張文書面對老儒大聲喝道:「太子教旨:周聽松跪接!」

  老儒周聽松撲通一聲跪在雲燁腳下:「草民周聽松接太子教旨。」

  「孤聞隴右道蘭州縣有周姓名聽松者善行鄉里,德行顯著,特彰顯其名,以宣教化,賜禮善人家銀牌一面,以示殊禮。」老儒聽到太子教旨,把頭在地上磕的梆梆作響。勉勵之後,雙腿在地上划拉死活站不起來,在內侍的攙扶下勉強站立,手抖的如同中風,眼淚流成河了。

  雲燁不管不顧,取過刻有禮善人家的銀牌,用那個背後的夾扣夾在老儒的胸前,杏黃色緞帶飄在銀牌下非常美觀,老儒捂著銀牌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雲燁敲擊胸口大喝:「禮成!」八名軍士也敲擊胸口發出如雷悶響,齊聲大喝:「禮成!」

  帳中其它九人呆住了,老儒只比他們多籌糧一百石,就得到如此顯赫榮耀,這便宜占大了。練三花聚頂神功的這位雙目赤紅有走火入魔跡象,趴在地上怎麼勸也不起身,只說家中還有新糧千石願為太子殿下效犬馬之勞。

  「皇家殊遇只表彰心誠者、恭敬者,不是區區錢糧可換取的。」雲燁深知,獎勵只能精而少。不能濫發,否則會影響它的價值,得不償失,而且現在有老儒作表率,不愁弄不到糧食。

  老儒周聽松是得了勢,胸挺得半天高,手背在身後,行走如同王八。在隴右鄉親面前兜足了威風,兩兒子快馬加鞭,又籌足兩千石糧食運來。此時,隴右籌糧已高達三十萬石,基本達到老程的目的。

  京中又有天使到來,有密旨給程咬金。李承乾、雲燁領到的是各自二十大板。

  看雲燁受刑老程竟然笑眯眯的,還給掌刑的天使說:「這小子就是欠揍,老夫最近找不到藉口,這下皇后娘娘給老夫出氣,真是大快人心。」

  木板一下一下抽在屁股上,雲燁就一下一下慘叫。心裡那個委屈啊對誰去說?

  說二十下就二十下,說不能影響回京就不影響回京,打板子的這兩位早就練習的爐火純青,滿屁股青紫,竟然不見一絲血痕。好在挨打的不止他一人,旁邊嚎叫的還有一位大唐太子殿下,本來太子每挨一下只是悶哼一聲,架不住雲燁在旁邊慘叫的熱情奔放,做兄弟的義氣為重只能一起丟人。

  太子、雲燁挨揍,老程、老牛舉杯慶賀,自從見到軍營糧積如山,老程、老牛臉色減緩,一心調集隴右民夫源源不斷的往京城運糧。雲燁不知老程得到什麼旨意,居然不把將要到來的蝗災放在眼裡,老牛這位發誓不再讓一人餓死的聖人仿佛也不再發愁,一副智珠在握的噁心樣子。不管他們,自己責任已經盡到,再有麻煩就不關自己的事。只是這頓打挨得著實有些冤枉。李二打我他是皇帝,想揍誰就揍誰,可是自己何時得罪了皇后,歷史上鼎鼎有名的賢后,幹嘛和我過不去?雲燁百思不得其解。

  聖旨上說左武衛全體拔營回京,克日到達。這就是說五天之內,就得動身,運糧之事交給地方官府。左武衛籌糧由雲燁負責,這前前後後的帳目,財務交接就不是一時半會可以交代清楚的,屁股被打成五花肉,綠了吧唧看不成了。糧食交接又是大事,不能委託他人,只好被親兵抬著滿軍營忙碌。

  天黑了,雲燁又累又餓,屁股還疼的厲害,路過太子營帳瞄了一眼,頓時氣炸了肺,憑什麼我一打工仔就得帶傷幹活?你一太子趴在軟榻上,有人一顆一顆的餵葡萄?還盡挑好的,嘴裡還念叨:「小燁也挨了母后的揍,身體不適,剩下的葡萄就留給小燁吧。」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6 22:37
第四十三節 雷鋒和牛魔王

  很好,李承乾第一次被人打劫完全不知所措,只是眼睛瞪得老大,嘴裡發出護食的怪叫,雲燁在學校早練就了一身搶飯的過硬功夫,輕輕在李承乾屁股上撫摸一把,李承乾抱在懷裡的葡萄就落在雲燁手中。皇家侍衛握著刀柄不知要不要將這個大膽蟊賊就地正法。慌亂之中,雲燁在李承乾的慘叫聲中拎著一大串葡萄在內侍高山仰止的目光中出了寢帳,被抬著落荒而逃。

  沒人被處罰,也沒人奪回贓物,李承乾已經習慣了這種遊戲,他搶雲燁的飯食早就不是一次兩次了。只能趴在床榻上捶胸頓足的發誓一定要報葡萄被奪之恥。

  雲燁簡化設計的獨輪車被大量製作,這種一個人就可以操作的運輸工具讓牛進達歎為觀止,人能行走的路獨輪車就可行走。力大無窮的老牛讓人在獨輪車上裝載了五百斤糧食,掛上風帆,在校場來回飛奔,如同幼兒得到一件最新的玩具。事實上雲燁並沒有做大的改動,這一傳自三國時期的蜀地運輸工具已進化的相當完善,雲燁只不過增加了鐵質輪軸,將圓木鋸成的車輪製成帶有輪輻的輕便車輪,再增加一幅可調風帆,借風力而行輕便省力。即使其餘軍士沒有老牛的變態力氣,載上兩石糧食還是沒有問題的。程咬金早早準備好將整個左武衛變成運糧大隊。除去必要的守衛力量,打算乘著大軍回京的機會,一次帶走十萬石糧食。

  雲燁不知不覺已經有很多財產,由於在太子殿下的表彰會上露臉,隴右諸大族對這個什麼什麼侯爺甚是關注,傳自酒泉的夜光杯,一送就是兩對,讓三花聚頂仁兄肉疼的直哆嗦。

  雲燁看著四個黑不溜球三扁四不圓的杯子有扔到垃圾堆的心思。後世三十塊錢一對,比這精緻多了,透過杯壁能影約看到人影的極品你講講價二十元拿走還算友情價。你倒是直接上葷菜,真金白銀的我又不嫌棄。面無表情讓這些土財主心頭忐忑,這京師裡來的侯爺胃口就是不一般,五百貫的杯子都不上眼。於是波斯的銀壺論套、和闐的玉石論箱,在收到兩塊人頭大小的瑪瑙後,侯爺終於露出笑臉,這讓隴右眾人長出一口氣。

  嘴裡哼著發財啦,發財啦的小調回到營帳,卻發現李承乾、程處默、長孫沖、李懷仁四位正在你一塊,我一塊的分贓,怒髮衝冠,大吼一聲驚起餓狼四頭,烏泱泱四散奔逃,也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有意無意的用膝蓋碰到雲燁的屁股,在他的慘嚎聲裡,強盜滿載而歸,獨留下傷心欲絕的雲燁暗自垂淚……

  大軍拔營歸京,隴右道大小官員趕來相送,一杯送行酒飲下,麻衣單衫的牛進達推起獨輪車揚聲大喝:「啟程!」五百全副武裝的騎兵在前面隆隆開進,程處默、李懷仁兩騎並行壓陣在後,率先踏上回京的歸途。雲燁率領後勤營趕著數百輛馬車牛車滿載著糧食物資隨後出發。牛進達拋開公侯身份帶著五千架獨輪車緊緊跟隨。老程與太子在後營,押運著繳獲的戰利品隨時準備接應牛進達的獨輪車隊伍,必要時可以輪流推車。

  五十里,這是大軍在開拔前就定好的行程。從日出到午時休整,暫歇一個時辰,在行軍直至目地。由於是乘車,後勤營要快一些,在宿營地準備好飯食,熱水,等待牛進達車隊的到來。左武衛在雲燁的建議下為節省吃飯時間。統一做飯,直徑一米的大鍋一字排開百十口,一勺肉菜,一勺肉湯,一個碩大的幹餅,就是軍士全部的晚餐。

  雲燁一瘸一拐的拿著一個酒葫蘆來到正在埋頭吃飯的牛進達跟前,在竹杯裡斟滿烈酒雙手捧給老牛,老牛一口抽乾,雲燁知道老牛好酒,又斟滿一杯說:「牛伯伯,再喝一杯吧解解乏。」老牛頭也不抬,溫聲道:「軍規不許,每晚一杯酒這已經違令了,老夫身為軍法官焉能自亂法度,其他弟兄有沒有?」

  老牛還是一板一眼的性子,這或許是他懲罰了無數違紀將士卻無人記恨的原因。

  「每人都有一碗,這一杯是小侄的,就請您老代勞。」

  老牛沒說話,一仰脖又灌下一大杯,送回酒杯,沖雲燁揮揮手,轉身去巡視營帳。

  兩千三百里路,這是唐時從蘭州到長安的距離,每日行軍五十里,需要整整一個半月。從蘭州出發不到三天就一頭紮進茫茫群山,道路崎嶇不平,蜿蜒曲折,前隊已到山巔,後隊才到山腳,勉強通過一輛馬車的大路在唐時已是交通便捷的保證。

  以前讀到歷史上唐朝丟失西域就充滿失望,對大唐控制力減弱難過,現在才知道,長安要控制遙遠的西域需要付出何等的代價。頑固的唐朝人為開拓疆域一代代人前赴後繼慷慨赴死。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我不同意詩人的見解,他只看到無定河邊的屍骨,卻沒看到絲綢古道的繁華,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守護,何談大唐盛世?域外的牧羊人是野蠻的,沒有是非觀念,沒有禮義廉恥,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給了他們強健的體魄,卻沒有給他們創造,勞動的本能。向蒼天搶食物,向大地搶食物,向鄰居搶食物,如果必要,他們不介意向自己父母搶食物。他們什麼都吃,包括吃人,只要自己的基因能遺傳下來,拳頭和彎刀就是他們利益的基礎。

  老牛脖子上青筋迸現,獨輪車上高高的麻袋如山般沉重,他畢竟老了,獨輪車上的糧食太多太重,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這位發誓不要再有一人餓死的彪悍猛將衣衫被汗水濕透。雲燁默默拉起獨輪車前的繩索掛在肩上,一步一步往山上趟。

  「誰能想到,一個國公在推車,一個侯爺在拉車?」雲燁氣喘吁吁的問老牛。

  「狗屁的國公、侯爺!這世上國公侯爺多去了,沒見誰多長出一個鳥,還不是要吃喝拉撒睡。人啊,不能讓自己太安逸了,身子安逸了,心就麻木了,這他娘的和鹹魚有什麼區別?老子一生,造過反,殺過人,很多,睡過的娘們不計其數,那又如何?要不是有那麽一個念頭撐著,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陛下對老牛有大恩,這一輩子就賣給他了。早年間爹娘、兄妹生生餓死,我就恨自己怎麼沒死,大哥把最後一塊麩皮團子遞給我,我想都沒想就吞下去了,我活了,大哥死了,他給我的不是麩皮團子,是命啊!老夫這條命不光是自己的,還是我全家一十三口的,老夫怎敢不活的堂堂正正?有朝一日老夫活到頭了,在地下見到大哥,老夫可一告訴他,這一輩子活的精彩,活得自在,活的堂堂正正,你給我的命,我沒有糟蹋,一天都沒糟蹋。」

  天哪,老牛成了聖人,雲燁發誓他看到老牛身上閃著金光,這金光刺得眼睛生疼,心裡萎縮。以前聽說過雷鋒等聖人,總覺得有些假,現在看來,不是他們假,而是自己活的就假。皮袍下的小人說的就是自己這種人。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31 21:18
第四十四節 麥積山歷險

  英雄無善類,尤其是身後這位。他老人家在戰陣上三蕩三決勇不可擋,這些年雙手恐怕已經被血染成黑色了吧。鳳凰山一戰,單雄信寧死不降的三千手下就被這位善良的老人家一夜間埋入黃土,而後在埋屍體的大坑上跑馬三天,這樣做的原因僅僅是不給老單餘孽一個懷念的機會。老程提起這事都自愧不如。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牛魔王為多運幾斤糧食甘願放下國公身份推獨輪車。只是為了少餓死幾個人。這話聽起來是一個悖論,可事實如此,老牛殺起人來會一絲不苟,救起人來也會全心全意。看來身邊充滿了變態,雲燁很為自己的將來擔心。

  一路上走,一路上觀風景,山崖翠碧,流瀑飛濺,古樹虯根盤結,蒼松不懼嚴寒,頂著寒風給雲燁展現最美的古樸景致,在最美的最老的一株松樹根上痛快地撒一泡尿,就權當給它的回禮。旺財就在一邊偷看,看見雲燁給別家送禮,作為跟班自然不能落後,也痛快的尿一泡。正待跑雲燁跟前報功不想屁股上就挨了一巴掌。

  「滾遠,沒見到老夫又吃又喝的。」牛進達很不滿意雲燁這種煞風景的行為。只是對雲燁的無恥早就見怪不怪了,覺得旺財還有救,這才教訓一下。

  「伯伯,咱們已經走了快二十天,想必離長安不遠了吧?」五天前離開秦州時雲燁很想去看看正在開鑿的麥積山石窟。後世去晚了,好多佛頭都被別人搶跑了,只留下梟首後的殘軀擺在哪裡受人膜拜。現在去想必還在,早早下手,這可是無價之寶啊,留著傳家多好。後世砍佛頭官府會砍你的頭,代價太大,思前想後雲燁才控制住想要弄一佛頭回家的渴望。

  裴家老三與雲燁共同在老牛手下受過大苦,自然相交莫逆,兄弟二人趁著大霧彌漫之際打著觀摩石窟美景的機會潛上半山,看到後世被稱為散花樓的石窟,恨意大增,就是這該死的地方,相機被硬生生搶走,美其名曰:保護古跡人人有責,不許照相。相機到出門之後才還給自己,不得不感歎佛祖的偉大,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高檔小日本製造的相機硬給變成國產相機。愛國你不能這麼愛呀,多說兩句就有膀大腰圓的保安帶你去談話。

  山壁上的八部天龍或嬌媚,或崢獰,根本鎮壓不住雲燁的怒火,操起橫刀就要找一個順眼的下手,卻聽到一聲暴喝:「住手!」

  老程在一個老和尚的陪同下走過來,揪住正在仔細觀摩飛天胸部的裴老三。老天爺,大將軍怎嗎會在這裡?

  「見過大將軍。」趕緊施禮,有外人在,不能喊伯伯。

  「汝二人所為何來?為何在佛門淨地行此無禮之事?」老程與麥積山的檀印一向有舊,今日大軍路過麥積山,就在傍晚來找老和尚談天,不想將雲燁與裴老三抓個正著。

  「卑職見到這石摩崖刻精美異常,不由得情不自禁,大將軍請看這尊薄肉伎樂天,自由飛旋於鮮花與湘雲的虛空之中,別出心裁獨具一格的表現了輕盈優美,增加了流動感,真是美不勝收。」

  老僧連連點頭,程咬金大有面子,雲燁目瞪口呆,難道這四個人中間只有老子是淫棍?明明看見這小子在很猥瑣的撫摸雕塑胸部,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藝術欣賞?

  「你拿著刀在幹什麼?難道你想毀壞佛像?」老程又把目光盯向雲燁問道。

  「下官怎敢生出如此歹意,只是眼見八部天龍個個殺氣騰騰,彷彿要活過來擇人而噬,下官是軍人不由得生起自保的心思,讓大師見笑了。」老和尚呵呵大笑。

  「今日傍晚老衲覺得有貴客登門,不想是兩位小友,小友在八部天龍佛身面前有所感悟真是可喜可賀,八部天龍為我佛家的護法天神,最是煞氣凝重,小將軍能有所感悟定是深有佛緣。」

  老和尚瘦了吧唧,筋骨卻異常粗大,漆黑的雙目嵌在深深眼窩中,話語慈祥眼中卻無慈悲之意,有一種被狼盯上的感覺。這老和尚不簡單,裝作被佛像藝術吸引,一一參觀過去,老僧一一講解,倒也談的上學識淵博。雲燁大談炎帝故里定當香火鼎盛,人傑地靈千古以來就是一句恭維人的好話。果然,老僧眼中寒意稍減,被猛獸盯上的感覺也消失無蹤,興奮之下走在前面口沫橫飛的充當導遊,什麼「千佛廊,萬佛堂,鷂子翻身牛兒堂。」哪穿越山鼻的小洞尚未開鑿,雲燁打死都不拉著鐵鍊往過蕩。天哪!天王早就站在牛背上了,不是說慢慢站上去的嗎?你看把牛犢踩的,伸長脖子叫喚,力大無窮也不能這麼糟蹋。轉身要問老僧為什麼要開一個千年騙局?卻看見老僧、老程、裴老三很奇怪的看著他,廢話,你在別人家比主人還熟悉環境非奸即盜啊!在老和尚的壓力下雲燁忘記了現在身處唐朝,不是車馬簇簇的後世,尷尬的嘿嘿一笑。

  「這位小將軍可是法華宗弟子?」媽的,老和尚眼中又不懷好意了。

  「不是,我是恩師的弟子,不相信佛教。」

  「小將軍果然深具佛緣,能夠未識先通真是怪哉,千佛廊,萬佛堂,鷂子翻身牛兒堂這句民謠甚是有趣,只是牛兒堂這名字是貧僧昨晚才擬定的尚未告訴任何人,不知小將軍如何得知?」他媽的你倒是早說啊,佛門中充滿慈眉善目的騙子,就連他的下屬機構都不能相信,在後世被導遊欺騙,現在碰到正主,你叫我怎麼圓話?雲燁在心中怒吼。

  「偶然,偶然,可能與大師一時間心意相通之故。」這能這麼講,雖說與和尚心意相通有些噁心,此時卻顧不得許多了。

  老僧輕哦一聲便不再發問,雲燁心中也安定下來,幾人又恢復先前的遊人模樣。

  用過簡單的齋飯,品著放過各種古怪調料的怪味茶,其樂也融融。猛不防老僧又問雲燁:「令師為何方高人?貧僧也曾行腳天下說不定是故人。」

  雲燁差點被茶水嗆死:「家師自號逍遙子,不知大師可有耳聞?」

  老和尚搖搖頭,似乎陷入沉思不再言語。

  程咬金與老僧告別,帶著雲燁和裴老三下了麥積山,在親兵的簇擁下談笑風生,一路和氣。只是到了軍營老程似笑非笑的看著二人:「下次在幹這種沒名堂的事看准了再下手,那檀印老僧乃是少林寺十八棍僧之首,據說一套棍法已達宗師之境,今日如果老夫不在,你二人的狗腿不保啊。」說完笑呵呵的離去,留下二人長噓一口氣,後怕不已。那老和尚恐怖之斯。

  回想麥積山險遇,雲燁就好奇不已,問過牛進達才知道。這檀印老僧在陛下還是秦王時就時常出入秦王府,陛下與皇后待之甚恭。惹了他不會有好下場。那裴家老三也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他爺爺是大名鼎鼎的裴寂,以老謀深算著稱于大唐朝野,縱橫大唐兩代而聖眷不減。這樣一說雲燁就明白了,傳說中化名為石之軒的傢伙就是他爺爺?一代邪王啊,打不死,煮不爛,炒不熟的銅豌豆一顆。自己身邊怎麼全是這種厲害到變態的傢伙?就算雲燁知道的石之軒是小說裡的人物,可是能拿到小說裡YY的傢伙,有幾個是等閒之輩?算了,李二的朝堂那裡是朝堂,簡直就是變態集中營。自己這樣的小白珍惜生命還是遠離的好。

  剩下的旅途就輕鬆很多,隨著大軍消耗糧食,獨輪車上的糧食已經被清空了三分之一。再加之大軍已快到陳倉也就是後世的寶雞市。道路逐漸變得平坦,人煙也逐漸多起來,只是寒風淩冽,冬天到底來臨了。

  雲燁縮在馬車上,全身裹滿了各種皮裘,人臃腫的像一頭熊。車外大軍頂著風雪在馳道上行軍,人人都成了雪人,只有呼出的白氣,證明生機的存在。他們根本不怕冷,皮裘上的鐵甲依然錚錚作響。離家兩載,在這個風雪交加的日子踏上關中土地,區區寒氣不能不能阻擋他們回家的熱情。

  「等待良人歸來那一刻,眼淚為你歌唱。」雲燁腦海中飄來這樣一句歌詞。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8-31 21:55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31 22:04
第二卷 夢裡長安


第一節 風雲歸人

  擁馬過灞橋,
  無人送別,因為我是歸客,
  河上飄飛的白雪是我心底最深的渴望,
  你種下的別柳,在寒風裡搖盪,
  每一根枝條都是你溫柔的臂膀。
  我已歸航,
  但願能在今晚進入你的夢鄉。
  嫋嫋的炊煙,
  帶給我最溫暖的芬芳,
  好啊!開啟你雕花的門窗。
  你從哪裡來?
  這讓我熱淚盈眶,
  竹馬嬉戲的地方,
  變成悲傷的海洋。
  不是旅人,是故人的回訪。

  雲燁鐵馬橫槍立於灞橋之上,紅色的披風在寒風裡飄蕩,不時抖落一簇白雪。旺財裹著肚兜,把頭放在雲燁胯下母馬的脖子上,努力的去咬雲燁腰間的布袋。

  莊三停沒有打攪雲侯爺的詩情,聽著侯爺喃喃自語的念一些聽不懂的詩句。再見灞橋雲燁止不住淚如雨下,撫摸著被折光樹枝的柳樹心痛如刀絞,離別時的突然,相聚的遙遙無期,相比於這個夢幻般的世界,他更希望聽到妻子的嘮叨,兒子的吵鬧。現在是堂堂侯爵了,三千後勤軍士聽他號令,跨下馬,掌中槍,全身鐵甲,威風凜凜,比呂布還呂布,比趙雲還趙雲,可這都給誰看呢?老婆若在,會興奮的瘋掉,手機群發早就發了無數遍,會讓他擺無數的姿勢拍無數的照片,網上會轉發的人盡皆知。沒有兒子崇敬的目光,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錦衣夜行啊!

  灞橋下大軍在行進。老牛看著雲燁在雪地裡發魔症嘿然一笑,沒有理會縱馬揚鞭從旁邊飛馳而過。沒人能感覺雲燁的悲傷。蒼茫的古道,漫天的大雪,殘枝少葉的楊柳構成絕美的古畫。為什麼獨獨沒有汽車的轟鳴?這他娘的是西安嗎?司機咆哮的叫駡,城管揮舞的木棒,店鋪裡傳出大減價的嘶嚎這才是雲燁最想見到的場景。都沒有,關中人的大嗓門,張口閉口他媽的這句熟悉的鄉音都沒有,這是西安嗎?

  「啟稟侯爺,前軍已到左武衛大營,大將軍命侯爺催促後隊速速趕回大營。」斥候的聲音打斷了雲燁的胡思亂想,老程擔心趕天黑到不了大營,雪越發大了。

  「莊三停,傳令下去,不必顧慮隊形,收起戰甲,五人一輛車,快速行軍。」

  莊三停大聲應諾,轉身去傳達命令,五十名到達服役期的老兵成為雲燁的家將,雖然年齡有些大了,但是跟隨老程身經百戰,是徹頭徹尾的百戰餘生。老程顧慮到雲燁要重整門楣,特地挑選了五十名悍卒給他。這些老兵也知道雲燁的狀況,從一無所有到藍田縣侯不過用了八個月的功夫,年紀只有十五歲,又滿身學問,本事神奇無比,為人有和藹,這樣的主子不跟跟誰呀?現在不趁著侯爺年歲小投身進府還等什麼時候?一旦成為雲府供奉子孫三代不愁沒好日子過。

  雲燁看著五十名老兵,有的頭髮都斑白了。將軍白髮征夫淚啊,不過這群家活沒一個流淚的,倒是滿身殺氣,軍營裡早練就了一副沒心沒肺的滾刀肉身板。不能再忽悠了,再忽悠就成了響馬。剛才就說了一聲我們回家,這些殺才就激動的嗷嗷直叫。要是再說給他們一人蓋一院房子那還不得激動的抽風?

  長安的城牆在漫天大雪中如同臥伏的猛獸,黑黝黝的綿延數十裡,七層樓高的牆壁宏偉之極,唐字大旗被朔風吹的嘩嘩作響,在這白雪覆蓋的世界裡顯得格外醒目。

  回家的力量到底無比強大,車輪在雪地上瘋轉,牛車被趕得像馬車,馬車被趕得像汽車。數百輛大車在一個時辰後全部到達左武衛大營。大營在長安城金光門右側,靠近西市,背靠城牆,面對灞水,占地兩百餘畝,由土坯築成的矮牆環繞四周,箭樓碉跺密佈,形成一個嚴密的軍事堡壘。

  雲燁與親兵在後壓陣最後來到大營,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左武衛大營門口圍滿了好多人,以婦人女子居多,程裴氏正拉著程處默叨叨個沒完,弄得小程抓耳撓腮渾身不自在。雲老夫人掀開車簾,根本不顧漫天的大雪急切的望著前面的綿延不絕的車隊,大丫小丫站在車架上舉著傘,踮起腳尖遠望。一個三十許的婦人不停的把小南往馬車裡塞,引起小南的不滿,多日來的調養,小臉上終於有了一些幼兒的肥嫩。

  程處默遠遠就看到碩大的雲字將旗在莊三停馬上翻飛,就大聲給雲老夫人說:「老夫人,小燁回來了。」老夫人渾身顫抖著被旁邊婦人攙扶下了馬車。

  馬蹄轟鳴,五十餘騎卷著雪花飛馳而來。雲燁看到了大營門前的人群,放緩馬速,來到近前,翻身下馬,解去頭盔,快步來到一位頭髮花白的婦人面前,不用猜,不用想,或許是天生的血緣關係,他一眼就認出面前的老婦人就是自己正牌的祖宗。想像過各種見面場景,悲傷的、歡樂的、激動的,唯獨沒有想到在漫天大雪中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人。沒有了激情,沒有了悲傷,只有淡淡的喜悅,笑看著面前的老婦人俯身下拜:「祖母,孫兒回來了。」宛如歸家的遊子。

  老婦人捧著雲燁的臉,一遍又一遍的說:「沒錯,我孫兒回來,沒錯,我孫兒回來了。」擁抱著老婦人蒼老的身軀,雲燁的心從未有這樣平靜過。

  「外面雪太大,您應該回到馬車裡。」說著抱起老婦人,往馬車走去,老婦人感覺著孫子健壯有力的臂膀,心中無限的擔憂頃刻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大丫、小丫?小南?大哥從隴右給你們帶禮物了喲,等大哥交完軍令,我們一起回家,保證你們會喜歡。」

  安慰了三個小丫頭,回頭看看婦人:「不知您是雲燁的哪位長輩,容晚輩見禮。」

  「她是你姑姑。」老婦人在旁邊介紹。

  「原來是姑母,小侄有禮了。」婦人連忙還禮,看得出她有些拘束。

  「就有勞姑母照顧好祖母和三個小妹,軍中大營不許你們進入,待小侄交回軍令,再敘親誼。」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31 22:05
第二節 家

  拜別老夫人,雲燁邁步進入大營,一一查點了所運輸的物資,分門別類做好帳目,核查一遍後見沒有大的出入,就抱著帳本來到節堂。他本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也不是一個能克制欲望的道學士。只是借著清理帳目的機會來平靜一下雜亂的心思,就在剛才,老夫人抱著他一會兒哭訴雲家的苦難,一會兒又感謝蒼天的仁慈,那一瞬間,這個可憐的婦人確確實實的認為自己就是雲家所剩的唯一苗裔,心安理得的發洩十五年來的悲歡喜樂。

  雲燁貪婪的享受著親情的溫暖,一面又遭受著心靈的鞭笞。好在自己也姓雲,也曾祭拜過祖祠,就連自己也不相信血脈在綿延一千四百年後還有多少相似程度。不管了,雲燁一向是個豁達的人,既然命運這麼安排,就有這麼安排的道理。老天最大嗎,沒見老夫人在感謝蒼天把孫子還給自己,理論上講自己還真是老天給扔到唐朝的。既來之,則安之。想通之後腳步快了幾分。

  節堂,這是雲燁的稱呼,事實上他叫議事堂,老程坐上首主位,案几上插滿令箭,一把儀劍放在劍座上,以示威嚴,旁邊黃色錦盒裡有半面虎符,這是調兵遣將的權利象徵。這次隴右之行屬於軍事調動,意在威懾,不在征伐,所以老程只有半面虎符,以督軍事,要不然自己就要稱呼老程為某某總管,軍政一手抓,權勢熏天,像蘭州這種小城早就戰戰兢兢任由大軍出入,哪敢像前幾月跋扈囂張。老牛坐在左手第一位,黃志恩坐在老牛背後,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他是作為書記官才有座位的,剩下的將校全都披掛整齊肅立兩廂。

  雲燁報名入內,不敢不報,否則要殺頭的。

  「左武衛糧草都督事,藍田侯雲燁拜見大將軍。」一個軍中單腿屈膝禮拜了下去。沒辦法,李唐為了表現主將的威嚴,不論是誰,只要是你是大將軍屬下,在這議事堂就必須正規行禮,稍有差錯,輕則軍棍,重則要命。

  「本帥命你督運糧草,可有差池?」頭一回聽見老程語音裡的金屬意味。

  「回稟大將軍,左武衛糧食共計十萬零六百石,足以供應大軍十五個月。另有馬糧一千八百擔,食草五萬束,鹽五百擔,肉乾兩萬三千斤,其餘雜糧七百石,現已全部抵達大營,請大將軍查驗。」說完雙手遞上帳簿。親兵接過帳簿放在老程案几上。老程只是說聲知道了,就揮手讓雲燁退下。

  看來雲燁是最後一個向大將軍繳令的將官。

  「老夫已向兵部繳令,後日大朝會,凡我左武衛六品將官都需上朝覲見陛下,不得失禮,不得逾矩,有違者重責。諸位兩年未曾歸家,老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特許爾等兩日假期與家人團聚。兩日後的此時老夫聚將。無故不到者按軍律處置,不得容情。現在散去吧!」眾將齊聲道諾,遂魚貫出營。雲燁剛要出去,被老程叫住,拋過來一個布袋雲燁接住打開看卻是一布袋寶石,花花綠綠的亂晃人眼。

  「這是老夫與你牛伯伯一點心意,你身無長物,與親人相聚總的有拿得出手的禮物,你老師的遺物不許分給弟妹,老夫還要用它為你求一門好親事,記住了。」早就不怕老程給自己找老婆這回事了,能怎麼樣?自己的愛情早被老婆拿走了,現在就剩下一個軀殼,傳宗接代是必須要考慮的事,只有不是太難以接受,管他是誰呢?

  恭恭敬敬的拜謝了兩位老帥,結果被踹出議事廳,似變態狂一樣眉開眼笑的找到旺財和親兵。自己要回家,這些有家的親兵每人發十貫錢回家,等到回封地的時候一起再走。剩下十一位天地不收的光棍漢則隨雲燁到雲府休息。

  朝廷把早年間發賣的雲氏老宅又收回來,並裝潢一新,特地請老夫人看過,連裡面的傢俱,瓷器,古玩,一應生活用具都配備齊全,這讓老夫人又哭了一鼻子。

  十三個人,十四匹馬,快速穿過金光門,進到長安城,城關已閉,要不是老程向兵馬司求來特許,就只有明天日出時再進長安。

  雲府新晉侍衛頭頭莊三停似乎知道侯爺的心思,一路快馬領路穿過聚德坊、西市、延壽坊,最後來到雲家所在的永安坊。雲燁沒心思看長安夜景,只覺得人來人往,甚是繁華,西市甚至尚未關閉,燈火通明買賣紅火。

  一個站在永安坊門口的下人看到十幾匹馬在寬闊的長安大道上飛馳且全身甲胄,就知道正主來了。撒丫子往回跑,邊跑邊喊:「侯爺回府了,侯爺回府了!」引得路人側目,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侯爺這麼大譜?

  雲府新修的高大門樓上掛著四個碩大的紅燈籠,用黑筆上書巨大的雲字甚為囂張,紅色西域毛氈鋪在門口,也不管才停的大雪,府中大大小小的女人帶著三四十個全身素淨青衣的僕人眺望坊門,路對面站著坊官,也就是居委會主任,全部恭敬地看著疾馳來的十幾匹戰馬。

  雲燁在府門勒住戰馬,就見雲府中門大開,老夫人穿著誥命貴婦官服站在大門內淚眼盈盈的看著全身鎧甲的雲燁,這個祖母什麼都好,就是太愛流眼淚了。

  雲燁幸福的腹誹著下了戰馬,其餘戰馬都被僕人帶去馬廄,唯有旺財誰拉咬誰,固執的跟在雲燁身後不離開。莊三停知道旺財在侯爺心裡的地位,阻止了要強拉的僕人。

  眾人看著雲燁跨過火盆,全身鎧甲嘩嘩作響,威風凜凜的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旁邊站著七八位三四十歲的婦人隨著老夫人一聲「卸甲」就齊齊上來,摘盔的摘盔,卸甲的卸甲,還有拿著碗往頭上撒米的,待雲燁卸去甲胄,全身錦袍,頭髮也被挽成髻,插一隻白玉簪,到也有幾分侯爺的風采。

  在大堂坐定,全家同輩的十三個姐妹齊齊跪拜,口稱兄弟為國征戰勞苦功高幸苦了,慌得雲燁連忙起身就要扶起來,老夫人阻止了他無謂的行動,說這是關中千年以來的規矩。出征的將士歸家,都會受到家人大禮參拜。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10-28 21:23

第三節 歡宴

  雲燁泡在木桶內,水裡夾雜的柏樹葉子散發出一股松節油的味道,很不舒服,只有為增加摩擦力拖拉機皮帶才加松節油,難道我早早就沒了活力?不能拒絕,只要一說不,老太太眼中就泛淚花,旁邊跟隨的幾個小丫頭也做出大哭一場的準備。府中其餘親眷也戰戰兢兢的怕惹雲燁不高興,這不是正常的家庭氣氛。為了不讓她們拘束,雲燁乾脆聽之任之,你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別說弄成松節油,你就是給我弄成潤滑油也隨你。

  往洗澡水裡扔柏樹葉子,還有果乾把我當成八寶粥煮也就算了,幹嘛全家四十幾口人看我洗澡?老太太拿草木灰給我洗頭,小姑娘一盆一盆的加熱水。雲燁覺得必須說「不」了,要不然真的會被燙熟。還好老太太阻止了小丫頭們謀殺的行為。

  「燁兒,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看你身上也沒有傷痕,手腳上也沒有繭子,謝天謝地你總算沒有吃太多的苦。」老太太又開始掉眼淚。雲燁就搞不明白,一個老人家撫養兩個不滿八歲的小丫頭應該是一位十分堅強的人,怎麼動不動就掉眼淚?

  「祖母,孩兒其實談不到受苦,聽您說母親拼死抱著孩兒跑出家門,就是要給孩兒掙一個活命的機會,也不知母親是死是活,孩兒卻被恩師所救,恩師乃世外高人又怎麼會讓我吃苦,雖說沒有爹娘,恩師卻將孩兒視同己出,關愛有加,別說受苦,就連餓肚子這種事也從沒有過,您知道嗎?程公爺都說孩兒被恩師慣壞了,不可口的不吃,不舒服的不穿,不順手的不用,比起世家公子還難伺候。」

  這時候不能提起難過的事情,說些輕鬆的話題活躍一下氣氛,反正也是實話,老師就是後世教育、工作、生活的統稱。

  「你是個有福的,家裡遭了這麼大的難,全家只有你活的無憂無慮,還養的白白胖胖,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我這就去給你上幾柱香,磕頭謝他把我孫子照顧的這麼好。」說完就要離去。

  雲燁大急:「祖母,我衣服呢?您總不能叫我一直泡在水裡吧?」這話說完滿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來。

  剛認識的叔母走上前來接過老太太洗了一半的頭髮接著揉搓,嘴裡還叨叨:「你剛生下來叔母什麼沒看過,這時候還害羞,這一大家子以後就全靠你了,你姑姑、姐姐,夫家來接都沒回去,就指著你給我們養老送終呢。」

  「養老送終?這只是最基本的,小侄以後要讓你們開開心心過以後的日子。搶了我的給我拿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他們當初攆姑姑、姐姐們出門,哪裡念著一絲夫妻之情,連幾個表妹都受到牽連,這簡直是禽獸之舉,若不讓他們付出代價,難道真認為我雲家好欺負不成?」軍中多日養成的威嚴不自覺的顯露出來,眾親眷這才想起木桶裡的這位還是堂堂的藍田縣侯。

  洗澡、更衣、祭祖,一套流程下來已到半夜,雲府依然燈火通明,今日是家主第一次與家人見面,府中男僕、丫鬟個個垂首肅立在前堂,雲燁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堂門口,莊三停、劉金寶換上青衣腰胯橫刀站在身邊,冷森森的殺氣讓前堂的僕役戰戰兢兢,跟他們沒法講人權,柔弱反而會招來不恭敬,雲燁早就放棄了後世的那一套,老程說的對,既然入世,就必須從眾,從眾最佳。

  「看清楚,我就是家主,藍田縣侯雲燁,這個家我說了算,我不在,老夫人說了算,雲家現在連我算上也就四十四口人,上下尊卑要分清楚,這四十四口子人就是這個家的主人,不要讓我聽到有人怠慢,一經發現,絕不輕嬈,我不管你是從皇宮裡出來的,還是程府送過來的,既然到了雲家,你就是雲家的人,我會一視同仁,有功者賞,有過者罰這就是雲家家規。雲家眾人都是吃過苦的人,想必也不會無故欺辱下人,你們只要認真執役,雲家也不會虧待,每三年,雲家就會給五人除奴籍,如果願意任然可以在雲家做事,這也是家規,家裡的事我一般不會管的,有什麼事找老夫人做主就是。你們好自為之。」

  很好,很威嚴,雲燁很滿意,雖然聲音裡夾雜著一些變聲期的雞鳴,還是很完美的。你沒見僕役們個個喜形於色?老夫人又宣佈家主回歸,每人賞賜三百文錢,更是贏得滿場歡喜。

  宴席,大宴席,全家狂歡,除了莊三停等五人在府中巡邏。其餘眾人開席二十桌,廚娘、丫鬟流水價端上雞鴨羊肉,共同慶祝家主回歸。

  雲燁懷裡抱著大丫小丫,背上爬著小南,小東小北抱著腿,小西撅著嘴哭,兩個大一些的一娘、潤娘在旁邊安慰小西,幾個出嫁被退婚的姐姐邊喝酒邊流淚,早就認命的長輩在和老太太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甚。

  酒宴半酣,雲燁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除了老太太,每人兩顆,果然不愧是雲家人,和後世自己兩個姐姐見鑽石一個模樣,流淚的忘記了流淚,絮叨的忘記了絮叨。大丫小丫早拿著寶石給老太太顯擺,小西乘機鑽雲燁懷裡嬌氣。也不知老程給了多少,每人兩顆還剩不少,正打算再給一輪卻讓她們再高興些,卻被老太太一把拿走,還罵一聲敗家子。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唐朝酸澀的酒漿這時是如此的合口味,只記得自己躺在軟榻上和幾個妹妹玩老虎、棒子、雞。然後就沒了印象。

  習慣是強大的,軍營裡被老牛操練的每天六點起床的習慣仍然在起作用,口渴的厲害,剛要起來喝水,立刻就有丫鬟倒了一杯溫水遞過來。雲燁享受封建主義的優越性沒有半點猶豫,咕咚咕咚喝完再次一頭埋進毯子裡。

  家裡的事我一般不會管的,有什麼事找老夫人做主就是,聽程處默說,男人家是不管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有家裡和官家打交道才用的著家主出面。

  窗戶上蒙著厚厚的桑皮紙,光線透不進來,雞已經叫了三遍,雲燁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不想起床。正在為難之際,小丫穿著厚厚的皮裘和毛絨玩具一般溜進屋子,一雙冰手鑽進雲燁被窩,卻不防被雲燁拖進毯子,緊緊捂住。兄妹嬉鬧一番直到被老夫人轟出屋子洗漱,這才作罷。

  老夫人要到大慈恩寺燒香還願,說是她整整求了佛祖十年,才有了雲家起死回生的奇跡,這願得還。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10-28 21:24
第四節 貧民、貧僧

  雪後初晴,太陽照在雪地上反射著耀眼的白光。整個世界都被照的透亮,不光是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就連心底的陰暗也感受到一絲光明。

  雲燁感覺自己似乎有了心裡疾病,別人笑的時候自己也笑,別人哭的時候自己看情況哭,總覺得自己是看別人做出各種反應之後才能有所反應,跟個二傻子一樣。小丫爬背上不下來,沒關係,背著就背著,小丫頭也沒幾斤重,不過惹得其它幾個小不點不高興,個個撅嘴,結果挨了老夫人一巴掌老實了,乖乖鑽進馬車。

  雲燁在隴右佔公家便宜打造的獨家馬車昨夜就被屬下送回府,被家裡的木匠成為神作,百煉鋼打造的車軸,上面鉚接四根帶有彈性的薄鋼片,一副銅瓦抱著車軸轉動自如,古藤條編制的車輪即輕又減少顛簸,車廂裡又鋪墊著不知是什麼東西,又綿軟又輕便,聽送來的軍爺說,侯爺就是坐這輛馬車從隴右一路回到長安的,兩千多裡路就沒怎麼壞過。滿長安比這輛馬車富貴豪華的馬車多的是,比這輛舒適的可沒幾輛。管家的姑姑在徵求雲燁的同意後,把它作為雲家家主專用的馬車,派一個技術高超的車夫專門打理這輛車。

  老太太抱著小丫坐進這輛雙馬拖行的馬車,侯府儀制規定了家主坐車必須是雙馬。雲燁跨上那匹一直供自己騎乘的母馬,隨在馬車旁邊,劉金寶、莊三停前面開路,四個男僕手執旗幡,四個丫鬟提著香爐,一邊八名護衛,浩浩蕩蕩的殺向慈恩寺。

  事實上大慈恩寺不遠,就在長安城南邊,穿過朱雀大街繞行五個裡坊就到了慈恩寺。這時慈恩寺遠遠沒有傳說中的宏偉壯觀,他只有到了貞觀二十二年才由李二陛下下旨擴建,又由李治翻新,再加上玄奘和尚建造了大雁塔這才讓他成為四大譯經地之一,佛家的法相唯識宗就誕生在這裡。

  慈恩寺周邊屬於貧民區,破舊的坊牆被歲月侵蝕的斑駁不堪,黃土露在外面,全是被麻雀掏的空洞。此時佈滿牆壁的小洞後面一雙雙眼睛驚奇的看著雲家堪稱奢華的車隊,小聲評論著究竟是那家大族駕臨這污穢之地。

  全身簇新的坊官早早打開坊門,內街上的塵土清掃一空,幾位上年紀的老人躬身站立一邊。

  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拉著大丫小丫從馬車上下來,那幾位老人見到老夫人,往前趕幾步,又在坊官的訓斥下退後。很明顯,老夫人窮困之時與這幾位老人相熟,如今富貴了,坊官認為這些窮老漢上前和以前一樣攀談有辱雲家官體。

  「劉老哥,何老哥,大全,仁柱怎麼不認識老妹子了?」老夫人不管不顧還用舊時稱謂,臉上全是笑容,伸手拉住一位鬚髮皆白的老漢:「劉老哥當年要不是你連夜背著大丫翻坊牆為她求醫問藥,早就沒了這丫頭的現在,今怎麼反倒生分起來了?」大丫小丫早就抱著老人的腿「爺爺、爺爺」叫個不停。

  劉老漢將手在腿上蹭幾下,小心地抱起兩個小丫頭,眼睛紅紅的,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大丫掏出一包牛肉乾撿起一根塞進老漢嘴裡:「這是哥哥從離隴右好遠好遠帶給大丫的,可好吃了,大丫一直給爺爺留著,好吃嗎?」

  老漢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努力的用沒牙的嘴嚼著乾硬的牛肉乾,連連點頭。

  雲燁見過這種場景,知道一旦感情的閘門打開,身份的距離就會蕩然無存。果然躲在屋裡的婦人紛紛出門,圍著老夫人嘰嘰喳喳個不停,老太太滿面紅光,不停的把雲燁扯來扯去,這個顯擺兩句,那個炫耀兩下,在眾街坊羡慕,敬畏的目光中充分的滿足了虛榮心。

  雲燁整衣彈袖恭恭敬敬的向眾街坊施一正禮,眾老漢連稱不敢。雲燁正色道:「貧賤之交見真情,雲家蒙難,滿門婦孺皆受眾高鄰接濟之恩,雲燁終生不敢忘懷,今日略備薄禮難酬諸位恩義于萬一,還望笑納。」

  後面的僕役拉過幾大車禮物,老夫人窮困過自然知道窮人家需要什麼,幾大車麻布卷,一百擔糧食,六口肥豬,甚至還有窮人家很少用到的木炭、鹽、酒自是不缺。雲燁賞了坊官一兩銀子,他實在是不耐煩裝滿身銅錢,樂得坊官見牙不見眼。既然是酬恩當然得甩開官府,連坊官這種半官方人士也得甩開。交給為首的幾位老人分發便是。幾個小丫頭身邊圍滿孩子,雖然衣衫破舊卻興高采烈,原來大丫小丫她們在給孩子們分發點心。看著他們捧著點心讓爹娘嘗一口的模樣,雲燁滿心酸楚。

  依依不捨的告別眾街坊繼續往慈恩寺進發,說到底現在的雲家已不適合同貧民打成一片。不是雲家自抬身價,而是階級不一樣,禮教的森嚴不是雲燁這個新丁能打破的。

  慈恩寺就在前面,破敗的寺廟,窮困的僧侶,寒冷的天氣裡站在廟門外恭候,老夫人叫車夫加速,怕凍壞幾位大師。

  和尚一般自稱貧僧,你看把這位大師貧的,一席灰色僧袍套在身上,大冷天光頭被凍得發青,身後跟著幾位高僧,真是又瘦又高,衣服上綴滿補丁,雙手合十禮敬三寶。待雲燁扶老夫人下了馬車,上前見禮,一句南無阿彌陀佛都說不完整。老婦人與長老見禮完畢後,由長老領路,全家浩浩蕩蕩進入慈恩寺。

  大雄寶殿也不大,高不過兩丈,委屈的佛祖都只好頭蹭著屋頂,身上的金漆斑斑駁駁仿佛害了皮膚病。這樣一個破敗的寺廟,僧不過五人,殿不過一座,佛不過三尊,占地也只有十畝,無論如何讓雲燁不能把他和以後的大慈恩寺聯繫起來,玄奘跑一趟印度,確實得到了巨大的回報。不說以後成為西安地標的大雁塔,就是歷經戰火天災的殘留建築也不是這個慈恩寺可比的。

  老太太獻上貢品,雲燁似乎看見和尚們在流口水,隱隱聽見肚子發出的咕咕聲。老天爺,這樣的廟也讓老太太敬若神明?騙人你也出些資本好不好,沒見後世寺廟,佛祖靈不靈先不論,進門先交買路錢要不然是見不到佛祖的,那些所謂的僧人把佛祖當成動物園裡的猴子,買票參觀,讓人生不起一絲敬意,這世界上最不禮敬佛祖的就是那些所謂的僧人。

  還好,這些和尚還是敬業的,堅持著操持完整個還願過程,老太太虔誠的跪在蒲團上,嘴裡念念有詞,唯恐有一絲不敬會惹來佛祖的怪罪。不單是老太太,那些受過罪的親眷也極度虔誠,在來之前洗澡、換衣、裝扮,個個頭頂著一個大桃子,問了才知道,這是今年最流行的胡人髮式。努力把自己打扮到讓佛祖看自己順眼,好多降下來一些福運。八個大小孩子,學著大人的樣子閉目念阿彌陀佛,虔誠的樣子讓人大生憐意。

  也罷,雲燁長歎一聲,跪在佛像前感謝佛祖給了自己這樣的親人,失去的老天又還給了自己,他並未虧待自己,這一拜,不是拜這些泥塑木雕,而是跪拜命運的神奇、家庭的溫暖。

  果然,從古到今有一個不變的過程,那就是給錢,滿滿一箱子銅錢,十匹麻布,二十雙僧鞋,二十套僧衣,五十石糧食,還有香燭、素油無數。老僧古井無波的面容上出現了興奮的顏色,估計他在歡呼,這個冬天好過了。

  老太太了了一件心事,孫子孫女環繞身邊,笑得跟彌勒佛一樣,精神煥發的厲害,這樣下去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馬交給僕役,老太太交給丫鬟照顧,長輩們不喜歡在大街上抛頭露面,孫子輩就沒有這些顧慮,大丫早早佔據了雲燁脖子上的位置,歡喜的給姐妹們做鬼臉。莊三停、劉金寶護衛者一群嘰嘰喳喳的大小女子,邁開步子向西市開路。

  雲燁不是沒見過寬闊的馬路,可沒見過這嗎寬的馬路,足有一百五十米寬,十裡長。這時如果有世界盃還輪換什麼場地啊,全部放到朱雀大街一起開賽就齊活了。開始還以為自己這樣浩浩蕩蕩的人馬夠引人注目的了,沒想到到出車馬簇簇,衣香髯影間,不知名的女子嫣然一笑,幾乎讓雲燁傾倒,那女子見雲燁犯傻一副土包子模樣,掩嘴輕笑。大丫蒙住哥哥的眼睛不讓他被狐狸精迷惑,還沖著那女子呲牙,那女子笑得更歡了。

  可惜啊,張藝謀錯了,沒有露著半個乳房的宮裝女子,只有裹得像熊貓的臃腫婦人。

  雲燁衷心希望夏天這些女子不要像冬天這樣包的嚴嚴實實,老子好不容易到了唐朝,你好歹給點福利啊!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10-28 21:25
第五節 天下太平

  穿梭在人群裡,雲燁卻感到無比的寂寞,所有的聲音彷彿都遠去了,自己宛如身處夢鄉,一切似乎離得很遠又似乎很近。他努力要抓住那一絲真實的感覺,觸手可及又高不可攀。矛與盾就這樣不停的互相廝殺,這讓他變得憤怒起來,自己的身體思想都不由自己做主嗎?

  手裡抓著一個淡黃的花瓶,捏得吱吱作響,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態,不要被凌亂的不良思緒干擾正常的思維。

  感覺到一娘在往自己身後躲藏,她在怕什麼?還未弄明白,一個下巴刮得青虛虛的錦衣男子伸手就要去抓一娘。雲燁一抬胳膊擋住那雙髒手。

  「小賤人,敢找情夫擋……」話音未落,雲燁手中的花瓶就砸在他的臉上,沒有慘叫,雙手捂住臉,血從指縫裡往外淌。嘴裡嗚咽作響。一娘害怕的瑟瑟發抖,雲燁回身輕擁了她一下,拍拍她的後背,

  「不要怕,哥哥在這,抱好大丫轉過身去,馬上就好。」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錦衣男子的僕人大叫起來:「殺人了,殺人了,二少爺被殺了,快來人啊!」莊三停、劉金寶抓住僕人一拳就打落了滿嘴牙。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周圍的人群呼啦一聲就圍了過來,長安人愛看熱鬧的毛病幾千年從未改過。有認識錦衣男子的人嚷嚷:「啊,兄弟快跑,這是內府主簿賀仁庵家的老二,橫慣了,你打了他,麻煩了,快跑。」

  雲燁聽而不聞,內府主薄?太子都被老子搶劫過,主薄算什麼,了不起啊?又回到瓷器攤子跟前,抄起兩個順手的筆洗,這東西結實應該砸不壞對縮頭縮腦的老闆說一聲:「剛才的瓶子,這兩筆洗,我買了。」說完拋給老闆一兩銀子。來到呵呵叫嚷的賀家老二跟前。

  一娘拉住哥哥解釋:「他以前要我去陪他喝酒,我……」

  雲燁用手掩住一娘的嘴:「雲家打這種雜碎不需要理由,更不要說他以前欺負過你,帶好妹妹,這事用不著你管。」

  雲燁用腳踩住賀家老二的右手,舉起筆洗重重的砸在賀老二手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號叫的各位觀眾心頭一緊,場面安靜了下來。這位爺是狠人啊!賀老二碰到這位爺算倒了血黴了。居住在長安各色遊俠兒逞兇鬥狠眾人見得多了,比這淒慘十倍的場景也不是沒有見過,卻從來沒有這樣讓人心寒,不是賀老二叫得有多麼淒慘,而是行兇者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筆洗一次次砸在手上血肉橫飛,他卻面無表情的彷彿在砸石頭。

  一連砸了七八下雲燁驚奇的發現居然有一根指頭還是完整的,這讓他很沒面子,筆洗碎了,賀老二昏了,僕人滿嘴血瞪大眼睛恐懼的望著雲燁。整個市場靜悄悄的,買賣聲、討價還價聲、喧鬧聲、叫駡聲全不知哪去了。

  雲燁四處找趁手的傢伙,看到秤陀樂了,就它了,舉起秤砣就要把最後一根手指砸扁。這時,捕快到了,人群分開一條道,剛要往前衝卻被莊三停、劉金寶攔住。地頭蛇有地頭蛇的優勢,見莊、劉二人滿身殺氣,手握制式橫刀臉上全無懼色就知道面前的兇手不是普通人,自然就不往前跑了,正要說話被莊三停止住。

  「不許過去,等候爺出夠了氣自然就放手了。」

  「侯爺?」捕快頭子腿都軟了,這滿京城親自動手打人的侯爺這位是第一位。他可不認為侯爺是冒充的,在長安冒充侯爺是要夷三族的,沒人敢這麼幹,只有等侯爺出完氣再說。

  雲燁心滿意足的砸扁最後一根手指,站起來看自己的作品,左看不滿意,右看不滿意,總覺得缺點什麼,看到這傢伙濕碌碌的褲襠這才想起沒除根。用手抓秤砣砸有些噁心,見秤砣上綁著一根結實的繩子有了主意,甩兩下,有一點流星錘的意思,掄圓了就砸在賀老二的褲襠中間,有輕微的碎裂聲,昏迷的賀老二像蝦一樣彎著身子在地上跳騰,呴嘍一聲再不動彈了。在場的男人不自覺的夾緊雙腿,褲襠裡涼嗖嗖的,女人掩著臉結頭交耳竊竊私語。

  長出了一口氣,做兩個擴胸動作,從腰間扯下左武衛腰牌甩給捕快,從嚇傻的一娘手中接過大丫架在脖子上,一娘牽著雲燁衣袖不鬆手,潤娘傻大膽還在咯咯笑個不停攬著幾個妹子直往地上出溜,幾個孩子也沒有害怕的意思一臉崇拜的望著自己的哥哥。小南揮舞著小胳膊笑得最大聲:「我就知道哥哥是最厲害的,上次那個鬍子叔叔捏死胖少爺的狗,打掉胖少爺的牙,還把狗皮送給我當褥子,可暖和了,他都說哥哥是最厲害的。」

  捕快頭子翻看腰牌一看到左武衛糧草都督事,藍田縣侯雲這幾個字,雙手捧著腰牌恭恭敬敬的還給雲燁。

  沒接,和聲對捕快說:「本侯今天怒火攻心,行為有所不妥,這小子雖然咎由自取,這麼幹到底不合大唐律法,讓你難做了,腰牌在你手,也好對上官有個交代。」

  「侯爺折煞小人了,賀家老二的衝撞侯爺其罪在先,侯爺怒而出手在後,小人自然如實稟報,不敢有擾侯爺行程,至於腰牌大可不必。」捕快從沒接觸過這麼尊貴的人,腰躬得更低了。

  雲燁點點頭,收回腰牌,把妹妹一個個抱上馬車,和莊三停、劉金寶轉身離去,街是逛不成了。

  長安縣衙亂作一團,縣令左奎更是焦頭爛額,賀家主母的手指快要點到他額頭上了,包的粽子一樣的賀家老二躺在擔架上不時慘嚎一聲,賀仁庵穿著官袍,綠色袍服裹在身上勒的跟蠶一樣。在大堂上走來走去,非常不安。從得到家人稟報起,他從怒火萬丈到聽說兇手是一位侯爺後的惴惴不安,這兩種心思在心裡糾纏不休,如果兒子只是手被打殘,他根本不會將此事鬧到如此地步,大夫說兒子今後恐怕子孫堪憂,家中悍妻頓時吵鬧不休,和他糾纏廝打這才告到衙門。

  看著叫囂不休的妻子,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不但有悍妻,尚有不知廉恥的孽子,快三十歲的人整日尋花問柳,自己堂堂內府主薄竟不能給他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妻室,和別人一提起賀家二少無不退避三舍。如今惹下天大亂子,侯爺、侯爺是好惹的?聽說還是一位軍中大將,是凶名赫赫的程公爺手下,這案子就是打到陛下面前也不會贏,畢竟這孽子無禮在前。聽著妻子尤在吵鬧不休,無名火起,大吼一聲:「夠了,你這蠢婦,平日裡不好好教導兒子,讓他闖下這滔天大禍,如今全家一百多口人危難就在眼前,你還吵鬧不休,是要逼死我你才開心?」

  那婦人從沒見過丈夫這樣大聲向自己吼,心中也是有些怯意,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不再嚷嚷了。

  賀仁庵向縣令左奎拱拱手:「今日之事全是孽子咎由自取,不怪任何人,老夫這就撤狀如何?」

  左奎長長出口氣,這位總算看清楚形式了,撤狀也好,大家都沒有麻煩,天下太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xxi511

LV:7 大臣

追蹤
  • 24

    主題

  • 5645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