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夜下七人
傍晚的時候,送殯的隊伍回來了。桂叔把馬小寶送出門房的時候還不忘交待別把他說的話告訴別人,哪怕他那些話不知道已經被人傳了多少遍。大樓外停了好同輛汽車,曾家的人從車上出來,走在前面是一老一少二人。兩人容貌相近,應該就是曾家兩父子了。
曾山這時在他父親旁邊說了什麼,曾老爺子生氣地點著自己的拐杖叫著“你給我上去。”曾山卻倔強地搖搖頭,跟著推開人群向大樓的相反方向走去。曾老爺子氣得真瞪眼睛吹鬍子,片刻後卻化成了一聲低嘆。馬小寶等電梯的時候,曾家人也走了過來,還有幾個大樓的租戶和曾老爺子寒暄幾句,大意都是說“節哀”之類的話。
曾老爺子一一謝過,又對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說:“阿全,你去看著小山,別讓他鬧出什麼事來。”
那男人離開後,曾老爺子左手邊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道:“老爺,你別生小山的氣,他也是難過。”
“我知道,知子莫若父。我哪會不知道他心裡難受,他愛若丹那麼深。可惜啊,本來我還想明年可以抱孫子的。”曾老爺低嘆道。
那婦人說:“要不,咱們給小山重新物色一個姑娘?”
“虧你還是他母親。小山現在那麼傷心,哪有心情再談新對象,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這時,電梯到了。馬小寶側過身,讓曾家人進去。這曾老爺還一團和氣對馬小寶說:“你是新來的嗎?以前沒見過你,一起上去吧。”
“謝謝,老爺子你們先上吧,我等下一趟。”
“那好吧。”
馬小寶心想這曾老爺子果然像其它人說的人挺好,不擺架子。他兒子曾山看上去人也挺癡情的,可惜挺幸福的一家,現在卻出了這檔事,當真是世事無常。
曾山離開家後,獨自駕車來到市區。他隨便找了間酒吧,便約了幾個好朋友出來。沒過多久,曾山的朋友們都來了。一進酒吧就看到他獨自在喝悶酒,大夥都是搖頭低嘆,然後換上一臉笑容走了過去,希望分散曾山的注意力。
曾山讓酒保再開幾瓶伏特加過來,然後一人一杯滿上。他自己已經喝了不少,眼下已有三分醉意。拿著酒杯就要喝,一個朋友按住他說:“你已經喝不少了,少喝點吧。”
“賓子,你不懂。哥這苦。”曾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推開朋友的手又是一杯下肚。
其它人看著挺難過,一個把頭髮電成一捲捲的男生拍著曾山的肩膀說:“哥,我們都知道你難受。可嫂子已經走了,你再難受她也回不來。你想,她要是看著你這樣,她會高興嗎?聽兄弟的,別喝了。”
曾山搖搖頭,想笑,可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他擺動著食指道:“不不不,你嫂子沒死。她就是困了,睡了。每天晚上,我都隔著大冰櫃看著她。有時她還跟我說話來著呢,今天老頭子非要給她換張床,你說氣人不氣人。”
說著,曾山有些瘋顛地笑了起來。其它人還想再勸,曾山在口袋裡拿出一沓鈔票拍到吧台上說:“我買單,哥先回去了,你們嫂子等著我呢。”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之前那叫賓子的男生道。
“醉什麼醉,我清醒著呢。放心,我不開車,我打車回去。吶,車鑰匙放你們這總放心了吧。”說著從身上掏出車鑰匙丟給賓子,然後曾山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吧。
“說我醉?真是笑話,我他媽真要醉了就好。”曾山苦笑,喉嚨突然湧起來一陣強烈的酒意。他連忙拐到酒吧旁邊的巷子裡,扶著牆就吐了起來。直吐得連膽汁都出來了,曾山眼淚鼻涕一起流,也不知道是給吐的,還是心裡難受。
吐完之後他只覺得一陣空虛,腳一軟,跌跌撞撞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做下。他把頭靠在牆壁上,看著天,突然叫道:“若丹!你聽到我在叫你嗎?我是曾山,我想你!”
他自己一個人又笑又哭,像個傻子。俗話說不癡不傻不是愛,像曾山這樣,正是愛到了極致。
他正傷心難過,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曾山回過頭,卻是巷口走來一個打扮妖治的女人。人沒到,遠遠就送來一陣香風。這女人也就二十五六,穿著有些暴露,她蹲下來對曾山說:“帥哥,怎麼?失戀了嗎?要不要我安慰你,你放心,只要一晚上包管你什麼都忘記了。我收費不高,還可以試試。”
說著拉起曾山的手,往自己胸口摸去,原來是個賣肉的小姐。
曾山感到一陣厭惡,把女人順勢推開。女人不小心一屁股摔到地上,憤怒地站起來說:“我是看你長得還不錯才便宜你,你這人真是不識好歹。就姐姐這身材,我還怕沒生意?”
說完拍拍屁股要走,這時從巷子的另一邊有陣冷風吹來。讓女人縮了縮脖子,曾山也朝巷子深處看去。那裡一片漆黑,卻彷彿有某種魔力,讓他和女人都移不開目光。黑暗裡,好像有人走來。從遠遠的地方傳來清冷的腳步聲,聲音清脆,如同高跟鞋釘在地面發出的聲響。
片刻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先是躍入曾山的眼裡。
曾山不由酒意醒了大半,那得多高的一個人啊,高高瘦瘦的身影簡直就像是個踩高蹺的。等他走近,曾山才看到這麼一個怪人。身上披著打滿補丁的黑色袍子,撐著把竹傘,頭上戴著個斗笠。斗笠前面貼著一張白條,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寫了大大一個“淫”字。
這時曾山留意到,在這“高人”後,還有整整六人。加起來共七個這樣的怪人,他們高矮胖瘦各自不一。唯一相同的是身上都披著黑袍,撐著竹傘,戴著斗笠。但每個斗笠前面的字都不一樣,自第一個人的“淫”字,後面分別是貪、嗔、傲、嫉、懶、殺六字。
明明有七人,卻只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看著他們齊整如一的腳步,曾山恍然大悟,原是他們走得整齊之故,所以腳步聲聽上去只有一人。
在深夜看到這麼七個怪人,要多怪異就有多怪異,尋常人自然是避之不及。像曾山,就下意識地緊貼著牆根,不敢擋在他們前面。那女人也不知道是否磕藥了,竟然走上前攔住第一個人,說:“幾位老闆,要不要特殊服務啊。不過你們有七人,我可得多收點。”
曾山想這女人真是有夠重口味的,竟然敢主動招惹這七個怪人。被女人這麼一攔,前面那個高個子的人就停了下來,他戴著斗笠看不清樣子,但總感覺有一道陰森的目光從斗笠裡射出來。那人突然伸出一隻枯瘦的長手拉起斗笠,於是曾山和女人都看到斗笠裡竟然沒有東西,那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朵紅色的火焰虛空燃燒著,然而卻有深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淫邪者,施剝皮之刑。”
說著伸手捉住女人,女人頓時驚駭大叫。奇怪的是,她的笑聲是那麼尖利,可巷子外人來人往,卻沒人往這裡面看一眼。至於曾山,他已經驚呆了,根本動彈不得。於是曾山看著這個高個子把女子拖到後邊,另外六個怪人圍了上來。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只得聽女人尖叫連連。
曾山在外頭看到一件件衣服被丟了出來,跟著有血不時噴起。女人的叫聲也從高冗漸而低落,最後沒有任何聲音。那圍成一圈的六人也散了開來,奇怪的是女人不見了,只見那高個子手上捉著一張血淋淋的東西。等他隨手扔到地上,從那形狀看似是一張人皮!
那女人竟然給剝皮了,可她人去哪了?曾山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任何痕跡。這時七人又開始行走了,他們走到曾山的旁邊突然停住,接著七人轉過身來,似在審視著他。曾山不停發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有一個男孩的聲音在他們後頭響起:“前面的別擋著路,還讓不讓人走了?”
曾山剛想這小鬼簡直是在找死,這七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麼出言不遜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沒想那七個怪人像是無意和男孩過不去,又直起了身體走出了巷口,拐了個彎消失了。曾山連忙爬起來,衝出巷子一看,哪還有那七個怪人的身影。
“不用看了,夜下七人不是什麼人都看得見。而往往看見他們的都是倒霉蛋,你運氣算好的了。”
後頭,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雙手插在口袋裡,一付老氣橫秋地說。
曾山說:“什麼是夜下七人?”
“怎麼說呢,他們不是仙不是魔,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他們代表著世人的七種惡德,剛才你看見他們斗笠上的字了吧。沒錯,淫、貪、嗔、傲、嫉、懶、殺。所謂萬惡淫為首,所以那代表著淫惡的傢伙總是走在最前面。”
曾山意外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少年驕傲地抬起頭,說:“我叫伊吹,是個道士。當然,我是日本道士,可知道的事一點也不比你們中土的少。 ”
曾山突然眼睛一亮,鬼使神差地問:“那麼,你知道怎麼讓一個人起死為回生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