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關閉
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344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7-27 17:22
第二十節 土豆引發的慘劇

  雲燁看到了莊三停,心下還為自己流口水的形象懊悔。好好一個貴族,好好一個從七品的官員,這下子形象全無,儘管官身名帖上寫著:雲燁,男,年十五,面白無須,高六尺餘,無殘疾,無胎記,長安人氏於某某年某某月官至從七品蘭州折衝府主薄書記,特此告身。乍一看,只要是十五歲的男人就可以冒充這個姓雲的主薄書記。牛進達還從自己這裡敲詐走了剩下的紅油,說是作為寫告身的幸苦費,看著七扭八歪的字體,雲燁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的官貼像造假的。

  把這個疑惑告訴程處默,這傢伙咧嘴大笑,回帳取回自己的告貼拿給雲燁看,只見上面除了名字、籍貫、年齡、官職,其他描述與自己的毫無二致。並且字是一樣的醜,一看就知道同樣出自牛大爺之手。程處默指著官貼下方的兵部大印告訴雲燁,左武衛這樣空白的告身共有三張,大印都蓋好了,只要是七品下,填上名字就生效,只是隨後送吏部存檔而已。所以雲燁現在確確實實成為大唐從七品官員,相當於後世的副處級。

  此時的唐朝雖出現了科考,但也是小範圍的官員補充。大量的低級官員還是要靠朝中大員推薦比如程咬金一類,如能讓兩位大員推薦則是難得的殊榮,要知道,誰推薦誰要負責的。大唐新科進士受官也不過是從七品而已,由於大唐武貴文賤,所以雲燁的從七品更屬難得,最主要的這是一道分水嶺,一道分別平民和士的分水嶺,這兩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雲燁現在很有貴族風範,莊三停跪在自己面前已能做到心靜如水、面不改色,再沒有初到唐朝時受人跪拜慌亂不已的情形。別人回古代影響古人,自己回古代被古人影響,也不知道是與時俱進呢還是腐朽墮落?反正現在還是很享受這種被人膜拜的成功感。好不容易拽起莊三停,這阻止自己被膜拜也是一體力活,雲燁決定也以後少做。怕莊三停再跪下去,他用最溫柔的語聲問:「傷全好了?沒有什麼不妥吧?」

  莊三停躬身回答:「托爵爺的福,三停身子已然無礙,多謝爵爺救命之恩,爵爺若有用到三停之處必捨命報之。」

  「呵呵,你身子無礙就好,忠義之人自有福報,這也是你捨命救人的福報,不必謝我,反倒我要謝謝你救了處默,這些天是你在照看這些土豆苗?」

  「是的,屬下知道爵爺對這些小苗十分重視,怕別人照看不好,小的閑來無事,再說小的也是農家出身,就自作主張接下照顧小苗的重任,還請爵爺恕罪。」

  「老莊啊,你不知道啊,這軍中的粗胚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你是農家出身應該明白一種新莊稼對農家意味著什麼,這東西名叫土豆,貫在沙地,旱地生長,且畝產驚人,我聽說這東西在域外畝產曾達到驚人的十五擔,且耐儲藏,從收穫只要存儲得當可以放到來年不壞,宜菜宜糧,窮苦人家哪怕不吃糧食,只吃土豆也能活命。現在明白我為什麼這麼重視這五口大缸了吧。」

  雲燁說完發現沒有回音,抬頭見莊三停張著嘴巴,雙目沒有任何焦距,整個人完全處在一種神遊狀態。暗暗一笑別說你莊三停,就是李二陛下聽說此事狀態也不會比老莊現在好多少。正在得意間,兩隻大手擒住自己的雙肩,身體被生生提了起來,轉頭看時才發現亭子外站滿了人,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全瞪著血紅的雙眼看自己,比荒原上遇到的狼眼還滲人,牛進達提著雲燁身子抖得像得了瘧疾一樣。半天老牛才從嘴裡迸出幾個字:「小子,此話當真?」眼中半是希望,半是懇求的盯著雲燁。
  
  「牛叔啊,您能不能先放小侄下來再回答您的話?小侄快被你捏死了。」雲燁彷彿聽見自己的肩胛骨在響。

  「不放,你現在就回答,要敢騙老夫,老夫生撕了你。」老牛陷入一種癲狂狀態,雲燁只要說一個不字,恐怕這老匹夫真的會撕了自己,可不敢學宇文成都的下場,雲燁連忙說:「牛叔,小侄從水裡爬上來時把老師收集的珍貴字畫都扔了,就抱著幾個土豆,荒野上餓得半死都沒捨得吃,您覺得小侄會胡說八道?」

  「為什麼、為什麼三十年前你不把這東西拿出來?你可知我爹娘、哥哥、小妹是怎麼死的?是活活餓死的!這樣的寶貝你為什麼現在才拿出來?高人、高人又怎麼樣?高人就可以看別人爹娘兄弟姐妹活活餓死嗎?有好東西只顧自己發財不顧別人死活,憑什麼?」牛進達口沫橫飛、老淚縱橫,抓著雲燁前後搖擺,彷彿雲燁就是害死他全家的罪魁禍首。雲燁反而不緊張了,他看到牛進達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在聽到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莊稼可以讓人輕易地獲得溫飽,患得患失的心緒激蕩之下竟想起自己活活餓死的爹娘兄妹死時的慘狀,所以狂性大發,感情需要發洩。雲燁不介意通過自己讓他的感情宣洩出來,當然在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

  正琢磨怎麼讓老牛鬆手。一隻巨掌砍在牛進達頸側,老牛軟軟的倒在地上。程咬金黑著臉出現了,剛才這掌是他老人砍倒,他也看出老牛陷入癲狂怕雲燁受傷,果斷的打暈了牛進達。雲燁也軟軟的坐在地上,兩條胳膊垂在身側一點勁也使不上。程咬金扯開雲燁衣服倒吸一口氣,只見兩個烏青的手印在雲燁白皙的肩膀上清晰可見。

  「小侄沒事,伯伯無須擔心,只是肩膀疼得厲害,手上使不上力,休息兩日就會無礙。牛叔心神激蕩,大悲則傷心需要好生調養,不得大意。」雲燁笑著對老程說。

  「你小子心大,生死一瞬間還能如此平靜,疼成這樣還關心老牛,你將來不出人頭地那可真是天理不容。」老程很欣慰雲燁有這樣的表現,轉頭對旁邊圍著的軍官訓斥:「老牛脾氣暴躁,怒火上頭就按捺不住自己,你們常年搭夥,竟不知勸阻嗎?這些年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嗎?若不是老夫到來恐怕雲小子死活難料,身為統軍將領不知機變,每人權記下二十軍棍,下次若犯二罪並罰。」

  眾軍官躬身領命,又向雲燁抱拳示歉。雲燁苦笑著對眾人說:「本來是個高興事,小子這一胡鬧累諸位受罰,待雲燁傷好,好好煮一鍋肉向諸位叔伯兄長賠罪。」


解說板:

告身
古代授官的憑信,類似後世的任命狀。

從七品
古代官員分九品十八級,從七品是第十四級。
       
副處級
大陸官階,過於複雜了所以請看大陸跟做官有關的現代網路小說。

宇文成都
虛構人物。清小說《說唐》中人物,宇文化及之子。被隋煬帝封為天保大將軍之職。兵器鳳翅鎦金钂,被稱為隋唐第二條好漢。曾在晉陽與李淵之子李元霸比武,輸給李元霸。與瓦崗寨英雄為敵,幫助其父奪取隋朝天下,在揚州被李元霸所殺。(歷史上,宇文化及只有二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與化及同時被竇建德斬殺。此外,該人物還出現在黃易小說《大唐雙龍傳》,但人設身份不同。)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12 10:56
第二十一節 賠禮

  親兵背著雲燁回到營帳,老程小心地把他放在床上。

  身子剛一靠床,雲燁就大聲慘叫起來,老程急的直搓手。他很清楚牛進達手上有多大力氣,四十二斤的鐵馬槊在手上輕如稻草,別人的馬槊多是藤條馬鬃膠漆混合而成,他的馬槊卻用純鋼打造,用於破陣勇不可擋、無不破者。剛才在心神激蕩之下手下不知輕重,只看雲燁肩上兩個烏青的手印就知道傷得不輕,這小子若萬一留下殘疾程咬金就覺得自己罪無可恕。

  這又不能怨牛進達,和自己搭檔多年很清楚幼年親人的亡故給這個鐵打的漢子留下了怎樣的陰影。正在束手無策之時,軍醫背著藥箱匆匆走進來,見大將軍在此,趕忙施禮,程咬金煩躁地揮手阻止:

  「休要多禮,快看看小燁傷的輕重。」

  軍醫掀開雲燁衣襟,在兩個烏青手印輕輕按一按,雲燁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雙腳胡亂踢騰。程咬金瞪了軍醫一眼,軍醫連忙拱手:「稟大將軍,雲爵爺並無大礙,只是雙肩筋絡有些移位,在下施針放出淤血,修養一旬即可痊癒。」

  聽軍醫如此說,老程這才放下心來,只要留不下後患,這小子還小,將養幾日又可活蹦亂跳,老牛擒他時到底手上留了幾分氣力。軍醫手拿三棱針在雲燁肩上輕刺幾下,幾股殷紅的淤血自針孔流出,雲燁也覺得脹痛之感在緩慢減輕。不由得放鬆眉頭,向軍醫點頭致謝。軍醫擦乾他身上的血跡,說是要去熬藥,退出帳房。

  老程坐在床前替雲燁掩上衣襟為難的看著他。雲燁見老程為難,向他做一個大大的鬼臉,開口說:「伯伯在為難什麼?牛伯伯一向對小侄照顧有加,前些日子還教小侄騎馬來著,他老人家已經五十幾歲了還在疆場廝殺,這一輩子就沒離開戰場,所為何來?升官發財、封妻蔭子?聽說他家中只有老妻和一個殘廢的兒子,再顯赫的官位恐怕對牛伯伯也不會有多大的誘惑。今日聽到土豆的神奇之處竟狂性大發,可見平日他硬生生壓下心中憤懣,卻不知心中怨憤就像洪水一昧的壓制,遲早有一天會衝垮堤壩,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現今他的怨氣想必已消泄幾分。只是小侄不明白,聽聞牛伯伯也是出身官宦人家,怎麼會有全家餓死的慘劇?」

  「還不是征高麗帶來的慘事,三十萬大軍葬身高句麗,天下破家者無數,你以為出身官宦就高枕無憂了?笑話,隋末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股煙塵禍亂天下,人世間哪還有桃源之地?老牛父親是縣令,高句麗回來的潰兵,再加上土匪、亂民來回掃蕩,家中沒有一粒糧食,餓死也就是應有之事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養傷,我們還要把土豆種好買給陛下,此時不可遷延,老夫還等著見一見畝產十五擔的糧食呢!處默再有一日就會從長孫大人處回來,到時讓他照顧你吧。好好休息,老夫去看看老牛。」

  說完挑開帳子大步走拉出去。雲燁吩咐親兵從罐子裡撈出一些冰,用油布包好敷在肩膀上,那種火辣辣的疼痛才算止住。灌了一大碗不明液體,靠著被子睡著了。

  初秋的陰雨綿綿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夏天的離去了。旺財已經有些日子沒去河邊喝水,它很不喜歡井水的鹹澀味,可咆哮的河水在眼前奔流更讓他感到恐懼,所以他試圖張大嘴讓雨水流進口中,多做幾次就覺得無趣。主人的帳篷就在旁邊,裡面那個兇惡的老頭拿著一把刀紮一塊肉往主人嘴裡塞,見主人無可奈何的求饒,旺財覺得很沒面子甩著尾巴溜達回馬廄。

  雲燁實在受不了了。老牛醒過來後狠狠扇了他自己幾個耳光,提了一把刀找雲燁,他打算當著雲燁的面砍自己一刀表示賠罪,在他正要這麼幹時,雲燁一口咬住老牛的手腕不讓他下這種狠手,就他那狠勁這一刀下去半斤肉就剌掉了。

  軍中之人向來乾脆,老牛認為雲燁咬自己手腕完全是身體缺肉的表現,沒說的,一整只羊就放在棚子裡燒烤,老牛親自操刀,金黃色的羊肉惹得雲燁口水四溢,可惜雙手使不上勁乾著急。老牛把雲燁按在條凳上,掏出一把鑲滿寶石的小刀紮一塊半斤重的肉塊硬塞進雲燁嘴裡,羊肉被烤的外焦裡嫩,香氣四溢,並排坐著的程處默張大嘴想混一塊,結果被一腳踹出棚子。

  老牛還在嚷嚷:「打算讓老子伺候你呢?小燁是老子弄傷的,兩胳膊用不上力,老夫降尊紆貴給他餵食倒也無妨,你小子也來占老夫便宜。」

  程處默腆著臉嘿嘿直笑。雲燁好不容易吞下肉塊,眼淚都憋出來了,他在心裡朝老牛怒吼:「有這樣照顧人的嗎?」

  老牛見他吞下肉,隨手把刀子紮在羊腿上,用手揉揉臉鄭重地問雲燁:「小子,老夫一生從未向人低頭,今日是第一遭,現在你肉也吃了,老夫要捅自己一刀你也攔了,現在老夫傷你一事就此作罷如何?」

  雲燁吃驚的抬頭看著老牛那張嚴肅的臉,半天才張口說:「牛伯伯,你要小子折壽嗎?您一時被往事蒙蔽了心智,意外抓傷小子,這也是小子身子過於單薄所致,怎能怪道伯父身上?聽處默說您昨夜在帳外徘徊一夜,小侄就已心下不安,原打算今天就去給伯父請安,不料您先來看小侄,小侄已是失禮之至,您不怪罪小侄已感激莫名,焉敢受伯父致歉,此事請伯父休要再提,否則小侄就羞愧死了。」

  「嘿嘿,小子你當然受不起老夫歉意。老夫一生縱橫天下,手下亡魂無數,縱然做錯也不低頭,了不起一命相抵就是,生死還未被老夫放在眼裡。」

  說到這老牛頓了一下,頃刻間眼中又有恨色,雙拳緊握,鬚髮虯張嘶聲道:

  「人可以老死、病死、淹死、燒死、被刀砍死、被馬踏死,就是不能被餓死,這是天下間最痛苦的死法,是蒼天降給人世間最大的懲罰。老夫戎馬一生每戰爭先歷九死而心未悔,就是希望世間早日安泰,再無餓死之人。你說這土豆在貧瘠土地都可盛產,良田更可產出十五擔,就憑這老夫願望就有望達成,為世間再無餓死之人,休說賠罪,就是讓老夫下跪有何不可?」



解說版:

馬槊
古代在馬上使用的兵器,專指馬上所用的長矛。馬槊比矛的威力更大,當然,造價也更高。

馬鬃
亦作「馬騣」、「馬騌」。馬頸上的長毛。

三棱針
是中醫用於刺破出血的醫針。多用不銹鋼製成。針柄呈圓柱狀,針身至針尖呈三角錐形,刃尖鋒利,分大、中、小三型,臨床可根據不同病症及病人形體強弱,適當選擇用針型號。用三棱針刺破浮絡、孫絡,可促進局部氣血運行,有疏經通絡、活血化瘀、開竅清熱、消腫止痛的功效。

高句麗
於公元前37年發源於中國的吉林省一帶的古老部族。鼎盛時期疆域一度覆蓋到今遼東半島,滿洲一帶,和俄羅斯濱海邊疆區的一部分。七世紀被唐王朝和新羅聯軍所滅。高句麗在公元5世紀到7世紀的中國東北地區和朝鮮半島歷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被中國史學家認為是中國東北歷史上的割據政權,亦被朝鮮半島史學家稱為朝鮮三國之一。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歷史,詳細請自行查找)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12 10:58
第二十二節 我有親人在人間?

  牛進達長得很醜,面色黧黑,獅口豹鼻,環眼虯髯,虎背熊腰。這是一個真正能在胳膊上跑馬,拳頭上站人的彪形大漢。

  他是天生的軍人,勇武善戰,足智多謀,將令一下則赴湯蹈火九死不悔,李二陛下就是憑藉手下這樣眾多的敢死之士起兵、平天下、逼宮、坐天下。原以為這些殺人如鍘草的屠夫見所有人的頭顱如見軍功,時時刻刻準備取你首級以達自己通天之夢,用白骨換取個人的錦繡前程。

  可現在這桀驁不馴的硬漢在向自己道歉,手段是幼稚的,言語是貧乏的,威脅是無力地。他本不用這樣屈辱自己,只因為聽到一個可能,一個畝產十五擔的神話就心神失守、方寸大亂,這不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應有的反應,只能說他太在乎莊稼收成的好壞,太在乎有多少人餓肚子,又有多少人會餓死。

  雲燁沒經歷過餓肚子這樣的事,千里餓殍,易子而食只是史書上記載的八個字而已,老牛經歷過,知道饑餓有多可怕。

  雲燁努力抬起手抓住老牛衣袖抬腿往外走,老牛一愣,見雲燁笑意吟吟也就隨他走了出去。

  雨還在不緊不慢的下著,莊三停早早把土豆苗搬出草亭,讓土豆苗接受雨露的滋潤,墨綠色的枝葉被細密的雨絲打的沙沙作響,直徑一米的矮缸快被葉子覆滿了。不知為什麼,雲燁沒見過後世的土豆有這樣的生命力,難道是被蟲洞改造過?種子上太空就會產生異變,難道土豆穿蟲洞也會改變基因?

  老牛興致勃勃的蹲在雨地裡輕撫著土豆葉片,就像撫摸心愛的女子,看的人有些噁心。雲燁壓下心頭的惡意猜想,對老牛說:

  「牛伯伯,這土豆每株單產五斤以上,每畝可種植一千五百株到兩千株,只要種植下去,待種子發芽堆土成壟,然後就是等待,只要不是大旱之年,十五擔還是有保證的。」

  雲燁知道後世誰家種土豆畝產如果少於八千斤就算失敗,考慮唐朝一畝只有後世的0.871畝,一擔為59公斤所以他說出不到兩千斤的產量,就是怕嚇到這些古人,只說十五擔就差點被捏死,要說五十擔還不得被挖坑埋了。

  「這幾枚土豆苗只怕是大唐僅有的幾株了。恩師一位海客友人從遙遠的海外無意中帶來,是做為一門稀罕食物讓老師嘗鮮,老師吃了兩枚,聞聽這駭人產量就打算試種,沒想到恩師到底沒撐到那一刻,初春就離開人世。一場桃花汛讓小侄流落荒原,幸好遇到送糧的張誠他們,聞聽大軍缺鹽,就幫處默制鹽,這一路忙下來,竟差點忘記土豆這回事了。六月間方才種下,估計十月方能成熟,到時一畝能產多少一目了然了。伯伯心憂天下疾苦,小侄欽佩之至。」

  老牛拿手給土豆苗根部培了一些土,也不理被雨水打濕的頭髮看著土豆苗對雲燁說:

  「聞聽你是長安藍田人氏,老夫在察你過往時所有人竟對你一無所知,觀你年紀只有十四五歲那時的長安楊玄感兵敗,牽連被殺者達三萬人,無辜者眾。你雲氏一脈人員甚多,除雲定興一脈得保平安外,牽連者無不毀家滅戶,估計你就是那些被牽連者的遺孤,亂世紛紜你一介繈褓中的幼子能遇到你師傅是你的造化,可憐那些無人收留者衣食無著,為奴為婢者有之,為尤為娼者有之,但也奇怪,他們哪怕做盡人間賤役,卻謹守藍山祖祠,四時八節供奉不斷,上面供滿了桃木牌,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這話一出,雲燁只覺得腦門像挨了一記重拳眼冒金星,血往頭上直湧,嘴裡泛起一股腥味,鼻孔裡鮮血滴答滴答的淌了下來。藍山祖祠雲燁怎能不知,兒子八歲時還特地刻了桃木名牌送往祖祠存留,十八歲時再取回來隨身攜帶。雲燁的名牌就一直掛在脖子上,十八歲後就沒取下來過,桃木早就變成黑紅色,被汗水油脂浸的油光水滑。抬起手竟不覺得疼痛扯開衣襟,露出脖子上的桃木牌獰聲問道:

  「可是這種木牌?」這是一種制式木牌,一寸長,半寸寬,一分厚,老牛看了看雲燁脖子上的木牌點點頭:

  「不錯,就這種,看來你雲家男丁已沒幾個了吧,百騎司見到進出者全為女子,想必供奉的木牌全是死亡男丁的?」

  雲燁覺得眼前虛的厲害,自己莫名其妙跑到唐朝,原以為再無親人,當初說的身世也就隨口一提,因為祖祠在長安郊外的藍田古縣,想不到唐初就有了祖祠,後世雲家一直以為是唐朝中葉才有雲氏宗祠。腦海中千百個念頭在互相糾纏,覺得有很多話說,卻又一句說不出來,多日以來鬱積的孤獨,悲傷都隨著一口鮮血噴出體外。

  牛進達嘆著氣把雲燁抱進帳篷,這小小人兒,咋聽到親人消息就這嗎大反應呢?不過十幾年的孤兒生涯也不好熬啊,這一聽到親友全在受苦,給誰都受不了。雲家,那些寡婦幼女鰥夫的堅持還是有道理的,家族裡出了這小子興旺發達也就是眼前事。剛才這口血吐出來是好事,沒見著小子眉宇間的鬱氣都散盡了嗎。

  程處默悄悄鑽了進來,擔心的瞅著雲燁,見他只是昏過去了,才鬆一口氣。問牛進達:「牛叔,小燁沒事吧?怎麼您告訴他身世他這麼大反應,早知道由小侄告訴他好了。」

  「你告訴他,你憑什麼告訴他?告訴他你在查他老底?老夫是副帥兼著巡察使的官職,因官面上的原因調查天經地義,誰都說不出什麼。不過就老夫看來,這小子獻制鹽之法、改良軍糧、定制什麼衛生條例,就沒甚麽好查的,立這樣大功非大才不能成其事,更不要說帳後的土豆,不說十五擔的話,只要有七八擔老夫和你父親保他一個世襲罔替的侯爵。長安城有誰敢欺負他,老夫就能讓他生死兩難。」


解說版:

楊玄感
隋末割據勢力之一。其父楊素為隋朝著名將相。

雲定興
曾是隋朝大將,女兒為隋朝廢太子楊勇妃子。楊勇廢,雲定興隨之被去職。直至隋煬帝在位,藉由賄賂得官。唐太宗曾任職於其麾下。而後,因隋朝最後一位皇帝,楊侗禪位給王世充,本身以勸立之功得以任職太尉。到王世充被滅,他就入唐,任右武衛大將軍,封歸德公。

百騎司
唐朝禁軍之一。算是唐代官制。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12 10:58
第二十三節 窮侯爺

  雲燁沒昏過去,他聽清楚了牛進達和程處默的交談,他感覺自己現在不能清醒過來,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的局面。

  該狂喜?

  該憤怒?

  該傷心?

  人有七情六欲,每種感情配一種表情是人被稱為高級動物的表現。沒想到祖先混得如此悲慘。

  從木牌上看他們的確是自己正牌祖先,雲家男丁留牌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反正這規矩就沒斷過,在後世遇到同姓者,掏出木牌相認已成傳統,一旦確認為同宗照顧,扶助為應有之義。雲燁在內蒙就碰到這樣的事,住店登記身份拿身份證給店主,沒想到店主拿出木牌問雲燁有沒有,雲燁趕緊掏出木牌,兩相對比確認都是一家人,頓時親切感油然而生。雖然如同土匪接頭,但雲燁的確享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吃飯住店出行辦事都被安排的妥妥當當,這是雲燁最順利的一次出差,臨行時相約祠堂再見,家中現在還擺著同宗贈送的工藝盤羊頭。

  認祖歸宗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背叛宗族不論在現代還是在唐朝都是做人的大忌。拋棄這些婦孺不但良心過不去,恐怕老祖宗會從墳墓裡爬出來把自己活活掐死。想好了怎樣面對,也就沒必要昏過去。自己好歹也是貴族,京城裡有封地的功臣,一千兩百畝的農莊想必夠安排這些婦孺老弱。

  「處默,伯父可曾回營?」雲燁問守在旁邊的程處默。程處默正在發愣,聽到雲燁在叫他趕忙起身:

  「兄弟你可算醒了,哥哥擔心死了,小燁等咱回京,哥哥帶著你操翻那些欺辱你族人的王八蛋,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只要有一人受到欺辱你唯哥哥試問?」

  雲燁泛著淚花抓著程處默的手點頭:「對,回京操翻他們。」兄弟二人相視大笑。

  「爹爹回來了,剛才要看你被牛叔勸回去了,要你好好休息,說萬事有他在。」雲燁不知老程何時來的,聽老程原話就讓人心底踏實,雲燁感覺有這樣一位伯伯是自己的命好。讓程處默扶自己起來,把背包拿過來一件件翻檢,一把英吉沙刀具,一面木盒裝的小圓鏡,猶豫半天才咬牙把那件髮夾添了進去,手機儘管還能用,只是不能打電話而已,這東西又不能洩漏出去,唉,看來自己真的是一窮鬼,想要有錢看來必須等到土豆收穫之後了。

  「處默,自家兄弟沒什麼好隱瞞的,小弟現在身無長物,唯有這三樣大概能換些錢財,請幫小弟一把,將這三樣東西變賣,你也聽說小弟族人的慘狀,人可以安排到莊子上,可小弟莊子還沒有產出,這些族人現在衣食無著,困頓不堪,必須有足夠的財帛才能活下去,雖說土豆收割必然會有大批錢財頒賞,小弟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請哥哥助我。」

  說完一頭拜了下去。程處默正慌忙扶雲燁,卻聽帳外老程的怒吼聲響起:「兔崽子,老夫還沒死呢,區區小事就要變賣你老師留下的寶貝,敗家子。」老程跨進帳篷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榻上,撿起匕首揪根頭髮在刃口上一吹,頭髮斷成兩節,喊了聲好刀。又拿起鏡子照了照臉,似乎被自己嚇一跳,鏡中毛髮可辨,清晰無比,根本不是霧濛濛的銅鏡能比的,有叫了聲:「好寶貝。」再拾起髮夾放眼前瞅片刻,再讚歎一聲:「巧奪天工。」

  欣賞完三件寶貝,對雲燁說:「這三樣東西,哪一件都是稀世之寶你捨得那它換錢?你老師在天之靈不能原諒你!」

  雲燁不明白三樣東西英吉沙組刀才兩百元,自己這把是精品也就值個千元了不起了,鏡子五塊錢滿大街都是,髮夾雖是訂制,也不過五六百元罷了,怎麼就成了稀世珍寶,還牽扯到道德水準這樣的高度。想到這是未來產品也就釋然了,就像唐朝墳墓的唐三彩不也在後世買到天價嗎?

  「伯伯,錢財乃身外之物,小侄還未把這些放在眼裡,賣了能幫助小侄那些無依的族人,倒也物盡其用。在小侄看來,伯伯,處默對我的情誼才是無價珍寶。」

  老程得意的哈哈直笑:「你小子說話做事總讓老夫心頭熨貼的舒服,不枉老夫替你操心一場,我打算遣程東回京,你小子把制冰的秘方寫下來,咱兩家合作,各占五成,待到京城,讓你嬸嬸給你先支用兩千貫銀錢,以後從分紅裡扣除,你小子掙錢的本是老夫是十足十的相信。老夫問過老牛,你在京裡的親眷不過三十幾人,還有幾人身在教坊司,相信在調查到是你親眷時,百騎司應該已經保護起來,不會再受欺辱,兩千貫足夠把他們安排妥當,老程的面子長安令還要給幾分。你寫一封信給一件信物,讓那些婦孺相信你是族長,大概也只有你來當這個族長了。」

  雲燁聽的目瞪口呆,自己剛才還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煩心,不料老程一轉眼就解決了,還未等他說話。老程又說:「你小子身在軍中,沒旨意私自回京可是重罪,按律是要砍頭的,所以老老實實寫信,寫秘方交給程東。京裡有你嬸嬸大可放心,她辦事比老程還穩妥,你安安穩穩種好土豆,老夫估計年前咱就會拔營回京,左武衛是拱衛京師的軍隊老呆在隴右是怎麼回事。咱回到長安拿出土豆嚇那些嘲笑老夫的傢伙一大跳,哈哈。」

  程東帶走了雲燁的名牌、家信,還有剛到手的平安縣男爵的印章帶著十名騎兵以送信的名義星夜趕回長安。

  在程東走後第七天,土豆終於開花了,一簇簇的淡紫色小花夾雜在墨綠色的葉片中顯得格外高貴,的確是高貴這個詞,老程說高貴它敢不高貴,牛進達居然點頭稱讚,伸著拇指誇老程學問了得。雲燁怕幾株土豆授粉不均,特意拿毛筆在每朵花蕊上刷幾下,保證授粉機率,剪去了多餘枝葉,看的老牛直心疼。現在,莊三停都沒資格照顧土豆,老牛親自把帳篷紮在草亭旁邊,日出搬出,日落搬進。雖然雲燁知道這是吃飽了撐的,但老牛樂此不疲也就不言語了。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8-12 11:00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3 17:12
第二十四節 自作自受

  雲燁覺得自己負擔重了許多,至少有四十幾個人要靠自己活命,看看自己豆芽般的身體,加強鍛煉已不可避免。身在古代,就必須遵循這個時代的法則,身強力壯者優。程處默隨手可開三石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在奔馳的馬背上也能做到十中八九。雲燁開不了硬弓,滿軍營也找不出低於一石力的軟弓,這成為雲燁的硬傷,到處遭人恥笑。這四個月身體長高了許多,勉強達到一米七這個門檻,老程說這才有一點關中漢子的影子。

  諾大的練武場雲燁在來回奔跑、翻滾、爬高、匍匐前進、跨溝、爬繩梯、鑽洞,走平衡木、翻越障礙,只三個來回,雲燁就像從水裡撈出來全身濕透,趴在地上苟延殘喘。老程、牛進達開始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雲燁耍猴。可看著看著,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對視一眼,順著雲燁跑動的順序走了一遍,一言不發,路過雲燁裝死狗的地方,順手提起雲燁回到帥帳。隨手扔到木墩上,倒了杯白開水灌進雲燁肚子,待他喘勻了氣。老程發問:

  「小子,這是你給自己計畫的鍛體之術?有什麼作用?老夫瞅著有一點意思,給老夫說道說道。」

  「這是恩師見小子體弱,特地給小子制定的鍛體計畫。恩師說,一個人的強大,不是某一方面強大,而是全身的各種機能的強大,要跑得快、跳得高,身體反應敏捷,四肢配合得當,平衡性要好,柔韌性也不可或缺,這樣才稱得上真正的強大。」雲燁沒辦法,只有拿虛無縹緲的老師說事。

  「那你小子還長得跟雞崽子似的,難道說這套玩意專門把壯漢練成雞崽子?」雲燁很想給老牛這個毒舌男一記重拳,考慮到打不過這個因素,雲燁決定很大度的原諒這個受過刺激的老傢伙。

  「伯伯不知,恩師教導小子這套東西後,就閉關自守,說是要看天盡頭有什麼,就不理小子了,小子一個人在荒野上生活,練了一次就拋到腦後,太累了。」話音剛落,兩隻大手就同時落在屁股的兩側,雲燁慘叫一聲捂著屁股滿帳子亂竄,太他娘的疼了,兩瓣屁股像被火燒一般,揉半天才有一點知覺。老程、老牛氣得手發抖,渾身亂顫。

  「孽障、孽障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自古以來,鍛體之術為方家不傳之密:劉備得知,遂有白耳軍,穿山越林如履平地;高順得知,就有陷陣營,攻城掠地無不破者;曹操得知,虎豹騎縱橫天下;陳慶之背嵬軍所向無敵,無不借助於鍛體之術。如此神術,你竟棄之如蔽履,氣死老夫了,老夫今日非揍死你不可,哇呀呀!」老程發飆了,隨後帥帳傳出雲燁的慘叫聲和老程的咆哮聲,讓躲在帳外偷聽的程處默面如土色。

  雲燁沒被揍死,只是屁股腫得厲害。唉聲歎氣的在鐵匠房打造器具。老程聽雲燁的話弄來石炭,高等級的合金雲燁弄不出來,做為技師沒理由連地條鋼也做不出,見到老鐵匠一錘一錘的敲打鐵胚,雲燁就覺頭疼,這樣猴年馬月才能做好需要的三棱刺、鎖扣、滑輪、飛爪、工兵鏟?攆走所有鐵匠,找老程要來幾個親兵打下手,老牛知道後,以這是軍國重器為由,塞進幾個百騎司的探子,雲燁也不管,這東西李二陛下是必需知道的。沒什麼複雜的,燒化的鐵水撒上礦粉不停攪拌,待鐵水上的火焰成藍色時停止,一鍋鋼水就成功了,倒入做好的模範,初期的樣胚就做好了,三棱刺只需打磨蘸火就成,鎖扣、滑輪、飛爪需要韌性,只要打磨光滑就好,工兵鏟就麻煩些,需要鐵匠一錘錘敲出來。程咬金見到第一把軍刺就倒吸一口涼氣,鋒利的三條刃口閃著藍光,三條粗大的血槽直導手柄。老程反手一刺,一寸厚的案幾輕易被刺穿,流線型的刃口,讓阻力減到最小。拿豬羊做實驗品,無論刺到那個部位,唯一的結果就是失血而亡。老程老牛面面相覷,長嘆一聲,又有幾匹快馬帶著軍刺和炒鋼之法飛奔長安。

  程處默快死了,真的,兩條腿腫的宛如象腿,膝蓋肘部鮮血淋漓,每日吃飯需要親兵餵食,好在每天還泡熱水澡,要不然連睡覺都成問題。只是需要別人抬到床上,因為這傢伙泡著泡著就睡著了。雲燁覺得以小程的體質不應該成這樣,問了親兵才知道,牛進達私下把訓練強度增加了三倍而已,每人還必須背著全副裝備,天啊,光盔甲就三四十斤重,不要說還有橫刀、箭矢,有一個傢伙光一對鏈子錘就有三十斤重,再背上盔甲等,雲燁從心底裡為這一百名勇士默哀。默哀歸默哀,雲燁心情還是好的,捧一碗刨冰在樹蔭下笑看程處默等人的笑話時,樂極生悲,全身甲胄的牛進達來到面前,粗大的手指指向訓練場。

  雲燁穿著皮甲,背著橫刀站在訓練場上,迎接他的是一百名大漢的怪笑,看著骯髒的水坑,望著高高的磚牆,雲燁終於知道作繭自縛是怎麼回事了,狠狠地錘幾下腦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加這麼多的訓練科目,這他娘的完全是特種兵的訓練方法。屁股上挨了一腳,雲燁開始了自己悲催的特種兵生涯。

  以前親兵只需背小程就好,現在還要背雲爵爺,還要不停的給雲爵爺臉上灑水,要不然爵爺又會昏過去,可憐的爵爺,羊癲瘋發作被牛副帥以金針治好,那麼粗的金針紮屁股上雲爵爺的羊癲瘋一下子就好了,跑得比少爺還快。一旦昏過去兩軍醫立刻給全身按摩,拿濕麻布抹全身,醒過來喝口水,繼續跑。親兵本來對這些天之驕子充滿羡慕之情,目睹了這樣的慘狀,就覺得自己當個小兵還是挺好。一百名啊,一百名軍官,在老牛的大棒下,痛哭者有之,哀求者有之,裝病者有之,就是沒有反抗者,在牛魔王手下還敢反抗?

  程處默和雲燁赤條條的躺在兩個大木桶裡,旁邊還有九十九個相同的木桶,同樣躺著九十九個赤條條的軍官,軍醫不停地給木桶里加黑色的藥汁,據說對消除疲勞有奇效。泡了半個時辰被各自的親兵撈出來,白花花的一片趴在床上,由新訓練出來的醫務兵給做全身按摩。

  「小燁,咱兄弟的苦日子啥時是個頭啊?」

  「忍著吧,這才是個開頭,等咱們筋骨健壯後,達到大帥要求,就要開始野外求生訓練,那時才要命呢,不給吃的不算,還有重兵剿殺,咱得躲過追殺,完成任務,自身還不能有太大傷亡,這樣,這兵才算練成一半。你還要會搏擊,是那種一擊就死的那種,會躲藏、會伏擊、會化妝,能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完成任務,才算練成。反正現在你別把自己當人就成。」

  營帳裡一片哀嚎。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3 18:46
第二十五節 長安

  當雲燁再一次進入夢鄉的時候,長安城的淨街鼓已經敲罷。各個坊市緊閉了大門,隨著萬家燈火相繼熄滅,喧鬧了一天的長安城終於陷入沉寂。

  太極宮仍有燈火,內侍、宮女悄無聲息地站在長長的門廊下傾聽大殿內焦躁的腳步聲,互相不解的傳遞著眼神。往常睿智、鎮定的陛下今天難得的焦躁起來,一陣緊似一陣的踱步聲,似乎在傳達這位天下之主的心情無比煩悶。陛下不高興了,內侍、宮女站立的更加肅穆,喘氣聲也比剛才小了許多。一溜燈火從後宮蜿蜒而至,宮門前的黃衣內侍臉上浮起笑意,憋在胸中的濁氣頃刻間消散無蹤,趨前兩步俯身下拜:「恭迎皇后娘娘。」燈火中一位宮裝麗人輕擺袍袖,內侍起身側立。

  「陛下還未就寢?」

  「回娘娘話,陛下自接到盧國公急報就一直在殿內,尚未就寢。」

  揮退眾人後,宮裝麗人獨自進入大殿,見皇帝尤在踱步,剛要說話,卻聽皇帝說話了:「觀音婢,你說世間真有畝產十五石的糧食嗎?若真有又是何等模樣?」

  皇后掩嘴輕笑:「二郎還在為靈州蝗災擔心?妾身已精簡內府用度,想必也能有兩千貫結餘,雖杯水車薪,也算盡一份心力。」

  皇帝看著皇后笑著說:「你以為朕在發夢?程知節三百里加急上奏,言之鑿鑿,牛進達百騎密奏聲言確有此事,五株原種已由他親自看顧,再有月餘就可收割,此珍寶名曰土豆。真不明白,如此珍寶竟然有如此古怪的名字,朕聞所未聞,觀音婢博覽群書可聞聽此物?」說完把手中的奏章遞給皇后。

  迷茫的皇后接過奏章仔細閱讀。片刻就已看完,將奏章放在案几上,喃喃地道:「真有這樣的糧食?十五石?荒鄙之地就可種植?二郎,妾身有些頭暈。」

  李二陛下扶皇后坐下,敲著案几一字一句的說:「程知節雖然粗陋,但一向忠心耿耿,言必有物,不會胡說八道。牛進達心細如發,且當年發下宏願大志,願為天下無餓死之人不惜肝腦塗地。這樣的忠直之士沒有八成把握是不會言此驚天之言,且讓朕等待月餘,所有的事就可真相大白。朕拭目以待,平安縣男說要把此物賣與朕,若真能畝產十五石,不,哪怕畝產八石,朕窮搜內宮也會讓他滿意。若是一場空歡喜,朕絕不輕饒。」

  「陛下,平安縣男是何人?此事與他有關?」皇后首次聽說這名字。

  「此子姓雲名燁,年十五歲,異人子弟,在隴右以奇妙製鹽之術任職,現任蘭州折衝府行軍參事書記,從七品,朕觀他解隴右缺鹽之苦,特賜平安縣男。」

  「原來從鹵鹽中取食鹽之法是他所獻。前些日子,我大哥來家信言及此事,說程知節以五百斤鹽換他五十匹良馬,簡直喪盡天良、令人髮指。決定有機會一定還回來。我大哥首次遭人勒索,甚是不平。」說完嗤嗤直笑。

  「黃志恩是劉懷的得意弟子,算學一道少有能比肩者,卻被此子幾言折服,兩幅圖竟讓黃志恩挑燈計算一夜,此後提及此子言必稱師。可見,雲燁此子有真才華,其師定為一代大賢,朕期待著他再給朕一個天大的驚喜。」

  「如此賢才想必不會信口開河,聽陛下說這些,妾身也有些相信這世上真有能畝產十五石的糧食。不過,夜已深,陛下也該就寢了,明日尚要早朝,早些安寢才是正理。」夫妻二人正相扶相攜欲安寢。

  一聲長長的急報聲驚醒了整個皇宮,一時間,皇宮中光明大作,已經落鎖的宮門大開,一個黃門捧著一個包袱,包袱上插著三支染成紅色的雞毛,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鴻翎急報,八百里加急,遇關開關,哪怕深夜也需立刻呈交皇帝。黃門身後一個狼狽不堪的騎士,被御林軍攙扶匆匆忙忙往太極宮奔行。

  李二陛下已坐在御座之上,聞聽是左武衛急報心情甚是忐忑,左武衛已無戰事,想必與戰情無關,那就一定是那高產種子的事,李二陛下不禁握緊雙拳,急切的等待急報的到來。

  小黃門在殿前將包袱交給內侍,內侍解開包袱,打開木盒見一把奇怪的匕首躺在木盒內,在燭光的照射下閃著寒光,一看就知道是殺人利器。正猶豫著是否呈給皇帝,卻見皇帝已走下御座,三兩步來到殿前,見木盒中的奇型匕首一把就抄了起來,握在手中只覺順手無比,在手上耍兩個刀花,反手握刀柄,回身刺在殿內的紅色木柱上,只聽哧一聲,已沒入半個刀身。

  李二陛下驚咦一聲,拔出軍刺,倒握手中沉聲問:「鴻翎急報何在?」內侍急忙呈上。李二陛下仔細檢查了火印見完好無損,方用手中匕首挑開封口,抽出奏摺細看。

  看完奏摺久久不作聲。長孫皇后端著一碗蓮子粥邁步進來,見皇帝又陷入沉思,也不作聲,安靜的陪坐在一邊。皇帝緩聲對皇后說:「程知節、牛進達聯名上奏,要求重重封賞雲燁,因為他們又從雲燁那裡得到煉鋼之術,三人一日可得百斤百煉鋼,且呈上此子親手打造的兵家利器,朕剛才試用一下果然威力非凡,實為短兵相接時的最好兵刃。百煉鋼皇家兵械司每年不過四千斤,這是近五百能工巧匠的最大產量。現在有人用三人一日可制百斤,朕相信這還是他們的保守估計。程知節還弄到一套兵家鍛體之術,現在已挑選百人開始試驗。朕現在不是在夢中吧?」

  「此子身世現已查明,為長安雲氏,世居藍田,祖祠尚在,可惜男丁因前朝捲入叛亂死傷殆盡,如今僅剩婦孺四十餘人,生計潦倒,朕現在明白這小子為什麼要和朕做交易,其實是想重振門風。不過這小子說,奇寶無功難受,也是奇事一件。」


從今章開始沒有解說版(人啊我真懶,考慮畢業條件),也調整排版,錯詞糾正很麻煩但要糾正。
如果說有問題,其實是更新不穩定,就算這樣,本人唯一保證的是不坑。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3 19:14
第二十六節 李二的決定

  「他為何要把種子賣給陛下而不是獻給陛下?他難道不明白一個獻,一個賣,這兩者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嗎?他雲家固然缺錢,有程知節在,應該沒有燃眉之急,為何急不可耐的將銅臭之物掛在嘴邊?獻給陛下難道說就沒有賞賜嗎?縱然是賢人高第,初來乍到就急切的表示與陛下之間只有交易而無情誼,所為何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將自己的立場在第一次與陛下打交道時就明確表達出來,恐怕另有所圖吧?臣妾對這個少年十分好奇,期待著與他相見。」

  長孫皇后對李二陛下手中把玩的軍刺視而不見,對百煉鋼煉製的新方法充耳不聞,獨獨抓住一個賣字大做文章。她與李二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十五年早就相知甚深。李二不好開口的話,她可以說,李二不好提出的疑問她可以提。縱然是夫妻間密談也是如此。

  皇帝手中轉動的軍刺稍微停頓了一下,而後又快速轉動,稍息他又穩穩握住手柄,從懷裡掏出手帕擦拭刃口,待到整把軍刺擦拭的一塵不染就用手帕包好,放回木匣,將木匣放置在龍案之上才對皇后說:「古人有白衣傲王侯之說,有些本事的人對禮教總是有些抵觸的,雲燁此子自幼與老師相依為命,多少都會沾染一些出塵之氣,與人世間格格不入也是有的,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孩子而已,皇后多慮了。牛進達將雲燁身世呈報與朕顯然是想讓朕撫慰雲氏族人,恩出於上,希望朕通過雲氏族人施恩於雲燁結納其心,好讓賢才為朕所用,倒也用了一些心思。也罷,知節、牛進達的臉面還是要給的。來人!」

  手執拂塵的黃門應聲而至,躬身等待皇帝吩咐。

  「命百騎司收納雲氏族人,不可遺漏一人,不論她們身在何處,奴籍者即刻解除,賤籍者抬等,全部送往平安縣男封地,命工部營造監以伯爵制建造平安縣男府邸,一應錢糧由內府庫支應,元日以前必須完工。」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一言可定興廢者,皇帝也。韓愈的悲劇雲燁沒有遇到,由於工期緊、任務重,工部營造監迅速組織工匠和一應建材,三天後五百人的建造團隊入駐平安縣男封地,在眾說紛紜中開始建造雲府。

  雲趙氏今年已經六十一歲了,藍色麻布包裹著斑白的頭髮,坐在四面漏風的茅屋內趕織著新的一批麻布。大丫和二丫的衣服已破舊不堪,如不能在冬天來臨之前掙到足夠的糧食,這兩個瘦弱的孩子就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昨晚一夜的操勞讓這個年老的婦人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剪去織出的麻結,歎口氣,到底是年老不中用了,眼神越發不濟了,才結的麻線又斷了。

  老婦揉揉酸痛的肩膀,望著木臺上的牌位緩緩站起來,解下頭巾一一拂去牌位上的浮塵。雲家男丁都在這了,她還清楚的記得往日雲家大宅的歡鬧。一夜間天塌了,自己的公爹、丈夫、大伯、小叔,匍匐在地,殷紅的鮮血遍地流淌,大兒子哀嚎著在鮮血裡翻滾,胸口長長的刀痕噴湧著血液,自己用手怎麽也堵不住,眼見著兒子悄無聲息的一動不動。

  雲趙氏想到這心口仍然痛如刀絞,眼中已沒有淚水,這些年已經哭乾了,三家只留下斷腿的幼子,可惜僅留下兩個年幼的小孫女就離開人世。噩夢還沒做完,嫁出去的女兒也被夫家休妻,若非還有年幼的孫女靠自己養活,雲趙氏早就不想活下去了,早就想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沒有傳宗接代的希望,女孩沒有人家肯要,哪怕在新朝,喪門星就是雲家所有婦人的代稱。

  藍田這個祖宗留下的產業這些年也被官家、大戶、佃農侵佔的所剩無幾。沒有人同情雲家,沒有人想娶雲家女兒,連官家也對雲家的遭遇充耳不聞,因為雲家是叛匪,叛賊就是叛賊,不管是前朝還是今朝。可憐的雲家女只能為奴為婢,自降身份為歌姬。

  「奶奶,我餓了。」一聲弱弱的童音把雲趙氏從長長的回憶中驚醒。大丫二丫抱著自己的腿睜著烏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雲趙氏忽然覺得又充滿力量,是啊,還有兩個小不點要靠自己呢。

  俯身環住兩個瘦弱的小身子,心底全是心酸,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兩個小不點撫養成人。算命先生說過,這兩個孩子是天生的富貴命,再多的苦總有吃完的時候,再難的坎總有過去的時候,我雲家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憑什麼要一輩輩受這樣的苦難?

  蒼天冥冥中似有安排,在雲趙氏正在向蒼天祈求能再活幾年好讓自己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時,一隊健碩的騎士簇擁著一輛雙馬駕馭的馬車從村口向雲家駛來。馬車停在雲趙氏門口,一個青衣老僕雙手捧著拜帖叩響雲家破敗的柴門。

  雲趙氏聽到敲門聲,不知是何人,因為沒有人會敲雲家的大門,一般都是直接闖進家,放下手中的柴火,領著孫女來到門外。

  「老奴奉家主之命叩見雲老夫人。」老僕說完雙手奉上拜帖。

  雲趙氏已經有十五六年沒接過拜帖了,上次有人投貼拜見還是公爹、丈夫健在的時候。疑惑的打開帖子見上面寫著程門裴氏,落款是盧國公府。雲趙氏大驚,國公府緣何給自己一個孤老婆子行拜帖,剛要說送錯帖子了,卻見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從馬車上下來,來到雲趙氏面前福身一禮:「妾身程裴氏給雲老夫人見禮。」

  雲趙氏驚訝的合不攏嘴,卻見那程裴氏從衣袖裡掏出一面木牌對雲趙氏說:「老夫人可知者是何物?」

  一面一寸長、半寸寬、一分厚的桃木牌出現在雲趙氏面前,雲趙氏抓住木牌,翻開看,只見上面寫著:雲氏男,燁。雲趙氏攥著木牌放聲大哭。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3 19:51
第二十七節 認親

  程裴氏扶住搖搖欲墜的雲老夫人,旁邊機靈的丫鬟已經把木凳搬了過來。雲老夫人翻來覆去的看著手中木牌,就像見到絕世珍寶一般,本來心若死灰的老夫人,自見到木牌的一刻,眼中的枯澀之意一掃而空,雲家只要有男丁活著,香火不絕,她雲趙氏就對得起雲家列祖列宗,兩個丫頭就有依靠,自己就算立刻死去也含笑九泉。

  「程夫人,木牌主人在哪?為何自己不來?」驚喜過後,雲趙氏心頭又升起疑問。

  「燁哥兒如今就在隴右左武衛大軍之中,沒有軍令何敢私自回京。恭喜老夫人,您那孫兒實乃人傑,區區十五歲就獲封平安縣男,就職於蘭州折衝府行軍參事書記,從七品官員吶!這還是朝廷查錄官員隨訪原籍才發現您和燁哥兒有親,燁哥兒原以為自己是孤兒,自幼被恩師養大根本不知道還有親人在世,官上將你們尚在的消息告知,竟歡喜的吐血,醒來後就命人快馬回京託付妾身尋找你們的下落,妾身前後打聽,才找到老夫人,這裡還有燁哥兒的書信。」說完又拿出雲燁的書信。

  雲老夫人接過書信,拆開,見滿篇的纖細的文字不知使用何筆寫成,望之怪異卻又不難看,甚至有幾分美感,從左向右橫著書寫不同別人從右往左豎著寫,雲老夫人強忍著不習慣慢慢誦讀。雲燁在信中說明了自己的來歷,當然是編造的來歷,為增加可信度強調了自己是由恩師在混亂的長安撿到的,木牌當時就戴在身上,那是自己身世唯一的證明。恩師撿到自己後遍尋不著雲氏族人,覺得亂世將至,只好帶著繈褓中的自己離開長安,隱居於隴右荒原,直到恩師逝世才在五月初回到人世間,想請族人幫助找尋父母。

  看到這裡,雲老夫人老淚縱橫,嘴裡不住的說:「你能是何人?你是老大的孩子,你那苦命的母親為救你一命,在生下你的第三天就抱著你逃出雲府,你父親為救你活活被砍死,我抱著你父親親眼看著他死在懷裡。老身原以為弱母幼子是不可能在追捕中活下來,想不到老天有眼,你終是給雲家留下一根苗裔。」俯身抱起腿邊的二丫,親了又親,弄得小丫頭不知所措,忽閃著黑亮的眼睛怔怔地看著奶奶。

  「這是府上的小姐吧,長得真俊,過幾年不知會有多少俊才爭相下聘呢?」程裴氏捏捏小丫頭臉,順手就把一個翠綠的玉鎖掛在小丫頭的脖子上,又抱起大丫頭,旁邊侍立的老僕打開一個錦盒裡面有一隻奶白色的鐲子,程裴氏取過玉鐲套在大丫頭手腕上,鐲子有些大,程裴氏笑道:「現在有些大,過兩年就合適了,老夫人有這樣的孫子、孫女真是福氣啊。」

  雲老夫人出身在富貴人家,也見過不少珍寶,程裴氏送給兩丫頭的見面禮都是難得的極品玉石,原想阻止,但雲燁信中交代的明白,程家好意不必拒絕。所以也就順勢收下,這人情想必燁兒有辦法還回去。

  雲老夫人現在是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感慨,自己雲家窮困潦倒還有什麼好被圖謀的,燁兒如不是雲氏子孫以他的爵位要想霸佔雲家不費吹灰之力。再說燁兒在信中說,萬一自己不是雲家人,也會終生撫養雲氏孤寡,叫雲氏族人儘管放心住到自己的封地,他已請程家幫她們建造房屋,今後不會有任何雲家族人會受到傷害。想到這裡,老夫人心內暖暖的,對程裴氏說:「家中鄙陋,但客人至此還清飲一杯清水。」

  進到屋內,程裴氏唏噓不已,破敗的四壁,能見到天空的屋頂,狹窄的草屋內只有一床、一織機而已,用土壘成的檯子上放著三個粗瓷大碗,裡面裝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心下黯然:「老夫人竟困頓至此嗎?」抬頭見正面牆上掛著六福人像,下面擺著六個靈位。遂俯身一拜,雲老夫人在一側還禮。

  「這幾位就是雲家逝去的男丁嗎?」雲老夫人答是。

  「卻不知哪位是燁哥兒的先祖?」老夫人笑而不答,對程夫人說:「不知有沒有見過燁哥兒的人,老婦認為燁哥兒八成是老婦長子嫡孫。」

  程夫人拍手叫好,轉身吩咐管家喚程東幾人進來,不一會幾條壯漢走進草屋,躬身與程夫人見禮。

  「程東你們幾個是見過雲爵爺的,可還記得爵爺相貌?」

  程東拱手回答:「稟夫人,爵爺禮賢下士與小的等人相處甚歡,小的記得爵爺相貌。」

  「既然如此,你們看看牆上畫像,有和爵爺面貌相近的嗎?」

  只見四條大漢手指齊齊指著第五幅畫像,齊聲稟告:「夫人,這幅畫像與爵爺幾乎沒有區別,只是年紀不對。」

  「對的,對的,這是老婦大兒子二十五歲時的樣子,燁哥兒今年只有十五歲,年紀相差十歲自然有些不同。可憐我那兒媳,寒風夜抱著愛子出逃,孩子被恩人救走,她卻下落不明,只怕一凶多吉少啊!」見老夫人又落淚,兩個小丫頭也抱著老夫人哇哇大哭。

  程夫人陪著掉了一會眼淚,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任務,遂擦擦眼淚對老夫人說:「老夫人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如今找到燁哥兒,是大喜的日子。我聽說陛下已經下旨,雲氏族人奴籍者解除奴籍,賤籍者抬等,容留於平安縣男府邸。相信不久,您的晚輩就會齊聚,待燁哥兒從隴右回來,全家相會是何等歡快之事。今後只有好日子,您應該高興才是,否則到燁哥兒回京您身體垮了,您叫妾身如何面對他。」

  在程東幾人指向大兒子畫像後,雲趙氏最後的一點擔心也雲消霧散,全身彷彿被巨大的幸福籠罩著,渾身軟軟的笑著向程夫人點頭,這真真實實確是自己的長孫,他帶著無比的榮耀回來了,他做到了祖輩、父輩沒有達到的巔峰,雲家十五年的苦沒有白受,那些欺淩過雲家、侮辱過雲家、背叛過雲家、無視過雲家的人看看,老婦的孫子回來了,你們會受到懲罰,一定會受到懲罰。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4 22:32
第二十八節 苦難

  雲老夫人帶著兩個年幼的孫女,坐著程家的馬車,在護衛的簇擁下贖回雲家賣給別家做婢女的其餘六個小女孩,每見一個平安贖回,老夫人臉上笑容就多一分,直到六個全部回來老夫人就已經高興的見牙不見眼,抱抱這個、親親那個,這些全是她的心頭肉,檢驗孩子有沒有受傷、受罪,有受傷的就咒駡主家沒人性,有受罪的就抱著孩子流一陣淚。見八個心愛的孫女全圍在身邊抱著點心猛啃時,就覺得以前所有的苦難都不算什麼了。這是大伯家的外孫女,這是小叔家的,儘管都是外孫女,都是被女兒夫家不要的所謂喪門星,最大不過十二歲,最小才七歲,全都長得瘦瘦小小、頭髮黃黃,老夫人卻覺得全是天仙下凡。

  「外婆,您不會再把小南送到張家了吧?他家小少爺老打我,還讓狗追我,我怕。」老夫人撩起小南裙子,如柴棒一樣的腿上全是傷疤,心痛的像刀割一樣。

  程東本來就已經怒火熊熊,聽到這話放下橫刀大步走到張家緊閉的大門前,舉起門前磨盤上的碾子,這碾子足有三百斤在程東手上卻顯得輕飄飄的,雙臂用力把碾子砸向黑黝黝的大門,只聽轟隆一聲響,兩扇大門齊齊碎裂。門後躲藏的張家人屁滾尿流的往後宅跑,一個十二三歲的小胖子帶著一條夾著尾巴的黑狗就要往屋裡鑽。程東趕前一步拎住小胖子的衣領隨手一甩,小胖子一個漂亮的狗啃地砸在地上,滿嘴的牙掉得七七八八,一個胖大的婦人哀嚎一聲竄出來,抱住小胖子指著程東尖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傷人,你就不怕王法嗎?」

  程東慢條斯理的抓住黑狗,單手一用勁黑狗抽出兩下就不動了。看黑狗死了,這才轉身對著這對母子,一看到程東轉身,小胖子頓時止住哭聲,滿嘴鮮血扎進母親懷裡一聲都不敢吭。或許母性本能給了這婦人膽量,緊緊抱住兒子大聲喊救命。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跑出來趴地上不停磕頭,希望程東能饒過自己全家。

  「饒過你家某還沒這個資格,待爵爺從隴右軍中返回,你會知道王法是怎麼回事。」程東說完跨過中年人的身子出了院子。老夫人抱著小南就站在大門口看著程東懲罰小胖子,小南滿臉笑容,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小小姐,你看,欺負你的胖子被小的打掉了牙,咬你的黑狗也被小的捏死了,一會兒回去小的就剝了它的皮留給小小姐當褥子,肉就賞給小的燉了吃如何?」到小南面前程東滿臉諂媚之色,雖然小南、老夫人還是滿身破衣闌珊,程東卻不敢有絲毫不敬。別人不知以為程家在幫雲家以恩人自居,程東自幼就隨老程東征西討,太明白自家老爺的性子,自雲爵爺出現,老爺就高看一眼,現在發展到與子侄一般,眼見爵爺種種神奇,日後青雲直上是應有之義啊,現在不討好老太太更待何時。

  「大叔真厲害,你是我哥哥派來的嗎?哥哥比你還厲害嗎?」程東當然不會說你哥哥是左武衛之恥,連弓都拉不開,更不要說打架了。可看著小女孩希望的眼睛只有違心的說:「當然,要不然萬歲爺怎麼會封你哥哥當爵爺。」

  小女孩聽到這話,從老夫人懷裡溜下來蹬蹬的跑到姐妹中間去告訴她們自己哥哥是何等的厲害,今後再也不用怕被別人欺負了。見孩子們歡聲一片,老夫人對程東施禮道謝,程東連說不敢,對老夫人說:「老夫人未見過我家爵爺,年方十五歲的少年英傑某家還見過幾位,但與爵爺相比都微不足道,老夫人暫且放心,雲家有爵爺在興旺發達指日可待。過幾日某家就要返回隴右,不知老夫人可有話要帶到爵爺處。」老夫人謝過程東,請他臨走前一天到封地取信。

  老夫人謝絕了程裴氏邀請全家到程府居住地要求,而是帶著雲家婦孺四十三口來到南山腳下的雲氏封地,百騎司多方打探也只找到四十三口,其餘人等竟杳無音訊,只好據實上奏。李二陛下下旨撫慰了雲氏族人,長孫皇后賜下錢帛。程夫人依約送來兩千貫銅錢,並帶來五十名男女家僕以供使用。由於身體虛弱,傷病者多,特地請來名醫為這些婦孺調養身體。

  雲燁張大嘴巴拼命呼吸,旁邊程處默,後面劉家老三、葛家老二、裴家老小也是如此,在水裡摒住呼吸一百之數這根本不是他娘的人遭的罪,不到時間誰抬頭腦袋上就會挨一棒子,持棒的都是高手知道怎把人打疼還不打傷,你要快速數完也就算了弟兄們還能撐住,可他媽的數數的混蛋故意數錯,好不容易熬到八十,可下來就成了四十一,不敢提意見,誰提誰挨揍。

  雲燁覺得自己就像打地鼠遊戲裡的地鼠,腦袋被打的滿是包,想昏過去卻偏偏沒半點要昏迷的跡象。整整兩個月啊,地獄式訓練讓兩百個倒楣蛋生不如死,還都是功勳之後、大戶子弟。本來只有一百人,加上雲燁這個倒楣蛋也就一百零一人。誰知長孫無忌從那聽到消息,硬硬又塞進一百個。老程本來大怒,不願讓長孫佔便宜,不想被長孫拖進帥帳,不知說了什麼,還是幹了什麼。兩人出帳時都眉花眼笑,老程痛快的答應了長孫的要求。不知老程佔了什麼便宜沒分給雲燁一絲一毫,讓雲燁從心底鄙視這兩個老玻璃。

  剛回過氣,全身濕漉漉的爬上岸,仿照雲燁背包用牛皮縫製的行軍包就摔在眼前,不用說,裡面裝滿了沙子,還是泡過水的濕沙子,五公里負重越野開始了,為了晚餐,每個人都拼命調整身體背起包包,往營地跑去。

  雲燁被程處默抓著胳膊跌跌撞撞的衝過終點,倆人就扔掉背包,連滾帶爬的衝向飯桌,也不管手是否乾淨,抓起餅就往嘴裡塞,先不管菜,先填飽肚子是正理。不光是他倆,凡是到達終點的漢子都一個模樣,再沒有平日所謂的貴族風範。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4 22:35
第二十九節 群毆

  就在眾人分搶食物的時候,一隊身著光明鎧的威武騎士進入左武衛大營,穿過層層營帳來到演武場邊等待大將軍召見。這些來自京師太子右衛率的騎兵在大營中東張西望,正好看到百多號泥人在搶食物,尤其看到劉家老三捧起湯罐喝湯底的樣子有些滑稽,頓時哄堂大笑起來。木棚底下吃飯的眾軍士齊齊怒目而視,這些傢伙似乎有恃無恐依然大笑不已,甚至指指點點眾人身上臉上的泥汙,尤其看到前幾日因爬火網被燒掉頭發的李孝恭次子李懷仁,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從來只有自己笑別人,哪有被別人嘲笑的道理,李懷仁順手抄起飯碗甩手就扣在笑得最誇張的一個傢伙臉上,頓時那傢伙滿臉鮮血嚎叫著撲了上來,嘴裡還叫:「一群泥腿子敢打爺爺,知道爺爺是誰嗎?」

  這下壞了,這裡全是功勳之後、大家之子。一聽到這些自稱是爺爺的傢伙哪裡還忍得住,於是漫天的碗碟飛舞。也不知是誰喊了聲:「操死他們!」一擁而上拳腳飛舞、慘叫連連,還好都知道在軍中持械鬥毆乃是死罪,統統扔下武器,兩百人對毆五百人,左武衛五人一組成鋒矢狀直插太子右衛率,鋒矢無不是身強力壯之輩,身手大開大闔,只管前衝。左右倆人緊隨當先之人在小範圍形成以多打少之勢,後兩人面向兩側護衛前面三人後背不給敵人偷襲之便。一時間演武場塵土飛揚,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雲燁藏在程處默身後,不時偷襲一下敵人的下三路,他剛才偷偷藏起一把敲骨頭的小錘,一斤重的小錘無論敲在什麼地方,敵人無不倒地慘叫,更何況雲燁主要照顧兩腿之間,中者捂著襠部眼淚鼻涕橫流,慘叫連綿而悠長,瞧得身後與敵作戰的裴家老小不自覺的夾緊雙腿,發誓以後絕不與雲燁單打獨鬥,太危險了。

  戰鬥只持續了半個時辰,近五百名太子右衛率官兵躺在地上唉聲不絕,更有幾位慘叫的比別人更大聲,讓見著傷心、聞者落淚。左武衛兩百精卒也傷者眾多,只是被戰友攙扶不倒,咬著牙不出聲,見戰局已定,雲燁第一時間就把小鐵錘拋到水坑裡毀屍滅跡。

  場邊程咬金、牛進達和一眾老將簇擁著一位只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在旁邊觀戰,那少年頭戴紫金冠,身著黃色衣袍,腳下蹬一雙鹿皮戰靴。老程似乎對少年極為尊敬,矮下身對少年低聲解釋戰局變化,少年也不停點頭示意。牛進達見戰況平息,瞪著牛眼從隊前瞧到隊尾,嘴裡嘖嘖有聲,似乎在讚歎,又像在諷刺。眾人被牛魔王瞧的心頭如小鹿亂撞,不知牛魔王要怎樣處罰自己。

  「出息啊,兩百打五百啊!嘖嘖,拳拳到肉,腳腳見血,打自己人都這麼用力,不知將來打突厥會不會拉稀?誰帶的頭?程處默?雲燁?李懷仁?還是劉進武?告訴老夫,就只罰他一人,如果不說那就全體受罰,這回老夫琢磨了一個新法子,不打不罵,只把你一人關進小黑屋,時間不長,三天足矣。怎麽樣?老夫仁慈吧。以後不要背地裡喊老夫牛魔王,這是為你們這些小子考慮呢,怕傷了精骨。來,告訴老夫。」

  別人不知道禁閉的厲害,雲燁怎能不知,三天能自己爬出來的都他娘的是好漢。見李懷仁要站出來,雲燁悄悄抓了他一下,李懷仁見雲燁朝自己搖頭就不再往外走,這兩百人中間就雲燁清楚訓練,懲罰是怎麼回事,牛魔王軟聲軟氣說話這不是一個好兆頭,牛魔王會慈悲母豬都會上樹。這可是雲燁的名言,多次被證明是金科玉律,想必這次也不例外。

  「沒人站出來?那就是打算全體受罰了?剛跑完十里地兩百人就幹翻五百人看來力氣沒被榨幹呀,全體都有,繞演武場跑二十圈!」

  眾人有氣無力的道聲:「諾。」就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的開始跑步。李懷仁湊到雲燁身邊問雲燁:「小燁,牛魔王不是說只罰關小黑屋嗎?哥哥一個人背下來,也好過全體跑圈啊。」雲燁憐憫地看了李懷仁一眼:「相信小弟,這三天你絕對熬不下來,到時你寧可挨五十大板也不想坐小黑屋。你不知道,禁閉超過七天就會出人命。再說,咱哥們都是一個鍋裡攪馬勺的,把你送出去,我們只會被罰的更重,連兄弟都不保護的軍隊,那不是軍隊是烏合之眾。」旁邊的眾兄弟齊齊點頭。只有李懷仁覺得關三天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明白小燁為什麼會說的這麼嚴重。

  見左武衛諸人在跑圈,那少年站到倒了一地的右衛率面前,小臉漲的通紅,自己的隊伍五百人打不過兩百精疲力盡的左武衛兵卒,這讓自己堂堂太子臉面往哪擱。再看看還在轟隆轟隆跑步的兵卒,再看看趴地上哀號的右衛率,舉起皮鞭沒頭沒臉就往下抽,右衛率將領也拳打腳踢好不容易把這些傷兵從地上趕起來,站成方隊。

  「汝等為何與左武衛士卒鬥毆?是誰帶的頭?給孤站出來!」話音剛落,一個滿臉鮮血的軍官就連滾帶爬的出來。

  「太子殿下,您可要為屬下做主,屬下只是站在這裡見那群粗胚在搶飯就笑了幾聲,他們中那個禿頭就拿碗砸在屬下臉上,還辱駡屬下,一介平民敢如此放肆,請殿下斬此刁民以儆效尤。」

  老程在旁邊皮笑肉不笑的接話:「俺老程軍營之中只有兄弟,沒有所謂的刁民,就是陛下統領左武衛時也沒見處置過一個刁民,只懲罰過犯律的兵卒,不知刁民從何說起?請殿下明斷,軍中比武是為常事,小小傷痛在所難免,還請殿下從輕發落。」

  「程叔叔多慮了,您是大唐名將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孤怎敢對您不敬。此次出京父皇一再叮囑要孤多向叔叔討教統軍心得,就在剛才兩百疲兵尚打得五百右衛率驕兵落花流水,可見叔叔麾下皆是虎狼之士。請叔叔不吝賜教。至於小小衝突是右衛率無禮在先,既然左武衛士卒已然受罰,為公平起見,尚請牛叔叔整肅右衛率軍法。」

  牛進達面無表情來到告狀的軍官面前,厭惡的拍拍他的頭說:「你若在老夫軍中,這可六陽魁首早就被餵了狗,五百人打兩百人被人家全殲還有臉告狀!在軍中強者為尊,哪怕是火頭軍打敗你,那火頭軍就比你高貴。大唐能統一天下就是憑藉著強橫的武力將多少草頭王斬盡殺絕,不是靠告狀。再說,你口口聲聲說的刁民恐怕太子殿下都要叫一聲堂哥。」太子聽到這裡啊了一聲,看向程咬金。老程解釋:「那位是你王叔李孝恭的次子。」

  「那豈不是懷仁哥哥?」太子實在不能把剛才那個滿身泥漿的禿頭兵卒和一向風度翩翩的堂哥聯想到一起。

  「不止他一人,你表哥長孫沖,還有犬子處默、劉家老三、裴家老小、平安縣男雲燁,滿京城豪門大姓都能找著。」

  太子看著泥人一般的左武衛軍卒,有些發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xxi511

LV:7 大臣

追蹤
  • 24

    主題

  • 5645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