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螺旋之座 作者：風暴洋（連載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幻夢

    如夢似幻，如影隨形。

    只有黑白兩色的夢境世界中，年幼的男孩正在迷茫地不斷奔跑。左右兩側幾欲合攏的高牆間夾著一條狹窄的道路，昏昏沉沉的小巷中唯有遙不可及的巷口閃動著亮光，在那道蒼白的光芒中，有個看不清面貌的人影孤零零地走向遠方。

    雨水淅淅瀝瀝籠罩著整個世界，不論男孩如何奮力奔跑，他都無法靠近那個身影。終於，耗盡體力後他摔倒在地。冰冷潮濕的地面無情地奪走他僅剩的體力。男孩木著臉用貧弱的手臂撐起身子，小巧精緻的臉蛋帶著些幼兒特有的圓潤弧線。仔細一看，這孩子的容貌卻與蘇秦極為相似。

    雨越下越大，彷彿要淹沒整個世界。伴隨著黑色的水滴，陰影悄無聲息地佔據整個世界。在那如火焰般扭曲舞動的影子中，身穿復古禮服長裙的魔劍赫尼格輕輕抱起男孩。她那芳華絕代的臉龐上帶著些許憐憫，但那翠綠色的眼眸深處卻閃爍著惡毒的笑意。

    幼小的男孩無力擺脫赫尼格環抱的雙臂，只能像一個陶瓷人偶似的任她戲弄。男孩想不起自己是誰？這裡又是哪裡？唯有遠處那個模糊不定的人影深深吸引著他全部注意力。記憶好似隔著一層毛玻璃，但無處不在的雨聲卻讓他想起那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呼喊。

    “muma……”

    赫尼格輕笑著用雙手捧住男孩的臉：“你也被別人拋棄了啊……”

    細細的呢喃好似銅鐘巨響，整個世界驟然陷入停滯，就連茫茫無邊的雨絲都懸停在空中。男孩停止了掙扎，眼神如同被激怒的受傷野獸。孩童尖細的嗓音驟然化作非人之物雷鳴般的咆哮，細小的巷口被從下往上擊碎，彷彿有一頭沉睡在地底的巨獸忽然醒覺。拔地而起的摩天樓帶著轟鳴聲急速從地底鑽出。

    “不.許.你窺探我的記憶！”男孩皮膚表面如石膏像般龜裂破碎，從那小小的身軀中探出一條包裹在黑色甲胄下的臂膀。鐵甲覆蓋如利爪般尖銳的五指，緩慢而堅決地鎖住赫尼格纖細的脖頸。

    小男孩的身體如同一個開裂的繭子漸漸破碎，而後，歷經鐵火熔煅鮮血淬煉的青年蘇秦出現在赫尼格面前。

    低頭俯視著眼前這個冶艷妖嬈的女子，他身上披著一襲漆黑的馬克西米利安式盔甲，厚重威嚴的甲胄上遍布描述地獄刑罰的細密浮雕令人無比恐懼，肩甲後猩紅色的披風上下翻飛好似渴望獻血魔物。冰冷的鋼鐵面具上一道V字形縫隙散發著淒厲的血色光芒。

    在這邊靜止的世界中，他就如同神話傳說中的魔神一般，神威如獄。

    “哈哈哈哈哈哈～。”赫尼格臉上泛起病態的嫣紅，尖銳的笑聲彷彿預示著什麼。

    “我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的主人啊，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多麼像一位以世界為獵物，以眾生絕望為美酒，端坐在鐵王座上的混沌領主啊。”情人般甜蜜的口吻中吐出的卻是尖利的毒箭。聞言，酷似惡龍之首的頭盔如玻璃般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蘇秦愕然的神情。

    “哈！”現實中，蘇秦猛然起身，只感覺冷汗淋漓，伴隨意識的逐漸清醒，腦海中如鉛塊般沉重的噩夢也慢慢淡去，只留下令人不安的預感。

    煩悶中，蘇秦掀開簾子走出帳篷，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

    不遠處清理出的廢棄廣場中，巨大而復雜的工業生產線正被一點一點組裝成型。而在古老的礦洞中，大功率蒸汽機驅動的盾結構挖掘機也轟鳴著拓寬坑道。最為重要的傳說門豎立在廣場中央，沉重的金屬構件拼接成十數米高的長方形框架，擅長熔鑄的矮人配合心思縝密的精靈，按照設計圖將融化的貴金屬澆築在地上繪製法陣，只待兩邊都準備好後就可直接連通摩瑞亞礦洞和號角堡。

    屆時，本就易守難攻的號角堡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的拖住混沌大軍，直到外層界中高位輪迴者與邪神的戰鬥分出勝負。

    不遠處，結束了一天工作的金靂坐在石頭上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斗。看到蘇秦慘白陰鬱的樣子，他不由撇了撇嘴：“嗨，高個子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就像一隻剛從座狼爪下逃出來的大山羊。”

    懶得理會這個貧嘴的傢伙，蘇秦拍了拍酸麻的脖子。“呵，你怎麼換頭盔了？”

    聽到這話，金靂瞬間閉上嘴老老實實坐在一邊抽煙斗。之前與炎魔的戰鬥後，他就換上了一個嚴嚴實實的皮革頭盔。這頂又熱又臭的舊頭盔不但包住他的整個腦袋，就連敦實的下巴也用一層層皮革牢牢摀住。

    之所以換上這個破玩意，原因其實很簡單。在討伐炎魔的戰鬥中，矮人們雖然奇蹟般的沒死一個人，但還是招收了不少損失。對於金靂個人來說，最大的損失想必就是那一大把濃密的鬍子。天可見憐，這把鬍子他至少蓄了二十年，而且每天都認認真真的用橡木梳子打理上油。

    然而，就因為近距離勒住炎魔的脖子，沒了，那見鬼的魔鬼身上的火焰一口氣把他鬍子眉毛全燒沒了。如果現在取下這頂頭盔，就會看到下面露.出個像水煮蛋一樣光潔的矮人腦袋。

    用家鄉話嘟囔了幾句，金靂瞬間整個人都變得灰暗起來。顯然失去鬍子對他心理上的打擊比想像中更大。

    “不管怎麼說，多謝了高個子。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們就沒法如此順利的洗刷祖輩的恥辱。葛羅音之子會謹記你的援手。”沉默片刻，金靂放下煙斗直起身來嚴肅地說道。他等在這就是為了向蘇秦表達謝意，雖然之前兩人有些矛盾。但比起消滅炎魔這件事，那都是可以放下的。

    “別這麼嚴肅，我只是做了些該做的事。”蘇秦揮了揮手沒太在意。畢竟消滅炎魔是基於整體戰略做出的決定，不論怎樣，他都會想辦法完成這項任務。至於矮人們的感謝，那不是他行動的原因，所以他並不認為自己該收到感謝。

    “這件事對我們的重要程度比你想像得要重得多。”見狀金靂也沒太在意，比起語言矮人們更習慣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他聳了聳肩，取出裝煙草的鐵盒，上面用精巧的烤藍手法畫著細密的花紋。

    “好吧，不談這個。會抽煙嗎？這可是今年新烤製的煙草，還是長底葉！”

    抽煙喝酒吹牛，雄性生物間的友誼建立起來有時候非常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暴雨前奏

    兩人沉默地吸了一會兒煙，煙草讓他們疲憊的精神逐漸放鬆。

    看著重新熱鬧起來的摩瑞亞，哦，或許現在應該換回那個古老而榮耀的稱呼——凱薩督姆。

    金靂感覺自己原本因為父親的死而空蕩蕩的心再次變得充實起來。所以，他甚至有閒情坐下來放鬆片刻，用老練的技術吐出幾個格外完美的煙圈。見狀，蘇秦也不示弱。他當戰地記者的時候，阿富汗山區可沒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能隨時隨地、非常方便的買到捲菸。

    不過，當地炎熱的天氣倒是十分適合種植煙草。所以本地人也會種植一些除了“特殊經濟作物”外的普通煙草，以便閒暇時抽幾口旱煙或水煙。正當一高一矮兩個傢伙吞雲吐霧的正開心時，身後突然傳來刻意發出的腳步聲。

    “咳咳。”

    聽到身後的咳嗽聲，蘇秦楞了一下，神態自若的轉過身來看向黃泉，同時，他暗自慶幸西斯長袍寬大的袖口設計。身後，金靂看到新發展的“煙友”背在身後那隻手正企圖把煙斗偷偷藏進袖子。

    “別藏了。”黃泉抽了抽鼻子，新月似的細眉微微上挑。她前傾著身子繞過蘇秦，伸出手指準確的從衣袖中把快要燒著衣服的煙斗夾了出來。

    少女目光中帶著些促狹的笑意，蘇秦拍了拍額頭露出尷尬的神情。

    “噗。”金靂厚實的頭盔下發出一身沒憋住的悶笑，天可見憐，他已經很努力了。向蘇秦攤了攤手示意自己愛莫能助後，偶爾也會狡猾一下的矮人果斷邁開兩條短腿跑路了，噴著煙圈的身影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台裝滿八卦樂子的破火車。

    “怎麼像個老爺爺一樣偷偷躲在這抽煙。”黃泉一邊端詳著煙斗，一邊用調笑的口吻問道。

    “呃，他一定要塞給我啊。盛情難卻嘛，而且還有些好奇，恩，畢竟以前沒見過。”這種時候果斷就要甩鍋，男人間的友情就是要相互背鍋啊。

    “是嗎？可是我剛才看你的動作很嫻熟嘛。”黃泉眨了眨眼睛，表情看起來單純又無辜。不過眼神中那一絲小惡魔似的得意，卻毫不掩飾的展現在蘇秦面前。

    “有……有嗎？啊哈哈，也許只是我學得比較快而已。”

    黃泉沒有繼續追問，瞪了蘇秦一眼，湊到他身邊坐下把玩起沒收來的煙斗。

    不同於粗短結實的罐式彎鬥，金靂送給蘇秦的這杆煙斗從外形上看更像旱煙桿。筆直細長的桿身由楠木製成，古樸中透露出一絲手工藝品特有的韻味，盛放菸絲的小缽和另一端的煙嘴由純銅打造，黃燦燦的金屬結構上，被矮人用精巧的技術刻上一組簡單寫意的圖畫。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鮮活的刻畫出之前眾人與炎魔搏鬥的場面。想來，也只有矮人這般常年待在火爐邊的種族，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這樣一件精美的作品。

    黃泉好奇的端詳片刻，然後打了個響指，精靈之火飄到煙斗旁噴出一股火星讓煙草重新燃燒起來。然後，在真正的好奇心驅使下她含住煙嘴吸了一口。看到少女的動作，蘇秦先被她紅潤的雙唇吸引了注意力。因為也要參與傳送門製作工作的關係，黃泉今日的衣著打扮乾淨又利索，修身的黑色鉛筆褲搭配白色的女式襯衣，褲腿下方露出的一小截腳踝配合手中細長的煙桿……

    意外的有些輕熟風情啊，蘇秦不自覺的想到。

    片刻後，他才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果不其然，從沒試過煙斗的黃泉迅速咳嗽起來。隨後，她毫不猶豫的轉身瞪視蘇秦。等等，小姐這鍋我不背啊。是你自己要……好在，除了歸零的智商外還沒歸零的情商，讓蘇秦把這些話全咽進肚子裡。

    嬉鬧一番後，蘇秦目光微瞌露出閒適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一隻收起爪牙的獅子，不再那麼威風凜凜反而表現出一絲懶散的感覺。而魔劍自敵人身上剝奪的海量生命力，雖然無法讓蘇秦發生本質上的蛻變卻也使他的身體趨於完善，外在表現自然有所優化，配合野性中帶著慵懶的氣質令身邊的少女臉上浮現些許紅暈。

    在“不許多抽。”的“威脅”聲中，他笑著接過煙斗呼出幾近完美的煙圈，隨後，手指微微一彈，牽動原力線讓煙圈變成各種形狀。開始是奔跑的小馬，然後化作展翅的飛鷹，最後變為一連串蹦蹦跳跳的心型煙圈漂向空中。

    氣氛逐漸變得濃烈起來，就在這時——

    “嗨，高個子，傳送門檢查完畢了，就等你把核心零件……呃，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看到兩人欲蓋彌彰地起身拉開距離，金靂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嘟囔道。

    之前幾乎感受到少女呼吸的蘇秦沉默片刻，轉過身來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他大步走到金靂身旁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沒關係，正事要緊，正事要緊啊。”金靂咽了口唾沫，感覺對方臉上的笑容僵硬得好像惡鬼一樣，同時，也決定待會兒去看看醫生，他的肩膀已經完全麻了。

    這裡雖然僻靜，不過離中心廣場也就幾步路。來到廣場後，蘇秦看到高大的傳送門下已經繪滿了繁複的紋路。這些用燒融的貴金屬合金澆築的紋路就像電路板一樣細密。確認無誤後，他打開隨身空間取出一枚散發出紫色光芒的結晶體。這是臨行前，瑪露希露交給他們的儲法寶石，配合法陣激發後可以建立穩定的雙向傳送門。

    將寶石放入法陣中心的凹槽，蘇秦幾步退出法陣範圍。低聲念出啟動密語後，寶石中的光芒開始沿線路擴散到整個法陣。隨後，寶石脫離凹槽浮起帶著光路化的法陣，升至門框居中位置。一陣清脆的爆鳴聲響過，法陣驟然向內緊縮成一團光然後開始向外擴散。逸散而出的電流，劈啪作響不斷擊打在金屬門框上，留下點點暗紅色的燒灼痕跡。

    完成最後一步的儲法寶石碎成無數片融入不斷延展的光團。

    最終，在門框的束縛下順利形成雙向傳送門。

    見狀，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掌聲和歡呼聲響徹整個凱薩督姆。

    接下來，按照瑪露希露提供的說明書，應該用小動物做幾次傳送試驗進行調試。可就在此時，傳送門突然蕩起水波似的漣漪，一個渾身是血的傳令兵跌跌撞撞地穿過門來。刺眼的血跡讓空氣中瀰漫的歡聲笑語像突然按下暫停鍵一樣夏然而止。只見這位負傷的士兵身上印著剛鐸王國的紋章臉上滿是視死如歸的覺悟。

    沒進行測試前，通過傳送門旅行可不是什麼安全便利的好途徑。未經調試直接傳送很有可能被送到火山、深海等危險的地方。即便順利到達正確地點，不穩定的接續通道也有很大概率讓使用者變得像絞肉一樣零碎。

    大難不死的傳令兵狼狽的摔倒在地，不待旁人上前扶起，他便強行支起身子大喊道：

    “號角堡告急！”

第一百二十章 浴血戰城

號角堡，坐落於三面環山的聖盔谷中。傳說是在剛鐸全盛時，海上之王藉由巨人之手所建造。

    這里之所以被稱為號角堡，是因為當有人在塔上吹響的號角時，聲音會在後方的深谷中迴繞，彷彿古代戰將從深谷洞穴中再次甦醒為國而戰一般。

    自古以來號角堡從未失守，構成牆壁的巨大石塊彼此間嚴絲合縫完全沒有任何落腳點，對於敵人而言不亞於一道光滑陡峭的懸崖。在魔戒世界接近中世紀的戰爭規模中，單論這城牆高度就足以令攻城方絕望。在這樣高大的城牆上，就算是由一個小孩子丟下來的磚塊，也足以對全身披甲的騎士造成致命傷。更何況此刻裡面駐守的是匯聚人類、矮人以及精靈三族的精銳部隊，並且他們還全面換裝了由輪迴者提供的蒸汽武裝。

    在接手號角堡後，先期抵達這個世界的迷宮探索者小隊更是對其進行了工期浩大的改造。掌握煉金術的法師瑪露希露將與大量原生鐵礦與城牆進行煉成，在本就無比堅固的巨石表面又附上一層更堅硬的金屬裝甲板。而城內高大的塔樓也被改裝成佔領制高點的砲塔。安裝在塔底的大型蒸汽爐將高壓蒸汽，通過管道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塔頂萊歐斯監製的大砲中。在砲管底部加壓室內完成進一步增壓後，借助其他部件產生爆炸式沸騰，瞬間爆發的力量能夠將推動重達五十千克的砲彈送向數千米外。

    這一切都讓號角堡變得固若金湯。

    然而，當蘇秦穿過傳送門重返此地時，看到的卻是坍塌的城牆以及在缺口處拼死阻擊的各方精銳。三族士兵都傷亡慘重，破碎的矮人重型蒸汽鎧好似死去巨人的屍體，支離破碎的倒在缺口附近。倒下的精靈獵兵致死都沒有鬆開手中的長程蒸汽步槍，而披著蒸汽輔助動力鎧甲的人類士兵們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麥穗遍布整片戰場。

    血液如溪流般蜿蜒曲折地流向四方，將整片土地都染成泛著陣陣腥氣的暗紅色。

    “這是……”蘇秦緩緩握緊拳頭，這不是本就明了的事實嗎？戰爭便是如此殘酷無情的事物。他不帶絲毫美感，冰冷而無情，如同寫入殺人程序的冰冷機器，機械而有效的收割參戰雙方的生命。

    啊，是的，這便是戰爭，它無法阻擋，無法停止，就像車輪碾過塵埃，無血無淚，只是不斷前進。

    戰爭，從未改變。

    那麼，我是否能成為卡主這台機器的一截斷骨？疑問與潛藏其後的絕望如毒蛇般噬咬著蘇秦的內心，從而轉化出源源不斷的黑暗面原力。於此同時，他卻靠著如鋼似鐵的精神將其牢牢束縛在手中。

    嗡。

    點燃的光劍映射出淒厲的血光，也照亮了他蒼白的臉龐。或許絕望，或許無奈，但我能做的還有很多。守在傳送門所在大廳外的魔法師瑪露希露還沒有說什麼，便看到蘇秦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戰場，耀眼奪目的紅色光劍在眾人眼中刻下一道筆直向前的殘像。

    “到底發生了什麼？”緊隨其後穿過傳送門的黃泉來不及阻止蘇秦，只得向瑪露希露詢問起實際戰況。

    原來，被混沌感染後的黑暗大軍實力日益劇增。其中一些個體甚至徹底轉化成某些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物種。城牆上那道缺口便是被角質化的攻城巨魔硬生生撞開的。那些接近十多米高的傢伙頭頂長著結晶化犄角，全身皮膚角質化後更是形成一套刀槍不入的鎧甲。

    過去，它們還需要頂上厚重的石塊才能負起攻破城牆的重任。現在，長在巨魔頭頂那根尖銳的獨角，完全可以當做攻城器來使用。就連害怕陽光的弱點也不是問題，索倫雖然被三大精靈王聯手封印，但他強大的黑暗力量還是召喚來厚重的陰雲遮擋住太陽，使巨魔們即使在白天活動，也不用擔心被陽光曬到變成石頭。

    在這些超重型兵種的帶領下，黑暗大軍勢如破竹連續突破三道前置防線直接兵臨號角堡城下。起初三日，他們被重砲壓得抬不起頭，高大堅固的城牆也是這些野獸無法逾越的天塹。就在三族聯軍認為戰爭將進入漫長的拉鋸戰時，突然出現的敵方輪迴者改變了這一切。

    那個可怕的身影，只一擊便在城牆上留下一道駭人的裂縫。緊急出動的我方輪迴者萊恩斯在阿拉貢等人的幫助下，以己方全部重傷的慘烈代價勉強逼退對方。但黑暗大軍卻抓住時機發起全面進攻，在獸人將軍阿索格三世的指揮下，這群狂暴的野獸迸發出可怕的求勝渴望，不畏死亡地全力攻擊開裂的那段城牆。於是，在經受了攻城巨魔一日一夜的連續撞擊後，城牆終於塌陷出一道缺口。

    雖然，三族聯軍拼死組成臨時防線擋住了黑暗大軍的進攻。但情況任然危在旦夕，一頭格外高大的攻城巨魔咆哮著掀翻擋在面前的矮人重型蒸汽鎧，數噸重的金屬機甲被它整個抬起然後狠狠砸在地上。強烈的撞擊讓身處其中的矮人直接噴出一口夾雜著內臟碎片的血污。他勉力伸出顫抖的手驅動蒸汽鎧抱住巨魔的腿，這越發激怒了這頭巨獸它狂怒地抓住蒸汽鎧的頭部，在金屬變形的刺耳聲響中，粗暴地將其掰開露出裡面垂死的矮人駕駛員。

    “野獸，你只能從我的屍體上跨過！”矮人咆哮著抽出護身短斧撲向巨魔卻被它一把捏住。刺耳的骨骼碎裂聲響過，這位勇敢的矮人徹底失去了生命。

    甩了甩手上黏滑的血污，攻城巨魔擺脫重型蒸汽鎧殘軀的糾纏，扭頭向聯軍戰線繼續發起衝鋒。

    即便裝備了蒸汽武裝，人們還是無法阻擋這頭巨獸前進的腳步。它就像一個巨大的死神在戰線中掀起連續不斷的死亡狂潮。支離破碎的屍塊使這頭巨魔染上一層暴虐的血紅。彷彿從殺戮中獲得了力量一般，血紅色的巨魔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壯、更加迅捷，它宛如猩紅的風暴在身後留下一道死亡繪成的血路。

    聯軍士兵們發出絕望的吶喊不斷向後退去，儘管他們身後就是自己僅剩的族人敗了便意味著徹徹底底的滅亡，但恐懼卻如同一個無形的魔鬼揪住了所有人的心，將本該支持他們前進的勇氣扼殺殆盡。

    蘇秦走進人群，好似一滴水融入大海沒有激起任何波瀾。滿臉恐懼的士兵們節節敗退，而他卻不斷逆流而上，穿過混亂的人群，終於，蘇秦站到了那頭令人恐懼的巨獸面前。

    看到這渺小的人類，巨魔醜陋的臉上露出嘲諷之意。它猛然俯低身子發出一聲咆哮，巨大的聲浪將蘇秦披著的黑色長袍吹得獵獵作響。身後，那些失去勇氣的士兵們狼狽地跌倒在地不斷退去，直到空出一塊半圓形的空地。而緊跟在巨魔身後的獸人們則發出尖銳的笑聲，宛如一群嚎叫的餓狼貪婪而陰狠。

    獨自站在空地中央，蘇秦抬起頭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緩緩伸出虛握著的左手，沸騰的原力在身旁不斷流轉激盪。

    “聒噪。”

    五指略一收緊，無處不在的原力在一瞬間驟然發動。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無形的絞索勒住一般，攻城巨魔龐大的身軀在所有人注視下緩緩浮起。它大張著嘴，血沫不斷從遍布利齒的口中溢出。儘管已經拼盡全力的呼吸，但它卻無法吸入任何一絲空氣，本來強壯有力肺部現在卻感覺彷彿有一萬把小刀在戳弄般劇痛。

    這時，陷入死寂的戰場上響起一個淡漠的聲音。

    “如果勇氣拒絕了你，那麼……”

    “便超越他。”

    伴隨他合攏的手指，那具浮在空中的巨大身軀就這樣被來自四面八方的無形力量凌空捏爆！

    四濺的鮮血與肉沫如雨水般撒在黑暗大軍頭頂。

    現在，該他們感受恐懼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鐵炮轟鳴

空中，一隻蒼鷹俯瞰著大地。

    它那被混沌之力污染的羽翼上遍布細碎的鱗片，黃褐色的鷹眼中映照出大地上發生的一切。彼此爭鋒的黑暗大軍與三族聯軍如同兩股濁流在城牆缺口處激烈碰撞。

    身披鐵灰色鎧甲的聯軍戰士就像一道厚重的水銀，用己身化作屏障堵住城牆缺口。而黑暗大軍則好似洶湧的黑潮，接連不斷地發動波狀攻擊，妄圖突破城牆缺口殺入要塞內部。面對這強度巨大的攻勢，如果聯軍在這連綿的試探攻擊中露出破綻，毫無疑問，頃刻間黑暗大軍就會押上全部兵力攻破號角堡。

    此刻，身處戰線最前沿的蘇秦，感覺自己彷彿置身一片利刃與鮮血匯聚而成的海洋之中。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殺戮與死亡。在這樣癲狂的修羅之地，容不下任何花哨的劍術，只剩下簡單粗暴的格擋然後反擊。唯有被敵人殺死前殺死對方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這是何等悲哀的地域，蘇秦心中感慨，手中的劍卻毫無停息。只見他右手如毒蛇吐信向前猛然一探，光劍便像流水般穿過一整排強獸人戰士用劍盾構建的防線。如同加熱的餐刀刺入黃油，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強獸人猙獰的頭顱很快便帶著絕望，落入一片泥濘的大地。這已經是第三隊前來阻擊他的精銳士兵。靠著不斷消滅敵人帶來的威懾，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上，蘇秦身旁卻被強行殺出一片略帶些冷清的圓形空地。

    這裡遍地都是強獸人、巨魔以及各種黑暗種族的屍體，期間或許還有幾個幸運兒只是缺胳膊少腿沒有斷氣。他們偶爾發出微弱的呻吟，還沒有完全死去的身體固執的將靈魂拘束在體內，傷口處不斷傳來的痛苦折磨著這些傢伙。即便是殘暴嗜血的強獸人，在自身淪為被受害者時也會感到恐懼絕望。

    正是這股絕望使得戰場上積聚起越發強大的黑暗原力，站在屍山血海之中，蘇秦不由開始開始思考原力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平和安穩的光明面如同一個老奶奶一樣進展緩慢。而這股象徵著絕望、暴怒等負面情感的黑暗面力量卻來得如此輕鬆。那麼，光明面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麼？

    遠處一個精靈士兵踢開身旁的矮人，使其躲過獸人刺出的長矛，而他自己卻因為這個動作露出了破綻，被巨魔一把捏住狠狠摔在地上。逃過一劫的矮人並沒有因為戰友的死而感到恐懼，反而怒吼著舉起斧子撲向身形遠超過自己的巨魔。這一刻，蘇秦彷彿明白了什麼。在他能感受到的範圍內，冰冷絕望的黑暗原力忽然被一股蓬勃向上的溫暖所推開。

    面對死亡，面對恐懼，只要心中還有希望那一切都有可能。

    原來，他們都只是原力的一部分嗎？

    作為一知半解的初級使用者而非資深研究者，蘇秦很快便將這些問題暫時拋到腦後。比起這類更接近哲學思考的問題，身前尖嘯著落下的巨型連枷顯然更需要優先解決。

    赤紅色的光劍燃燒著斜指向地面，面對注意致命的攻擊，蘇秦卻以一種完全放棄防禦的姿態靜靜站在原地。

    或許是被對手這輕蔑的態度所激怒，巨魔咆哮著揮動連枷它的眼白被一道道小蛇似的血絲完全吞沒。在那對由混沌之力多次扭曲強化的手臂驅使下，錚錚作響的鎖鏈帶動連枷頂端沉重的鐵球，使其飛快旋轉起來掀起陣陣狂暴的風潮。

    看著如同手握暴風般沖向自己的巨魔，蘇秦慢慢閉上雙眼，來自靈能與原力的雙重預知，如同一雙明亮的眼睛將數秒後的未來清晰準確地展現在他面前。

    吵雜的戰場上，突然響過一聲短促的蜂鳴，那是光劍揮舞所發出的獨特聲響。不遠處，一隊佔據優勢的獸人士兵被從天而降的鐵球“轟隆隆”地碾過，原地只留下一片混合殘肢碎肉的血腥。

    巨魔大張著嘴，醜陋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聽到那陣蜂鳴後，它只感覺手中忽然一輕，自己的視野隨即高高升起。在靈魂離開肉體前最後一秒，巨魔看到一具熟悉的身軀，如此猙獰、扭曲，充滿了強大的混沌之力。

    可惜，卻沒有腦袋。

    無頭的屍體背後，蘇秦好整以暇地調整姿態，使之回到剛才毫無防備的樣子。在被擊中前那個瞬間，他手中紅光匯聚的利刃不快不慢地向上挑起，刺入那團旋轉的風暴，以一種驚人的準確切斷了連接鐵球與握柄的鏈條。化解對方攻擊後，他順勢向前邁出數步，踩著巨魔的膝蓋高高躍起，一劍斬飛它的頭顱。

    如此險之又險的用劍方法，在傳統劍術中無疑是旁門左道中的邪魔外道。但對於蘇秦來說，卻是一門能充分發揮自身超自然力量的用劍之法。即便沒有系統學習過如何用劍，憑藉長期戰鬥帶來的經驗以及對自身的超自然能力掌握。這個原本厭惡戰爭的青年，此刻卻掌握了一門劍術的雛形。

    外道劍-無回，一之構型。

    完全依靠預知能力，以攻對攻徹底摒棄防守的外道劍術構型。

    終於，城牆上響起尖銳的哨音。蘇秦抬頭看去只精靈之火正在黃泉驅使下，將攻上城牆的獸人部隊清掃一空。通過輪迴烙印，萊歐斯通知他，蒸汽大砲完成了最後的檢修工作己方即將發動砲擊。看了看圍繞在四周卻不敢上前的敵人，蘇秦揮動長袍發動嵌入其中的固化靈能咒語。短暫進入亞空間後，他直接越過敵人的包圍網瞬移至己方陣地內。

    緊急啟動的蒸汽大砲終於完成檢修開始發揮作用。原本，他們計劃這門武器至少要等混沌入侵者親自出手再發揮作用。但不容樂觀的戰局卻迫使三族聯軍提前動用這張底牌。高壓蒸汽在厚重的球形增壓室內被進一步加壓，用網兜將幾百發鉛彈框在一起的葡萄彈被大量填進砲膛。

    形狀酷似天文台的外部裝甲緩緩張開，露出其中粗大的砲管。砲塔內部，矮人技工們正滿頭大汗的推動轉盤，使蒸汽大砲瞄準湧向城牆缺口處的黑暗大軍。緊張快速的校准後，負責砲塔建設及使用的萊歐斯深吸一口氣，用力拉下操作桿，砲膛內特殊閥門旋轉張開瞬間釋放出增壓室內的超高壓蒸汽。

    巨大的壓力作用在砲彈上使其瞬間噴出砲口，同時包裹在鉛彈外的細密網兜也在推動力作用下破碎開來，數以千計的鉛彈如暴雨般撒向黑暗大軍。這些高速運動的彈丸忽視了厚重的裝甲，單憑自身蘊含的巨大動能便輕而易舉地撕碎那些怪物強壯的身體。

    在蒸汽大砲的轟擊下，不斷湧向城牆缺口的黑暗大軍終於停下了腳步。藉此機會，瑪露希露趕緊讓施工用土傀儡攜帶石塊湧到缺口附近。繪製玩煉成陣後，她毫不停息的全力發動煉金術。法術的光輝一閃而過，土傀儡重新變回黏土配合它們搬過去的石塊組成一堵石牆勉強堵住缺口。見狀，所有聯軍士兵都發出劫後餘生的歡呼，站在他們當中蘇秦再次感受到何為——希望。

    就在此時，天空中卻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淒唳。這似乎預示著終於有所好轉的局勢又將被導向不可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