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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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342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1:57
第三十節 有難同當

  牛魔王最後的懲罰耗盡了雲燁全身的體力,十五歲的身體在高強度的軍事訓練之下已經處於崩潰邊緣,都少次摔倒都決定不再起來,可不知為什麼又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前跑,腿已麻木,小腹抽搐,肺似乎已經著火,心臟就在嗓子邊上,只要張嘴就會吐出來。難道自己有被虐傾向?

  往常看程咬金,牛進達和滿營的軍士就彷彿在玩一場逼真的遊戲。摔倒疼痛是真的,流血是真的,汗水從下巴上往下流也是真的。一直希望通過超強度的訓練來野蠻體魄,簡單精神卻做不到,記憶越來越清晰,從第一次記事起,到水源邊哪次不應該的伸手。連早逝的父親都音容宛在,越想忘記,就記憶得越牢,人生的悲哀莫過於此。傳說中死亡的陰魂在奈何橋都要喝一碗孟婆湯忘卻前世,雲燁這條遊魂省略這一過程,所以吃不香,睡不穩,笑不開懷,哭不傷心,也是咎由自取。賊老天給你一部分,就要拿走一部分,這是何等的公平?這是雲燁在跑完二十圈倒在地上像個哲人一般思考的事情。

  艱難的翻過身,眼望碧藍的天空,雲朵真的像棉花般潔白。如果不是臉前出現一個正太的面孔,雲燁真想融入到藍天白雲中。

  「雲燁?」

  「李承乾?」

  「你知道孤?」

  「如果你不是陛下的兒子就不會孤!」有人發怒了,但不是李承乾,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李承乾似乎很興奮,蹲在雲燁頭低頭仔細打量,終於有一個和他用平等口氣說話的人這讓他很好奇。

  「這練兵之策是你想出來的?還有制鹽、鍛鐵,父皇手裡有一把兵家利器也是你造的?我這次就是來看看那畝產十五石的土豆,是真的嗎?」這次他沒有用「孤」這個詞。

  「我現在只剩一口氣了,太子殿下幫幫忙,往後讓讓,別擋著我欣賞藍天白雲。」

  「承乾別見怪,這小子累傻了。」李懷仁怕太子怪罪,連忙解釋。

  「懷仁哥哥,你們好歹也是軍官,怎麼練得這麼慘?」李承乾沒在意雲燁的態度,父皇在自己來之前反復叮囑過不得以勢壓人;再說,有本事的人才能無視權貴,沒本事的才靠拍馬溜須升官發財。從懂事起,這種教育遭受過無數遍。

  「殿下,您讓我休息一會再給您詳細解說是怎麼回事。」李懷仁也沒力氣說多餘的話。這時幾百名親兵湧了上來,兩人一位抬著眾軍官去後帳。

  李承乾跟了過去,只見一大排木桶熱氣騰騰,親兵迅速扒光各自主人的衣甲,只留一條短褲放進木桶,頓時各種奇聲怪叫響起,水很燙,藥材很足,活血化瘀的藥材總有些刺激性,身上有傷口的就倒楣了,在被消毒的同時,裡面鹽水和藥材一起進攻,讓木桶裡的人欲仙欲死。

  李承乾嚇一跳,以為進了殺豬場,在旁邊軍醫的解釋下弄明白了原因。眼中希冀之色更濃。雲燁就在旁邊木桶裡,在怪聲嚎叫的同時偷看李承乾,正常雄性對有強烈對抗性遊戲多沒有抵抗力,更何況李承乾自幼在高牆大院中長大,雖然嚮往父輩刀光劍影的廝殺生涯,無奈卻在婦人群中長大,難免陽剛之氣不足。今日見兩百名漢子在精疲力竭的情形下打的自己號稱精銳的右衛率五百人屁滾尿流,早就心嚮往之,至於中間的痛苦也就視而不見。男人四大鐵雲燁還是清楚的,既然沒有一同嫖妓的可能,那就一起扛槍吧。引誘李承乾嫖妓會被他老爸砍頭,但是引誘他參加訓練想必李二陛下不會責怪。

  「殿下,特種兵訓練可謂殘酷難當,是對精神、肉體的一種昇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只有人群裡最堅韌,最優秀的軍人才能堅持下來。而一旦堅持下來的人,在軍中可稱兵王。遇襲不亂處變不驚,置死地而奮戰,知必死而無畏。他們是殺戮的機器,只為戰場生存,為勝利而無所不用其極。觀殿下有一試之勇氣,此氣可鼓不可泄,明日為臣在演武場迎候太子殿下。」李承乾興奮的手都有些發抖,完全無視周邊眾人憐憫的目光。

  李承乾有些後悔,但是有些晚了。牛魔王不是白叫的,新加入的十名右衛率強手,再加上太子殿下,被夾雜在大隊之中負重十里地跑圈,念在太子年幼,沒加負重,本身裝備就夠他喝一壺的,前面還不錯,後面五里地簡直是爬回來的,幸虧李懷仁、長孫沖念兄弟一場慢跑陪著,這才給了太子殿下一些信心。

  「我跑不動了,堂哥、表哥,你們不用陪我,要不然會害你們沒飯吃。」遠遠見別人都開始吃飯了,自己還在跑圈,到底是孩子,愧疚之心還是有的。

  「說什麼呢,留精神跑才是正經,你比小燁開始訓練時強多了,他是硬爬回終點的,我們哥兩第一次不比你好多少。」李承乾擔心的嘲笑聲沒有,只有鼓勵聲,太子殿下陪自己訓練,現在還累的不成人形,昨日打架的一點不滿早就煙消雲散。齊齊站在跑道旁為太子加油鼓勁。當李承乾終於爬到終點,就被眾人歡呼著抬起拋到空中,齊齊喝彩。

  李承乾哪受得了這個,雖然是最後一個回到終點,畢竟完成了今天的訓練,證明他有資格參加訓練,在大家的歡呼聲裡,眼淚鼻涕橫流,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獲得別人的承認,而不是靠父親的威名。起落中見程咬金、牛進達諸位將軍含笑頜首,驕傲之情頓生,今天我是最後一名,將來我一定會成為第一名。

  大口吞咽著飯菜,往常不屑一顧的飯食今天味美異常。大運動量後補充蛋白質雲燁早就交代過,煮的稀爛的牛羊肉就成了必需品。反正繳獲的牛羊甚多,足夠這些人放開肚皮猛吃。李承乾徹底明白昨日他們為什麼吃相如此難看。相信自己此時的形象不會好到哪去。

  被脫了個精光,他沒有短褲,光屁股被泡進木桶,和大家一起放聲慘號。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1:59
第三十一節 八個妹妹的嫁妝

  李承乾痛並快樂著,十二年第一次感覺像個男子漢,肉體的痛苦竟然淹沒不了心中快意。自己睿智的父親總是高高在上,他從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有過撒嬌耍賴的經歷,母親不允許,先是秦王世子,必須有長子風範,不可大笑、不可大怒、不可哭泣、不可……總之臉上只能有一種表情,那就是溫文爾雅處變不驚的淡笑,父親打了勝仗,必須是這種笑容,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父親在外面音訊全無,必須是這種笑,表示對父親無礙這種信念的強大信心;父親殺了大伯和四叔,必須是這種笑容,表示對父親的支持;後來父親成了皇帝,自己就成了太子,人人都在誇讚太子的雅致,太子的仁孝,父皇滿意,母后滿意。只有夜深人靜時李承乾才能望著低矮的帳帷幻想宮外的世界是如何精彩。

  聽說程處默被別的紈絝揍了,程咬金帶著開山斧連紈絝帶紈絝父親一起揍了一頓。然後被父皇處罰,別人都笑,李承乾沒笑,他多麼希望父皇能帶著自己痛揍欺侮自己的那些叔伯家的兄弟,他知道父皇有這能力,伯伯和叔叔加起來也不是父皇的對手。可是父皇沒有,只是在一個合適的時間殺光了他們,欺負過自己的,沒欺負過自己的,全部殺光了,一個都沒留。這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只想痛揍他們一頓,沒想殺光他們。

  今天不用胡思亂想了,腳疼、腿疼、屁股疼、腰疼、背疼、胸口疼,疼痛像潮水般湧過全身,他發出不知是痛苦還是愉快的呻吟。不用再裝笑臉了,滿棚子的人就沒一個有笑臉的,慘叫聲一個比一個大,臉也一個賽一個的難看。那個雲燁的慘叫聲一陣低沉,一陣高亢,居然很有韻律。李承乾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從中找到了樂趣。

  牛魔王進來了,現場一下子靜下來,一個個滿臉堅貞不屈的表情,彷彿剛才嚎叫的是別人,和棚子裡的任何人無關。老程笑呵呵的走進來,手裡拿著四五條內褲,放在李承乾身邊,示意親兵給太子穿上。

  「叫啊,怎麼不叫了?年紀輕輕的就吃不了一點苦,想當年,老夫隨陛下在萬軍陣中廝殺,受創無數,也沒和你們一樣叫的跟殺豬一樣。太子年紀最小也沒和你們一樣丟人。」老程的誇獎讓李承乾有些臉紅,貌似剛才自己叫的聲音一點也不比別人小。

  牛進達話音帶著威脅:「老夫不管你是誰,太子殿下也好,小兵也好,訓練完畢,你幹什麼老夫不管。要是耽誤明日訓練,老夫有的是辦法收拾,不信就試試。」

  這兩老傢伙一個白臉,一個紅臉,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老程捏捏這個,拍拍那個,一臉和氣,轉頭還吩咐眾人的夜宵準備豐富些。

  老牛大聲給眾親兵打氣:「揉得重些,對,把全身筋骨揉散,讓這些養精處優的大少爺好好活活血。」

  待老程老牛心滿意足的背著手走出木棚,裡面的氣氛才算回復正常,雲燁繼續慘叫,程處默繼續哼哼,長孫沖在念詩,李承乾在看內褲。甚至還有人在唱歌。

  李承乾覺得內褲是個好東西,穿在身上透氣舒爽,尤其是小兄弟不再受壓迫。說到底,他還是很在乎小兄弟的成長。

  一個銀質扁壺出現在李承乾面前,裡面酒香撲鼻,他見識過皇宮裡各式各樣的美酒,卻沒有哪一種能與這壺中媲美,就甘冽、悠久、綿長。剛要喝,一隻大手搶過酒壺,卻是長孫沖,這傢伙猛地喝一大口,頃刻間,紅色從脖子上往上爬,艱難的說聲:「好酒。」咕咚一聲栽倒地上,鼾聲響起。這傢伙醉了。

  李承乾知道長孫沖這是在替自己驗酒,皇帝、皇后、太子,都有檢驗食物的侍從,因為李承乾堅持攆走侍從,雲燁冒冒失失的請李承乾喝酒,長孫沖出於好意搶過酒壺,先喝一口,表示此酒驗過,可以喝,沒想到這酒性烈異常,一口就被放翻。

  事實上,沒人願意和請皇帝、皇后、太子吃飯,哪怕是天大的榮耀。只要一想到出一點岔子就會全家甚至全族遭殃,更何況,這三位本身就身處高危之地。所以只有皇帝請別人吃飯以示榮寵,很少有臣子請皇帝吃飯。太危險了,拍馬屁方式多了,何必非要用這樣最危險的方式。所以太子很好奇,只要沒毒,別說是好酒,就是酒糟也要嘗嘗。好在長孫沖前車在前,李承乾小心地抿了一小口,一股辛辣的火線自口中綿延入腹,而後酒氣上升,如同長孫沖一般打個舒服的酒嗝,頭一埋睡去了。

  見內侍慌慌張張的抬著太子回帳休息。雲燁慢慢爬起來,兩個小時的休息讓體力恢復不少,看來鍛煉時有效的,雖然還是拉不開程處默的硬弓,一般的一石弓拉開不成問題,只是不能射箭,一開弓搭箭再鬆手,程式對,箭卻不知飛到哪去了。所以雲燁並不熱衷於箭技的訓練,這一直讓牛進達耿耿於懷,連稱爛泥扶不上牆。

  前幾日,實在受不了唐朝高檔酒的折磨,雲燁就和程處默偷了老程一大壇酒,躲在輜重營偷偷將這壇酒放在蒸鍋裡蒸得到四五十度的白酒五斤,嘗過後程處默對雲燁的本事驚為天人,只說自己這些年喝的都是什麼,這些唐朝美酒在他眼裡全變成了醪糟。按他的話來說;「除了蒸出來的美酒,其它的全是醪糟,也就只配當飲料下飯菜。」

  長安來信讓雲燁一下子定下心來,自己與老祖宗長的奇像,這讓他懷疑自己是否人品大爆發?還是純粹的返祖現象?親人找到,自己一下子有了一個奶奶、三個姑姑、八個妹妹、七個孀居的嬸嬸、四個被退婚的姐姐、表嬸、姨娘無數,這多少填補了他內心的孤獨感。看到雲老夫人殷殷期盼的信,雲燁忽然覺得自己並不孤獨。小丫頭童稚的語氣,讓人心中憐愛頓生。

  他悄聲地自語:「還是要活下去啊,老子還有八個妹妹等我給她們掙嫁妝呢。」
本帖最後由 blackangel0827 於 2015-8-25 12:00 編輯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0
第三十二節 皇家的權利

  雲燁一直希望自己像豬一樣活著。

  在以前的世界中結婚、生子、買房幾乎耗盡他全部的時間和精力,幼時發下的宏偉大志早早被生活的戰車碾壓的粉碎。現在人生歸零了,重新來過,卻找不到目標。親人的出現讓他重新煥發了拼搏的熱情,是啊,有八個妹妹需要足夠的嫁妝,這讓他的眼睛都要變成銅錢模樣。長安,到底有一個家在等著自己,不管是冷漠的,還是溫暖的,雲燁都急切的想投入他的懷抱,並願意為他付出任何代價。

  雲燁淩亂了,自己不是一直想逃避這樣的人生負累嗎?怎麼一背上負擔就精神百倍?人生的意義難道說就在於此嗎?生命的延續,親情的維繫,為年長者送終,為年幼者覓食,然後再被別的成長者埋入泥土?變成鬼魂在次元空間看後輩一代又一代如此迴圈?偶爾有那麼一兩個人忘記這種責任,或許是厭倦了這種責任,找出種種理由逃避:或為榮華,比如易牙烹子;或為理想,比如趙王生生餓死生父;或為大義,比如劉邦分羹。雲燁不是那種高人,只要敵人把刀架在妻兒脖子上,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絕對不講任何條件。所以他成不了名人、高人,理所當然的不會被歷史記住,以及推人,芸芸眾生中像自己的絕對是大多數,要不然中國歷史不會綿延五千年。越是變態就越會被歷史記住這是真理,就像網路上,最紅的絕對是最變態的。循規蹈矩的螞蟻沒人會理睬,但是戴帽子的螞蟻就不同了,他已經超越了螞蟻這個概念,被螞蟻歷史記住也就成為必然。

  雲燁雖然是一隻與眾不同的螞蟻,他決定一定要向大眾螞蟻看齊,努力成為大眾螞蟻的一員。所以他就和軍營中其他人一樣,刻苦訓練,刻意模仿他們的言行,努力學習古文,練習毛筆字。每當這時,雲燁就無比感謝那個有強制癖的臺灣老闆,就是他造就了雲燁一身看繁體字,寫繁體字的過硬本領,雖然和唐朝古文字還有一些差別,這對雲燁來說足夠了。程處默還沒他認識的字多。

  秋天的日子雨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空氣都潮乎乎的,毯子冷冰冰的沒一絲熱呼氣。雲燁實在是搞不懂,明明有寬敞的城池可住,老程卻駐紮在城外嚴令不許入城。退一萬步講,一萬多條漢子就是蓋個簡易軍營也比住在潮濕的帳篷裡好,老程卻不為所動,寧可自己也住在帳篷裡揉著酸痛的膝蓋罵鬼天氣,就是不下這個命令。

  「沒有皇命不得築寨,這是將領的大忌,也是陛下的大忌。」還是俺兄弟好,程處默悄悄告訴雲燁不能蓋房子的原因。雲燁幾乎忘記自己身處封建王朝最鼎盛時期。平時在長安老程可以隨地撒潑打滾,不會有人找他麻煩,一旦成為將主,森嚴的軍法就是頭上高懸的一把利劍,稍有忤逆,鋼刀斬頭不會有一絲猶豫。

  俺去看俺的土豆去,誰敢不讓?

  怪事情發生了,雲燁剛走到茅草亭邊,就有兩個手持鋼刀的罐頭人攔在前面,問雲燁要手令,雲燁愣住了,我去看自己的東西還要什麼手令?剛要發飆,見罐頭人眼中寒光閃爍,大有一刀砍下來的意思。雲燁乖巧的閉上嘴巴,正要轉頭離開找老程問個明白。李承乾從亭子裡走出來,顯然這傢伙也閒得無所事事。連忙拱手行禮,李承乾微笑著還禮,不像雲燁的敷衍了事,而是站直身軀,雙手抱拳,身體前傾十五度,禮儀完美的無可挑剔。

  「雲兄這是要看祥瑞?這邊請。」說著伸手延客,兩罐頭人插刀入鞘,又站在柵欄旁就像兩個石雕。雲燁傻傻地往裡走,總覺得太子殿下剛才的動作應該自己做,什麼時候自己成了客人?

  李承乾彷彿看出雲燁的疑惑,邊走邊解釋:「雲兄進獻的珍寶已被父皇定為我大唐第一祥瑞,昭示著大唐為皇天庇佑,為天下正統,這才有祥瑞現世,雲兄進獻之功將載於史冊,可喜可賀。」雲燁第一反應是李承乾的面孔和後世自己辦理房產證時告訴自己只擁有使用權,而沒有地產權的公務員面孔合二為一。

  「太子太客氣了,能為我大唐出一份力是雲某的榮幸。」說完這話,雲燁覺得自己像日本人,被虐之後還要盛讚虐得舒坦極了。封建主義的光輝終於照耀在自己身上。

  和李承乾的談話愉快極了,他的話總能切在你心中最感性的一面,再配上俊秀的面容,舒緩的語音,渾然天成的手勢變化,皇家教育體現的淋漓盡致。讓你覺得不把土豆謹獻給皇家簡直就是大逆不道,順便再獻上家產,事後還不後悔。如果自己有這本事,早就他娘的經理了,還用背著背包漫山遍野的找老外?然後被蟲洞弄到唐朝被練特種兵?

  好吧,雲燁投降了,土豆就該進獻皇家,世上所有珍寶都應該獻給偉大的、光輝的、無所不能的萬王之王的李二陛下。

  「自前日起,祥瑞的葉子就開始變黃,是否到了收割的時候?」直到李承乾指著發黃的土豆葉子問雲燁,這才把他從決心為大唐奮鬥終身的激情幻想中拉回。抹了一下將要流出的口水,仔細回想土豆的生長時間發現確實快到收割的季節。便對李承乾說:「土豆的生長時間大概五個月,現在已經四個半月了,已經達到收穫條件,下官實在不知土豆在大唐生長需要多久,不如咱們挖開一個瞧瞧?」實在是太想吃烤土豆了,就慫恿李承乾挖開看看,順便弄幾個土豆回去烤了吃。

  李承乾嚴詞拒絕了雲燁的不良企圖,聲稱一定要等待土豆完全成熟,方可收割。這讓雲燁大為沮喪,明明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連靠近都有生命危險,都成熟了也不讓人吃,封建時代沒人權啊。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1
第三十三節 天哪,五十石啊!

  陰雨接連下了五天。滿眼望去全是濕漉漉的,帳篷無法住人,厚重的牛皮被水泡的漲起來,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氣味,雲燁覺得自己就像住在垃圾場。薄薄的毯子抵擋不住濕寒,幸虧有睡袋這才避免寒號鳥的悲劇。老程停止了雲燁和李承乾的訓練。這讓雲燁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悲喜交加,一方面為逃脫魔鬼訓練慶倖,另一方面眼見程處默在泥水中摸爬滾打自己卻安坐營帳總覺得欠了他們什麼。

  秋日的陰寒最容易侵入骨髓,這樣會留下病根。老程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不到五十歲的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強壯,實際上回到帥帳,也是叫苦連天。膝蓋腫的老大,程處默每晚給老程揉捏活血,湯藥也一碗碗灌下去,沒有絲毫作用。雲燁沒有帶治療關節炎的藥物,只能拿出消炎藥勸老程服下,誰知老程知曉此藥的寶貴,勒令雲燁不得輕易給人,包括自己。牛進達也減少了出巡的次數,每到一處能坐著就絕不站著,看來這老傢伙也被折磨的不輕。

  唐時成人年紀只要一過五十就算喜喪。衛生系統的不發達,食物的缺乏,戰亂的頻發造成人的壽命普遍不長。不像後世五十歲正是高級官員雄心勃發的時候,再拼一二十年不成問題。勸說停止雨天訓練的話被雲燁硬硬吞下去,明擺著,大唐在以後的數年間正是用兵的高峰,多一支精銳,就多一份勝算,老程不會在乎這些人會不會留下病根,只要大唐強盛,他連自己的性命多不在乎。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一個好軍人。不但是他,訓練營裡的高幹子弟多有這種覺悟,再苦再累都在咬牙堅持。攀越障礙只憑一根繩子在險峻的山崖上爬上爬下,雲燁看一眼就覺頭暈,他們卻要全身披掛攀援而上。這已經超越了雲燁制定的訓練計畫,老程、老牛和一幫老將硬是在雲燁制定的計畫上增加補充了這些科目。

  三個月的訓練已見成效,這些傢伙穿牆越瓦如履平地,百里奔襲易如反掌,偷襲、暗殺、破圍、抓捕活口,如家常便飯。唯一沒想到是這些人把雲燁的工兵鏟當作主兵刃,配以勁弩,軍刺,形成自己的裝備體系。在十天前的例行考核中,一千人的圍剿部隊在方圓五公里的範圍追殺二百人,被這些傢伙殺得潰不成軍,這還是正面交鋒,如果放任程處默他們自由發揮,這一千人不會有活口。在詳細評估他們的戰力後,牛進達認為沒有超過十倍的精銳圍剿,是留不住這二百人的。若在特殊地形,如山地、森林、城市,他們的能力會被無限放大,當然這是在經過兩年訓練之後的效果。老程老牛都在期待這支部隊閃耀自己的光輝,相信不會等多久,李二陛下不會放任這樣一支精銳白白消耗年華。

  今天是個大日子,土豆的莖葉已完全枯黃,可以採收了。李承乾起了個大早,在內侍的侍候下梳洗完畢,來到草棚。程咬金、牛進達和所有七品以上官員早已全身朝服早早在草棚恭候。六尺長的香案擺在草棚前的空地上,上面有整只的牛、羊、豬頭、果品、點心,中間一個碩大的青銅香爐,這是一會李承乾祭天時要插檀香用的。雲燁身著五品武官服,是他娘的淺緋色的,不像老程他們穿著紫袍,手抱朝勿腰配金魚袋,絲網編制的朝冠燦然如新,兩縷黑色冠帶自然垂下,威風凜凜,端莊肅穆,好一派重臣氣派。

  雲燁轉頭到處看,怎麼身邊全是大叔級人物,個個穿著緋袍像煮熟的螃蟹一樣,趾高氣揚。往後一看樂了,程處默長孫沖,李懷仁個個身穿綠袍,戴著綠冠和螳螂一個模樣,見雲燁看他們,還擠眉弄眼一番。剛要小聲說話,只聽老牛咳嗽一聲,趕緊閉嘴。李承乾全身太子冕服,頭戴通天冠,胸口盤龍,全身金黃,踱著方步從帳中緩緩走出在香案前站定拱手不語。

  待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香案時,牛進達粗大的嗓門喝道:「吉時已到,太子進香。」李承乾從香案上拿起三根粗大的檀香在蠟燭上點燃,三跪拜後插香入爐。除了老牛側立香案旁,其餘眾人隨太子拜天。太子進香完畢轉身從懷裡取出一軸黃綾展開。用變聲期的公鴨嗓念到:「陛下有表奏天諸臣工跪拜。」待眾人跪下方才念皇帝敬天表章,這一回的奏表不是給昊天大帝的,而是給三皇之中神農氏的,先緬懷一下神農過往的功績,再表述一下現在的幸福生活都來自神農遺澤,再報告一下有新糧食產生,再勉勵一下神農請他老人家繼續保佑大唐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完畢,然後燒掉給神農看。不知道神農會不會看見,高不高興,雲燁很不高興,自己幸幸苦苦帶來的土豆,榮耀全歸神農氏了,這太讓人傷心了。

  五口大缸全被搬了出來,老牛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這幾個月老牛為他它操碎了心,白天精心照顧、澆水施肥、捉蟲培土,就差每天擦洗葉片了,現在終於成熟了怎能不激動。老程卻在擔心萬一沒有雲燁所說的高產量,罪在欺君啊,他有些後悔早早把這事捅上去了。

  「雲大人,你對祥瑞最為熟悉,就請你動手採收吧。」李承乾也激動的不行,下手兩次不知從何動手,轉身要雲燁動手。

  雲燁奇怪的看看眾人,收個土豆還有什麼名堂不成?伸手揪住土豆上面的莖葉,一用力就拔了出來,看得老牛手一哆嗦跟拔他命根子似的。

  看著雲燁手中的土豆,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土豆根上帶著三個拳頭大小的土豆,每個超過一斤,這還了得,一株就產三斤,一畝地種一千株豈不是就有三千斤,就算這一棵是精心照料的,大田裡不可能有這產量,打一個對折也有一千五百斤,一擔約合一百二十斤,這足足就有十二三石,看來雲燁這小子前面已經打了埋伏,往低了說產量,只報了十五石這個最低的產量。

  程咬金大為滿意,無論是雲燁的謹慎,還是土豆的產量。牛進達嚎啕大哭,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地上,眾人齊齊往前湊打算看清楚,正在哭號的牛進達一下子蹦起來大吼:「全部往後站,再有前進者斬!」大家這才匆忙後退。

  雲燁撓著頭奇怪道:「不對啊,怎麼才這麼一點?」聽他這話眾人齊齊倒地,太子滿臉笑容剛要假裝安慰雲燁,卻見雲燁抄起一塊石頭砰的一聲砸開大缸,缸裡的泥土撒了一地,他用手在土裡刨,直到有刨出三個土豆才滿意的點點頭。感覺周圍有些安靜,扭頭看時才發現眾人全都睜大眼睛,盯著他手裡的三個土豆。半天牛進達慘叫一聲:「天哪,五十石啊!」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3
第三十四節 土豆燒牛肉的魅力

  牛進達瘋了,他操起橫刀劈在另一口缸上,刀刃和瓦缸相擊竄起一溜火花,缸卻未破,他乾脆一拳砸在缸體上,瓦缸應聲碎裂。帶血的手在泥沙中猛刨,指尖似乎碰到什麼東西,他動作立刻緩下來,雙手扒開泥土,一枚土豆露出來,喜不自勝,轉而開始扒其餘的泥土,待一堆泥土清光,枯黃的土豆莖葉連著根就出現在眾人面前,根部長滿土豆,仔細一數大大小小足有十餘個,有拳頭大的,也有雞蛋大小的,一大串土豆串在根蔓上,跟葡萄似得。老牛摸摸這個,摸摸那個,從未想到雙手如同鐵鉗般的硬漢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眼淚順著溝壑叢生的面頰往下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紫袍沾滿泥土,白玉腰帶蒙滿灰塵,朝勿丟在一邊,堂堂柱國將軍哭的像個月子裡的娃,見不得人。

  李承乾再也沒有太子的形象,趴在大缸上雙手玩命的往外刨土,就他娘的像一隻大號的土撥鼠。老程比較斯文,取過一把錘子敲碎瓦缸,學雲燁抓著莖葉往上一提,就拉出一串土豆,手順便在泥土中一把拉,一個羊頭大小的土豆就被抓出來,捧著巨大的土豆嘿嘿直笑。雲燁要去挖最後一缸土豆時被老程制止了:「留給陛下挖。」見老程意味深長的眼神,雲燁恍然大悟,拍馬屁就要拍全套,千萬不能讓被拍者不上不下的,這會影響馬屁效果。

  四缸土豆總共三十一斤六兩,擺在鋪了麻布的案几上好大一堆。周圍四個將軍級的護衛全身披掛背對案几,手中橫刀,馬朔閃著寒光,更誇張的是有一位手持鏈子錘,兩丈長的鐵鍊纏在身上殺氣騰騰。人不敢過去,雲燁估計鬼都不敢過去。

  有史以來產量最高的作物誕生了,五十石的產量讓這些傢伙都瘋了。李承乾渾身亂打擺子,嘴哆嗦著說不出話,牛進達哭一陣笑一陣,老程大口喝茶,滿面紫色。他們的狀態影響了整個左武衛大營,全員處在臨敵狀態刀出鞘,馬上鞍,弓上弦。一隊隊軍士來回巡邏,有無故靠近大營百丈者殺無赦。長孫沖、李懷仁見雲燁如同見鬼,程處默拍著雲燁肩膀哈哈大笑,一個勁的對眾同仁誇口:「我兄弟咋樣,說讓快死的人活過來就活過來,說有能畝產十五石的糧食就弄出五十石的,誰敢不信他的話。」

  「太子殿下,現在是否可以做食用試驗?」見眾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雲燁趕快上前稟告。

  「雲卿,如何做這試驗,有何用途,所為何來?」李承乾就這點不好,什麼事總要問個清楚明白,還得給他一樣樣解釋,程處默就好多了,讓吃就吃,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從來不問。也不知李承乾從哪學來的追根究底的壞毛病。

  「就是煮來吃,看有沒有不好事情,比如中毒、腹瀉,等人食用後的不良後果,畢竟這是一門新糧食,必要的食用試驗是不可缺少的一環。如果沒有這些不良反應再大面積種植不遲,否則這是對人命的摧殘。」什麼事情先提高到人性的高度,再說出自己的訴求這樣就容易獲得成功。果然,李承乾思考片刻就問:「雲卿找誰來做這個實驗?」

  「土豆既然是微臣種植的,自然就由微臣來試吃,如果人數不夠加上折衝校尉程處默也是可以的。」小程聽到雲燁這樣說樂得見牙不見眼,連忙站出來做一副大義凜然狀:「微臣願做這試吃之人。」

  「祥瑞本就不多,還要做種,想來兩枚足以試出效果,雲卿就拿兩枚食用可好?」說完親自到案几上拿了兩個一斤重的土豆遞給雲燁。雲燁接過土豆,謝過太子抓著程處默往自己營帳裡跑。話說在收土豆之前雲燁就已經把牛肉燉上了,這會已經一個時辰了,想必牛肉早已燉的稀爛,再加入土豆,一鍋香噴噴的土豆燉牛肉就可以出鍋了。想想就流口水。

  到了帳篷裡,雲燁熟悉的削皮、切塊,用水淘去澱粉,一骨碌倒進砂鍋,蓋上蓋子,回頭對程處默說:「聞到牛肉燉土豆的香氣,神仙也坐不住,以前恩師做過幾次,小弟每回都吃的一乾二淨,連盤子底都用米飯擦乾淨才甘休。今天咱兄弟好好開個葷。」程處默眉花眼笑吞著口水點頭不已,能讓滿左武衛最挑食的雲燁都念念不忘的食物,會差到哪去?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壺酒就著壺嘴喝一口又遞給雲燁,雲燁大大灌一口,葡萄釀,酸甜可口,遠不是那些刷鍋水可以比擬的。

  砂鍋裡的土豆已經燉的金黃,散發著一股誘人的濃香。抓一把野蔥扔進去,翻攪幾下成功。用勺子挖一塊土豆送到程處默嘴邊,小程一口吞下燙的直跳腳,卻捨不得吐,土豆入口即化綿軟松香,又浸滿牛肉湯汁,實在是人間美味,就在兄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忘我的時候,絲毫沒發現背後站滿了人。後腦勺一人挨了一巴掌才打醒二人。

  「不孝的東西,有美食竟然不叫老夫。」老程奪過勺子,朝太子拱拱手。

  「待老夫品嘗過再論此物不遲。」說完挖了一大勺塞嘴裡閉上眼睛仔細品嘗,不時搖頭晃腦讚歎一番:

  「祥瑞就是祥瑞,又美味,又頂飽,待老夫再嘗一口。」老程說完又挖一大勺,剛放嘴裡就聽太子咽著口水說:「孤也想嘗嘗。」程處默趕緊跑過去又拿一把勺子雙手捧給太子。李承乾也在鍋裡挖一大勺,吹涼了,一口一口吃,不知道他吃出什麼味道,反正下手的頻率越來越快了。牛進達也挖了一勺放嘴裡就像在品龍肝鳳髓。一砂鍋土豆燉牛肉本就不多,哪裡架得住眾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品嘗,一瞬間,就連湯汁也不剩。

  李承乾不好意思的擦擦嘴對老程說:「程叔叔以為如何?」

  「好東西,確實是一門好糧食,又頂飽,又抗餓,產量奇高,又不挑地,旱地就可種植,雲小子說放地窖裡可儲存一年,難得的是極為美味,我大唐確實得到一個天大的祥瑞,可喜可賀。」老程自是大吹法螺。眾人竟不覺老程誇大,一個勁的附和,都說程大將軍言之有理。

  「大將軍所言極是,想必父皇也等的有些焦急,孤這就上表,陳述所聽所見,為雲卿請功,不知二位叔叔可否聯名,孤決計讓五百左武衛精卒護送剩下的一缸祥瑞進京給陛下,事關重大就由牛將軍率軍可好?」牛進達、程咬金拱手稱是。

  第二天,牛進達率領五百精卒拉著大缸帶著挖出的土豆煙塵滾滾的一路向長安進發。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4
第三十五節 時刻準備著

  從遙遠的北海吹來的寒流將周天攪的寒徹,依戀在樹枝上的最後一片黃葉也被剝離,在寒風中飄蕩。軍營裡的各種訓練依舊沒有停止。程處默手上纏著布條,一拳接一拳的砸在木樁上,布條已現血色,他目光堅定仿佛沒有看見一樣,拳頭依然重重擊在木樁上。李懷仁、長孫沖,站在他旁邊,也在擊打著木樁,手上同樣鮮血淋漓。沒人在乎,兩百多人沒人在乎手是不是在流血,只在乎何時可以擊斷木樁。赤裸的脊背汗水滴滴灑落,頭上熱氣繚繞,吸氣出拳,呼氣擊打,好似不知疲憊的鐵人。

  李承乾和雲燁就站在場外看著,程咬金只許他們參與晨練,也就是每天負重奔跑二十里。此刻他二人穿著厚重的皮裘,雙手攏在袖子裡,嘻嘻哈哈說笑,自從把土豆送走之後,李承乾總是沒事就找雲燁聊天。當然,他從京城裡帶來的美酒也統統歸了雲燁。李承乾是個好孩子,雲燁這麼認為,小小年紀就一身學問,待人極有禮貌,不笑不說話,絲毫看不出是一位皇家貴胄;見到士卒苦累他會擔心,見到周邊百姓衣食無著也會著急,這樣一個善良,聰慧的少年在幾年後會變得暴虐異常、心理變態,與李泰玩真人戰陣,那可是真的在拼命啊,刀刀見血;與美男稱心、如意玩背背山,並一度要幹掉自己的父親。是什麼原因?雲燁有些好奇。李承乾見雲燁在看他,有些莫名其妙,因為雲燁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憐惜,但更多的是奇怪。

  「小燁你幹嘛看著我?有什麼不對嗎?」他摸摸自己的臉,剛才偷吃滷肉留下的痕跡已經擦乾淨了。多日的相處李承乾在雲燁眼中早就沒了高貴感,自從那天吃了土豆燒牛肉之後,他對禦廚做出的飯菜就沒有任何胃口。得知雲燁自己有個小廚房,遂天天過來蹭吃蹭喝。黃志恩不時跑過來和雲燁探討算學,他就在一邊聽著,偶爾插一兩句話,雖然算不得高妙,卻也有自己的見識,讓黃志恩驚訝不已,恭維他是天才,若一心攻習算學,他日定是一代大家。當然,由於唐時算學水準普遍較低,在雲燁眼中也就是初中一年級的難度,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講,黃志恩在聽,李承乾在記錄。這些天來,他已經記錄了好厚一疊,看來理解不理解,他都先記錄下來,待以後慢慢研究。這才是學習的態度。

  程處默只會坐在一旁打瞌睡,十幾天連阿拉伯數字都沒記全,雲燁一發怒他竟然振振有詞:「我們是兄弟吧?」見雲燁點頭。

  「那你的學問和我的學問有什麼區別?學問是用的,到用的時候找你不就行了,我幹嘛自己拼命學?」雲燁徹底失去了教育程處默的興趣。好在有李承乾這個好學生,一點就透,一學就通,這讓雲燁老懷大慰。

  「你是皇家子弟,並且是我大唐未來的主人,現在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有一點王八之氣?」

  「何為王八之氣?」還是追根問底的壞毛病。

  「就是全身散發著強烈的個人魅力,讓天下有為之士納頭就拜的氣勢,比如你父皇,集天下英才為己所用,當年麾下謀士如雨,猛將如雲,彈指間群雄灰飛煙滅。這就是王八之氣的具體表現。」

  「是皇霸之氣,不是王八之氣。好啊,你竟然敢說我父皇的壞話,還編排我。今日如果不拿美食堵住我的嘴,回京之後在父皇面前要是不小心說出來,哼哼!」很意外,難道現在就有王八這名字,要知道龜在唐朝是吉獸,很多人名字就有龜,比如李龜年等,這小子在詐我。

  「胡說什麼,我怎麼說陛下壞話了,你倒是說個清楚明白。」年紀不大心眼不少在我眼裡還嫩點。李承乾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別支吾了,小默、小蟲、壞人他們都收隊了,咱倆也別站著凍得像烏龜似地。」

  還是老一套,全身泡在藥水裡,只是沒有鬼哭狼嚎之聲,每個人都在水桶裡閉目養神,徹底放鬆肌肉,讓身體得到最大的休養。半個時辰藥水開始變冷,一個個自己爬出木桶,在巨大的火堆旁開始接受按摩。五個月的艱苦磨練一個個徹底變成了肌肉男。程處默穿著短褲這在寒風裡竟不覺得冷,古銅色的皮膚肌肉噴張,肚子上肌肉形成美觀的兩個田字。如今的每日訓練已經對他來說已是小菜一碟,擊打木樁純粹是他們給自己找的新刺激。長孫沖、李懷仁也不比他差多少,三人往前一站,猛男就是他們最貼切的稱呼。

  「小默、小蟲、壞人,我今天做了火鍋不知你們吃不吃?」雲燁話音剛落,三個猛男立刻變成三個賤男,躬身塌背流口水,猥瑣異常。快速穿上皮裘,敞著胸口就抓著雲燁奔向營帳。

  李承乾正把一個鐵鍋往爐子上放,這爐子是雲燁特地打造的,尋來一節大毛竹打通竹節,安在出煙口上當煙囪,燒的是煤炭。剛開始老程還擔心會中碳毒,不想安上毛竹以後帳篷裡竟沒有一絲碳味,且十分暖和。在給自己也打造一個後,就不聞不問了。

  五個人圍坐火爐旁,一壺烈酒傳來傳去,不多,每人也就二兩,暖身而已。香辣的氣息從鍋中傳出,雲燁揭開鍋蓋,一大鍋乾菜燉牛肉出現在眾人面前,吸足了牛油的乾菜讓五人胃口大開,微微的辣味遮過牛肉腥味,沒辣椒,雲燁只好用茱萸來代替,雖然辣的不太正宗,也聊勝於無。

  邊吃邊聊,不覺就說到突厥,年初的恥辱讓年輕的軍人刻骨銘心。一想到衛青、霍去病封狼居胥的豐功偉績,班超縱橫西域的煌煌業績。而自己等人卻還在臥薪嚐膽默默等待復仇的時刻,不禁怒火叢生。長孫沖提起橫刀以筷敲擊刀背:

  「風雪長雲暗雪山,將軍鐵馬越寒川,百死只是尋常事,不叫匈奴過賀蘭。」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5
第三十六節 覺悟和懷念

  帳篷裡的小聚讓雲燁徹底融進大唐這個封建主義大家庭。

  無論是長孫沖彈劍作歌,還是李懷仁拋冠解發長嘯作和,都激起他早就沉寂的熱血,鬱悶積在胸口讓人不覺要大喊,要狂吼,要縱馬狂奔。夾在筷子間的牛肉掉在腿上,依然把空筷塞進嘴裡嚼得津津有味。他有些痛恨自己心頭的那一絲漠然。曾幾何時,他也有過熱血,也曾慷慨激昂過,如今聽聞國家有難卻生不起一點為之效死的覺悟,難道說我不是純粹的唐朝人,我沒有這個義務,這心思一起自己都覺得無恥。

  晚會在老程的怒火中結束,五個人包括李承乾全被關進地牢。兩天,這是對雲燁、承乾的處罰;四天是針對長孫沖喝酒唱歌,李懷仁大喊大叫,程處默揮刀亂舞割破帳篷的處罰。很奇怪,李承乾沒有爭辯半句,拱手領罰,隨軍法官去地牢,雲燁見狀只好蕭規曹隨乖乖被押走。程處默三人喜出望外,沒有挨揍,沒有別的處罰,直有關四天而已,彷彿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催著獄卒趕快把他們關進去,生怕程咬金反悔。完全沒有看到老程眼中戲謔之色。

  地牢完全按雲燁設計建造的,長五步,寬八步,高不過一丈,裡面只有一床,一几一壺一杯一淨桶,再有高不過三寸的一截蠟燭,牆壁上方有一半尺長寬的透氣孔,坐在床上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陰暗但不潮濕,黃土高原特有的厚土層吸幹了所有的多餘水分,一縷亮光透過氣孔照進土牢,灰塵在上面飛舞,這是土牢內唯一會動的東西,當然雲燁自己除外。

  獄卒不發一聲關上牢門,雲燁聽到鐵鍊嘩啦作響的聲音,這大概是自己這兩天能聽到的最響亮的聲音。未來兩天除了從門底下小口送飯,送水換淨桶,就不會有任何聲響。程處默他們或許不會怕肉體的折磨,但精神折磨會讓他們終生難忘,關在這樣的地牢內,一天愉快,兩天要命,三天崩潰,四天生不如死啊,但願他們能熬過去。老程明顯是要試試地牢的威力拿哥幾個做實驗。

  雙手靠在腦後枕在薄薄的毯子上,盯著房頂發呆,這是一個幽閉的環境,除了自己外沒有外人,不需要戴面具,不需要裝作少年模樣,腦海中的親人可以排著隊來看他,母親的善良、妻子的溫柔、兒子的活潑,一切就像真的一樣一一出現在眼前,雲燁知道只能看,不能用手去觸碰,因為只有伸手去碰,美好的幻境就會支離破碎,接觸到的永遠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實。好啊,心可以自由飛翔,可以穿越時空,剝去偽裝的身體是如此的輕盈,整個人是這樣的通明剔透。雲燁發現愛上了這個幽閉的空間,老程是如此的善解人意,知道自己需要獨立的空間就給了這樣機會,在這裡夢都變得真實。妻子笑顏如花,老母溫言笑語,兒子、兒子還是那樣讓人擔憂。心痛如刀割,淚水終於淹沒了天地。

  兩天了,雲燁整整沉浸在懷念中兩天了,飯食端來又端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身體的代謝似乎停止了,只有腦海在翻騰,三十餘年的往事像電影在重播,一遍又一遍,兒時的幸福,少年時代的天真、戀愛時的美好、新婚的甜蜜、兒子出生時的喜悅,正要把新婚的甜蜜再重溫一回就聽見老程暴怒的聲音:「小子,你在幹什麼?」媽呀,我新婚怎麼會有老程,這是一個噩夢,得趕快把他趕走,太煞風景了。正要付諸行動,脖領一緊又被拎在半空,嘆口氣:「程伯伯時間到了嗎?」

  「廢話,老夫再不來,你小子會被餓死。」老程眼中全是擔憂,李承乾滿臉淚痕頭髮如亂草站在老程背後還在抽噎,這孩子被關壞了。

  「這兩天難得清靜,小侄不由得有些懷念師傅,想起一些往事,讓人有喜有難過,一時沉迷,伯伯莫怪。」

  「難怪你小子時哭時笑,原來想你師傅了,還有些孝心,一會到外面刻個牌牌上幾柱香,供上幾天,人有個念想,就不會胡思亂想,什麼事埋在心裡,會傷神,他娘的比傷身還可怕。人有多少心思,有多少眼淚是有數的,用的越多,以後就越少,寶貴著哪,你才十五歲,以後有你傷心的時候,現在還是少用為妙。」

  李承乾指指自己臉上淚痕意思是他也需要安慰,這傢伙越來越有人味了,這才是十一歲的孩子應有的狀態。老程撇撇嘴:「雲小子是傷心,你是哭,男子漢大丈夫關兩天就流尿水,還要老夫給你擦不成?」說完扭頭就走,李承乾漲紅了臉,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雲燁拍拍他的肩膀:「你找程大將軍給你安慰,腦袋撞豬身上了?」李承乾急了撲到雲燁背上雙手使勁勒他脖子,雲燁也不管,背著他走出地牢。

  一巨碗臊子麵讓雲燁徹底回魂了,李承乾抱著肚子在哼哼,吃多了。挑釁般的朝他挑挑眉毛,意思自己也吃了一巨碗,不理會李承乾的無聊舉動,沒見旺財一個勁的往帳篷裡探頭嗎?兩天沒見,想我了。

  旺財越來越人性化,嘴裡打著吐嚕和雲燁說話,不用翻譯,雲燁全都聽得懂,無非是這兩天它沒見雲燁以為雲燁一人私自逃跑,去吃香喝辣,不帶它一起逃離這個人間地獄實在是不夠意思。雲燁鄭重向牠解釋這兩天不在的原因,不是私逃,而是被關起來了。旺財深知被關的痛苦,感同身受,用頭拱雲燁意思是原諒他了,讓他把自己準備過冬的厚毛刷乾淨,弄利索了好過冬。一人一馬交流的歡天喜地,雲燁不時給它講講母馬的優缺點,旺財再補充完全。全然無視來來往往的眾人投來的詭異目光。

  一個穿著皮甲的胖子就站在一邊饒有興趣的看人馬交流,雙手撫在碩大的肚腩上,不時敲擊幾下。雲燁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從未見過這胖子,也就三十幾歲和雲燁穿越蟲洞前一般年紀,臉上還帶有胡人遺傳的特質,深深的眼窩,眼珠帶有淡淡的黃色,鷹鉤鼻又挺又直,圓圓的胖臉帶著和煦溫暖的笑容。見雲燁注意到他,就走了過來,拍拍旺財的背,說聲好馬。雲燁見此人氣度不凡就躬身見禮:「這是晚輩在荒原上撿到的野馬,不敢當前輩讚譽,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老夫長孫無忌。」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6
第三十七節 長孫無忌

  雲燁到唐朝已經七個月了,或許因為環境,或許是因為恐懼。他將自己的生活圈子縮的很小,除了軍營,他沒有到外面探險的心情。認識的人也全部與軍隊有關。李承乾是一個特例,他允許這位大唐太子殿下與自己親密接觸除了一些功利性因素,更多的是對這位悲情皇太子無限同情。立在面前的畢竟是一個孩子,還有很強的可塑性,出於對自己不幸的報復,他很想試一試改變李承乾的命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命運齒輪上的那只蝴蝶,煽起的氣流能否在這個大唐世界掀起無人知曉的風暴。知道他人的命運讓雲燁有一絲高人一等的感覺,所以對歷史上的偉大人物生不起多少敬意,比如說面前這位淩煙閣功臣第一的長孫無忌。

  「原來是長孫大人,下官無禮了,還請大人恕罪。」官小、年紀小,沒辦法,只有到處扮演磕頭蟲的份。長孫無忌扶住了要大禮參拜的雲燁:「唉,你與沖兒相交莫逆,老夫聽聞你們以兄弟相稱,就托大喚你一聲賢侄如何?」古代有了成年兒女就可稱老夫,想想也是,十四五歲結婚,三十七八做爺爺如何當不起老夫二字?反正已經有兩個伯伯,再多一個又如何?

  「伯伯抬愛了,小燁白衣出身蒙諸位長輩關愛,又與小沖、懷仁、處默相交,處處青眼相加,實在是小侄的福分,初涉人間就結交好友,小侄何其幸運,請受晚輩一拜。」本來這一拜長孫沖應該在場,訂交嘛,長孫沖應回禮才算禮成,可是他現在土牢受苦自然無法回禮。

  長孫無忌扶起雲燁,笑呵呵地說:「年輕人相交是好事嘛,聽聞你師從異人,又天資聰穎,出世短短半年就為我大唐立下赫赫功勳,製鹽、製器,改良冶鐵之法,教授段體之術,讓我大唐軍士如虎添翼,就這些,已讓老夫驚為天人。不想,你竟培育出畝產五十石的奇糧,見到沖兒書信,老夫尚以為是這逆子胡說八道,世上哪有如此莊稼,直到左武衛公函傳遞到涼州,老夫才知此事竟是真的,星夜快馬加鞭趕到蘭州,可惜,無緣得見祥瑞,誠是憾事。不過能見到賢侄也不枉老夫星夜百里啊。你與沖兒年紀相符,當互相友愛,互為諍友,老夫期盼著你們建功立業的一天。」雲燁躬身稱是。

  「來來來,隨老夫進帳,好好說說這些事情的原委。」

  長孫無忌拉著雲燁進帳,卻見李承乾正在內侍的幫助下手忙腳亂的更衣梳頭,見到這些,長孫無忌的臉拉了下來。李承乾顧不得梳頭,連忙見禮:「外甥見過舅舅。」長孫無忌恭恭敬敬的回禮:「太子殿下多禮了,殿下在左武衛所作所為臣已知曉,能與軍士同甘苦,共患難,州城不入,不獨享安逸臣甚是欣慰。不知太子現在衣冠不整是何道理?」

  李承乾低頭不語,羞愧難當,好不容易放縱一回就被舅舅抓個正著,不知如何回答。雲燁在一邊接話:「這全是小侄的錯,小侄與太子打賭,看誰先做完五十個俯臥撐,不想太子殿下首次作此身法,故而全身狼藉。」

  長孫無忌很奇怪:「何為俯臥撐?」

  「是一種基礎的鍛體之術,可增強臂力,腰腹之力,心肺機能也會增強。請太子殿下給左武侯大將軍演示一下。」李承乾很自覺的趴地上做了幾個標準的俯臥撐。

  「哦,原來如此,倒是老夫錯怪了,太子殿下勿怪。」任何聰明人都不會對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事物作出評價,因為很容易出錯,智者所不為也,長孫無忌本來就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當然不會再去追究太子為何衣冠不整的小事了。

  不用雲燁再多嘴,李承乾就把祥瑞的前因後果細述一遍,聽的長孫無忌心潮一波接一波的湧起。多年戰亂耗盡了中原大地的元氣,雖然李二與群臣兢兢業業的打理這個國家,但是底子太薄,一時半刻改變不了國家依然貧困的事實,再加之李二畢竟得國不正,弑兄殺弟逼老父潛入後宮不再現世,自己登上皇位。這就給野心家一個絕好的造反藉口,這次幼良造反就有息王的影子。這時急需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來平息弑兄殺弟的後果,雲燁此時獻上土豆無疑是最好的禮物,翻遍史書,歷朝歷代誰有過畝產五十石的糧食,這不是祥瑞,還有什麼能稱為祥瑞?土豆的出世不但解決了糧食不足的憂慮,在政治層面上更加對李二有利,借此天降祥瑞的名頭,可兵不血刃的平息國內的反動勢力,借天之名行王霸之事。

  長孫無忌樂呵呵的走了,連兒子被老程關在土牢之事也不聞不問,彷彿那裡面關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陌生人。後來才弄明白,這滿大唐敢把太子關進土牢的人只有程咬金一個,他連皇帝陛下都關過,在王世充手下當將軍時在洛陽城下與還是親王的李二作戰,在困龍嶺這個地方將李二牢牢圍在一個石窟內整整兩天,要不是秦瓊帶著程咬金反水,早就沒有秦王百騎破竇建德十萬大軍的故事。再加之老程是一位真正的軍人執行軍法一絲不苟,在老程面前只要在軍營,就沒有什麼太子、小兵,只有必須執行軍令的士兵,犯了哪一條,就按哪一條執行,從無例外。難怪長孫無忌不去求情,再說不就關四天嗎,沒見老程的兒子也被關著,這情誰能求下來?

  長孫無忌根本不擔心老程的公正性,挾私報復可不是老程的一貫作風。既然被關起來那就一定又被關的道理,確定了土豆這個驚天祥瑞,他從未像現在一樣對大唐的未來充滿信心。大唐有睿智的君王,勇猛的將領,足智多謀的名臣,敢於效死的士兵,再有土豆補齊了最後的短板,沒有理由不出現文景之治的盛世場面。只要一想到這,他激動的就想大聲向全世界宣佈,大唐盛世要來臨了。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7
第三十八節 後遺症

  天空中從始至終都沒見到過大雁,北雁南飛只是一個傳說,隴右到底是一個荒僻之地。三里之城七里之墎,這就是蘭州城最真實的寫照,整座城池依山而建,牆高不過丈二,厚不及六尺,黃土夯成,女牆上的垛堞豁豁牙牙如同老人的癟嘴。城門上插的唐字旗也蔫蔫的耷拉著,除了偶爾在城牆上巡邏的士兵,整個城池就如同一座死城靜悄悄的。快到冬日,本應該是熙熙攘攘的交易時節,卻快要變成鬼域。

  雲燁勒住馬韁,大青馬無奈的停住腳步,身後程處默、長孫沖、李懷仁變成了話癆,他們只是為說話而說話,至於說什麼估計連他們都不知道,這是關完禁閉之後的後遺症。

  一想到三人被放出來情景雲燁就覺好笑:長孫沖放聲大哭,抱著李承乾不鬆手,鼻涕眼淚抹了大唐太子殿下滿身,這還不好怪罪,只能任由長孫沖抱著;鐵漢子李懷仁就像一灘稀泥軟軟的被獄卒架出來,雙目無神,嘴唇焦乾,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怪叫;程處默倒是表現最好的一位,一付目中無人的架勢,充分鄙視了先前二人後,對軍法官說:「有什麼呀,老子在裡面睡了四天,筋骨都睡鬆了,正打算起來打兩趟拳精神精神就被攆出來,小蟲、壞人也忒不是爺們了。」雖然嘴上說的豪邁,發軟的雙腿暴露了心頭的怯意。軍法官也是妙人接話:「程校尉實是吾等楷模,坐四天禁閉還豪氣不減,鐵漢子。大將軍有令,如有不服者就再關四天。」程處默聽到再關四天的話一屁股坐地上,扯著嗓子喊救命。過往的軍卒一個個側目而視,這三位挨軍棍也不皺眉頭的鐵漢子,只被關四天就變成爛泥,也不知那苦牢有什麼,能讓人恐怖到如此地步。從此後,左武衛軍士寧可挨軍棍也絕不選擇關禁閉。

  三天,這三位三天才緩過來,照長孫沖來說那牢就不是人坐的。低矮的牆彷彿下一刻就要壓下來把自己埋掉,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那群獄卒一句話也不說,你再問也不說話,每天只給飯菜、水,送新淨桶再收走尿桶,就再沒別的聲響。哪怕放屁也好啊,它好歹也是一聲音。李懷仁抓住雲燁的手不鬆,連聲感謝前些日子阻攔他,沒讓牛魔王關他禁閉,現在想起汗毛都豎起來了,要是那次被關了估計就不會活著出來。這次好歹還有哥幾個做伴,想想心裡頭都踏實,所以挨過四天,要不然兩天都堅持不下來。程處默也心有餘悸。哥四個發誓絕不再進禁閉室,而李承乾則打算在太子六衛率也實行禁閉制度。上次被關的都有了心理陰影。

  程大將軍好人啊,知道哥幾位受了苦,特派雲燁、程處默、長孫沖、李懷仁前往蘭州城與縣令交接鹽場事宜。畢竟這鹽場是軍隊建立起來的,現在雖然交到地方手上,你們也不能白拿,怎麼也要補償一下才是。肥缺,大大的肥缺,軍隊也不缺少那些破爛,不過是一些牛馬、石磨、木桶之類。派他們來也不指望收回多少錢帛。看在四人受苦的份上多少給些補償罷了,說到底長孫無忌、李孝恭的面子也要考慮。

  親兵進城通報,他們在城外等候,無令不得入城,程咬金都不敢違背就不要說四個小輩了。不一會,親兵帶著一輛牛車吱扭吱扭的過來,沒等四人下馬,一個胖墩墩的身子艱難地從牛車上爬下來。綠色的官服緊緊裹在身上,勒的和蠶一樣,一個山羊鬍穿文士袍的中年男子扶著胖子,看樣子累的不輕。胖歸胖,禮數不缺,正一正衣冠,躬身施禮:「下官劉福祿見過四位將軍,將軍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平時這三位是不會拿正眼瞧一下這位小小的七品縣令,今時不同往日,哥幾個受派遣,有公務,自是不會傲慢。雲燁從馬上跳下來扶起胖縣令,笑呵呵地說:「劉大人多禮了,本官平安縣子雲燁受左武衛程大將軍之命特來與大人商議黃河鹽場事宜,還請大人多多關照。」

  雲燁深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基層小官最是難纏。在前世,一個批文跑十幾個部門,你蓋章,我蓋章,大家全部來蓋章。也就是說利益要均沾,唐代大概也不例外所以絲毫不敢對他大意。從懷裡取出公文遞給劉縣令,卻見這傢伙看都不看就揣懷裡,肥臉笑的五官抽成包子:「當然當然,下官自然遵從大將軍令,現天色已晚,卑職略備酒菜,為幾位小將軍洗塵。」

  雲燁抬頭看看剛升起不久的太陽,覺得有些奇怪,這就天色已晚?長孫沖接話:「哼,我等雖然是軍人,有軍令約束,不得無故入城,但是天色已晚,也就勉為其難入城歇息片刻。」

  娘的,劉縣令這是給哥幾個找入城的藉口呢,還好長孫沖深諳此道借坡下驢。在縣令主僕的一再邀請下一行人勉為其難的進入蘭州城。

  外表的破敗,難掩內在的繁華,穿過城墎,不遠就到了內城,怪不得見不到人,原來人全聚集在內城,一包包的鹽被打上官鹽標記,裝上牛車出西門往塞外方向滾滾而去,左武衛大營在東面,沒人有膽量沒事幹跑軍營參觀,一不小心扣一個奸細的帽子就悲催了。估計地方政府也明令百姓不許騷擾軍隊。

  雲燁沒想到自己一時無意間傳授的製鹽之法,竟然在蘭州形成一個產業。只見源源不斷的牛車滿載著鹽場煮好的食鹽從北門而入,扛包的民夫,稱量的帳房先生,粗布麻衣卻豪邁非常的商人,夾雜著婦人輕笑、孩子嚎哭,小販的大聲叫賣,構成活生生的市井場面。一個滿臉紅色鬍鬚褐色眼珠,頭纏白布的胡人可能見雲燁等人氣度不凡湊上來兜售手上花花綠綠的域外寶石,既人不為所動,又拉過一位蒙著面紗的胡女,拍著胡女豐滿的臀部向幾人炫耀身材是如何火爆。
blackangel0827 發表於 2015-8-25 12:08
第三十九節 可怕的威脅

  「賤人、賤人!」雲燁一路走一路罵。不是在罵那個風騷的胡姬,而是在罵自己的狐朋狗友。

  就在剛才,眾兄弟抵擋住胡姬的誘惑,尤其是長孫沖,歷數胡姬身上的優缺點,從體味到貞操再到皮膚乃至溫婉程度,完美的表現了一個優秀的紈絝素質,最後下達決定:

  「我兄弟乃是高門子弟,焉能與販夫走卒成為連襟,這胡姬不知已侍候過多少人當我兄弟是替人刷鍋倒灶之輩,實乃奇恥大辱。」根本不用說,旁邊親兵掄起刀鞘開砸,胡商倒在地上用半生不熟的官話求饒。

  劉福祿笑嘻嘻的在旁邊打趣:「胡人就沒一個好的,個個利慾薰心,為區區幾文銅錢,老婆、妹子、女兒漏皮露肉的招攬生意,有出得起價錢的陪睡也是常事。」說完捧著肚子一副賤相。看來這傢伙早就品嘗過這胡女了。

  劉福祿見眾人對胡女不感興趣,就說起這次平叛隴右發配了甚多有罪氏族,由官家發賣,出色者充官妓,平庸者發賣為奴。現在官署之中尚有不少,他是大為頭疼啊。這混蛋是故意這麼說的,俗話講:「軍營三年,母豬賽貂蟬。」更別提這三個紈絝公子,從十四五歲就開始逛青樓,哪裡還是純青少年。沒見眼睛都變綠了,說聲:「弟兄們去安慰一下這些可憐女子,這是長安子弟的責任,至於接交鹽場一事就和我們沒什麼關係,就有勞小燁了。」說完就催促劉福祿帶他們前去安慰可憐人。連雲燁親兵都帶跑了。李福祿一副彌勒佛的慈愛模樣,笑呵呵地派手下引路。自己則領雲燁慢慢走向官署。

  聰明人啊,劉福祿是聰明人啊,私下裡送雲燁五百兩銀餅,說是感謝雲燁為蘭州這窮地方能夠變富餘,大公無私的貢獻出祖傳製鹽秘方,造福一方,蘭州已刻碑記載,子子孫孫必不忘記平安縣子高尚的、無私的、可敬的、神聖的……什麼什麼精神,為不讓恩人造福大眾而去討飯,地方鄉紳湊了五百兩阿堵物聊表心意。反正好話說了一堆。私人什麼事都好說,可一談到公事,胖臉一抹,完全一副大義凜然狀,張口本縣,閉口百姓,總之一句話,沒錢,要不然請平安縣子等待半年,收上來年賦稅再說?見雲燁臉如鍋底,又說:「銀錢真沒有,糧食倒有很多,要不拉些糧食回去?」

  雲燁到底沒有跟這樣的官油子打過交道,被對方的變臉之術迷惑的雲山霧罩。一時間竟束手無策。隴右當然不缺糧食,人本來就少,地要多少有多少,再加上突厥叩關阻絕通往長安的糧道,前年的稅賦都沒有解往長安,商道也斷了,本地糧商手中也存有大量糧食,可以說已經氾濫成災了。只能眼看著在倉庫中腐爛。這就是運輸不暢的後果。為這些寶貴的糧食,劉福祿也是日夜焦心,沒想到糧食有一天也會成為負累。翻開史書,簡直聞所未聞。

  糧食?雲燁心中似乎有什麼事沒想起來,很重要,一定與糧食有關,是什麼事呢?他止住正喋喋不休的劉福祿,在大廳中踱步,弄得劉福祿莫名其妙。

  劉福祿的客廳佈置得與他人一樣臃腫,碩大的花瓶一擺就是四個,福祿壽喜一樣都不錯過,青不青、綠不綠就如同一個被人揍過的臉色,黃不垃圾,倒胃口,也不知這位爺就著欣賞水準呢,還是故意噁心雲燁,上面的黃鳥捉蟲圖模糊不堪,也不知黃鳥啄的是螞蚱還是蟋蟀,從長長的鬚子上實在是分不清。窗外的柳樹已經沒有葉子了,軟軟的枝條像鞭子在風中胡亂抽打房檐,貞觀三年就要到來了。

  雲燁心中再沒有迷惑,老子給面子不兜著是嗎?那就讓程咬金來找你,胖子,你再滑溜,在土匪出身的老程面前還不夠看,你也就是秋後的螞蚱沒幾下蹦噠的了。雲燁堆起滿臉笑容,學著胖子拱拱手:「劉大人不愧是清如水,明如鏡的好官,這叫在下欽佩萬分,雲燁自幼束髮求學以來,所學者不過忠恕而已。如今你我二人為區區蠅頭小利爭論不休實在是慚愧,不如你我不談公務,難得今日雲淡風輕就請大人弄壺美酒再來幾樣小菜我們只談風月如何?」劉福祿弄不明白雲燁在耍什麼花樣,遂吩咐丫鬟佈置酒菜。

  雲燁果然不談公務,與劉胖子杯盤交錯,談笑甚歡,沒想到這胖子居然是進士出身,金賢榜上也曾留名,只是出身微寒,朝中沒有過硬的靠山,只得來到這荒僻之地為官。怪不得敢不給老程面子。這傢伙四年間倒也把民不足萬戶的小縣治理的井井有條,談笑間各種掌故順手拈來,經史子集更是爛熟無比,絕對不是雲燁這種半調子可比擬的。好在雲燁也有優勢,天下各州風土人情、奇風怪俗,講的劉福祿瞠目結舌。直到程處默他們心滿意足的剔著牙來找雲燁這才盡歡而散。

  回軍營的路上,雲燁陰沉著臉不說話,李懷仁、長孫沖、程處默三人以為他受了氣,就要撥轉馬頭去找劉胖子的晦氣。雲燁再三勸說這才作罷。

  一到軍營雲燁提著裝滿銀子的麻包來到帥帳,老程正在與一些老將閒聊,看雲燁回來,眾老將知道有事,就紛紛告辭,待眾人出帳。老程看看雲燁陰沉的臉就問:「怎麼,受氣了?那劉福祿別看癡肥,卻是一員能吏,兩衛大軍共計三萬人,支應糧草從無差池,執行陛下旨意也甚為妥當,老夫不會去為難他,你小子也不要給他難看,否則軍棍伺候。」

  「伯伯,小侄今日雖然沒有達到目的,卻與劉福祿相談甚歡,此人為飽學之士,小侄怎會無禮,只是在飲酒歡談之時,想起恩師說過的一句話,令小侄再無一絲歡顏,所以匆匆趕回。」

  雲燁在劉福祿花瓶上見到貌似螞蚱的東西猛然想起貞觀三年席捲關中平原的大蝗災。蝗蟲鋪天蓋地傾瀉而下,一路上禾苗被吃光,連樹木野草都難逃蝗蟲之口,整個關中平原赤地千里,民間有謠言說這是上天對李二殺兄滅弟的懲罰,只有還政於太上皇才能消涅蝗災。李二百口難辨,悲憤之下生吞蝗蟲詔曰:「若朕有罪就讓蝗蟲吞食朕的心肝,懲罰朕一人足矣,莫食我百姓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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