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天才靈師 作者:西半球 (連載中)

 
kesyiu 2015-2-13 13:51: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264595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18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章 紙人

  輕靈地跳到窗框上,禍斗搖著尾巴,打了個呵欠道︰“這只靈好像跑過界了,要不要我吃了它?”

    “你也太饑不擇食了。”

    “那算了,沒有惡的靈吃起來味同嚼蠟,我才沒興趣。”又跳下了窗台,禍斗鑽進馬小寶的被窩里。在空調習習涼風吹送下,黑狗很快咧開嘴睡得死沉死沉的。

    馬小寶朝它叫道︰“死狗,地上躺著去,別弄得我一床狗毛。”

    當然,禍斗大人已經听不見了。

    再回過頭,它就貼在窗台上。長相清秀的靈,頭發仿佛絲綢般柔順。它安安靜靜地飄在窗外,如同一個羞澀的女生。但空洞的雙眼,卻木然地透過窗戶的玻璃落到馬小寶的房間里。視線來回掃動,似是尋找著什麼。

    最終,視線落到馬小寶的身上。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眼前這只靈雖然看著自己,可在馬小寶的感覺中,它仿佛凝視著別人。

    然後,女生輕輕地說︰“我等了你那麼久,為什麼你不來?子蕭,是你不喜歡我了嗎?”

    有一點點哀怨、又有那麼一縷縷的愁恩。便這麼隨著話語悠悠地飄蕩著,纏得馬小寶心亂如麻。

    子蕭?哪個子蕭?莫子蕭?

    馬小寶剛要問它。

    忽然,本來已經開始流著口水的禍斗從床上彈了起來。根根毛發直豎,渾身妖氣涌動,房間里僅有的那盞壁燈時明時暗,發出聲聲電流掠過的聲音。在明暗之間,禍斗投于牆上的影子,儼然從一條小狗化為巨狼。

    只要再往前跨上一步,禍斗就會恢復原型。

    妖獸已經進入臨戰狀態。

    那是受到另一股氣息的刺激。

    灼熱、焦臭,這是伴隨著那陣突然出現的氣息而來的奇異味道。馬小寶抽抽鼻子,一步步往窗台後退︰“真臭,是只大家伙。”

    靈的味道越是清晰,氣味越是難聞,說明它的怨恨越大,成就自然越高。而隨著這股氣味的出現,窗外那女生身上的鎖魂鏈崩得筆直。隨後,女生像是被什麼東西帶走般,緩緩地往後頭飄去,最終隱入了街對面的陰影處。

    氣味在消退。

    馬小寶遲疑著往窗前湊,突然“啪啦”一聲。廉價的窗玻璃裂出碗口大、如同蛛網般的裂痕來。再“啪嗒”一聲,玻璃碎開,濺了滿地。有夜風從窗戶外往內灌,帶著幾分焦熱、幾許腥臭。

    禍斗直豎的毛發這才飄了下來,有好幾根狗毛直接落到了床鋪上,看得馬小寶眉頭擰成了麻花狀。天知道那狗毛里有沒有虱子,算了,今晚還是睡地板吧。嘆了口氣,他從衣櫃里拿出干淨的被單,才從禍斗的爪子下搶了個枕頭。把東西往地上一丟,馬小寶合身躺下。

    “喂,你不感覺事情很蹺蹊嗎?”

    床上,禍斗叫道。

    馬小寶打了個呵欠道︰“再蹺蹊也不關我的事,別吵我了,明早我還得幫老頭干活呢。你喜歡的話現在可以追出去,搞不好還能找到那大家伙,不過小心別讓人家揍死就成了。”

    禍斗打了個哈哈︰“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反正那東西沒踩到老子的地盤也就算了。要踩上來了,老子不介意來頓宵夜,雖然我最近在減肥。”

    (++)~馬小寶做了個狂暈的表情,心想你一只死狗還減什麼肥啊。

    沒再理會禍斗,眼楮雖然合上,可馬小寶卻睡不著。那地縛靈嘴里的“子蕭”會是誰?後頭來的那家伙是否和老頭嘴里說的凶物是同一個?還有,這兩只靈之間又有什麼關系?這些問題在馬小寶腦海里繞著繞著,就繞成了一團亂麻,最後直接把他給繞睡了過去。

    早上五點,手機突然響起高昂的鈴聲︰“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

    一首《愛情出賣》直接讓馬小寶從地板上彈了起來,頂著一雙熊貓眼,睡眼惺忪地往洗手間里鑽。洗了把冷水讓自己徹底醒過來後,馬小寶拍了拍臉,穿過一身運動服出了門。臨走前朝自己床上看了眼,只見禍斗裹在被單里滾到床邊,而床上則留下一片狗毛,看得他死了的心都有了。

    突然馬小寶下定決心,等解決這次的事情後他一定要勤加練功,爭取早日激活第三個星點。不為別的,只為能夠召喚另一只妖獸,好讓禍斗早日下崗。

    睡夢中,禍斗咧牙傻笑,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馬小寶只得大嘆人不如狗,這大清早地就得出門,天生勞碌命啊。

    天色尚早,就連街對面的“老黃包子鋪”還沒開門。馬小寶餓著肚子,扛著好久沒騎的單車離開了家。現在這鐘點可沒公交車好搭,馬小寶只能騎著單車往城西水庫的方向走。

    城市真是個奇怪的地方,盡管景物一模一樣。可時間不同,給人的感受卻不一樣。還是清晨的現在,城市像是仍末醒來。路上難得見到一兩個人,讓馬小寶知道至少世界並非只剩下他一個。但越往郊區走,世界便越是安靜。到得出了市區,公路前後空蕩得讓人心悸。

    騎著單車走了近公里後,馬小寶已經遙遙看到了城西水庫的輪廓。水庫里養著很多淺水魚,到了夏天,也吸引了不少游客來這里垂釣。盡管市里明令禁止在水庫邊垂釣游泳,可卻架不住游客的“熱情”。再加上水庫位處市郊,管理難度大,因此禁示令形同虛設。

    來到這里,時間已經是七點。夏天的太陽升得早、升得快。七點鐘的天空,陽光明媚得不行。一條繞著山旁的公路曲曲繞繞地通往水庫,公路靠山的一邊種著紅楓樹。秋天一到,火紅的楓葉如同波浪般拂動,那畫面要多美麗有多美麗。但現在是夏天,所以看不到紅楓漫山的動人場景,可用來遮蔭卻已經足夠了。

    公路的右邊是懸崖,有紅白相間的護欄警告著路人要小心自身的安全。馬小寶騎著車,貼著靠山的那一邊走。不多時,從水庫的方向駛來一輛汽車。紅色的,很小巧,看樣子是都市女性所青睞的polo。馬小寶覺得奇怪,這大清早的怎麼有女人從水庫那邊過來?

    車漸漸近了,隱約看到駕駛位上是個女人。穿著大紅色的衣服,顯得那麼扎眼。女人按響了喇叭,像是在知會前頭的路人小心來車。馬小寶自是會意,他放慢了速度。一切正常的話,兩分鐘後他會和汽車擦身而過。

    可不知為什麼,心里卻傳來陣陣心悸,仿佛在警告著接下來會有事情發生一般。

    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在七點鐘的現在,視線明朗。迎頭開來的polo小汽車,行駛在四車道的公路上,無論怎麼看都不會和馬小寶發生任何交集。可隨著汽車漸近,馬小寶心中那不安就如同正染開的墨般,越來越大。

    終于,馬小寶知道哪里不對了。

    是速度!

    從剛才喇叭示警到現在,汽車的速度非但沒減,反而有不斷提速的趨勢。就在馬小寶察覺到不對時,polo車突然打了個彎,斜斜朝馬小寶撞了過來。

    馬小寶大驚失色,往汽車看去。這會離得近,他頓時看清,汽車里哪來什麼女司機,那駕駛位上分明扎著個紙人。就像馬小寶店里賣的那種,用白色的紙和竹支扎成的紙人,紅色的蠟紙則扎成紙衣套在身上,涂黑的紙條粘在紙人的頭上,形如長發。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穿著紅衣的長發女人,也難怪馬小寶會看漏了眼。

    眼下,紙人駕著汽車朝馬小寶撞了過來。隔著車前的玻璃,馬小寶似乎能夠看到那本來面無表情的紙上,臉上畫上去的五官正像化開的水墨般,漸漸露出一抹邪笑!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19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一章 提示

   看著汽車朝自己輾來時,馬小寶立刻想到三個對策。

    a往右邊避開,讓這紙人和車一起往山壁上撞。

    b學動作電影那般往車底下鑽。

    c開山河盾硬擋。

    但隨既這三個對策都讓馬小寶自己否定了。

    第一個,山路的右邊是懸崖,只要汽車來個神龍擺尾,保證把馬小寶連人帶車撞出護欄,到時估計是尸骨無存。第二種同樣行不通,polo車的底盤並不高,就算馬小寶有那個技術往車底下鑽,恐怕是整個人進去,一堆血泥從車尾出來。

    至于最後一種,山河盾的口決雖號稱御盡萬物。可發明這一術式的老祖宗當時可沒見過汽車這種東西,那萬物里怎麼樣也不包含汽車在里面。

    眼看汽車就要撞上,馬小寶雙眼閃過異芒。竟不閃避,一手虛空畫符結出山河盾,腳下則踩得更加用力,像瘋了似的往汽車撞上去。無論怎麼看,馬小寶的行為都與自殺無異。可當汽車真正撞上的時候,粉身碎骨的反是polo車,而馬小寶只是摔了個狗啃泥。

    耳朵里滿是紙裂之聲,“撕啦啦”一直響個不停。眼楮里全是混亂的畫面,撞進車里時馬小寶還看到那紙人朝自己忿忿看了一眼。跟著則是穿過東西後的舒暢,再次看到的公路卻立刻旋轉了起來。公路自然不會旋轉,只是馬小寶連人帶車摔到了地上,再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了下來。

    一陣天旋地轉後,馬小寶大字型地躺在公路上,眼楮平視著頭頂的綠蔭,以及樹葉間隙後的蔚藍天空。耳朵里,听到單車輪空轉的聲音,馬小寶就這麼突然笑起來。跟著才重新爬起,看向剛才的polo車。小汽車已經變成一堆散了架的紙和竹簽。

    和紙人一樣,這輛汽車也是紙扎的。所不同的是,那上面加了層障眼法。這要是別人到最後肯定得著了道,紙車自然撞不死人,卻會把人嚇得躲開。而公路的另一邊是懸崖,馬小寶如果真的往右手邊的方向避開,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

    可惜,馬小寶是天眼。之前沒有看清,但到了生死一瞬時,馬小寶的精神前所末有的高度集中下,紙車上的障眼法立刻蕩然無存。所以馬小寶才會做出那如同自殺般的行為,但看著散了架的紙車,馬小寶若有所思地看向水庫的方向。

    那東西不願他接近水庫,要不然就不會用紙人紙車來阻止他。而現在是白天,雖說邪術在這種時間會大打折扣。可從那凶物大白天也能夠施法來看,這東西果然是越早除去越好。

    馬小寶從口袋里掏出個打火機,先把這些髒東西燒掉。它們雖是紙糊的,可上面畢竟殘留著邪力。要是普通人經過,也不知道會否給邪力影響到,還是燒了一了白了。

    做完這事後,他才拉起單車繼續往水庫方向走。一騎車,膝蓋就痛得他直 牙。那里早摔破了皮,可惜馬小寶沒有打通少陰星脈,否則少陰一脈恢復類的術式能夠斷骨重續,血肉再生,治治他這外傷那自然是綽綽有余。

    現在,當然只能干想了。

    來到水庫附近時,馬小寶一對膝蓋已經痛得麻木了。這叫痛到極處不知痛,倒也有幾分道理。馬小寶如是想,一邊把單車放到棵老樹下,自己則邁開大步往水庫邊走去。這一走得近,滿耳都是水聲。只見儲水庫便如同一個大湖,風吹水動,倒映著藍天白雲,看得人好不愜意。也難怪每年水庫都死人,卻總是阻止不了游客的腳步。

    人總是向往美麗,哪怕美麗的後頭隱藏著死亡。

    水為陰屬,盡管是大白天,仍有陣陣涼意隨風拂至。馬小寶迎風猛抽了幾下鼻子,卻聞不到絲毫異味。再繞著水庫走了圈,他就納悶地找了棵大樹坐下。

    要說這水庫如果有什麼異常的話,那麼此刻它的氣場就不會這麼平靜,而且這地方的靈絡也沒有絲毫邪氣,實在不像會蓄養凶物的地方。

    須知天地也如人一般,有著自己的脈絡。若說靈氣為血,那麼靈絡便是血管。靈氣會在一城一地特有的脈絡中循環不休,以氣養氣。隨著時間推移,福地會更加祥瑞,而凶地則會愈加險惡。祥瑞或險惡,則會體現在靈絡的格局中。

    換言之,也就是所謂的風水格局了。

    若是福地,自是萬物生生不息,靈氣旺盛。反之,則萬槁成灰,寸草不生。生機死絕,連鼠蟲也不願多呆。

    但馬小寶繞了水庫走一圈,放眼看去,青草淒淒,水美魚肥,哪有半分凶地的樣子。既非凶地,為何那東西又要阻止自己前來。

    想不通啊想不通。馬小寶抓狂地跳起來,然後就看到了它。

    仍然是那恬靜的女生模樣,它出現在前方百米處的一棵老樹下,安靜地站在陽光所不及的樹蔭里。昨晚光臨馬家的地縛靈,現在正注視著水庫的一偶。

    馬小寶呆了呆,就看到那女生的靈轉頭看向自己,跟著輕輕地招招手,又筆直地指向水中。

    一眨眼,靈消失了,就像它從來沒有出現過。

    馬小寶火燒屁股似的急忙跑到地縛靈出現樹下,再往它剛才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就在那水庫邊的水面上,安靜地飄浮著一個人。嗯,或者說一具尸體。尸體已經浸得發泡,很多地方儼然出現了水腫。但不管它腫成什麼樣,丁磊的樣子馬小寶還是認得的。馬小寶沒有想到,才過了一晚上,便已經和丁磊陰陽相隔。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麼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什麼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冷不防,鳳凰傳奇的鈴聲響了起來,直接把馬小寶嚇了一跳。他剛掏出手機,就看到水波托著尸體輕輕一滾,于是丁磊那泡得發腫的眼楮就這麼和馬小寶大眼瞪小眼起來。

    片刻後馬小寶才回過神,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莫子蕭的來電。

    “喂,子蕭。什麼事?”

    “出事啦,小寶。”手機那頭,莫子蕭氣急敗壞地說︰“今天丁磊他媽媽打電話找我,說是昨晚同學會後丁磊就沒有回家。打他電話也沒接,阿姨現在可急壞了。”

     里啪啦一通好說後,莫子蕭發現馬小寶一片沉默,便問道︰“喂,小寶你有在听嗎?怎麼不說話?”

    “讓我說什麼好呢?”馬小寶苦笑地看著水中那具尸體︰“我知道丁磊在哪。先這樣吧,呆會我再打給你。”

    說完,馬小寶掛了電話,又打了“110”報警。

    “對,大懷山水庫。嗯,一具男性尸體。具體地點?姐姐我怎麼會知道,我騎單車晨練來的,我單車上沒導航好吧。”一臉無語地打發了那個應該是新手的菜鳥女警,馬小寶才往水邊走去。

    丁磊的尸體隨著水波起伏著,那張臉因為發腫而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雖是白天,也看得人心里得慌。馬小寶已經見到過不少人的事,但見得再多,他也無法做到坦然以對。

    就像他爺爺馬如龍說的,害怕有時候未必是件壞事。懂得畏懼,你才能活得更久。

    在水庫岸邊蹲下來,馬小寶試圖感應丁磊的尸體。可他這個半桶水的通靈師本來就不精于觀色望氣,何況丁磊泡在水中甚久。水是一種奇異的物質,介于固態與汽態之間,對很多感知類的術式起到隔絕的作用。而最佳的隔絕物則是水銀,水銀又稱重水,是一種可以天然隔絕任何術式感知的東西。

    丁磊身上的東西盡管不是水銀,但馬小寶折騰了好一會兒,也無法在丁磊身上感應到什麼。他嘆了口氣,轉身想離開時。突然腳下一緊,馬小寶一回頭,就看到水中的丁磊竟然伸出手捉緊他的腳裸。

    尸變?

    馬小寶閃過這個念頭,只見丁磊那發白的臉上,從微微張開的嘴巴里突然吐出了舌頭。隨著舌頭一起吐出嘴外的,還有另外一件東西。

    它是張卡片,被水托著浮到岸邊。而這時,丁磊那抓著馬小寶的手才松了開來。

    丁磊,你想告訴我什麼嗎?

    馬小寶皺著眉頭,從水里撈上來那張卡片。這是張學校的胸卡,上面貼著張女生的相片。相片里的女生剪著齊劉海的發型,瓜子臉,一付清秀可愛的模樣。而相片右側,則寫著“市第三中學,高三(2)班柳婉晴”的字樣。

    “原來你叫柳婉晴?”馬小寶看著丁磊︰“雖然我們沒什麼交情,不過你既然給了我提示,我一定會查清楚,究竟誰害了你。所以,安息吧,丁磊。”

    仿佛听到馬小寶的話,水中的那具尸體突然閉上了眼楮。而這時,馬小寶隱隱听到了警笛的聲音。

    警察終于來了。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19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二章 約定

    “怎麼會這樣?小磊,小磊你怎麼能夠就這麼走了!”

    在殯儀館里租來的靈堂中,一個女人趴在棺材上哭天搶地。旁邊一個中年男人使勁勸著,但女人說什麼就不肯從棺材上離開。仿佛這樣一來,就不用和棺中的死者陰陽相隔般。

    如此場景,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這靈堂是莫子蕭出錢租來的,棺材中躺著的尸體自然就是丁磊。在馬小寶報警後,警方很快通知丁磊的父母來認尸。當知道自己的兒子猝死,丁媽媽直接就昏倒在警局里了。

    接下來則是舉辦喪事,因為丁磊是猝死的,而且尸體已經浸得發泡。即使尸體化妝師手藝再怎麼好,也無法讓其恢復生前的模樣。所以喪事得越早辦越好,否則這大熱天的很快就會發爛發臭,到時丁磊想走得有尊嚴些都不行。

    對于丁磊的死,莫子蕭十分自責。他認為同學會是自己舉辦的,就有確保每個同學都安全回家的責任。可現在丁磊死了,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于是他堅持為並不富裕的丁家租下這間靈堂,還包辦了丁磊的喪事。

    至于法事則由馬老爺子負責,在這小城里,馬氏易術館還有點名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布衣平民。無論是看風水還是驅邪鎮宅,人家一般都會找上易術館去。何況這次死的又是馬小寶的同學,馬老爺子自然二話不說,帶上吃飯的家伙換上道袍就來了。

    其實以他馬家的本事,根本無需那麼麻煩。只消七遍往生咒,便可渡死者一縷幽魂前往三途村,再交由陰官帶往黃泉。只是對世人而言,法事辦得隆不隆重,精不精彩也體現著到對死者是否尊重的份上。所以平日里馬老爺子辦起法事來,就像跳大神似的。

    又是畫符又是頌咒,做足功夫,也好滿足死者家人的心理需要。

    就像現在,馬老爺子正在做著“引渡奈何橋”的法事。這個環節需要用到紙扎的奈何橋一座,火盤一個,紙人若干,冥錢數疊。如此種種,皆是易術館所售,其中費用自是折算在整場法事的費用中。但表面上,馬老爺子卻美曰其名為贈品。

    只是今天不同往日,法事上用到的種種還多是半買半送,馬老爺子難得好心了一回,只收了點成本錢。

    在馬老爺子披著道袍,比劃著桃木劍的當口。家屬方面則在一旁念著往生咒,而親朋好友則排著隊到棺材邊上三柱香,說些“一路好走”之類的話。這見過死者最後一面,從此便算陰陽相隔,再無牽掛了。

    這時排到馬小寶等人上香,莫子蕭是一臉凝重,而後頭肖婷婷、柳萌美幾個女生則掩嘴低泣著。馬小寶心中黯然,這也難怪他們會難過。畢竟包括馬小寶在內,他們只是十八九歲的青年,正是花一般的年紀。這本是青春洋溢的時代,死亡對于他們來說過于遙遠。

    平日里看看電視電影里死人也就算了,畢竟知道那是演戲。可真看到平日里自己熟悉的人此刻卻躺在棺材中,任誰都會覺得不好受。馬小寶還好些,畢竟在他孩提時,便已經經歷過父親辭世、母親離異的人間慘劇。從此之後,已經很少事情能夠讓他感到難過。

    痛到極處不知痛。

    上完了香,馬小寶等人聚到靈堂的一角。肖婷婷幾個女生已經忍不住哭出來,于是聞訊趕來的班主任只能先安慰起幾個女生來。見暫時沒什麼事,馬小寶朝莫子蕭打了個手勢道︰“去走廊透透氣?”

    莫子蕭點頭同意。

    走廊里,下午金子似的陽光透過磨花的窗玻璃落到地面和牆上,留下塊塊斑駁的光影。莫子蕭站在其中一塊光影中,沉默地在口袋中摸出一包香煙,並抽出一根朝馬小寶示意道︰“來一根?”

    “不了。”馬小寶搖頭。

    莫子蕭也不客氣,自己點燃了一根香煙就抽了起來。他平日里很少抽煙,只有心里很煩的時候才會抽上一兩根。可這次,隨著嘴中噴出股股煙氣,莫子蕭心里的煩躁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重。

    最後他一拳砸在牆壁上,然後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著。

    馬小寶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靠著牆根。眼角看到幾點閃著熒光的水珠掠過,落在莫子蕭的腳邊打濕了地磚。

    “你也別太自責了,誰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如果非得自責的話,倒不如幫我個忙,或許還能找到殺了丁磊的凶手。”

    “什麼?”莫子蕭驚呼起來。

    他聲音太大,而走廊又很安靜,于是引來好些責怪的目光。莫子蕭只得蹲了下來,小聲道︰“你說丁磊是被人殺害的?可警察明明說他是自殺。”

    “自殺?”馬小寶嘴角牽了起來,這是再明顯不過的嘲諷表情︰“有誰活得好好的,非半夜三更跑到大懷山水庫那里自殺。真想死的話,找個高點的樓往下一跳不是更方便快捷?”

    “至于殺他的是人還是其它什麼東西,還真不好說。”

    莫子蕭知道馬小寶爺孫倆並非尋常神漢神婆可比,而是有真本事的“高人”。當然,在莫子蕭心里,也只有馬老爺子當得上“高人”二字,而馬小寶純粹就是個打醬油的。但听馬小寶這麼一說,莫子蕭當既道︰“你說,要我幫什麼忙。只要能給丁磊一個公道,我什麼都听你的。”

    莫子蕭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擔當,講義氣。否則馬小寶也和他合不來,在這小城里,搶著巴結他馬家的人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既富且貴的,畢竟越是富貴的人,便越是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而無論是看風水還是驅邪消災,他馬家在業界里也算小有名氣,自是不愁沒生意做。

    所以,如果莫子蕭只是單純的有錢哥兒,馬小寶還真不屑與之為伍。

    當下,馬小寶從口袋里掏出那塊胸卡,並遞給莫子蕭︰“看看,你認識這個女孩不?”

    莫子蕭接過胸卡一看,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她和這事有關?”

    “看來她找的果真是你。”

    兩人牛頭不對馬嘴地各說一句後,馬小寶才道︰“這個叫婉晴的女生,昨晚來找過我。不對,應該是我和你昨晚呆在一起過,所以身上沾染了你的氣。她雖找到我家里去,可實際上應該要找的人是你。給我說說吧,你和她的事。”

    “有什麼好說的。”莫子蕭露出為難的表情。

    馬小寶嘆了口氣道︰“今天早上,也是靠著她的指示我才發現了丁磊的尸體。所以你說,是不是該告訴我點什麼,兄弟?”

    莫子蕭直直地看著馬小寶,訝異道︰“你見到她,可是她。”

    “死了嘛,我知道。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是做什麼行當的。”馬小寶直接了當地說道。

    莫子蕭給他這麼一頓搶白,也啞口無言。片刻後,才抬起頭,看著走廊那被陽光映得滿滿的窗戶說道︰“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這麼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那是三月份的事,當時莫子蕭叫上好幾個同學趁著周末一起去踏青。那次他也有叫上馬小寶,可當時馬小寶有些私人業務要處理也就沒去了。就是那次踏青,莫子蕭認識了柳婉晴。這個文靜清秀的女生是肖婷婷的初中同學,而即使就讀了不同的高中,兩個女生平日里還有互相來往。

    所以那次踏青,肖婷婷叫上了柳婉晴。而柳婉晴的清秀婉約,也很快贏得莫子蕭的好感。

    但莫子蕭對她也就止于好感而已,倒不是莫子蕭故作清高。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來得太快太急,以致于兩人間還末發展出青澀的愛情,便已經早早結束了。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馬小寶好奇問道。

    莫子蕭低下頭,沉聲道︰“一個約定,我爽約了,可卻沒有機會讓我補償。”

    原來自從那次踏青後,莫子蕭就對柳婉晴來電。通過肖婷婷的關系,他開始追求這個可人的女孩子。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本該像許多青春偶像劇那樣,會有一段浪漫的愛情。至于這段愛情將持續到兩人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後進一步升華。又或是在某年某月,突然戛然而止,如同斷掉的琴弦,從此不再續上。

    誰知道呢?

    就在莫子蕭在這條追求之跳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意外就發生了。

    天降橫禍!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0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三章 橫禍

  “三月的柳絮不飛,我的心是小小的墳;你若不來,我不願走;等你的人,在初遇的那節車廂上,相思成災。”

    對著那閃爍著斑駁光線的窗戶,莫子蕭含情默默地念起這首詩。他微微抬起頭的時候,陽光在他臉上勾出一抹優美的弧度。那雙深情的眼楮,讓馬小寶想起了梁朝偉,溫情中帶著那麼一絲滄桑,有那麼點小憂郁,感性得不行。

    “我發現你不去當演員太浪費了。”馬小寶感嘆道。

    “什麼跟什麼。”莫子蕭嚴肅道︰“這是我寫給婉晴的詩,一字一句都是我用心寫的,不是去網上抄的!”

    “行行,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又沒懷疑你的文采,莫大學士。”馬小寶撓著耳朵道︰“不過你看,咱是不是可以省過你們倆之前的文藝戲,直接進入主題如何?就說說婉晴這個女生,後來怎麼會?”

    莫子蕭臉色一暗,神色有些痛苦,看來那段回憶對他來說並不愉快。可他還是如實說道︰“那次踏青後不久,我又組織了一次活動,打算趁周末去大懷山水庫去燒烤。當時我通過肖婷婷約了婉晴,如果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我。真不該約她的。”

    那日一早,作為組織者。莫子蕭和丁磊早早便搭乘了前往大懷山水庫方向的公車啟程,路上的時候和柳婉晴打了通電話。听說莫子蕭已經動身,柳婉晴便表示也要去幫忙。恰巧,柳婉晴的家在城西方向,剛好是公交車有經過的路線,于是兩人就約好在車上見面。

    但車行中途,丁磊卻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說是奶奶在上廁所的時候摔了跤送進了醫院。于是丁磊打算在中途下車,莫子蕭一向熱心,听說丁磊奶奶出事,便決定一起去醫院看望。由于事起突然,他忘記通知柳婉晴,便在下個站和丁磊一起下了車。

    可莫子蕭也不知道,就這麼一下,他就和柳婉晴從此陰陽相隔。

    “記得當時下車的時候,一個女人遮遮掩掩地上了公交車。她和我擦身而過時,我還聞到奇怪的氣味。只是那時候趕著下車也沒多想,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奇怪的氣味其實就是汽油。”

    “也就是說,你下車後不久,就發現了當日驚動了省中央的特大公車縱火案?”馬小寶眉毛一挑。

    今年發生在這個小城的“325特大公車縱火案”曾成為全國的頭條新聞,一個據說是心理扭曲的女人帶著滿滿三大瓶2升的可樂瓶悄悄摸上了公車,並在公車駛離城市,路經水庫盤山道的時候酒汽油縱火。最終導致汽車翻落山崖並發生爆炸,車上包括司機和乘客在內共46人無一生還。因為案件性質惡劣,省中央直接派了調查專員下來,事後一連串相關官員被雙規或免職,讓這個向來平靜的小城頓時成為全國矚目的焦點。

    馬小寶沒有想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差點就成為當時那縱火案的犧牲者之一。而那總是徘徊不去的靈,便是當時縱火案中其中一名無辜的犧牲者。

    “我和丁磊在醫院看望他奶奶的時候,肖婷婷就給我來了電話。當時她哭得厲害,我就知道出事了。”莫子蕭捧著頭,難過地說道︰“果然,婷婷告訴我婉晴出事了。她搭乘的公車翻落山崖,現在電視正現場直播呢。于是我瘋了似的跑到醫院的小賣部,在小賣部的電視機里,我看到了當日縱火案的初步報道。”

    “後來遇害者名單出來了,里面真有婉晴。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莫子蕭抬頭看著自己的好朋友,臉上滿是苦澀的笑容︰“那種感覺就像我才是凶手,是我把婉晴推進地獄的!”

    馬小寶嘆了口氣,用力拍拍莫子蕭的肩膀道︰“你別這麼想,那不是你的錯。子蕭,沒人願意會出現這樣的結局。只能說,造化弄人。”

    莫子蕭攤開手,看著柳婉晴的胸卡道︰“這東西能給我嗎?我想,留個紀念。”

    “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馬小寶直接道︰“回家洗把臉,然後睡個好覺。晚上我來找你,你得和婉晴道別。昨晚她去過我家,當時看著我卻叫著你名字。我想是因為身上有你的氣味,所以她誤以為你和我在一起。那可憐的姑娘,還記著和你車上見面的約定。如果你不見她一面的話,她恐怕會變成孤魂野鬼。”

    “我見,我見!”莫子蕭激動道︰“我要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嗯,那就听我安排吧。我這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

    “派出所。”馬小寶皺眉道︰“剛才听你這麼一說,丁磊的事好像和縱火案有關。或許那事還沒完,我得到派出所查查當日縱火案的檔案,或許可以發現什麼線索。”

    莫子蕭一臉不可置信︰“說得輕松,你以為派出所是你家後院,想進就進?”

    “後院倒不至于,不過咱所里有人!”馬小寶嘿嘿笑道,擺了擺手,手勾著褲兜吹著口哨走了。

    盛夏的天,萬里無雲。流金似火,燒烤著大地的人和物。馬路燙得可以煎雞蛋,綠化帶上的樹木也是一付有氣無力的模樣。午後的此刻,行人稀少,偶有車輛呼嘯而過,留下連串嘯聲。

    萬安路倒是挺安靜,說是路,便不如說是條街道。從城市的主干道寶華路橫插了一腿,筆直地鑽進一片住宅區里。街道的兩邊是一排排的小商鋪、便利店、文具店啥的,基本上都是個體戶在經營。這里談不上熱鬧,卻也不冷清。到了晚上的時候,這儼然就是個小夜市。

    只是現在這個鐘點,街道是安靜的。兩邊商店里呼啦啦送著冷氣,店員或老板都必須和瞌睡蟲抗爭,才能夠勉強張拉著那雙已經變得有千斤重般的眼楮。

    萬安路上有個街道派出所,平時里給居民辦個證抓個小偷啥的,也算便民惠民。帶著一身滾燙的熱氣,馬小寶一腳跨進派出所的辦證大廳里。先是站著讓自動門上的冷氣給自己消消暑,然後緩過氣來的他才朝大廳里面走去。來到辦證窗口,馬小寶敲了敲窗口的有機玻璃。

    片刻後,一個中年女警拉開了窗口,用專業口吻問道︰“您是辦戶口呢,還是辦簽證。如果是戶口呢,請帶好你家小孩的出生證、自家的戶口本、孩子父母的身份證復印件還有你們的結婚證。”

    “停停停!”馬小寶趕忙喊道︰“我說劉姨,我女朋友還沒著落呢,哪來的孩子。您是打算給我物色一個,還是直接把您家千金許我啊。”

    “哎喲喂,我說是誰啊,是小寶啊。”中年女警這才看清窗口外的馬小寶,立時笑逐顏開道︰“今天吹個是什麼風啊,把你這小滑頭給吹來了。你要找女朋友啊,劉姨幫你張羅就是。至于我家閨女吧,你要肯等,十年後嫁給你也成!”

    “別,我開玩笑的。這不老久沒來看您了嗎,怪想念的。剛好路過這邊,就順便過來看看你羅。”

    馬小寶嘴上抹蜜,搬出一套套的話,說得劉姨那個叫心花怒放。劉姨叫劉香亭,她父親和馬老爺子是生死之交。听說兩老頭年輕時一起闖過大江南北,兩人情如兄弟,還弄起指腹為婚的玩意。只是後來大興自由戀愛之風,劉姨也就沒和馬小寶他爹好上,但兩家的交情還在,劉香亭也當馬小寶是半個兒子。

    特別是馬南北死後,劉香亭更是心疼馬小寶這娃。在他孩提時代,馬小寶有個發燒頭痛,都是劉姨帶著他上的醫院。要不然,只一個馬如龍還真照顧不來馬小寶。

    “來來來,讓我看看。喲,小寶都這麼高了。怎麼樣,高考還順利嗎?”從辦證窗口後出來,劉姨拉著馬小寶在大廳的沙發坐上。又是摸摸馬小寶的頭,又捏捏他的臉,當足小孩子似的。

    馬小寶親熱地挽著劉香亭的手說︰“還行,考到濮陽司南醫學院,下個月就得去報道了。到時候,恐怕沒辦法常常來看您了。”

    “司南醫學院啊?挺不錯一個學校,小寶真行。”劉香亭拍拍馬小寶的手說︰“你有出息才是最重要的,記得畢業的時候順便帶個媳婦回來,劉姨我啊,就知足了。”

    “好說好說,到時我帶一打回來,就怕您老看了眼花。”馬小寶又小聲道︰“劉姨,其實今天來還想麻煩你件事。”

    “看吧,我就知道你這小鬼不會這麼好心專程來看劉姨。這次又想我幫你啥,被你家老頭子趕出來了?還是和誰誰誰打架了?”

    馬小寶沒好氣道︰“瞧您說的,活似我一惹事精?我是來找您辦正事的,劉姨,我想看看325特大公車縱火案的檔案。”

    “你看那干啥?”劉香亭突然臉色一變,說︰“是不是你家老頭子讓你來查的?你爸都那樣了,他還想把你往那條道上帶不成?不行,我不同意。小寶,你听姨的。你這大好青年什麼不好干,偏偏去做你家那種行當。”

    “沒辦法啊。”馬小寶眨眨眼楮道︰“這不是家族事業嘛。”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1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四章 災難

    “好了,你要的資料能找著的我都給你找來了。別說劉姨不幫你,可這是最後一次。”把檔案袋放到辦公桌上,劉香亭喝了口水又說︰“瞧你這小小年紀也學人家辦案,還有模在樣的。要不畢業後報考我們警隊,到時劉姨給你打點打點,先混個預備警啥的應該沒問題。”

    馬小寶滿臉堆笑道︰“您就饒了我吧,劉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紀律這種東西,我都散漫慣了,警察這職業肯定不適合我。”

    “那你想當什麼?醫生?還是繼續你們家的老行當?”劉香亭立刻板起臉來說︰“我可是堅決反對你繼續走你爸那老路,你說一大小伙干什麼不好,當職業神棍可沒前途!”

    “好啦好啦,我保證鄭重考慮劉姨您的意見,行了吧?”馬小寶站起來把劉香亭往門外堆︰“您現在就讓我安靜地看下資料,等會您老下班,我再請您老吃飯,你看成不?”

    “屁大的孩子哪來的錢,再說外面的飯菜哪有劉姨做的香?呆會跟劉姨回家吃飯吧,別管你家老頭子了。”

    “成成,我也好久沒吃到劉姨做的菜了,做夢都想呢。”

    “油嘴滑舌!”劉香亭彈了彈馬小寶的大頭道︰“將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得讓你這抹了蜜糖似的嘴巴給騙了。”

    說完,這才走出了房間,還給馬小寶拉上了門。馬小寶松了口氣,轉身走回桌子,用手輕輕打開檔案袋,立時一股油墨混合著紙香的味道就這麼從袋子里飄了出來。

    馬小寶把袋子里的文件小心地取出來,文件用一個夾子固定著,主要是一些紙媒資料,還有一個u盤。馬小寶把u盤先放到一邊,他把厚厚一疊檔案文件放到跟前便看了起來。

    打開文件,一張事發現場的照片赫然在目。照片里是一輛公交車的殘骸,好好一輛汽車都給燒剩下個空架子。照片雖然是彩色的,可整個畫面卻是壓抑的黑。

    焦黑!

    燒焦了的鐵架、座椅、還有尸體,構成一組黑色的畫面。盡管是照片,可馬小寶卻似乎能夠聞到從照片里飄出來嗆人的燒焦味,仿佛能夠听到火焰在呼嘯,臨死前的人在拼死叫喊,以及那迎面而來的熱浪。這一切,仿佛把馬小寶拉到了事故現場。

    他定了定神。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空調正呼啦啦送著冷氣。空調下吊著一串風鈴,正給冷氣吹得“咚咚”作響。沒有尸體、沒有烈焰,什麼也沒有。

    馬小寶繼續往後看。

    接下來的多是一些相關的新聞報道,還有警方歸納的一些案情資料。從這些紙媒文件上不難看出,這場悲劇發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放火自焚的肇事者名為肖麗娟,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患有輕微的精神分裂,因此至今末嫁。肖麗娟沒有固定工作,平日里在金華路的夜市擺攤討生活。事發前一天,肖麗娟因為佔道經營,和城管隊發生了沖突。當時城管隊要暫時扣押她的商品,肖麗娟不肯,雙方就在鬧市里起了沖突。

    後來街道派出所的警察出來了,並進行協調和解。最後看在肖麗娟過得也不容易,城管隊也就沒扣押她的東西,只簡單教育了事。本以為事情至此告一段落,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肖麗娟竟然買了好幾瓶汽油並制造了那些轟動全國的公交車特大縱火案,這卻是任誰都始料不及的事。

    至于原因,肖麗娟自己也已經死了,自然誰也說不清。後來經專家學者分析,指出像肖麗娟這樣的精神病患者,首先他們就缺乏對外界的一種安全感。想問題容易陷入思維死角,也就是鑽牛角尖。有可能是那天晚上和城管隊發生的沖突刺激了肖麗娟的病情,讓她的精神處于一種暴躁、不安的狀態,並產生了報復心理,才最終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這就是所謂的報復社會心理。

    盡管是否如此已經無法追查,但專家的這種觀點至少給了公眾一個解釋和交待,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檔案的最後,則列出了受害者的名單。合共46人,46個名字整齊地排列在檔案資料上。在這些人名里,馬小寶找到了“柳婉晴”的名字。他輕輕一嘆,這個花季少女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死在一宗惡劣的事故里,當真讓人感到惋惜。

    當時走上公交車的時候,想必柳婉晴正憧憬著和莫子蕭的未來。可她卻沒有想過,公車id卡一劃,她卻買下了一張前往地獄的單程票。

    而其它人又何嘗不是如此,這些人都是打算到水庫那邊游玩的,誰會想到閻王的生死薄上早已勾掉他們的名字。

    合上資料,馬小寶的目光落在那個u盤上。

    他找了台電腦插上,再找開u盤。里面是幾個公交車的視頻文件,文件是由公交車隸屬的公司所提供的,每輛公交車上的監控都連接著該公司的主控系統,以便實時監察。而這幾個視頻,也為公眾還原了當時事發時的經過。

    馬小寶打開這些文件,短暫的讀取延遲後,電腦上彈開了“暴風影音”的播放界面。因為監控設在後車門的緣故,因此從監控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中後段的車廂。

    整個視頻顯得枯燥無味,馬小寶幾乎是用快進的方式播放著。直到其中一段停車的時候,馬小寶看到了莫子蕭。他的旁邊還跟著丁磊,兩人下了車。其間,丁磊還在打著電話,神情看上去有些緊張,應該是才得知自己奶奶入院的消息。

    因為這班公車是開往大懷山水庫的專線車,所以中途很少會有人下車。而就馬小寶看到的,除了之前莫子蕭和丁磊兩人下車外,過了一會,又有兩個人臨時下了車。分別是個中年人和一個男生,那男生馬小寶瞅著眼熟。過了會想起那不是丁磊出事那天晚上,有個中年婦女來馬氏易術館請老頭子招魂的那位嗎?

    當晚這丟了魂的男生,他母親還拿了張相片給老頭子作為招魂之用。老頭子事後也讓馬小寶看過,所以馬小寶認得他。

    “還真是巧了?”馬小寶嘀咕道。

    繼續往下看,卻無甚好說。直到汽車開出了城,駛上前往水庫的盤山公路時。視頻里突然響起雜亂的聲音,听著像是有人在叫“你干什麼?”“司機,快停車!”“瘋女人。”的聲音。跟著畫面中的人群出現了混亂,大家都往後車廂擠,最後一個女人從前面的車廂跑進了視頻里。

    她朝畫面的方向看了一眼,盡管只是短短一瞥的功夫。可馬小寶在她的眼楮里卻看到了深深的怨毒,跟著這女人用力地潑灑著些液體,而車廂里已經亂成了一團。終于在最初的混亂過去後,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沖上去合力抱住女人,女人拼命掙扎著,叫喊著。

    女人的聲音特別尖利,甚至蓋過了車廂中混亂的聲音︰“你們不讓我好過,我就要你們一起死!”

    接著則是歇斯底里的笑聲,下一秒。有橘黃色的火焰突然從女人的口袋里亮起,並迅速蔓延到全身,還把幾個抱著她的男人給卷了進來。火焰很快蔓延開去,要知道當時車廂里已經潑滿了汽油,于是幾乎沒有留給眾人思索的時間,火焰瞬間佔滿了整個畫面。

    畫面這時劇烈搖晃起來,烈焰里,哭喊和叫聲響成一片。在又一次劇烈震蕩之後,視頻結束,畫面停止在烈焰焚燒的瞬間,將這場災難永遠地定格下來。

    馬小寶過了片刻,才深深呼出一口氣。視頻結束的時候,應該是汽車翻落盤山路時,監控系統給震壞了所致。在剛才的資料里,馬小寶知道這輛燃燒的公交車最終滾進了水庫中,因為當時正值汛期,水庫不敢放水打撈,怕給下游造成澇害。

    于是一直拖到了四月底,水庫這才開閘放水。而市里則組織了多次打撈工作,最終把汽車的殘骸打撈了上來。當時情況那叫一個慘,許多尸體都給燒融燒化,和座椅或其它什麼東西緊緊粘在一起。即使在水庫里浸泡了個把月,仍末脫落。

    之後則是打撈其它受害者的尸體以及清理水庫的工作,這又零碎耗費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可即使如此,資料里指出仍有部分遇難者的尸體未曾找到。

    “真是一場災難。”馬小寶喃喃道。

    他嘆了口氣,剛想把u盤拔出來。這時,頭頂上的白熾燈響起交流電的聲音。燈光似乎因為線路問題而一閃一閃起來,馬小寶臉色微變。他深深吸了口氣,當即嗅到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就像什麼東西燒焦了。

    是鬼氣!

    頓時,馬小寶知道那東西來了。

    而電腦屏幕上,本來停止的視頻竟突然倒放起來。。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2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五章 一個也不能少

   已經停止的視頻突然自己倒放起來,看著畫面一格格後退,馬小寶離座而起。很快,視頻又停止了下來,畫面定格在肖麗娟剛出現在視頻中的那一幕。朝畫面方向看來的肖麗婷,忽然一張臉都貼到了屏幕上。只見屏幕上這張臉已經沒有一寸好皮肉,整個臉給燒得血肉模糊,只有一雙眼楮仍寫滿了怨毒。

    它張開了嘴巴,嘴唇早燒沒了的嘴巴肌肉都粘在了一起。于是使勁拉開的時候血水四濺,露出了一排濁黃色的牙齒。嘴中噴出一口濃煙,煙中尚夾帶著火星,卻有嘶啞的聲音從屏幕里傳了出來︰“別多管閑事!”

    馬小寶暗捏劍決,嘴上冷笑道︰“不巧,這閑事我管定了。”

    “那你也過來陪我!”尖叫聲中,音嘯如浪,從屏幕里排空而至。下一刻,從屏幕里猛然噴出一股黑色的濃煙來,濃煙中夾帶著嗆人的燒焦味,還有點點閃爍著火光的星火,一股腦朝馬小寶撞了過去。

    馬小寶露出凝重的神色,這濃煙中肖麗娟的鬼氣所化,而那些星火更是怨氣的精華。若被這些陰火沾上,怕是肉消骨蝕的下場。捏著劍決的雙指彈起,迅速在胸前畫出一個玄奧的符號,馬小寶清喝一聲︰“山河化盾!”

    頓時,一面閃爍著黃光的盾牌在他身前形成。但為濃煙陰火一沖,盾牌立刻不斷閃爍,支撐不過兩秒鐘,便迸碎成萬千光點。

    但馬小寶已經趁機閃開,讓肖麗娟的攻擊落空。他連滾帶爬朝窗戶邊上的位置靠攏,樣子有些狼狽,卻佔據了房間里較為有利的位置。現在正是下午,陽光正猛,馬小寶一手拉開遮陽的窗簾,讓自己暴露在一片艷陽之下。肖麗娟雖說已經化成厲鬼,並厲害得在大白天也能夠行動。

    可靈體為陰屬,最為懼怕陽光中的真火。因此人在陽光籠罩下的馬小寶,無疑佔據了一片肖麗娟無法接近的禁地。

    果然,屏幕里的肖麗娟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叫︰“卑鄙!無恥!”

    “這叫善于利用形勢,像你這種滿腦子都是扭曲思想的家伙是不會懂的了。”

    听馬小寶這麼一說,肖麗娟卻安靜了下來。片刻後笑了起來︰“我思想扭曲?沒錯,你們都當我神經病。你知道嗎?我最受不了你們看我的眼神。可憐、厭惡、同情.不,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想要你們像對待正常人一樣看待我!”

    馬小寶哼一聲道︰“正常人會像你一樣拿汽油自焚,連帶害死46條生命嗎?”

    “那又怎麼樣?反正你們都拿我當神經病,我就做一回神經病。你們都該死,都該死!”接下來則是連串瘋狂的笑聲,笑了一陣後,肖麗娟聲音漸漸變得陰細起來︰“你說錯了,其實不是46人。應該是50人才對,雖然那幾個僥幸下了車,不過我會一個個把他們找回來的。”

    馬小寶全身一震,眼神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他終于知道丁磊為什麼會死,還有那個丟了魂的男生是怎麼回事。這幾人都是中途下車的乘客,而肖麗娟正追殺著他們。

    “一個也不能少,而現在,只剩下一個了。哈哈.”

    笑聲漸漸消失,隨著消失的還有肖麗娟的鬼氣。現在畢竟是白天,肖麗娟再厲害也無法停留太久。何況這還是派出所,警察身上的煞氣對靈體來說也是一種威脅。所不同的是,警察身上的煞氣是陽煞,而厲鬼的則是陰煞。

    肖麗娟雖然走了,但馬小寶卻仍渾身發冷。他並非害怕,而是憤怒。肖麗娟的所為已經無法用常理解釋,她生前便是個思想極端的人,死後變成厲鬼更是愈加不可理喻。當然,靈體本來就無法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哪怕是最無害的虛靈或地縛靈,它們之所以存在,本身便代表著執著心的存在。至于厲鬼以上級別的靈體,則多數表現為憤怒、仇恨、邪惡等種種極端負面的情感。正是在這些情感的支配下,使得這些靈體變成對普通人具有可怕威脅的存在。

    通靈師能夠溝通陰陽,當遇上靈體時,能夠化解其戾氣那是最好。如若不能,便只能用霹靂手段除去。哪怕靈體生前有多麼值得讓人同情的遭遇,可一旦化身成厲鬼,久而久之它們就會變得毫無目的地殺人,只為了宣泄它們心中的憤怒。

    這時候便不能有婦人之仁,否則受害的人將會變得更多。

    就像這個肖麗娟,馬小寶可以理解她平日生活的不易,但這絕非成為她行凶的理由。何況現在,她竟然在追殺當時中途下車的乘客。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所謂的“還剩一個”,儼然指的便是馬小寶最好的朋友。

    莫子蕭!

    這時,房間大門打開,劉香亭勿勿進來說道︰“小寶快走,我們張大隊回來了。要讓他知道我又給你看檔案,非回家糗我一頓。咦,你怎麼杵在那里?”

    馬小寶連忙說道︰“這不資料看久了,運動運動。”

    說著,還比劃了幾下太極拳。

    劉香亭沒好氣道︰“這孩子,快走快走,這兒劉姨來收拾就好。”

    馬小寶“哦”了一聲,趕忙離開了房間。派出所的張大隊名叫張寶山,也就是劉姨的丈夫。是個不信鬼神、正直不阿的男人。他也挺喜歡馬小寶,就是一听到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就要板起臉孔說教。而張大隊長說起教來,絕對就像唐僧念起了緊箍咒,馬小寶一听就得犯頭痛病。

    所以一听張寶山回來了,馬小寶是腳底抹油,趁機開溜。

    夜幕降臨。

    華燈初上,城市告別了白天的喧嘩和熾熱,被七彩的霓虹燈染上一片夢幻般的色彩。涼風吹散了地面的灼熱,于是大街小巷的人便多了起來。高跟鞋和超短裙成為了夜間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身著艷麗服飾的女孩毫不掩飾自己的青春活力,總會在帶起一陣香風後吸引了無數目光,然後成為茶余飯後的談資。

    膚淺?虛榮?或許都有,但青春本身,便是最大的驕傲。

    作為小城里唯一一棟高級百貨商場,馬小寶正在這“萬客隆”商場前的噴泉廣場邊上,用嚴謹的目光審視著那雙雙從自己眼前飄過的美腿。

    “嗯,太瘦了,走起路來一陣飄。”

    “這個也不行,八字腿,扣分!”

    “這雙還可以,就是膚色過黑,平日里肯定沒注重保養。”

    馬小寶自己評論得頭頭是道的時候,突然一雙堪稱完美的美腿映入眼簾。從黑色的蕾絲超短裙下延伸下來的完美腿線,再配上用水鑽瓖邊的新款高跟鞋,最後再加上用心處理過的美甲,看上去只能用“賞心悅目”來形容。

    “十分!”馬小寶用力點點頭,脫口而出道。

    “什麼十分?小寶你在這干什麼?”

    馬小寶抬起頭,一張化著淡妝的臉孔就這麼跳進他的眼里。這女孩正是馬小寶的同學柳萌美,她好奇地盯著馬小寶看。馬小寶給她看得老臉發熱,心想柳丫頭平日里捂得緊實,原來身材這麼有料。

    “喂,人家問你話呢!從實招來,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馬小寶打了個哈哈道︰“我哪來的女朋友?你看我這人可不招人待見了,哪個女孩肯和我交往。我在等子蕭呢,我們約好去打電動游戲。”

    柳萌美似乎也是單人前來,她老實不客氣地挨著馬小寶坐在噴池邊上。女孩用手托著下巴盯著馬小寶看︰“你這人平日里一付我行我素的樣子,對班上的女生也不屑一顧的樣子。我們都在猜你肯定和外校的女生在交往,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單身。”

    “我看上去有那麼.酷嗎?”馬小寶指著自己問。

    “還不酷嗎?平日上課一來就倒在桌上睡覺,和人說話愛理不理。你也就對子蕭熱絡一些,其它人你不覺得對他們冷淡得不行嗎?”柳萌美一打開了話匣子,就 里啪啦說個不停︰“你應該不知道吧,咱班上的苗楚菌還喜歡過你來著。可看你那麼冷酷的樣子,人家都不敢向你表白呢。”

    “什麼?”馬小寶做了個苦瓜臉︰“也就是說我和那傳說中的戀愛擦肩而過羅?”

    柳萌美一听樂了︰“什麼傳說中的戀愛啊,你這人說話還真夸張。”

    馬小寶苦惱道︰“不是嗎?早知道我也隨子蕭那家伙當個人見人愛的乖寶寶,說不定現在就不用和他來打什麼狗屁電動,而是在哪個公園里聊聊心事,談談理想了。”

    “哈哈哈.”柳萌美徹底給馬小寶逗樂了,小美女捧腹大笑起來,引得路人矚目。

    看著她大笑開懷的模樣,馬小寶臉上也泛起微笑。他何曾想當個冷酷的人,只是他很清楚,通靈師命里注定多劫難。和太多人產生交集的話,往往會給自己重視的人帶來不必要的災難。所以他一直封閉著自己,不想付出過多的情感,以避免對自己或他人造成傷害。

    “萌美!”

    這時,遠遠有幾個女孩朝著馬小寶這邊招著手。柳萌美連忙跳起來說︰“我的姐妹來了,我要走了。”

    “再見。”

    柳萌美說了聲“拜拜”,就朝那幾個女生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跟著轉過身朝馬小寶說︰“對了,忘記告訴你,我也被濮陽的司南學院錄取了。所以到時候,我們一起走吧!”

    說完,她眨了眨眼楮,有些不好意思地跑開了。

    馬小寶先是一愣,然後才苦笑道︰“又會這麼巧?”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2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六章 告別

    一顆籃球掠過優美的弧度,以驚人的準繩落入了正在移動的籃框之中。莫子蕭仿佛著上演著自己的一場個人投籃秀,一顆接一顆的籃球在他手里如同變戲法般不斷落入籃框里,讓游戲機上方的電子計分表積分不斷增加的同時,也演得附近圍觀的一群青年男女的陣陣喝彩。

    當最後一顆藍球完成使命後,游戲機狂吐出一大把禮物兌換卷,讓馬小寶看得樂呵呵地直往自己口袋里裝,于是換來了無數道鄙視的目光。

    “知道嗎?子蕭,你簡直神了。我每次來這里玩都是平白給老板送錢來,也只有你才能從那摳門的家伙手里羸回點東西。”手里抱著一堆可有可無的小禮品,馬小寶整張臉像會放光似的,嘴笑得都合不攏了。

    莫子蕭喝了一口冰鎮可樂,無言道︰“你要這些東西干什麼?”

    “像你這種富家少爺是不會理解我們平民百姓的疾苦,別小看這些東西。我拿回去當店里的贈品,那可就省了一筆錢。”馬小寶說得頭頭是道。

    莫子蕭听得差些一口可樂噴出來,他搖頭道︰“沒听說賣紙錢的還要弄贈品。”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與時俱進,也叫和國際接軌。簡單來說,就是促銷。”

    “..”

    看著洋洋得意的馬小寶,莫子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對了,你不是說要晚上安排我和婉晴見面,怎麼卻把我拉到這兒來玩電動游戲。”

    馬小寶看著一堆禮品傻樂,隨口說道︰“你家婉晴現在是個地縛靈,不過她的情況看上去有些特殊。她似乎並不固定出沒在哪個地方,而是出現在公交車上,且是最後一班的公車。這大概和她死時的心願有關,畢竟你和她約好是在公車上見面,所以才出現這種特殊情況吧。”

    “也就是說,我們得等最後一班車。可你怎麼知道是哪一路?”

    “哪一路不要緊,要緊的是你。”馬小寶看向自己的好友,順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像是香包的東西塞到莫子蕭手中︰“這是我讓老頭做的引魂香,用香灰、檀香、骨灰和朱砂等好幾種東西做成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你記得呆會上了車,一手拿著引魂香,一手拿著婉晴的胸卡,然後回憶你們之前在一起的畫面。你的思念,會借著引魂香和胸卡兩種媒介傳遞給婉晴。無論我們在哪一路公車,她都會找過來。”

    “就這麼簡單?”

    “本來就不復雜。”馬小寶聳聳肩膀,又道︰“不過你得記住。見到她後,必須和她告別,讓她離開。千萬別表現出依戀或挽留她的樣子,這點很重要。思念會讓她找到你,同樣,你對她的依戀或挽留會讓婉晴無法安心離去,最後真變成了無主孤魂,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總之,不要感情用事。”

    莫子蕭露出黯然的神色︰“我已經虧欠了她,如今還得再傷她一次心麼?”

    馬小寶喟然嘆道︰“陰陽殊途。小說電影里那些人鬼戀看上去很淒美,但全是狗屁。生人和靈體或長久呆在一起,靈體會越來越留戀人世而無法解脫,至于生人。輕則元氣大傷,重則被靈體的陰氣漸漸轉變成鬼,那時候後悔就太遲了。所以當斷則斷,拖泥帶水非但與事無補,還會傷人傷已。”

    像是想起了什麼,馬小寶的眼神變得飄忽起來。莫子蕭看在眼中,知道因為自己的關系怕是勾起這位好友的一些回憶。而那些回憶而言,怕是對馬小寶來說並非一件愉快的事。

    他輕咳一聲,把馬小寶注意力吸引回來後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就對了嘛。大丈夫何患無妻,何況你真心喜愛婉晴的話,更應該讓她早日解脫,這才是你莫大情聖該做的事。”馬小寶拍拍好友的肩膀,咧著嘴笑道。只是那雙眼楮里,卻絲毫沒有睡意。眼神閃爍,仿佛在掩飾著什麼。

    到得商場關門,已經是晚上11點。兩人離開了商場朝著附近的車站走去,一邊走馬小寶一邊道︰“我之前查過了,這邊的51路公車車程是最長的,幾乎繞了大半個城區。所以你的時間也很充沛,呆會上去先別急著呼喚婉晴。等人少一點再說,畢竟人太多的話靈體是不怎麼願意出現的。還有,這個給你。”

    馬小寶把一瓶像是眼藥水的東西丟給莫子蕭︰“這玩意是老頭用柳葉和牛眼淚調制的東西,老頭管它叫見鬼一滴靈。只要滴上少許,就算普通人也能暫時打開陰陽眼。你呼喚婉晴前先滴一兩顆,省得人家來了你還不知道。”

    “真有這麼靈?”莫子蕭搖晃著這只有像是眼藥水的東西,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不信你現在就試試?”

    “正有此意。”莫子蕭也是好奇心發作,當下就對自己雙眼各滴一點。藥水入眼透著清涼,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像莫子蕭想像中什麼雙眼突然為之一亮啥的。他低下頭,對馬小寶說道︰“好像不管用啊.”

    話說了一半,他突然打住了。莫子蕭的視線越過了馬小寶,落在車站旁的廣告牌下。就在那里,有個女人背著他們蹲在地上,女人像是在拔弄著什麼。那東西圓滾滾的,轉來轉去。直到滾出女人的腳邊,莫子蕭才赫然發覺,那竟然是顆女人頭。

    他剛想叫,就給馬小寶扯得半轉過身去。馬小寶輕聲道︰“別傻傻地盯著它看,記住。除了婉晴外,不能讓其它靈體知道你看得見它們。要不然,它們就會糾纏你。半夜三更從你家的衣櫃、床鋪或者其它什麼地方鑽出來,嚇不死你也得給你整一身病!”

    莫子蕭連忙點頭,他突然記起馬小寶說過自己是生來就有天眼,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能夠看到這些東西。他不由佩服好友道︰“還是你牛,要是我和你一樣每天看到這些東西,怕是得瘋掉。”

    馬小寶打了個哈哈道︰“也沒什麼,見多了就麻木了。”

    看著他一付毫不在乎的樣子朝車站方向走,不知為什麼,那道背影卻給莫子蕭一種淡淡的寂寞之感。同樣一個世界,在馬小寶眼中卻和他們這些正常的人全然不同。莫子蕭不知道,究竟要怎樣的堅強,才能讓從小就看到這些東西的馬小寶沒有瘋掉。

    莫子蕭自問若換了自己,即使沒瘋掉,怕是心理多少也會有一些扭曲吧。

    有時候,天賦異稟也未必見得是一件好事。像馬小寶,生具天眼,卻像活在另一個世界中般。

    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感受,除了他自己。

    “喂,在想什麼呢?車到了哦!”那一邊,馬小寶正使勁朝莫子蕭招著手。

    莫子蕭應了聲,連忙小跑過去。

    因為是末班車的關系,所以上車的人還真不少。馬小寶兩人使勁往後廂擠,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坐下。汽車上簡直人滿為患,當公車離站時,連過道上也站滿了人。直到公車行駛了近半路程,乘客才陸續下車。又過了四五個站後,車廂已經變得空空蕩蕩起來。

    “可以開始了。”馬小寶提示道,並離座起身,走到前面的位置坐下,把後面的車廂留給了莫子蕭。

    莫子蕭深吸口氣,先給自己滴了兩滴眼藥水。又拿出了引魂香和胸卡,再閉上眼楮開始回憶和婉晴之間經歷。開始時,莫子蕭還無法集中精神,一會想東一會想西,回憶起來的畫面也紛亂不堪,甚至有些還不是關于柳婉晴的。這讓他感到有些心浮氣躁,直到鼻尖鑽入一陣幽香。或許引魂香的香味讓莫子蕭穩住了心神,回憶的片斷也不再那麼凌亂,而漸漸變得有序起來。

    他先是想起了三月的那次踏青,就是在那時他認識了柳婉晴。莫子蕭還記得,那天柳婉晴穿著一件白色的輕紗罩衣,一條水藍色的牛仔褲,清秀得像一陣清風,一朵睡蓮。還記得肖婷婷把自己介紹給她認識的時候,柳婉晴嘴角掛著一抹羞澀的笑容。

    莫子蕭這時才發覺,原來他一直未曾忘記那抹笑容。

    就是那抹笑容,讓柳婉晴悄然走進他的心里。

    “三月的柳絮不飛,我的心是小小的墳.”

    莫子蕭輕輕念起這首他寫給柳婉晴的詩,還記得他親手把這首詩寫在紙上,裝進信封,再送到她手里時的情景。那是某天的黃昏,當柳婉晴輕輕從信封里抽出那張橘黃色的信紙,念出上面的詩句時。她俏臉飛紅,似乎讀懂了什麼。

    “你若不來,我不願走;等你的人,在初遇的那節車廂上,相思成災.”

    當畫面停留在那日黃昏,柳婉晴微微泛紅的臉上時。莫子蕭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耳邊輕聲附合著,念出了詩的後半段。他心中為之一顫,緩緩睜開了眼楮,然後慢慢朝旁邊的座位看去。

    那本來空無一人的座位上,如今卻安靜地坐著一個少女。齊肩的秀發仿佛仍散發著香波的味道,清秀的眉目仍定格著年少的青澀。眼淚流轉,溫柔如昔,朱唇輕啟間,少女輕聲道︰“你終于來了,子蕭。我,等你好久了。”

    一瞬間,莫子蕭鼻子發酸,生出想擁她入懷,抱著她痛哭。好向她傾訴自己的思念還有歉意,但馬小寶的警告卻讓莫子蕭生生忍住,他用略帶鼻音的聲音道︰“對不起,婉晴。我早該來的。”

    “沒關系,無論多久,我總會等你的。”

    “不,婉晴。你不應該等我的.”莫子蕭握緊了手,硬著心腸道︰“其實這次來,我是來向你告別的。婉晴,你不能再留下來。”

    “你得,離開!”莫子蕭閉上眼楮,說出了有生以來最殘忍的話。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3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七章 水庫尋尸(上)

    她會傷心嗎?肯定很難過吧。就算死了也在車上等著我,就是因為那個約定啊。可我現在卻叫她走,她一定會恨我吧?

    莫子蕭的心里現在亂成了一團,他甚至不敢去直視那張清秀的臉孔,生怕在那憧憬的眼楮中看到失落和哀傷。

    然而,臉上卻突然感到一陣涼意。莫子蕭看到柳婉晴的手正輕輕撫過自己的臉,只是這雙手是那麼的不真實。它就像一股冰涼的煙氣,讓莫子蕭無法感受到它的質感。

    這就是靈嗎?沒有實體,只是單純因為思念而存在。婉晴她,是因為記得和我的約定而徘徊至今。她就像一股煙,隨時會給吹散。可即使如此,她仍然在等嗎?

    這樣想的時候,莫子蕭的眼角一陣火辣,有滾燙的液體開始在眼角涌了出來。

    “我知道啊。”婉晴的聲音輕輕柔柔地響了起來,就像盛夏夜里的一陣涼風,不帶一絲煙火的味道。

    莫子蕭終于抬起頭,就看到柳婉晴那些微笑的臉孔。在這張臉孔上,莫子蕭看不到任何失落、傷心和怨恨。有的,只是一種達成心願的滿足和甜蜜。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子蕭。只是我老記得你說要在車上見面,所以我才會一直在等你。現在你來了,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我想,我可以安心地離開了。但在走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柳婉晴害羞地低下頭,仿佛那個問題難以啟齒。

    莫子蕭安靜地等待著。

    沒讓他等多久,柳婉晴似乎鼓足了勇氣,又抬起頭問︰“我想問,子蕭你喜歡過我嗎?”

    別讓靈體對你有太多的留戀,否則只會加重它們的思念。

    腦海里,掠過馬小寶的警告。可話到嘴邊,莫子蕭卻說道︰“喜歡啊,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生。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是的,婉晴。我就喜歡上你了!”

    坐在前排的馬小寶,听到這句話時只能發出一聲輕嘆。

    柳婉晴認真地看著莫子蕭,似乎在分辨著他話中的真偽。片刻後,她嫣然一笑,如同睡蓮開花,幽雅致遠,看得莫子蕭都呆了。

    “真好,原來你也喜歡我。謝謝你,子蕭。能夠听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因為。因為我也喜歡你。”道出這句話後,柳婉晴的身體漸漸模糊起來。

    這時,公車駛過了十字路過。對面一道汽車的光柱射來,正好籠罩在柳婉晴的身上。柳婉晴仿佛整個人散發著光芒,並漸漸隱入光線之中。

    當光芒強烈到無以復加的時候,莫子蕭終于忍不住閉上眼楮。而耳邊,則響起柳婉晴淡淡的話語︰“我走了,子蕭。希望以後你會認識到更好的女孩子,就請她代我好好愛你吧。”

    臉頰一涼,仿佛被誰輕吻了一下。當光線斂去,莫子蕭睜開眼楮,旁邊哪還有柳婉晴的身影。

    她終是走了。

    于是車廂重新歸于黑暗,但在黑暗里,卻有兩點晶瑩從莫子蕭的眼角滴下。

    “終點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感謝乘坐。”

    在報站聲中,馬小寶站了起來,拍拍莫子蕭的肩膀道︰“走吧,下車了。”

    莫子蕭才回過神來,機械般和馬小寶一起下了車。終點站里沒幾個人,車站很安靜,馬小寶兩人下了車便往站外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莫子蕭,馬小寶撓撓頭,撞了他一下道︰“打起精神來吧,這是最好的結局了。婉晴是個好女孩,我想她一定會投胎到一戶好人家,下輩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搞不好,你們真有緣還能夠相見。不過到時,你怕就是老牛吃嫩草了。”

    莫子蕭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苦笑道︰“行了,不用故意逗我笑,我還不至于就這麼一蹶不振。哪怕為了婉晴,我也要笑著活下去。”

    馬小寶這時才真正松了口氣︰“你能這樣想最好。兄弟,人生就是這樣。我們生活在一個無常的世界里,所以有時候,對于那些失去的人和物,咱們只能學會不要過于在意或介懷。”

    “知道啦,馬大師。不過你這口氣听起來,很有幾分出家當和尚的潛力啊。”

    “去去去,算命的說我這輩子有九個女人。我現在一個女人還沒遇上,才沒人興趣去吃齋念佛。”

    兩人終是十八九歲的年青人,很快就有說有笑起來。在這個青澀的年華,或許會傷心、會流淚。但十八歲的天空,風雨過後總能見到彩虹。

    莫子蕭在車站外打了輛的士把兩人送回了家,馬小寶回到易術館的時候,發現館里頭燈還亮著。他推開門,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

    “老頭,你又在抽水煙了?”馬小寶沒好氣道,三兩步來到後堂。

    後堂里,馬如龍坐在他那把搖椅上正吞雲吐霧,一架老式的收音機正播放著“明天下午一點十分,將出現六十年難見的天文奇觀”的新聞。馬如龍听著收音機吸著水煙,慢悠悠地說道︰“到了我這把年紀,你就知道偶爾抽抽水煙是如何奢侈的享受。”

    “少來,我只知道你那水煙筒特麼污染空氣。”馬小寶給自己倒了懷水,然後一屁股坐到八仙桌旁喝起來。

    “說點正經的,晚上你劉姨來過。听她說,你下午去派出所查資料了?查得怎麼樣?”

    馬小寶也不瞞他,把下午查到的資料全盤托出。馬老爺子听完,又問了幾個細節上的問題,最後感嘆道︰“原來那東西和幾個月前的縱火事件有關。當時市里那些大老爺們找過我,讓我去做幾場法事好超渡亡靈。那會我就說了,死的人這麼多,而且還是枉死的。應該盡早把他們的尸體打撈上來火化,好讓他們入土為安。這比什麼法事都重要,可惜。”

    馬小寶知道老爺子可惜什麼,當時因為正是汛期的原因,考慮到會給水庫下游帶來澇害,怕影響了下游農戶的耕作,因此水庫沒有立刻排水好打撈尸體。這事一直拖了將近兩個月,但後面打撈上來的尸體不僅缺失,而且還有些沒找著,這恐怕就是釀成大禍的原因。

    “明兒個你還得去水庫走一趟,那肖麗娟的尸體怕還在水庫里。你得把她的尸體撈上來再火化了,沒了依憑,就算她現在化成了厲鬼對付起來也容易些。”

    馬小寶撇嘴道︰“你就這麼肯定尸體還在水庫里,要我說,搞不好給放閘的時候沖到下游了。”

    馬如龍怪笑一聲說︰“小子就懂抬扛,我才不信你連這點芝麻綠豆的事都想不通。”

    馬小寶一臉郁悶,嘀咕道︰“是啦是啦,肖麗娟的尸體肯定還在水庫里。要不然之後她殺的人,尸體也不會在水庫被發現了。不過水庫那水位可不是蓋的,我又不會潛泳,還沒有潛水工具,你讓我怎麼去撈人家起來?”

    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馬如龍走到神案前。把神案的抽屜拉開,從里面摸索出一張皺巴巴的黃色符紙。

    “老頭你什麼時候還學會畫符了?這是什麼玩意?”

    “這不是什麼玩意,而是茅山宗的太一五行符其中的避水符!”馬如龍沒好氣地把符紙丟給馬小寶︰“這東西是當時茅山宗一位友人相贈,我一直沒用得上。現在交給你,明天你到水庫去,把這符卷起來壓在舌底。再用自己的靈氣去激活避水符,它能夠保你在水下自由活動三個時辰。這時間,夠你把水庫找個遍了吧。”

    馬小寶拈起這道如同鬼畫符的東西,質疑道︰“這多少年前的東西,不會過期吧?”

    馬如龍頓感無言。

    看老頭一臉就要惱羞成怒的模樣,馬小寶舉手投降︰“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那我先去睡覺了,要不然明天可沒精神干活。”

    說完,他小子拍拍屁股閃出了後堂。馬小寶走後,老爺子突然一嘆。他移步到神案前,點了三柱香插進了香爐里,跟著輕輕嘆道︰“南北啊,你別怪我嚴厲,讓小寶年紀輕輕就去對付一只厲鬼。但我只怕是時日無多了,如果老護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成長起來。現在只希望祖宗保佑,讓小寶早日可以獨當一面,那我走也走得安心了。”

    “哎,你走得太早了。要不然,咱馬家何至于到現在青黃不接地步。”

    香爐前煙霧繚繞,婉轉攀騰,最後飄過一張黑白相片。相片里是個一臉肅穆的中年人,眉目和馬小寶依稀有數分相似。而這人,便是馬小寶的父親馬南北!

    翌日清晨,馬小寶一大早醒來。但這次他沒有急著往水庫趕,而是躲到了練功房里靜坐養氣。直到時近中午,一天中陽火最盛之時,他才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出了門。這是為了避免在清晨天地間尚殘留著陰氣的時候給肖麗娟有機可乘。上次她給馬小寶來了輛紙車,差點沒把他嚇得墮下山崖,天知道這厲鬼又有什麼新的花樣。

    所以馬小寶不得不謹慎些,騎著單車來到水庫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有天上火辣的陽火壓著,馬小寶也不怕肖麗娟玩出什麼花樣來。他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脫了身上的外衣,又把避水符卷起來含在舌頭底下。跟著調動體內的靈氣激活了符紙的力量,頓感一陣清涼的感覺從頭頂蔓延到了腳心。

    還成,看上去這玩意還在保持期。馬小寶心想,同時朝水里走去。很快,水就漫過了他的頭頂。開始時,馬小寶還下意識地閉住呼吸。但沒過多久他就憋不住,不由吸了口氣。還別說,這一吸還真吸到了空氣,這讓馬小寶欣喜不已。頓時手腳並用,朝著水庫深處游去。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4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八章 水庫尋尸(下)

    大懷山水庫,水壩高78米,面積達53平方公里,屬于小型的蓄水庫。它興建至今已經有二十多個年頭,但每年這里都出現溺水事故。原因無它,盡管水庫禁止游泳,卻禁不住市民偷偷下水。特別是在這盛夏的季節,酷暑難耐,看到一汪清水,很難讓人忍得住不下去暢游一番。

    俗話中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于是隨著游泳的人多了,便漸漸開始出現溺水事故,久而久之,水庫里就有水鬼之說。

    這水鬼又得分兩說,民間所謂的水鬼,多指在江河里溺死的冤魂所化。它們被困在水中不得超生,便必須躲在水里,等有人經過將之拖入水中活活溺死,才能夠換來自己輪回的機會,這就是所謂的找替身。另外一種說法則指的是水猴,那是一種長得像猴但生活在江河中的奇異生物。

    水猴多見于古時,隨著時代變遷,江河改道,又經歷了天災人禍、改朝換代。這種生物便漸漸絕跡,即使有幸存下來的,也多藏身于深山老林的溪河里,尋常地方再不多見。

    因此這水庫里所謂的水鬼,指的自然是前一種。只是水庫雖有種種傳聞,可一到夏季或假期,來這里游玩的市民仍然絡繹不絕。可見鬼神之說,也架不住人們對水的向往。

    馬小寶帶上避水符後,便游進了水庫。水上水下各有一番光景,這從水上看,水面波平如鏡。可到了水下,馬小寶卻發現這里著實熱鬧。水庫每次蓄水後總撒下魚苗,並任由它們自由生長。此番距離上次蓄水已經過了個把月,魚苗已經長成小魚,正成群結隊地四處亂竄。

    雖說水庫多有市民來此暢游,但鮮有潛泳者。馬小寶這大概還是頭一位,因此水里的小魚竟也不怕,還好奇地游到馬小寶的身邊這啄啄那咬咬,讓馬小寶哭笑不得。還好再往下潛去,魚群漸少,馬小寶才不至于被魚群騷擾到。

    到了水下三四十米的地方,這里的光線已經開始變得昏暗起來。盡管不至于變成無光帶,可視野也遠沒有上頭那麼清晰。遠遠看去,水底被一大片陰影籠罩著,那隨著水流規律起伏的水草不斷搖擺,看上去就像水下有人搖晃著手臂般,詭異陰森。

    馬小寶深吸一口氣,雙腳踩水加速往水底潛去。便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下方水草中出現一個白色身影。那東西就像個人蹲在水草邊上般,可這水下五六十米的地方哪來的人?

    仿佛被馬小寶的到來驚動到一般,那白影突然轉過身來,並抬頭朝馬小寶看來。立時,馬小寶和一張已經被水浸得發泡發爛的臉孔四目相望。水下是安靜的,氣氛是詭異的。馬小寶緊緊咬住嘴巴,才不至于驚叫出聲。雖說平日里因為天眼的關系,什麼奇怪的靈體馬小寶幾乎都看到過。

    但他畢竟很少在水見過見靈體,特別是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冷不防看到一張腐爛的臉孔和你大眼瞪小眼,即使以馬小寶的膽量也給嚇了一跳。

    在驚嚇過後,馬小寶連忙別過臉去,只當沒看見那貨。但這只水鬼卻對馬小寶這“客人”相當好奇,它飄了起來,如同一個大水母般浮到馬小寶的身邊。這大哥還離得挺近,馬小寶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這水鬼臉上那些皮肉腐爛後露出來的骨頭。

    這對馬小寶來說絕對是一種考驗,他得裝作沒看見,任由這水鬼在旁邊徘徊。

    還好,糾纏了一陣後。似乎水鬼也覺得沒趣,身影漸漸在水中化成了泡沫,消失得無影無蹤。馬小寶剛松了口氣,便見到水底下突然出現點點熒光。這些星火並不強烈,白慘慘的讓人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後跟直往腦袋上竄。馬小寶不也貿然接近,便這麼在水中停了下來。

    還打算繞過這些熒光,便見它們迅速壯大。不一會兒,便有團團幽幽鱗火在水底鑽了起來。水底會出現鱗火,一般有兩種現象。一是水下積沉著大量的生物殘骸,死後尸體腐爛露出骨頭,再經過一系列的化學反應才出現了水中鱗火;二則是這些鱗火非是天然所生,而是靈體的鬼火!

    這水庫又不是大海,自然沒有大量生物的殘骸來產生天然鱗火。那麼剩下的解釋,自然就是後者。馬小寶臉色一變,這團團鬼火足有數十之眾,這該有多少只靈才能帶起這麼一片壯觀的場面。

    此時要掉頭已經來不及,馬小寶只能硬著頭皮,權當沒看見那迎面而來的鬼火。反而咬著牙往它們迎去,同時運轉體內靈氣,拿手的山河盾已經裝備完畢,隨時可以祭出御敵。就在馬小鬼和眾多鬼火即將遭遇時,這團團鬼火化出道道身影來。

    乍看之下,馬小寶頭皮發炸。這些從水底浮起來的靈體無一不是面相猙獰,甚至可以說慘不忍睹。它們生前仿佛被人丟在火里煉過般,個個給燒得血肉模糊,有的連手腳也給燒融連在了一起,蜷縮著身體形若怪蝦。

    突然,馬小寶知道它們是誰?這些靈,就是公車縱火案中的受害者。它們竟然還沒有解脫輪回,而是還留在當日死亡的地點徘徊不去!

    這些水鬼很快把馬小寶包圍住,它們懸浮在馬小寶的四周。一張張恐怖萬分的臉孔正對著馬小寶,曾經,馬小寶也在醫院中見過被火燒傷的人。那些人皮膚脫落、露出鮮紅的皮肉,這讓病人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都痛若萬分。可是比起這些水鬼來,但如同小巫見大巫了。

    被活活燒死在火海里的它們,有的一張臉燒得皮肉都沒了,只露出粘著肉渣的骨頭,甚至連眼楮也燒化了,一雙黑洞般的眼窟窿不時冒出濃煙來;有的則給燒得連肢體也變了形,它們在臨死明或痛苦掙扎,或蜷縮成一團,使得血肉在烈火中被燒溶,而當火焰熄滅後則肢體連在了一起,變成了畸形的怪物。如此種種古怪又恐怖的形象一一出現在馬小寶眼中,看得馬小寶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平日里不是沒看見鬼,但被這麼多鬼四眼相對還是頭一次。都說死于災禍中的靈怨氣最大,而這些靈生前死得那麼慘、那麼冤。馬小寶可不敢指望它們都像柳婉晴一樣溫順淡恬,哪怕死了做鬼也是如此。這些靈看上去雖不像厲鬼,可數量這麼多,萬一發起狠來,他也只能開溜了。

    開玩笑,就憑他那一招“山河盾”可架不住人家拳頭多。至于禍斗,火屬的妖獸怕是來到水里也只有被宰的份。

    不過,這些死于縱火案的靈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它們只是朝馬小寶伸出了手指,然後又齊齊指向了水下某個地方。馬小寶不知道它們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只能按兵不動。這時,身後響起一聲低沉的聲音︰“幫幫我們。”

    馬小寶在水中轉過身,便看到了最先撞上的那位水鬼大哥。它面無表情地看著馬小寶,甚至連嘴巴也沒有張開,可卻有聲音在馬小寶耳邊響起︰“幫幫我們。”

    “幫幫我們。”

    “幫幫我們!”

    越來越多的聲音出現在馬小寶耳中,那簡直就像四五十人齊聲高叫般,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最後震得馬小寶耳膜發痛。馬小寶環顧四周,所有的靈體依然固執地指向水中某處,然後用炸雷般的叫聲不斷重復著同一句話。

    馬小寶不知道它們想干什麼,可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也只能按照它們所指的方位去一探究竟了。他連忙手腳劃動,朝著靈體所指的方向游了下去。他這一動,水鬼們才不再大叫,卻紛紛跟在馬小寶身後游了下來。水底下四五十道白色身影同時下潛的場面十分壯觀,可惜馬小寶現在沒有半分欣賞這奇景的興趣。

    換你身邊跟著一幫水鬼,你也沒興趣欣賞吧。所以馬小寶只想快點弄明白這些靈體要他做什麼,他可是很清楚,如果他做不來或是不願意做。那麼惹怒了四十來只水鬼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那估計不比面對一只厲鬼來得輕松。

    很快,馬小寶便來到了水底。腳一下踩到水中的淤泥,還往下陷進去那麼幾分。這種感覺說不出的難受,還好水庫里的淤泥不多,馬小寶才不至于整個人陷下去。等下潛時引起的水流恢復平靜後,馬小寶朝四處打量。這里除了些海草外,馬小寶還看到一些汽車部件的殘骸。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一扇斜插在淤泥中的車門,另外就是些被燒化了的椅子還有握環之類的東西。它們沉在淤泥里,或是被海草糾纏著,成為這水中另類的擺設。

    而這時,所有的水鬼已經都落到了水底。它們木木地站著,卻伸出手指指向同一個地方。馬小寶只得踩著淤泥走了過去,只見水鬼們所指的地方是一大眾水草。

    這里有什麼?馬小寶心想,突然水草晃動間,一張燒得只剩下骨頭的臉孔赫然出現在水草中,那不是另一只水鬼,而是一個骷髏頭。

    馬小寶心中一顫,難不成這是肖麗娟的尸體?

    他剛這樣想,便見所有的水鬼都凝重地點了點頭。到了這時,馬小寶終于知道它們找他干什麼了!
孤星舞月 發表於 2015-2-13 17:25
第一卷 末班車 第十九章 日食之刻

“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

    三月蔦飛,春江水暖。碧波湖畔,千柳成蔭。

    他和她站在樹蔭下,柳絮飛飛,撩人心弦。他的手撥弄著她的發絲,柔和的陽光流淌在她的秀發之上,仿若暗金涌動。此刻她那溫柔清秀的臉孔,笑靨如花。

    “那你會永遠陪著我嗎?”她輕輕地問,聲音像是被風吹動的風鈴,悅耳動听。

    他脫口而出︰“哪怕死我也會和你在一起。”

    “真的,即使我變成這樣,你也不會後悔嗎?”

    她低頭頭,說出一句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陽光仿佛被烏雲遮住,天空變得昏暗起來。連帶她,也像是籠罩在一片陰影中般,讓他看不真切。

    “你在說什麼呀?”他問。

    她突然抬起頭,現出一張可怕的臉孔。仿佛被大火燒過般,整張臉長滿了鮮紅的血泡,皮膚已經脫落,露出還帶著血水的肌肉。左邊的眼眶被燒得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空洞,唯獨右邊的眼楮還在。但這顆布滿血絲的眼楮里寫滿了瘋狂,她死死盯著他大聲問︰“我說,哪怕我變成這樣你也會喜歡我嗎?”

    “啊啊啊——”莫子蕭大叫著從床上坐起來,他渾身被汗水打濕,胸口起伏,一臉的驚慌失措。

    顯然,他做了個惡夢。在床上定了定神後,莫子蕭給自己倒了杯開水喝下,狂跳的心髒才漸漸慢了下來。揭開窗簾,窗外烈陽頓時傾泄而入,照得莫子蕭不由閉上眼楮。

    他走回床邊坐下,苦笑,然後拿起床頭的手機。手機上的電子鐘顯示時間已經是12點37分,莫子蕭連忙刷牙洗臉,他下午還得去一趟學校。

    今天班里同學們的錄取通知書都會發放下來,莫子蕭得幫班主任進行登記,再通知大家來取。這可不是份輕松的活,莫子蕭估摸著忙完也得到傍晚吧。

    勿勿吃了簡單的午餐後便離開了家門,再步行10分鐘到小區外的公交車站。夏日炎炎,鮮少有人在這個鐘點外出,于是車站附近一片寂靜,只有莫子蕭孤零零一個等車的乘客。在莫子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公交車才慢吞吞地開進站來。

    車上同樣沒幾個人,莫子蕭趕緊上車。當車門合攏,車廂里的冷氣終于隔絕了外頭那逼人的熱浪。他找了個靠近車門的位置坐下,車上的小電視正播放著廣告,看得人昏昏欲睡。莫子蕭雖然睡了一個大早上,但這會廣告像催眠似的,听得他眼皮發重,呵欠連連。

    “現在插播一則新聞。各位觀眾,還有10分鐘就是六十年難得一見的日食奇觀,據專家分析。屆時日食將會持續10分鐘左右,部分地區會出現天空昏暗的現象,請市民不要驚慌。”

    耳中響起這則廣播的時候,莫子蕭的意識終于成功滑入了黑暗中。不一會兒,他已經靠在座位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夢里,他突然听到一聲尖叫︰“快醒醒!”

    叫聲仿佛一把錐子,刺得他耳膜發痛,讓莫子蕭全身一震,醒了。

    睜開眼楮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外頭的天都黑了。這讓莫子蕭很納悶,接而想起睡之前听到的那則關于日食的廣播,于是他了然。看向窗外,外頭的世界昏暗得不像七月流火的天。天空黑壓壓的,仿佛夜幕來臨前的那種黑,但卻給人整個天空要壓下來般,看久了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路面上行駛的汽車已經亮起了燈,一道道光柱交錯著。它們晃過商鋪、街道還有行人的臉,讓人生出光怪陸離之感。一切變得那麼不真實,仿佛日食的到來,讓世界滑入一個末知的國度。

    突然,車停。車門打開,上來一個女人。女人長長的頭發遮住側臉,她低著頭,帶著那麼一點自卑,刷了卡後就安靜地朝車廂後頭走。

    只有這麼一個乘客,于是車門關上,汽車繼續前進。

    女人經過了莫子蕭的身邊,在他身後坐了下去。當她走過的時候,莫子蕭感到了一陣熱意,該是女人把外頭的炎熱帶了進來。

    他沒在意,思緒如飛。

    他又想起了柳婉晴,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如馬小寶所說去了人間和冥府的交界,一個名叫三途村的地方。莫子蕭又想,如果自己死了,是否還能夠再見到她?

    他笑了笑,搖搖頭,仿佛要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趕過腦袋。然後就在這個時候,莫子蕭看到了她。

    汽車正經過一間日雜用品店,小店里開著燈,和店外黑暗的世界成為鮮明的對比。就在這光和暗之間,柳婉晴盈盈而立。她正對著莫子蕭,隔著車窗,莫子蕭可以看到她像在說什麼。只是那一晃而過的光景,實在來不及讓他讀懂柳婉晴的嘴型。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然後,響起一個陰聲細氣的聲音。像半夜里夜貓子的叫聲,尖尖的、細細的撓在你的心里,讓你從熟睡中突然醒來,然後面對著四壁黑暗感到惶恐而慌張。

    莫子蕭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骨直往腦袋竄,連打了好幾個寒顫。然後兩只耳朵癢癢的,像是什麼東西溜過耳垂。他低下頭,猛地瞪大了眼楮。

    是頭發。

    像是黑色小蛇一般的頭發,正緩緩地從他肩頭兩邊冒了出來,再垂下胸口。接著,一雙冰涼的手從莫子蕭的腦後一直摸索著來到他的臉頰。眼角的余光,映出這雙皮膚脫落,可以看到鮮紅肌肉甚至骨頭的手,這讓莫子蕭心髒頓時漏了一拍。

    “那個臭丫頭一直在護著你,她想著把你藏起來,好讓我找不到你。可她太天真了,當日中途下車的四個人,現在就差你一個。我怎麼可能放過你,大家同乘過一輛公車那就是緣分。既然是緣分,那就算死了也得在一起,你說是嗎?”

    莫子蕭已經大氣不敢喘一口,他分明感到,身後那個女人已經把臉和他貼在一起。那是張腐爛的臉,莫子蕭可以感受到女人臉上的肌肉正在脫落,一點點、一片片地掉在自己肩上、腿上。他很害怕,想叫,可胸口卻像給人塞進去一條毛巾似的。一口氣堵在那,死命叫不出聲。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麼?

    是有一只鬼在你後邊,你卻喊不了救命。更是你已經害怕得不行,可周圍的人卻視若無睹。仿佛你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正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他們全然不知。

    便如此刻,車廂里明明有人。甚至一個戴著耳機的男生還朝莫子蕭看來,可男生的眼神卻告訴莫子蕭,他全然不知莫子蕭此刻的遭遇。

    還能有什麼事情比這更糟糕的嗎?

    “來吧,跟我走吧。大家都等著你呢,現在就差你了!”

    貼在莫子蕭臉上的女人輕輕地說道,其中一只手從莫子蕭的臉頰開始往下移,一直移到了莫子蕭胸口的位置,跟著用力插了進去!

    莫子蕭渾身一震,只覺得體內多了一團火,燒得他痛苦萬分。那團火在他身體里四處移動,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就在這個時候,耳中響起一聲尖叫,那團火消失了。

    而這時,莫子蕭才能夠大口喘氣。他看向自己胸口,那里一切如常。再看身後,一個女人正躺在車廂的地板上,像是被人撞倒了一般。女人頭發很長,像千萬條毒蛇似的。她很瘦,穿著白衣白褲,從短袖中露出的手臂長滿了血泡,已經開裂的皮膚掉了一地,露出里面淌著血水的肌肉。

    甚至,有黑色的煙不時從女人的身體里冒出來,仿佛她無時無刻不在燃燒一般。

    “哎,我已經叫了你下車,為什麼你不下呢。”

    幽幽的嘆息在莫子蕭身邊響起,他回頭一看,柳婉晴清秀的臉孔就這麼映入他的眼中。

    “婉晴,你。你怎麼會在這?”

    “為了救你啊,笨蛋。”她淡淡一笑,笑容如同十月早晨晴朗的天空,潔淨得不帶一絲雜質。

    “就憑你一只小小的靈,也想救得了他嗎?”

    尖厲的嘯聲響了起來,摔倒在地上的女人飄了起來。一頭黑發盡揚,露出血跡斑斑的猙獰臉孔。女人浮上了半空,從袖子和褲管里不斷冒出黑色的濃煙。這些帶著火星的渾煙飛快地蔓延開去,被黑煙卷過的地方鋼鐵消融、車廂著火。

    頓時,好好的一輛公車變成了一片火海。莫子蕭放眼看去,只見車上僅有的乘客和司機也都給烈火燒得漸漸消融,可他們卻似一無所覺,仍然安靜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不過眨眼的功夫,整輛汽車便給燒得只剩下一付殘骸。可就是這付燃燒的汽車殘骸,卻仍然固執地往前開著。

    仿佛要一直開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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