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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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29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02
第十八章 金花大戰

不愧是秦淮八艷之一,寇白門一出場就狂掃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看得鄭曉路目瞪口呆。()這次下江南來是來救人,所以鄭曉路帶的錢并不多,只準備了金花三千五百朵,本以為這些錢已經足夠了,沒想到秦淮八艷隨便出來一個,就能卷出金花三千五百三十二朵,比鄭曉路準備的還要多。

不妙,大大的不妙,這樣下去,自己這點金花夠砸么?

秦淮河邊突然一陣喧嘩,有一塊一直很安靜的地方,突然暴發出了一陣喝采聲,鄭曉路舉頭望去,只見一大堆達官貴人都聚集在那里。二品、三品的大員坐了一大堆,原來是南京城的六部九卿們全在那里看熱鬧,還有人手上抓著一把金花。

人群中間,穿著總督袍服的熊文燦端然坐著,旁邊坐著他的二弟熊文炳,但是那個高深莫測的李浮屠道長卻不在他們旁邊,可能是還在府里守著鄭成功和施瑯。

鄭曉路的眼睛亮了一亮,狠狠地看了兩眼熊文燦,心道:你現在開心玩吧,很快就要被我綁肉票了。

此時寇白門像一朵驕傲的曇花,冉冉飄回了她的白色畫舫。卻見另一只畫舫,似一只青色的蓮花一般清新高雅,幽幽地駛向了舞臺。

“那是秦淮舊院的畫舫,是董小宛來了”人群中有人驚呼。

董小宛下了畫舫,碎步走到舞臺中間,鄭曉路這才第一次看到她的容貌。只見她神姿艷發,窈窕嬋娟,有一種讓人心靈安靜的柔美。

有丫鬟送上筆墨紙張,她輕輕拈起來,潑墨揮毫,傾刻間已成一畫。畫上一對彩蝶翩翩起舞,意境非凡。

鄭曉路見狀,也趕緊叫彭巴沖他們加緊發糖,發糖時一定要說明這是董小宛做的糖。

董小宛畫了一幅畫,也不停手,又拿起紙筆,寫起字來,她仿鐘繇帖,學曹娥碑,一手字寫得極好,雖然秦淮兩岸有近十萬人鬧鬧嚷嚷,但她心神穩定,下筆沉凝,既不錯字,也不漏字,寫得四平八穩。

鄭曉路嘆了口氣,心想,難怪董小宛被李香君放在倒數第二,你表演這些東西都太靜了,不符合這喧嘩的秦淮兩岸,紙醉金迷的那種風格,遠遠比不上出來表演歌舞的美女們。

雖然大多數的普通人不識得董小宛的好,但真正有學識,有才華的人是懂的,而有錢人往往也正是這些有貨的人。再加上鄭曉路暗里使勁,拼命發糖,每一盒糖都包裝精美,就像后世的試用品一樣先聲奪人,董小宛最終取得的成績也頗為不俗。

一會兒,報數的衙役跑上文德橋,高呼道:“董小宛姑娘,暫得金花三千八百五十朵……”

到這個時候,今天產生出來的金花數量已經過萬朵了,這就是萬兩黃金啊,全都成了南京城的財政收入,這南京城真不愧是大明留都,若要說繁華富裕,北京城拍馬也趕不上南京城。

董小宛剛下去,慵懶嬌憨的顧橫波也上了臺,這位有著南曲第一之稱的音樂大家,因為夸張的脾氣,不得世人追捧,她自己倒是一點也不在乎。

她上了臺,將瑤琴錦瑟放在左右,又有玉笛洞簫,都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用懶洋洋的聲音道:“小女子今天要獻上一首新曲子,名叫《迷》。”

言罷她輕抬玉臂,演奏了起來,各種樂器的聲音立即揚起。

此曲名叫《迷》,果然有夠“迷”的,那音樂突而高、突而低、突而歡快、突而低沉……突然琴、突然瑟、突然又是簫……然而在這些紛繁復雜的聲音中,有一絲驕傲的玉笛音始終貫穿不息,不論別的樂器如何打壓,那玉笛仍然左沖右突,苦苦掙扎,在重重迷音中似要找出一條路來。

一個人要怎么才能把這么多樂器同時演奏起來啊?鄭曉路實在是沒搞明白。

這首曲難度極大,但聽的人卻沒幾個聽懂了顧橫波想要表達什么意思,直到曲子奏完,迷仍是迷,沒有人能解開。

只見舞臺上的顧橫波站了起來,對著遠遠的川月舫船頭的鄭曉路揚了揚玉笛,突然笑道:“他人笑我太瘋顛,我笑他人看不穿……”說完她收了樂器,輕輕巧巧地下了舞臺。

鄭曉路頓時恍然大悟,不被世俗待見的顧橫波,其實也看到了自己過文德橋時的那一幕,因此她這一首《迷》其實是彈給自己聽的。管他君子不君子,管他小人不小人,鄭曉路有膽過那文德橋,顧橫波又何嘗不是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就算是花魁大賽這種重要的比賽,她顧橫波也敢胡鬧,渾然沒有將這么重要的比賽放在心上。那些紛繁雜亂的迷音里,始終不屈不擾的玉笛,就是顧橫波的本心,穿過重重迷霧,你可看見?

鄭曉路長嘆一聲,對著顧橫波離去的方向一揖道:“今天若不是我有謀而來,我的金花就該全部投給你才對,你和我仿佛是這世界上平行著的兩個影子。”

顧橫波的《迷》果然沒幾個人聽懂,但她南曲第一的名頭畢竟不是空來的,聽不懂的人也要裝懂,于是官府統計了一會兒才驚訝地發現,她的金花居然有三千兩百朵……上來亂彈一氣也能有三千兩百朵,若是她肯好好彈奏,那還得了?

見顧橫波下了臺,鄭曉路一拍手,道:“劉夢菲,該咱們上了”

鄭曉路知道劉夢菲的實力肯定比不過李香君、柳如是、陳圓圓三人,若是上得太晚,在這三個家伙上臺之后再上,可能得到的金花將會大大減少,只能在這三個妖怪還沒出場之前先聲奪人。

川月舫立即駛向舞臺,閻王軍的探子們從船上抬起一朵巨大的蓮花,走向舞臺中央。這朵蓮花有一人多高,花瓣用竹篾上面覆蓋著最頂級的蜀錦制成,一片一片花瓣向中間包裹,將劉夢菲裹在其中。

這是鄭曉路看綜藝節目時學來的招式,也記不清是哪一屆春晚還是什么舞蹈大會了,反正有一個舞蹈演員就是這樣出場的,在后世這樣的出場方式算是爛大街,但在古代,應該還沒有人想到。

閻王軍的探子將大蓮花放在舞臺上,然后退了下去,整個舞臺上只余下一朵蓮花,周圍的觀眾們議論紛紛,不少人叫道:“怎么回事?抱個蓮花上來干什么?學哪吒三太子么?”

鄭曉路汗了一把,這才想起來,這風格已經有個哪吒三太子用過了,古人也不傻,哼哼,不過老子這個機關比哪吒那種一瓣一瓣的要好看得多。

只聽蓮花中的劉夢菲笑道:“小女子為大家表演一首舞蹈——《悲喜皆起舞》。”言畢她在蓮花里摸到機關,手上一拉,那朵巨大的蓮花瞬間翻飛開來。巨大的花瓣突然炸開,滿場灑下一片白色如雪花般的飛絮。

后世表演跳舞都喜歡撒紙片,嗯嗯,老子撒白綢,檔次比白紙高了不是一點啊,鄭曉路在臺外騷包地想道。

此時畫舫上的夏藕拿起瑤琴,輕輕彈奏,為臺上的劉夢菲伴奏,而劉夢菲則在滿天的白綢飛舞之中,從蓮花中現出身形,輕輕舞了起來。

她的衣服雪白,動作凄婉,原來是一曲悲舞,就和剛才的寇白門一般。

秦淮兩岸的觀眾大吃一驚,心想,寇白門剛才不是跳過了悲舞嗎?咋又來一個這種調調,看她滿天白屑亂飛,結果跳的舞怎么還是死氣沉沉,沒點創意?要是和寇白門一樣悲下去,得不到多少金花的。

突然見劉夢菲在極悲之中手一揮,她身上的白衣服居然一下子變成了紅衣服,同時間她的舞步也一變,從極悲轉為了極喜,動作不再輕柔,步法也不再小巧,而是大起大落,滿臺飛舞。

嘿嘿,老子在后世的春節聯歡晚會上見過這種衣服,上面有很多皺褶,皺褶的兩邊顏色不同,一邊白,一邊紅。首先讓皺褶都倒向一邊,弄一個機關,讓皺褶可以瞬間偏向另一邊方向,就可以將整個衣服的顏色改變……鄭曉路得意地想,嘿嘿,老子這招你們肯定沒見過。

這一招改變衣服顏色的招式,秦淮河畔的觀眾們顯然沒見過,頓時大感意外,一起歡呼鼓掌。

劉夢菲一會兒跳喜舞,一會兒跳悲舞,身上的衣服顏色隨著她的舞蹈變幻無窮。原來李香君看過她的舞蹈之后,覺得她單論舞蹈技術,實難與秦淮八艷比美,必須別出新意,否則連寇白門也敵不過,因此李香君將她的《喜起舞》和《悲起舞》進行了融合,創出了這一曲《悲喜皆起舞》,靠的就是這種突然之間連續變幻風格的方法,吸引觀眾們的眼球,起到讓人眼前一亮的目的。

這一手果然有了奇效,人群里暴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有人叫道:“川月舫果然厲害無比,前些天我還見過劉姑娘的《喜起舞》和《悲起舞》,想不到這兩個舞還可以融合到一起來跳,真是讓人目不暇接啊。”

“人生有喜就有悲,單有喜和單有悲都不行啊,酸甜苦辣,才是美滿”

“好啊,我的金花就給你了”

劉夢菲一曲舞畢,兩岸無數人沖到文德橋頭去投金花,閻王軍的人趕緊上臺子去打掃舞臺,把炸開的蓮花和滿地的白綢碎片給打掃干凈,以免妨礙了下一個登臺的姑娘。

官府開始了緊張的金花統計工作,鄭曉路心中忐忑,他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現在一朵也沒出手,也不能急著出手,一定要等到最后。

如果劉夢菲的金花數與第一名之間的相差在三千五百之內,自己一砸上去就可以決定勝負,但若劉夢菲得到的金花太少,那自己只好全部砸到李香君身上,然后緊急將自己的計劃說給李香君,讓她幫忙。

但鄭曉路不想這樣,這種造反殺頭的惡事,能不說給外人聽最好是不說。始終是用自己的人最好。他本來以為三千五百朵金花就是三千五百兩金子,應該能一砸定音,但是看到寇白門的統計結果出來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玩意兒終究得靠實力說話。

這時,報數的衙役終于出現在文德橋上,他用不可置信的聲音道:“川月舫的劉夢菲姑娘,暫時獲得金花四千三百七十七朵……”

呼,鄭曉路松了一口氣,從數字上來說還不錯,比董小宛、顧橫波和寇白門三個多。但他這口氣剛松下來,就聽到岸邊有人嚷嚷道:“哇,川中來的姑娘得的金花比我們的秦淮八艷還多?我不服,。我這就去把金花全砸到董小宛身上。”

“我要給寇白門補金花”

“我要補給顧橫波”

手上還有金花沒出手的觀眾們紛紛涌動,顯然對本地姑娘的成績不好而感到憤怒。

這些人手上的金花早點扔出來也好,鄭曉路倒是不在意他們,因為自己只要一出手,劉夢菲的金花數就可以直接上漲三千五百朵,根本不怕顧橫波、董小宛和寇白門三人趕上來。

秦淮河邊人頭亂擠,不一會兒,顧橫波、董小宛、寇白門三人的金花也上漲超過了四千朵,但投了劉夢菲的人不想讓她被人趕上,立即追加金花。粉絲們為之瘋狂,金花亂舞,搞得金子不值錢似的。

就在這時,李香君終于出場

香扇墜——李香君

綽約小天仙,生來十六年;

玉山半峰雪,瑤池一枝蓮。

她上了舞臺,立即有丫鬟跟上臺去,在臺上鋪開一張極大的白布,覆蓋了半個舞臺,李香君左手拿著桃花扇,右手拿起一只兒臂粗的大筆。

她淡淡地笑道:“香君今天為大家帶來一首歌、一曲舞、同時還要畫一幅畫”

她左手的桃花扇兒輕輕一揚,身隨扇轉,跳起了舞來。她的舞姿并不像她的人兒那么婉轉,而是充滿了剛毅果決的味道,仿佛身上充滿了力量,一舉手,一投足,都鐵骨錚錚。

觀眾們一起大奇,這是什么舞?為何像是一個男人跳?

只聽李香君唱道:

秦淮無語話斜陽,家家臨水應紅妝。

春風不知玉顏改,依舊歡歌繞畫舫。

誰來嘆興亡

青樓名花恨偏長,感時憂國欲斷腸。

點點碧血灑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壯。

空留桃花香

鄭曉路聽了這歌詞,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憂國憂民了……汗一把,你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就開始憂國憂民了?你這年齡,應該趴在窗臺上曬太陽才對啊

他突然想起媚香樓的李貞麗,人人都說李貞麗仗義豪情,樓里的客人都是正真忠耿之臣,想來李香君就是被她義母影響的吧。

李香君一邊唱歌,一邊跳舞,一只右手拿著兒臂粗的大筆在舞臺上銀勾鐵劃,她的身形雖然嬌小,看上去沒什么力氣,但一只手舉著巨筆卻舉重若輕,顯然是從李貞麗那里學習過武藝。

眾人見她舞得有力,唱得悲壯,不禁心中有感,心中都升起一片豪情,等到她一曲唱畢,才發現李香君的畫也畫好了,半個舞臺上現出一幅巨大的山水畫。畫中的筆調凌亂模糊,但依稀可見萬里河山,盡在戰火中呢喃。

畫右下角居然還題著一行大字:“國破山河碎”

一見此圖,不少正直之士頓時雙目含淚,有人哭道:“東北建虜、東南海盜、西南閻王、西北闖賊、中原還有個八大王……這天下何其混亂我輩當振作以復山河。”

秦淮兩岸,人人義憤填膺。

切,你們就裝吧,鄭曉路沒好氣地吐了一口口水,心道,你們也就裝成愛國的樣子糊弄一下人,真要你們救天下,全抓瞎,沒一個靠譜的。

統計結果很快出來了,李香君暫得金花五千一百朵……

好吧,你們就一個比一個夸張下去,我倒要看看最后是個什么數,鄭曉路心里生起一陣陣的不安全感,金花的數字越來越大,鄭曉路也感覺到自己那三千五百朵金花不太夠用了。

下一個出來的,就是秦淮八艷中號稱才藝第一的柳如是了。

她的畫舫還沒靠上舞臺,兩岸的歡呼聲就一浪高過一浪,其明星效應,簡直如日中天,近十萬觀眾一起熱切地高呼著:“柳如是柳如是柳如是”

也有人喊著:“河東君”“靡蕪君”,場面頓時險些失控。

只見一個明人的女人從畫舫上下來,安安靜靜地走上舞臺,懷里抱著一具瑤琴,兩岸觀眾頓時屏息靜氣,等著柳如是的表演。

去年的花魁大賽,十五歲的李香君與十六歲的柳如是拼得極為慘烈,兩人各施所長,金花殺得紛絲們血流成河,最終柳如是以十朵金花的成績險勝李香君。

今年,才藝無雙的柳如是又會拿出什么節目來狙擊李香君呢?

只見柳如是靜靜地立于舞臺當中,呆然了半響。突然,她將手上的瑤琴一腳踢到了秦淮河里,那絕美的容顏上浮現出一絲釋然,然后她仰起頭,對著秦淮兩岸的觀眾道:“對不起大家了,今天我本來準備了琴、歌、舞、詩、畫……想要和香君妹妹再次一拼高下。”

她頓了頓,突然曬笑道:“但是看了香君妹妹的《圖破山河碎》,我什么也不想表演了,這一場,我輸了……我那些鶯鶯燕燕的東西,與香君妹妹的氣節比起來,什么也不是”

言罷她不再多說,蓬地一聲跳回了自己的畫舫,那畫舫立即劃得飛快,順著秦淮河道飛也似地走了。

哎呀,鄭曉路心中一柔,后世人稱風骨嶒峻柳如是,俠骨也要讓紅唇,她果然不是那種庸俗的凡人。據說她死后懸棺而葬,死也不踩在清朝的土地之上,看來不像胡說。

觀眾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柳如是撂擔子跑了人,一點才藝都沒表演,這金花還要不要投了?卻見人群里鉆出一個中年人,此人乃是文壇祭酒,東林領袖錢謙益,他大聲道:“就為了柳姑娘這磊落認輸的氣節,我也要給她投金花……”言畢他摸出幾十朵金花,走向文德橋頭。

他這么一說,頓時人頭涌動,許多愛國之士和柳如是的忠實擁護者紛紛拿著金花沖了過去。

不一會兒,文德橋上報數:“柳如是姑娘,暫時獲得金花五千零九十朵……”

,鄭曉路一腳踩在甲板上,滿臉駭然之色,這女人,就這么出來踢了一個瑤琴下水,居然就得了五千零九十朵金花?只比李香君少十朵……這世道,還有天理嗎?還有法律嗎?還要不要別人活了?

此時秦淮八艷前面幾個的金花也在瘋狂上漲,金花數最少的顧橫波都漲到了四千五百朵了,劉夢菲則漲到了四千八百朵。

鄭曉路心中大定,看來自己的金花一出手,勝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現在……就等最終BOSS的陳圓圓出場了,我倒要看看陳圓圓究竟有什么本事

秦淮河上,一艘煙波般的畫舫悠然而來,那船從頭到尾披著輕紗,使得整個船就如在霧中,霧里看花花最美,這個道理看來畫舫的主人是懂的。

只見那煙波般的秦淮河上,煙波般的畫舫,畫舫的船頭站了一個人兒,這人兒如影如綽,亭亭玉立,雖然還很遠,看不情面目,但那絕世的風華已經噴薄而出。

那人影穿著一襲紅衣,但紅衣卻無喜色,反而在輕紗的掩映之下顯示出一股凄清,鄭曉路對著這種凄然的風格絕不陌生,上一次在陳圓圓的臉上,他就見過這種凄絕的氣質,觀者為之魂斷,絕非妄語。

那船行到近前,陳圓圓已到了舞臺邊上,她輕舉蓮步,要上那浮在水中間的舞臺,但她整個人柔不經風,似是無力。一抬腳,顫顫巍巍,有如弱柳扶風,讓人心痛心疼。

兩岸邊的觀眾都捏了一把汗,似乎想要上去扶她一把,但所有人都仿佛中了定身法,癡癡地看著陳圓圓那絕代的芳華,動彈不得。

陳圓圓終究沒有摔倒,而是走上了舞臺,她站到臺子中間,身子一轉,好讓兩岸邊的人都能看清她的樣子,一邊轉圈,一邊凄然一笑,柔弱無力地道:“小女子陳圓圓,沒什么東西可表演,讓大家見笑了。”

我暈,鄭曉路大汗了一把,陳圓圓,你是上臺來當花瓶的么?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03
第十九章 一曲名動天下聞

鄭曉路正在心想,陳圓圓,你還真打算當花瓶到底了。

這時,身后的張逸塵突然上前一步,貼到了鄭曉路的耳邊低聲道:“凝神,小心提防”

鄭曉路身子一緊,道:“有敵人?”

張逸塵伸手指了指臺上的陳圓圓,低聲道:“是媚術,咱們習武之人可以靠著凝神提氣來抵擋,但普通人只怕難過這一關”

這時陳圓圓正好凄然一笑,那笑容哀怨傷人,有如一把利刃,切過觀眾們的心靈,人人都感覺一陣心悖,恨不得沖上去將她好好地疼愛一番。

“這是媚術里的一個絕招,叫做一笑斷魂。”張逸塵冷冷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居然天下第一美女是用這個招式搏來的。”

汗,難怪我每次看到陳圓圓都感覺心情迷糊,我那些精英手下也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原來這家伙用了媚術,鄭曉路大汗了一把道:“她用這樣的東西來取勝,南京城里的武林高手難道看不出來?不揭穿她?”

張逸塵嘆了口氣道:“媚術難道就不是才藝了?咱們習武之人可不該歧視同行。”

鄭曉路自知失言,他凝了凝心神,再看臺上,這一次心神清明,終于透過煙霧繚繞般的幻像,看到了陳圓圓的真面目。

只見陳圓圓容貌娟秀,就算不靠媚術,也是世間一等一的美麗女子,比起皂鶯猶勝一籌。

幾個有武功防身的男人沒事兒,女人們也不會中媚術,但世間庸碌男子何其之多,陳圓圓這一笑斷魂,頓時就把秦淮兩岸許多觀眾的魂給斷了去。

一群一群的人排著隊伍,傻傻地走向文德橋邊,將手中的金花毫不猶豫地扔進官府放出來收集金花的箱子里。傾刻間就裝滿了一個箱子,官府的統計人員趕緊又搬出一個箱子來裝,然而傾刻間又裝滿了……

不妙,非常不妙,鄭曉路歪著頭道:“逸塵兄,你看有多少人會中這媚術?”

“至少一成。”張逸塵道:“只有心志堅定的人,以及站得遠的人能躲過,一笑斷魂是非常高明的媚術,不是普通人能抵擋的。”

過了許久,只見報數的衙役搖搖晃晃地跑上文德橋,用幾乎不敢相信的聲音大吼道:“陳圓圓姑娘,暫時獲得金花七千兩百四十五朵……”

“嘩”秦淮河兩岸一片嘩然,這個數字已經突破了秦淮河花魁大賽的歷史紀錄了。

鄭曉路滿臉黑氣,郁悶地道:“李香君不是說陳圓圓去年只比柳如是多兩百朵金花嗎?怎么今年多了這么多?”

此時已經下臺了劉夢菲臉色蒼白地在鄭曉路耳邊道:“李香君說去年的陳圓圓上了臺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站著就算完了……今年她笑了”

,也就是說去年她還沒用一笑斷魂,就已經贏了,今年她看到李香君的《國破山河碎》很厲害,因此也使用絕招了?

鄭曉路悶著腦袋一算,劉夢菲現在有四千八百朵金花,再砸上自己的三千五百朵,就是八千三百朵,還是可以逆轉的,只是自己的錢剩不下來多少,這一下要大出血了。

大事為重,錢是小事,如果救不出兩個孩子,與鄭芝龍的關系只怕要轉惡,這就不是錢能搞定的了。鄭曉路揮了揮手,對身邊的探子道:“發動人群里的兄弟們,開始投金花。”

那探子隱入人群,不一會兒就聯絡上了潛伏在觀眾中的閻王軍士兵,他們都站得老遠,隨時準備撤退,因此沒有受到媚術影響,不然鄭曉路給劉夢菲準備的金花倒要變成陳圓圓的了。

這群探子立即行動起來,向著文德橋頭移動,將金花扔進劉夢菲的箱子里。

此時陳圓圓已經走下了舞臺,回到了她的畫舫船頭,只聽官府的統計員不停地報出數字:“劉夢菲姑娘,又得五百朵金花……”

“咦,劉夢菲姑娘又得七百朵金花……”

一個報數的衙役正將前幾名的金花數反復報誦出來,這一下明顯人都知道,有人在幫著劉夢菲炒作了。

剛回到船頭的陳圓圓聽了聽這奇特的報數,忍不住從遙遠的畫舫船頭看了過來,正好看到鄭曉路睜著一雙明亮的眸子,遠遠地盯著她。

一個小丫鬟靠近陳圓圓身邊,對著她低聲道:“小姐,川月舫明顯在搗鬼。”

陳圓圓輕聲一笑,道:“這種拿錢搗鬼的事,官府巴不得天天有人做,哪會管他。”

那小丫鬟不服氣地道:“但是這樣下去,花魁會被他用錢砸走的。”

陳圓圓柔柔地笑了笑,安慰小丫鬟道:“別擔心,想用錢砸下花魁也沒這么容易”

陳圓圓將一個銀指套戴到手上,然后拿過一把瑤琴,她用銀指套那尖銳的指尖拼命一劃拉,畫舫上立即傳出一聲刺耳的崩鳴,琴弦從中斷掉,聲震秦淮兩岸。

兩岸的觀眾忍不住一起轉頭看向陳圓圓的畫舫。

就在這人人注目的一瞬間,陳圓圓臉露笑容,向著四周又是一笑

這一笑與一笑斷魂完全不同,其中連一絲凄然的味道都沒有,而是充滿了柔婉與甜美,像是一個充滿朝氣的姑娘,擁有著對生命無窮無盡的熱情,這一笑暖人心房,動人心肺,有如春風拂動綠水,吹得冬至的秦淮河邊刮起一陣暖意。

張逸塵大叫一聲:“不好,這是二笑傾城”

一笑斷人魂,二笑可傾城

秦淮兩岸的觀眾如受重擊,人人都覺得心中一陣喜悅不可自抑。

“陳圓圓,我愛死你了”一個書生發瘋般地跳入河中,向著陳圓圓的畫舫游過去,但立即就被維護秩序的官兵給撈了回來。

一個富商失魂落魄地走到文德橋頭,一言不發地將一箱子金花全部倒進了陳圓圓的金花箱子。

還有幾個富商雙眼血紅,在秦淮河畔的橋頭來回走動,大吼道:“金匠呢?他的金匠到哪里去了?我要做金花,現在就做,再來五百朵,不,一千朵”

只見文德橋邊金花亂飛,官府的統計員不停地報出數字:“七千朵了……”

“啊啊,陳圓圓姑娘暫得金花七千三百朵了……”

“突破七千五百了,七千五百朵”

“七千七百朵”

,鄭曉路臉色大變,這一下就算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全砸進去,也敵不過這些中了媚術的家伙。怎么辦?難道自己準備了一個多月,花費了無數銀子的計劃,就得在這里嘎然而止?然后自己就必須靠著兩千人馬,從官兵防御森嚴的南京里強搶兩個孩子?

“得解掉這些家伙中的媚術,不然讓他們這么一直投下去,大羅金仙也挽不回局面。”張逸塵冷冷地道。

“那東西要怎么解?”鄭曉路抹了一把汗道。

“佛門獅子吼、武當清心咒、藏僧梵唱……”張逸塵一連說了好幾種方法出來,然而他說完了一攤手道:“這些東西我都不會。”

“我暈,你不是武當派出身的嗎?”鄭曉路郁悶地道:“武當清心咒你起碼應該會啊。”

張逸塵也汗了一把,嘆道:“我殺伐太重,學不了真經寶典。師傅當年就曾經說過,這是我的大缺陷,將來要吃虧的……”

“我暈,別提你師傅和你的當年了,咱們趕緊想辦法。”鄭曉路摳了摳頭道:“這樣下去不行。”

“只有把施術者殺掉了。”張逸塵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殺了她,媚術自解。我潛過去,用暗器把她做掉。”

“這個……”鄭曉路看了一眼遠遠的陳圓圓,那個站在船頭可憐兮兮的身影,他長嘆一聲道:“殺不得她終究只是一個可憐的風塵女子,人生際遇比我們要慘得多,若咱們為了自己的目的,狠心殺死這種生活在風雨飄搖中的女子,這天下不要也罷。”

“說得好”一個女聲在二人耳邊響起,皂鶯的聲音響起道:“若你真的動念殺她,我絕不肯再幫你。但你既然還算是個好人,我便再幫你一次。”

一船人驀然回首,只見皂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底艙里出來了,她沒有穿那一年到頭都穿著的紫色勁裝,而是一身紫色的霓裳羽衣,長長的流云飛袖從她的臂邊掛落。

皂鶯的臉上居然涂著脂粉,頭發挽起,用一個巴掌大的扇形發髻插在腦后,這種打扮真是絕無僅有,讓滿船人都眼前一亮。原本就絕美的皂鶯,再加上打扮,使得大家都驚其為天人。

幾個閻王軍的探子噗通一聲就跪在了船上,磕頭道:“將軍原來如此美貌”

皂鶯罵道:“起來,暴露了身份怎么辦?”

她轉頭對著鄭曉路道:“我要上臺去幫你們解開她的媚術。”

嚇,你會解?張逸塵和鄭曉路都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卻見皂鶯對著夏藕道:“夏妹妹,你一會兒用琴幫我彈一首《劍器行》。”

夏藕點了點頭,《劍器行》乃是唐代杜甫流傳下來的名曲,青樓藝ji幾乎人人都會,這個倒是不難。

皂鶯又對凌小夭道:“麻煩妹妹和著琴曲唱歌,因為我自己不太會唱。”

凌小夭點了點頭。

皂鶯又對著馬祥云道:“馬姐姐,《劍器行》雖然她們都會,但兩位妹妹太過柔婉,少了些殺伐之氣,煩請馬姐姐幫著擂鼓”

馬祥云有些遲疑地道:“我不會這首曲子。”

“沒關系,你跟著節奏擂鼓就行,要的就是你的一身豪情。”皂鶯輕笑道:“然后,就看我的了。”

此時陳圓圓的金花已經漲到了八千朵,幾乎就要超過鄭曉路能承受的上限了。

川月舫的畫舫終于又一次靠到了水上舞臺的前面。

“咦?川月舫還要再上臺?”有人叫道。

“不怕丟臉么?秦淮八艷都出場過了,這時誰上臺誰就是找抽去的。”有人笑道。

只見川月舫還距著水上舞臺兩三丈遠,船頭已經飄起一個紫色的嬌影,皂鶯在張逸塵的助力之下,橫飛過三丈水面,有如燕子抄水,落到了水上舞臺的正中間。

皂鶯臉色平靜地道:“小女子公孫鶯,現在為大家獻上一支舞蹈,名為《西河劍器》”

“咦?《西河劍器》?”秦淮河上的畫舫中有一位對歌舞研究很深的女人大叫道:“不會吧?唐代著名劍舞《西河劍器》?”

她這一吼頓時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幾個學問比較深厚的書生也搖著頭道:“不可能,《西河劍器》早已失傳,不可能還有人會。”

“咦?她說她叫公孫鶯,難道……真的是公孫大娘的后代?那她會《西河劍器》也沒什么奇怪了。”有人見識廣,知道《西河劍器》是由公孫大娘創出的。

皂鶯對這些人全不理會,此時的她早已進入了劍心通明的境界,眼觀鼻,鼻觀心,師傅當年曾經傳給她的劍舞,一絲一毫地慢慢涌入到她的腦海深處。很多年了,她不練劍舞已經很多年,但是她從來沒有停止過練劍,劍是她的手、她的眼、她的心……是她生命的一部份。

她伸手從背上拔出兩柄沒有開刃的繡劍,這兩柄劍的劍身和劍柄上裝飾著華麗的珍珠、寶石、吊墜。原來她一直背著兩把交叉的繡劍,但因為她穿的衣服太復雜,沒有人注意到她頸邊支起的劍柄。

華麗的繡劍安安靜靜地持在她的手上

就在這時,畫舫上的夏藕奏響了《劍器行》的曲調……

凌小夭也輕輕唱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合著節拍,馬祥云拿起兩只鼓槌,有如使雙槍一般,用力擊打在一面小巧的繡鼓之上。她本是將軍,不怒自威,雙臂渾然有力,鼓聲一起,有如驚雷,而這聲勢,正合“劍舞”的要旨。

皂鶯雙臂一振,紫色的流云飛袖嘩啦啦一下展開,兩只繡劍有如雙臂的延伸,刷地一下伸得筆直。她身隨劍走,兩把繡劍翻飛起滿天的銀花,有如水銀泄地一般,鋪灑開來。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西河劍器——劍光如花、劍光如雨、劍光如星辰、劍光如大海,秦淮兩岸的觀眾全都屏息靜氣,看得不敢出聲……只有《劍器行》的琴聲、歌聲、鼓聲還在響著。

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

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皂鶯……不對,此時她已經化身為公孫鶯,不論外貌、動作,還是內在的精神,她都已經變成了公孫大娘的嫡系傳人,此時的她不再是一位將軍,而是一名舞者。她的兩把繡劍滿場飛舞,驚心動魄,好一場猛厲無比的劍舞。

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洞昏王室。

梨園子弟散如煙,女樂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蕭瑟。

玳筵急管曲復終,樂極哀來月東出。

“我明白了”在畫舫上觀看的張逸塵突然長嘆一聲:“解除媚術除了少林獅子吼、武當清心咒、藏僧梵唱之外,還有一種解法——冰心訣。”

“啥?”鄭曉路奇道:“我可不知道皂鶯會內功,你別神神叨叨的。”

“冰心訣不是內功。”張逸塵搖搖頭道:“這東西用來打架是沒用的,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壺,乃是一種精神狀態,意思是‘我的一顆心如晶瑩剔透的冰,貯藏在玉壺中’。若你能給人一片冰心,他自然百毒不侵,管你媚術還是幻術,都不能動搖分毫。”

此時皂鶯的劍舞已經涵蓋了整個水上舞臺,只見滿臺有如梨花火樹,劍光森森寒寒,觀者無不一醒。那些被陳圓圓“二笑傾城”迷住的人,在那如雪花紛飛的劍光影映下,紛紛打了個激棱醒了過來。

“是真正的《西河劍器》”有人大吼道:“只有真正的《西河劍器》才有這般威勢。”

“哇,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西河劍器》,此生不枉了”有人哭道。

“公孫大娘舞劍器,一曲名動天下聞”有人吼道。

這時官府的辦事人員慌慌忙忙抱了一個大箱子出來,在上面貼上一個名字:“公孫鶯”,這箱子剛一亮相,嘩啦啦,無數金花就填了進去,一個箱子哪夠,衙役們又抱來數個大箱子,只見金花滿天飛舞,傾刻間公孫鶯得到的金花就超過了六千朵。

看著公孫鶯的金花越來越多,岸邊上突然響起一聲怒吼,眾人仔細一看,居然是江南總督熊文燦的弟弟熊文炳熊二爺,他是陳圓圓的忠實紛絲,絕不允許有人能勝過陳圓圓。

熊二爺一聲熊吼,扛起一個大箱子,大吼道:“兩千朵,我出兩千朵金花,投給陳圓圓。”

“啊?”畫舫上的鄭曉路心中一緊,居然這個時候還有人出來橫生枝節。

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在這里徹底地取得勝利吧,天知道陳圓圓還有沒有什么后手,皂鶯將牙一咬,出絕招……

她雙手一揚,兩只繡劍居然脫手飛出,兩岸觀眾一聲驚呼,生恐這兩把美麗的繡劍掉進了河里去。卻見兩只劍在半空中一停,居然在空中旋轉起舞。

眾人仔細一看,才發現劍柄上纏著兩根長長的綿帶,公孫鶯正通過這兩根綿帶控制著兩把繡劍在半空中飛舞。

公孫鶯長笑道:“且看我的第二只舞——《劍器渾脫》”

她雙手連揚,兩把繡劍遠遠離了她的身子,在距她五丈方圓的空間里來回如飛梭,兩把劍都像活了一樣,她自起舞,劍也起舞。

我舞,劍舞,劍舞,我舞

漫天劍光,你怎么分得出哪里是劍,哪里是我?

張逸塵嘆了口氣道:“我以前一直覺得她的飛劍很奇怪,普通江湖賣藝的人,不可能像她那樣運飛劍有如手臂一般靈活,原來是公孫大娘的嫡系,《劍器渾脫》里面的路子。”

公孫大娘舞劍器,一曲名動天下聞

“金花,快投金花”兩岸觀眾已經陷入了瘋狂。

“那劍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它自己會動?”有人不敢相信地喊道。

“我終于知道了劍舞為什么又叫《劍器渾脫》,因為劍根本就脫離了人的控制了,它活了,它渾然天成”有人跪在河邊長嘆。

畫舫上的青樓藝ji們,也在船上跪下了一大片,在她們的心目中,公孫大娘就是他們這一行里的老祖宗,如今老祖宗的神技再現秦淮,怎能不跪?

《劍器渾脫》再現秦淮,陳圓圓的媚術已經被破解得煙消云散

相思似海生,舊事如天遠,萬水千山……

一片喧嘩落幕,報數的衙役跑上文德橋,滿臉是淚,渾身顫抖,他用不可置信的聲音大叫道:“公孫鶯姑娘,暫得金花……一萬四千三百五十三朵”

“哇”秦淮兩岸,十萬觀眾齊聲長呼。

自幾百年前朱元璋在南京建都之后,秦淮花魁大賽年年開,但沒有哪一年能達到如此恐怖的數字,連一半都沒有達到過。

當年威望如日中天的馬湘云,如今多才多藝的柳如是,曾經一笑斷魂、二笑傾城的陳圓圓,她們也從來沒有想像過如此恐怖的成績。

此時勝負再無懸念,皂鶯取得花魁已經塵埃落定,但畫舫上的鄭曉路,卻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仿佛自己被人當頭打了一棍。

他忍不住喃喃地苦笑道:“皂鶯啊皂鶯,你干嘛非要等我把三千五百兩金子砸出去了才出場?早出場一小會兒幫我省點錢會死么?”

這時,在陳圓圓的畫舫上,小丫鬟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皂鶯舞劍,她對著陳圓圓急道:“小姐,咱們要輸了,您還有什么絕招,趕緊拿出來用啊。”

陳圓圓卻突然一轉身,向著畫舫里走去,輕聲道:“不爭了,沒什么意思了。”

那小丫鬟哪里肯依,跟著她道:“小姐,還可以再爭一下的吧,你肯定還有絕招。”

陳圓圓喃喃地道:“一笑斷魂、二笑傾城、三笑傾國……我確實還有一招可以用,不過……當初教我三笑傾國的異人曾經對我說過,不到萬不得已,生死關頭,切不可使用最后一笑,因為此招一出,就會江山易主,生靈涂炭”

那丫鬟被嚇了一跳,道:“小姐,那異人嚇你的吧?怎么可能笑一笑就江山易主了……這不是純屬扯蛋嗎?”

陳圓圓認認真真地道:“不可信其無,只可信其有,爭個花魁這種小事,我還是不要再用絕招了,走吧”

這時,江南總督、加兵部尚書銜、加太子太保的熊文燦一步一搖地走上了文德橋,他站在橋中間,大聲宣布道:“崇禎六年,秦淮河花魁大賽現在落幕,今年的花魁,乃是——公孫鶯”

一水秦淮多少夢,鄭曉路轉身對著心腹們低聲道:“是我們離開秦淮河的時候了,按原計劃行事……”

編者按:漫長的花魁大賽結束了,這幾章我自己很喜歡,實際上也花費了我大量的心血和時間來寫作。但喜歡戰爭戲的朋友可能有點不耐煩了,呵呵,我不能強求所有人都喜歡這種情節,但我想……生命中有許多美好,在激烈的戰斗中,咱們不妨停下腳步來看一看。

老實說,這幾章我寫得很辛苦,為了寫好跳舞的橋段,我自己在家里跳了半天的舞找感覺,真是累啊。并且在這短短幾萬字里,我要把秦淮八艷的性格全都刻畫一下,挺難的,啊啊啊,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另:這連續多章的詩詞,有的來自清朝,有的來自現代,有的來自唐朝,有的來自我亂寫和抄襲,我就不一一說明了,大家看過笑過即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04
第二十章 綁肉票

鄭曉路帶著一干心腹,迅游地撤離了畫舫,退到了事先準備好的船上。畫舫上面只留下了六根草兒、劉夢菲、夏藕、凌夭等女人,以及兩個化裝成大茶壺的閻王軍精兵。

此時皂鶯仍然站在水上舞臺的正間,一身紫色的霓裳羽衣在燈光下艷麗奪人,兩把未開刃的繡劍又被她背回了后背,交叉掛著,只從后頸上伸出一對劍柄。因為這一對劍柄,她純美的氣質揉進了一絲勃勃的英氣。

秦淮兩岸一片歡騰,皂鶯的獲勝實至名歸,無需多言,鄭曉路的炒作金花一朵都沒有砸在她身上,但她仍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

直到這時,鄭曉路才想明白了皂鶯為什么非要等自己的三千五百朵金花砸給劉夢菲之后才出場,因為她的個性倔啊,她是個無法忍受宵伎倆的純潔女子,這一生行事但求光明磊落,炒作得來的金花,她一朵也不要那只會污了公孫大娘的名字。

一片冰心在玉壺,也只有皂鶯這樣的女子,才能使用冰心訣

此時兩岸觀眾一起高呼著“公孫鶯”三個字,江南總督熊燦抱著一塊巨匾上了船。

船輕輕破開水波,在秦淮河的水面上劃出無數層層疊疊、蜿蜿蜒蜒的水紋。船到了水上舞臺的前面,熊燦抱著巨匾,輕巧地跳上了舞臺。他下腳沉穩,居然有點功夫底子。

兩岸觀眾歡呼不停,熊燦將那巨匾高高舉起,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秦淮花魁”,右下角題著一排字:“崇禎六年冬至”。

熊燦待到這巨匾在空懸浮了足夠長的時間,讓所有觀眾都能看清之后,才緩緩地放下手,將巨匾輕巧地放在皂鶯的面前。

這匾很大,往年的花魁都沒力氣舉著走,因此都得派仆從上舞臺來搬取,熊燦不敢直接把巨匾放到花魁手里,怕她出了丑,因此放在皂鶯前面的舞臺上。

不料這一介的花魁卻是個力氣大的,皂鶯輕松地舉起了巨匾,娉娉婷婷地走到舞臺邊,跳回了迎過來的川月舫上。

這時圍觀的觀眾們突然一起大聲叫喚了起來:“花魁,選人啊選人”

原來這個時候就該花魁選一個看得順眼的人上船了,按照傳統,花魁可以挑選一個自己最喜歡的人到畫舫上,通宵飲酒暢談,當然也有幸運兒可以成為花魁的入幕之賓。

而這一次挑選對花魁本人也往往意義巨大,幾百年來,經常會有花魁故意選富商大賈,再說動他們幫自己贖身,從而脫離這個花花歡場,獲得新生。

只要選人的時候稍稍注意點,選一些遠近素有善名,又有錢的人上船,通過一夜暢談,說動對方為自己贖身的機會是相當高的,不少姑娘拼了命想要當上花魁,也不乏有通過這條途徑來脫離苦海的打算。

“花魁娘子,選人啊”兩岸觀眾吼聲震天。

這時兩岸邊上無數的才子、書生、士子、官吏、富商、大賈、鄉紳……全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皂鶯選人。被花魁選是非比尋常的榮耀,在這秦淮河畔立即就會傳為美談。

有一個年輕的才子跑到秦淮河邊,對著河心大吼道:“花魁娘子,生名叫候方域,河南商丘人,祖父侯執蒲是明朝的太常卿,父親侯恂做過戶部尚書,自幼隨家鄉名士倪元路學習詩書,采風流,決不會污了花魁娘子的法眼……請花魁娘子邀請我吧”

一年官員也跑到河邊,道:“吾乃虞山先生錢謙益,現禮部侍郎,壇祭酒,江南東林領袖之請花虧娘子邀請我吧”

又一個商人也跑到河邊,大叫道:“我叫陳游游,是這南京里有名的古董字畫商人,自幼仰慕公孫大娘,請花魁娘子邀請我吧,我愿出萬兩黃金為你贖身”

一時間書生才子、富商大官,爭相擁擠了起來,把秦淮河邊鬧得一片糜爛,人人都想上船和花魁娘子說上兩句話。

人群唯有一人悶悶不樂,乃是陳圓圓的忠實粉絲熊炳熊二爺,他沖到河邊,一腳將富商陳游游踢下了河,然后又一巴掌把才子候方域也扇下了河,等到想出錢謙益時,才腦袋一醒,錢謙益是禮部侍郎,乃是部堂級的高官,可不能像前兩人一樣胡亂出手。

他假意擠過去,挨著錢謙益的身邊,將一個滾圓的身子擠過來擠過去,終于成功地把錢謙益給擠到了河里

“你們這些見異思遷的混蛋,我要幫著陳圓圓姑娘渡你們”熊二爺雙目赤紅,在人群見人就打:“我要渡你們”

正在這時,畫舫上的皂鶯輕輕一笑,揚聲道:“有請熊燦先生上船一敘”

“哇她請的是江南總督大人”

“果然,還是要官大才能得到美人垂青啊”

“大哥,我恨你”熊二爺停下了打人的手,雙眼血紅地看著自己的大哥熊燦。只見熊燦滿臉含笑,得意洋洋地走上了川月舫的甲板……

川月舫隨即起錨,向著秦淮河西邊揚波而去,一方精巧的桌子擺在川月舫的船頭,皂鶯一身盛裝,與眉花眼笑的熊燦分坐在桌子的兩邊,對月而飲。

沒有人跟著川月舫向西去,因為跟上去就太不識相了,今夜是花魁娘子與她邀請的男人暢談的美好日子,誰也不能厚著臉皮去打擾他們的清雅。

鄭曉路帶著一群心腹,從媚香樓里接出了李香君,一行人立即就著夜色,輕輕巧巧地向著水西門而來。

李香君大感意外,不知道這位李公子接了自己要去哪里。但她見大家都表情嚴肅,知道不該問,就一言不。反倒是與她一起被贖了身的丫鬟桃問道:“怎么了?要帶我們去哪里?”

鄭曉路也不解釋,倒是馬祥云柔聲道:“兩位妹妹只管跟我們走吧,不會害你們的。接你們走是怕連累了你們,因為我們馬上就要鬧出大事了,你們若不走,官府回頭可能會來抓你們。”

桃眨了眨眼,還是不懂。

馬祥云只好接著道:“凡是和我們有過接觸的人,都可能被牽連。你們兩人是我家公子贖的身,到時肯定脫不了關系,所以現在非走不可。”

桃還要再問,李香君卻截道:“桃,別多話,跟著姐姐走就是了,我相信他們是好人。”

一行人順著秦淮河邊一陣疾走,一邊走著,身邊不斷地開始聚集起閻王軍散布的探子。不一會兒就聚起了四五百人,聲勢漸大。

眾人回到川奇貨店,店鋪里值錢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停當,全都搬上了他們從四川駛來的大貨船。還有許多船也聚了過來,散布在大貨船的旁邊,船上都是閻王軍的精兵,總共有兩千之數。

鄭曉路低聲對閻王軍吩咐道:“記住一點,保護好川月舫上的女人們,不能讓她們受了傷咱們是軍人,軍人就要有隨時為了平民犧牲的心理準備,寧可我們死,也不能讓平民受傷。”

眾人低低應了一聲,散回了船上,只有彭巴沖摳了摳頭道:“船上的皂鶯算是平民嗎?”

我勒個去,彭巴沖的吐槽功力已經越來越出類拔萃了,眾人的緊張感頓時被沖淡了不少,鄭曉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皂鶯穿著一身舞衣,挺不錯,暫時就把她當成平民看待吧,哈哈”

眾人的船安安靜靜地散入秦淮河,向著水西門緩緩而去。沒多久,就看到前方漆黑的河面上,有一艘張燈結彩的畫舫,正在秦淮河上慢吞吞地飄著,皂鶯與熊燦還坐在船頭,一杯一杯地喝酒。

皂鶯雙臉微帶坨紅,笑道:“總督大人請再飲一杯”

熊燦早已得意忘形,連父母的名字都要想不起來了,他滿臉含笑,舉起酒杯:“花魁娘子真是太抬舉我了,不知道熊某何德何能,能被花魁娘子邀請上船。”

皂鶯不答,只是勸他喝酒。熊燦不疑有它,酒到杯干。

花魁可不是那么容易選上的,幾百年來,秦淮河上還沒生過有人奪得花魁再利用這個特權來綁票的事情。有賊心的人也沒這實力奪花魁,奪得了花魁的美娘子們哪有這個賊心。

何況熊燦并不是個馬虎的人,在他上船前的一瞬間,對著自己的親衛頭子使了個眼色,自然會有人保證前面河道的安全。

川月舫一路順水向西,前方不遠處就是水西門了,鄭曉路的大商船帶著一大堆船也距離畫舫越來越近,就在大商船接近到畫舫兩箭之地時,江邊突然飛梭似地穿出幾十只船,向著鄭曉路的大船迎了過來。

這些船度極快,一瞬間就攔在了大船的前面,三十幾個矯健的身影從船上騰空而起,落到了鄭曉路的船頭。

為的一人,身穿金色飛魚服,腰挎繡春刀,一塊標示著錦衣衛身份的玉牌在腰間一搭一搭地搖晃著。他后面是三十一名手下,身穿藍色飛魚服,腰挎繡春刀,腰間也掛著木制的腰牌。

為那名身穿金色飛魚服的人傲然道:“錦衣衛千戶劉柒在此,船主出列”

鄭曉路懶得出列,他對著張逸塵使了個眼色。

仍然用竹笠蓋著頭的張逸塵上前一步,沉聲道:“什么事?”

劉柒傲然道:“你這船距離花魁娘子的船太近了,滾遠些,別妨礙了花魁娘子的清靜。”

張逸塵伸手揭下了頭上的斗笠,冷笑道:“劉柒,昔年你帶著一百多名手下時,只敢躲在人堆后面和我說話,怎么今天才帶了三十一人,就敢站在最前面了?活膩味了嗎?”

劉柒聽他說話,只覺耳熟,又聽了他說話的內容,更是驚得不輕,等到張逸塵的斗笠揭開,劉柒頓時有如被點了穴道,一下子動彈不得。

“是……是……張……張逸……塵”劉柒嚇得牙關打戰,全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原來這名叫劉柒的錦衣衛千戶,當年是張逸塵一手提拔起來的屬下。

天啟七年時,魏忠賢失勢,張逸塵作為魏黨,受到清算與追殺。劉柒出賣了張逸塵的夫人涂靜安,并且帶著上百名錦衣衛圍攻涂靜安,殺死了對張逸塵忠心耿耿的幾名手下,但眼看要抓住涂靜安時,張逸塵飄身而至,連殺幾十名錦衣衛脫身而去。

劉柒就是那名帶隊圍攻涂靜安的領,當時他還只是百戶,如今多年過去,劉柒已經做到了千戶。

劉柒這一輩子最恐怖的體驗,就是看著張逸塵在一百多把繡春刀的圍攻進退自如的那幅畫面,刀光一閃,人頭落地,殘肢斷臂,漫天橫飛。只要他一想起當時的場景,就會深深地后悔得罪了張逸塵,總是擔心他哪天突然出現在面前,一刀刺進自己的咽喉。

為此他主動請調離了京城,跑到南京這地方來當混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落,就算混南京,還是會碰上老對頭啊……

劉柒在看到張逸塵的那一瞬間,全身就硬成一塊鐵板,連一絲一毫也動彈不得。

不過他手下的錦衣衛就沒這么識貨了,一個錦衣衛上前一步,對著張逸塵陰陽怪氣地道:“我家千戶大人什么身份,你這蠻子說話給我心點……”

話音未落,張逸塵的手輕輕一揮,百練鋼打造的繡春刀在夜色劃起一道有如冷電般的寒芒,好大一顆頭顱在半空翻飛,鮮血噴了劉柒一頭一臉,但劉柒渾然不覺,已經嚇得傻了。

幾個錦衣衛一起大驚,便想要出聲示警,但張逸塵搶先一步笑道:“沉默者活,示警者死”

一個不信邪的錦衣衛向后退了一步,轉身想跳回自己的船,但他剛剛轉身,張逸塵就如一縷輕煙飄到他的背后,手一揮,那錦衣衛就看見自己的咽喉處突出一截尖尖細細的刀尖,刀尖上有血,是他自己的血

那人雙眼圓凸,慘叫被卡在喉嚨里出口不得,身子一軟,倒斃在甲板之上。

有幾個錦衣衛想群起而攻張逸塵,但是還沒出手,就聽到終于緩過氣兒來的劉柒急聲道:“別拼……咱們投降”

他跟了張逸塵多年,深知張逸塵這人并不太記仇,只計算能不能得好處,劉柒趕緊道:“張……張大人,你別殺我,我聽你的”

張逸塵果然是個不記仇的主兒,他見劉柒還算乖覺,便低聲道:“拿繩子把自己捆好,進船艙去待著,別在這里給我礙眼。”

劉柒立即聽命,接過閻王軍士兵遞來的繩子,二話不說地把剩下的二十九名手下帶進船艙里,全都捆得結結實實的,然后把繩子在身上轉了幾圈,自己把自己捆了起來。

那二十幾個手下看得哭笑不得,低聲問道:“千戶大人,您這是搞什么啊?”

劉柒道:“噓,沒聽到張大人說沉默者活嗎?別亂說話,惹到這尊殺神,再來一百個兄弟也莫奈他何。”

那手下又道:“大人,這些賊人好像要對熊大人下手。”

劉柒歪了歪頭道:“我管他熊燦去死,自身都難保了。”

這時眼看水西門在望,畫舫上的皂鶯知道時機到了,她突然對著熊燦笑道:“總督大人,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請你上船嗎?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熊燦喝得暈頭轉向,聞言笑道:“但說無妨。”

皂鶯笑道:“我想向總督大人討兩個人。”

熊燦渾然不覺,嘴里還在笑道:“要兩個丫鬟還是什么的?只管開口。”

“鄭成功,施瑯”皂鶯定神道:“我只要這兩個孩子就行了。”

“哇”熊燦一聽此言,一身酒勁頓時醒了一半,河上的冷風一吹,他全身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他一掌擊在桌上,將木桌上的酒菜震得滿天橫飛,與此同時,他身子向后一翻,居然從袍底里拔出了一把的短匕。

熊燦雖然是官,但他身手矯健,也算是半個練家子,這一套動作不可謂不快,但兩把繡劍破空飛來,比他的動作快了許多,熊燦剛剛后翻站穩,皂鶯扔出的兩把劍就已經擊了熊燦的雙肩。

繡劍是沒有開刃的,所以不能砍劈傷人,但用來當成棍子用效果也不錯,熊燦被擊得雙肩一酸,手上的短匕插進了甲板。

“來人”熊燦最后來得及喊了一聲,就被皂鶯一腿踢翻在地。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三十幾名貼身錦衣衛,此時已經全部落進了鄭曉路的掌握之,捆得根粽子似的堆在船艙里。

鄭曉路的大商船迎了過來,就在水上和畫舫接了舷,將畫舫上的女人們全都接了過去。

“你們出不了城的”熊燦躺在地上哼哼道:“就算抓了我,只要我不松口叫開城門,你們就別想出去,只要你們出不去,我就沒有危險。”

鄭曉路懶得理他,只管叫船隊向水西門劃過去。

到了水西門口,只見水門緊閉著,一隊巡夜的士兵在城門上方巡邏。熊燦打定了主意,就算被嚴刑逼迫,也絕不幫著賊人叫開水門。

匪“李公子”船到城門,對著那守門的衛兵隊長笑道:“守門的兄弟,麻煩你開個門,咱要出城干點事。”

扯蛋吧,這樣的狗屁理由,沒有哪個城門會在半夜開的,熊燦看到水西門的守衛正好是自己一直很信得過的模范軍人,從來不循私舞弊的6馳。

卻聽到那6馳一聲輕笑道:“行,開門”

操,這鳥人也是匪人一伙的熊燦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地落入了別人的算計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04
第二十一章 新旗艦擎天柱

沉重的水西門轟然而開,閻王軍的船隊輕輕巧巧,毫不費力地出了南京城,向著西面的江上駛去。船上的燈光全部熄滅,整個船隊在夜色中悄悄地前行。

陸馳帶著他的十幾名城守兵手下,也跳上了鄭曉路的大商船,為了配合鄭曉路這一次行動,鄭家海盜兵將埋伏在南京城門的所有釘子都派了出來。使用了無數金錢,才將水西門今晚上的守門兵卒都換成了海盜兵的眼線。

這一下開了城門送鄭曉路出去,鄭芝龍安排在南京城的城門暗樁,就全部暴光了,只好跟著鄭曉路一起撤離。

鄭曉路看著跳上自己船的十幾名海盜探子,不禁嘆道:“鄭芝龍為了救自己兒子,也是下了血本啊,十幾名釘子一次全部暴光。”

陸馳此時剛上了船,聞言苦笑道:“閻王大人,咱們孫軍師也挺無奈的,若是城門處不全換成自己人,害怕鬧了起來,引動守軍。”

鄭曉路看了看陸馳和那十幾名釘子,只見他們目光銳利,身手矯健,有如虎豹,忍不住嘆道:“把你們這十幾人埋伏進南京城去,想必要花不少的錢,用了無數心力,就這么一次用掉,真是太可惜了。”

陸馳低聲道:“不得不如此,小將軍鄭成功的重要性就不說了。施瑯乃是施大瑄的獨子,掌上明珠,施大瑄又是風云十八芝中的重將,若是不拼命出力救他的兒子,恐壞了飛虹將軍與施大瑄之間的兄弟情誼。”

他說到這里,又低聲嘆道:“風云十八芝已經所剩無幾,此時不能再窩里斗了。孫軍師已經下了死命令,不計一切代價救出兩個孩子,如果實在救不了時,寧可舍充了鄭成功小將軍,也要把施瑯救出來。”

鄭曉路聽到這里,心念一動,忍不住問道:“施大瑄有點不妥?”

陸馳點頭道:“飛虹將軍不想進川,只想在海上打天下。但施大瑄錦衣玉食得太久了,有點偏向朝廷,想聽從朝廷的意思入川與閻王大人作對。”

鄭曉路算是聽明白了,施大瑄和鄭芝龍的政見不合,如果施瑯救不出去,施大瑄有可能和鄭芝龍反目成仇,到時就真的麻煩了。

這時后面的小船上有人叫道:“閻王大人,后面有官軍追來了。”

眾人一起向后看去,只見夜色中近百艘中型和小型船只從水西門的水灣里轉出來,夜色深沉,大家本來看不清楚后面有船追來了,但這些船為了不發生碰撞,都在船頭掛著明亮的燈籠,因此遠遠看去,江面上星星點點,全是燈光,向著鄭曉路的大商船拼命追來。

江南水師雖然已經全軍覆沒,但南京這種臨江大城,還是有百條中小型的戰船,此時每條船上站著幾十個官兵和錦衣衛,大略一看,起碼有兩三千人,其中許多船上混雜著錦衣衛,看來實力相當不俗。

船上錦衣衛都穿著藍色飛魚服,腰挎著繡春刀。另外的士兵裝備就很復雜了,有的手拿長矛、有的手拿大刀、有的拿著鐵漿、有的是弓箭、有的鳥銃、還有一些人拿著三眼神銃……鄭曉路眼睛很尖,他發現有一部份士兵左手拿著巨大的藤牌,右手挺著一把撲刀,正是天下五大精兵之一的藤牌兵。

“不愧是大明留都,反應的速度相當快啊。”鄭曉路嘆道:“看來咱們抓下那三十幾名錦衣衛時,岸上就已經有人報信去了,幸虧咱們行動迅速,城門也安排了接應,若是一時半會不能出城,此時已經被圍在水西門了。”

此時鄭曉路的大商船剛出水西門不遠,還在秦淮河的河道里,沒有進入長江。起碼還要走上半里水路,才能進入長江的河道。

大商船跑得非常慢,后面的官兵開的都是戰船,速度比商船快得多。看那情況,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

“把熊文燦綁在船尾,用他當盾牌”鄭曉路大聲道:“全軍備戰。”

兩個閻王軍士兵將皂鶯制住的熊文燦拖到船尾,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然后在甲板上堅起一根木柱,將熊文燦綁上木柱子上。

大商船的底艙大開,幾百把來復槍和百練鋼刀被抱上來分發給士兵們,大商船立即變成了一只刺猬,隨時準備向外吐出兇焰。

皂鶯知道這種時候自己派不上用場,就將李香君、劉夢菲等女人都帶進了船艙里,陪著她們說說話兒,減輕她們的恐懼。

散布在大商船旁邊的閻王軍小船,不停地靠過來,從大船上領到來復槍和百煉鋼刀之后又散回江面,戰斗隨時可能暴發。

鄭曉路沉聲道:“我不想和他們打,不能為了救別人的兒子的命,害我軍的戰士丟了命。逸塵兄,叫弟兄們不要上去接舷,護住我的大商船向長江上跑就行了,盡量和他們拖時間,只要咱們能逃入長江就安全了……”

旁邊的陸馳聽到他說得這么直白,忍不住臉色一白,但他也知道鄭曉路說的有道理,因此只好閉口不言。

這時一艘官兵的蒼山型小型戰船已經追入了半里之地,這種船上有兩門千斤佛郎機炮,船上的錦衣衛忙了半天,“碰”地放了一炮,是實心炮彈,這顆炮彈劃過夜間的河面,落到鄭曉路的大商船右舷三丈開外,濺起巨大的浪花。

“前面的商船,立即拋錨停船”蒼山船上有一個錦衣衛大吼道:“否則立即將你們轟沉到江底喂王八。”

張逸塵向著鄭曉路低聲道:“咱們沒大炮,若是不接舷會吃大虧的。”

鄭曉路冷笑一聲道:“他們也不敢真打一炮彈打中熊文燦,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不過是嚇嚇我們罷了,亮燈,把熊文燦照給他們看看。”

張逸塵點點頭,命令水手們點亮了船上所有的燈籠,大商船頓時變得十分顯眼,尤其是綁在船尾的熊文燦,張牙舞爪,十分可笑。

鄭曉路揚聲笑道:“后面的官兵,你們開炮打吧,幫我把這個人轟死,我就省了一根繩子,還可以用來綁點別的什么東西。”

閻王軍的士兵頓時齊聲大笑,江面上笑聲如雷。

果然,后面的官兵放炮只是嚇阻,現在燈光大亮,看到熊文燦被綁在船尾,官兵是說什么也不可能亂打了。這年頭的大炮準頭奇差,說不定炮手對著月亮打一炮,炮彈卻會飛到熊文燦的腦袋上,這種撞大運的事不發生則罷了,真要是撞上了,炮手就要倒八輩子的霉。

船頭上的錦衣衛大呼道:“前面的賊人,趕快放了總督大人和千戶大人,不然將你們剝皮抽筋,碎尸萬段。”

“哇,我好怕啊。”鄭曉路大笑道:“要不要我現在就把熊文燦剝皮抽筋,碎尸萬段?”

官兵船上的錦衣衛氣得半死,但他們也不傻,雖然敵人手上有人質他們不敢亂轟炮,但只要把船靠過去,將敵人的船團團圍起來,救回人質的機會就會大得多。

錦衣衛大呼道:“全軍圍上去,奶奶的,大船我們不敢打,但是小船可以統統轟沉。”

七八艘蒼山船沖得飛快,破開波浪直向前來,鄭曉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士兵受損失,命令小船速度脫離,不要和蒼山船交戰。那些小船也就不守在大商船邊,而是一起向前拼命劃,很快就沖入了長江之中。

還有半里水路,大商船就可以沖入長江,但是官府的快船已經越追越近,大部份的官軍戰艦都只距離商船半里水路了,最近的一艘蒼山船已追到三百步左右的距離。

船上的女人們從船艙的窗口看出去,看到官軍越來越近,都有點擔心了起來。尤其是李香君的小丫鬟小桃,她只有十一歲,心志不成熟,見到這等聲勢,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此時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六根草兒也十分害怕,不停地發抖。

倒是李香君挺鎮定,她能畫得出《國破山河碎》那樣豪情的圖畫,自然是有相當的修養的,因此她面色微白地端然坐著,居然沒有失態。

皂鶯自然全無懼色,她將小桃抱到懷里,柔聲安慰道:“別怕,沒事的。”

最有趣的是劉夢菲、夏藕、凌小夭三位姑娘,雖然她們只是普通青樓女子,沒上過戰場,但此時面色鎮定,就似常人一樣,看起來倒是比李香君還高明了許多。

李香君忍不住問道:“三位姐姐一點都不害怕?”

劉夢菲三人一起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閻王大人戰無不勝,區區幾十船的官兵,我等根本沒有放在心中。”

“啊?”李香君微微發白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她急聲問道:“李公子就是川中閻王?”

劉夢菲點了點頭道:“正是。”

“我不信……”李香君抹了一把冷汗。

皂鶯笑著一伸手,從紫色的流云長袖下面伸出了只有四根指頭的左手,傲然笑道:“不需要懷疑,他真的是閻王,你看看這只手,我就是九指皂鶯”

李香君全身劇震,顯然驚得不輕。但六根草兒聽說劉公子就是閻王,卻一起大喜。她們是從武昌來的,得到的四川的消息非常多,當然知道閻王是好人不是壞人。

眼看官兵的大船就要追上來了,一堆閻王軍的來復槍兵趴在熊文燦的身邊,黑漆漆的來復槍口瞄準了后面追上來了蒼山船,就等著官兵的戰船靠近之后就立即開火。

就在這時,秦淮河入長江的江口處,突然出現一艘巨大的戰艦,這艘大艦其實一直停在那里沒有動彈,但它本來沒有點燈,夜色漆黑,因此那艘大艦就如同不存在一般,此時它卻突然燈火齊明。

只見這是一艘巨大的樓船,長達十幾丈,高三層,它用右舷對著秦淮河的方向,一字兒排開了六門大炮,另外船頭和船尾各有三門大炮,都調轉了炮口,對著秦淮河面。

閻王軍的士兵們齊聲高呼:“哈哈是威震天江都督來了”

與此同時,“轟轟”威震天上的十二門大炮一起開火,線膛炮射出的炮彈精確而且及遠,十二顆炮彈穿過夜空,從鄭曉路的大商船頭上劃了過去,灑在后面的官兵戰艦頭上。

一顆炮彈不偏不依地正中那艘追得最快的蒼山船,炮彈在撞上蒼山船甲板的一瞬間爆炸了,是開花彈……致命的彈片立即席卷了整個蒼山船的甲板,只聽到一陣“奪奪奪”的聲音,原來是彈片和小鋼珠撞入船板中,發出密密麻麻的聲音。

而那些沒有撞入船板中的彈片,不是飛上了半空中,就是嵌入了船上的官兵身體里,蒼山船上立即倒下一片人。為首的錦衣衛見機得快,跳入了江中撿回一命。但大多數的士兵沒有他的反應快,被彈片打成了馬蜂窩。有一個藤牌兵反應也很快,他在百忙中居然舉起藤牌一架,這藤牌刀槍不入,十分厲害,但在炮彈的彈片肆虐下,藤牌有如豆腐一牌被輕松穿透。藤牌兵的胸腹立即中了三四塊彈片,倒地而死。

那錦衣衛從水里冒出頭來,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回事?敵軍的開花彈為什么可以打到一里射程?”

此時威震天上亂炮齊轟,又是幾十顆炮彈劃過夜空,向著官兵的頭頂上傾泄,官兵這下學了個乖,炮彈沒到就全趴在船板上,以減少被彈片打中的機率。

這一下官兵的傷亡就稍小了一點,除了幾個倒霉得躺著也中槍的,大部份人都沒事。

官兵中有人叫道:“向前沖,咱們船多炮多,貼近了怕他個屁”

這時江面上又亮起許多燈光,一艘又一艘的大船陡然地出現在江面上,只見其中一艘新造成的大船上,張子元得意揚揚地站在一門巨大的艦首炮邊,大笑道:“梁山泊好漢全伙在此”

旁邊的江百濤一腳踢過來道:“放屁,是閻王軍好漢全伙在此。”

“哎呀,管他梁山泊還是閻王軍”張子元大笑道:“看我威風大將軍炮的威力”他眉花眼笑地拿著一個火把,點燃了身邊的威風大將軍炮。這門六千斤的巨炮不可謂經歷不豐,先是成都,又是白帝城,現在又被閻王軍放到了新船上,做成了巨大的超級艦首炮。

只聽到威風大將軍炮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有如遠古的巨龍蘇醒時的咆哮,一顆比人頭還要大上幾分的巨大開花彈脫膛而出。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另一艘新船上,趙水鬼也用威武大將軍炮放出一顆同樣的巨大開花彈。

兩顆巨大的炮彈飛入官兵的船隊中,恐怖的爆炸聲驚得岸邊夜鳥亂飛,南京城西邊的一大片地區都被這兩聲巨響給震了一震。彈片漫天飄灑,好幾艘小船上的官兵被彈片襲卷一空。

金竹水軍一出手,南京城這些垃圾水軍立即被打得抱頭鼠竄。

江面上的燈光越來越亮,等到金竹水軍的船上全部掌起燈,只見長江上面一片燈光輝映,四艘閻王軍自制的新式戰船,十艘從江南水軍那里繳獲的大福船,十五艘中型海滄船,還有三十艘小型戰船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長江之中。

此時五艘閻王軍的海艙船迎接了過來,將鄭曉路的大商船裹在中間,另外的戰艦一起開炮,自從上次白帝城水戰之后,閻王軍繳獲了江南水師的大批船艦,因此一年來將主要的工作投入到了造炮,現在金竹水軍已經有一半的大炮換成了線膛炮。

上百門線膛炮齊鳴,聲勢震天,南京城那點水軍頓時被炮彈轟得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領隊的錦衣衛看了看長江上如烏云蓋日般的金竹水軍,知道不可力敵,趕緊大叫收兵,官兵的戰船紛紛向著水西門逃去。

鄭曉路下令不追,以現在的閻王軍戰力,想要硬打南京城完全是癡人說夢,打上十天半個月也別想進得了南京的城墻,所以干脆地收了兵。

威震天號現在已經不是旗艦了,江百濤將鄭曉路等人迎上了另一艘新式戰艦,這艘戰艦其實就是去年白帝城之戰時還在船廠里的那一艘,經過修整之后,艦首裝上了六千斤的威武大將軍炮,船兩側各八門線膛炮,船尾三門,總共是二十門大炮。

這艘戰艦在內江里行駛已經有點力不從心,經常一不小心就要擱淺,所以也不敢進秦淮河道,只能停在長江口。

鄭曉路為這艘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擎天柱。

另外還有一艘同樣的戰艦,艦著裝的威武大將軍炮,是趙水鬼的座船,那艘被鄭曉路取名為——通天曉。

還有一艘和威震天差不多的新式戰艦,則取名為——大黃蜂。

這四艘新式戰艦都采用水輪的設計,航速很快,又全部配上線膛炮,威力無窮。但另外十艘從江南水師那里繳獲的大福船就配備得差一些了,不但裝不上水輪,也沒有足夠的線膛炮來武裝,因此大福船上面的武器裝備還偏落后。

不過閻王軍眼里的“落后”,在官兵眼里看來,也是“先進”的代名詞。失去了江南水師的明廷,早已無力與金竹水軍搶奪長江航道,現在整個長江都成了金竹水軍的后花園,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除了鄭芝龍外,水面上已經沒有金竹軍的對手了。

鄭曉路的大商船靠到擎天柱的旁邊,商船雖大,比起擎天柱還是矮了好幾丈,船上扔下軟梯供大家輪流爬上去。

看著搖搖晃晃的繩梯,這玩意兒可不好爬。鄭曉路皺著眉頭想了想,吩咐道:“劉夢菲、夏藕、凌小夭、李香君,還有六根草兒就不要上云擎天柱了,你們就待在商船上,我派人將你們送回四川去。”

劉夢菲三人福了一福,沒說什么,鄭曉路隨手寫了一封信,給劉夢菲道:“拿這個去成都鄭府找楊帆總管,讓他給你們三位贖身。之后天高海闊,任由你們自己翱翔。”

然后鄭曉路又寫了一封信給六根草兒道:“你們去找楊帆總管取些銀兩,在四川找個地方安身立命吧,這天下傾刻間就要遍布戰火,除了四川再無樂土。”

剛才的一番水戰把六根草兒嚇得不輕,她們不敢說什么,接過信件只是連聲道謝。

鄭曉路看了看李香君,笑道:“我可不敢胡亂安排香君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李香君此時還穿著花魁大賽時的一身艷裝,手上拿著桃花扇子。她絕美的容顏中略有一絲煞白,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她才像下定決心一般道:“我跟公子走”

“咦?”眾人不解地看著她,心想,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跟著我們做啥?

“我想看看閻王究竟是個什么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李香君冷靜地道:“國家不幸,妖孽叢生,李香君不愿避身世外,何況這天下滿是戰火,有何處有避?”

“你是一個女人,又沒什么本領,跟著我們能幫上忙?”鄭曉路有趣地看著她笑道。

“詩棋書畫、詩歌詞賦……我李香君無所不能”李香君傲然道。

“可是這些對我沒用。”鄭曉路笑道:“我需要刀槍劍戟,堅船巨炮,這些東西才有用。”

李香君搖了搖頭,突然指了指一身霓裳羽衣的皂鶯,認真地道:“她的劍舞,不是在關鍵的時候發揮了作用嗎?可見刀槍劍戟,堅船巨炮,終有做不了的事。”

鄭曉路想了想,笑道:“好帶上你吧,讓你看看我閻王軍是如何救國救民于水火之中。”他轉了轉眼睛,看著旁邊垂著的繩梯,笑道:“如果你能爬得上去的話”

李香君傲然一笑,跳上了繩梯,她的身形居然十分輕捷,傾刻間就順著繩梯爬上了擎天柱號。

哇哦,我忘了這家伙有一丁點兒的功夫底子了,她義母李貞麗是個狠角色呢。鄭曉路哈哈一笑,他轉過頭對著李香君的丫鬟小桃笑道:“小羅莉,來叔叔背你爬繩子”

“放屁”皂鶯一把推開鄭曉路,然后將小桃背了起來道:“你這登徒子快些滾開。”

唉,爺這一輩子最窩心的事,就是收了九指皂鶯在身邊啊,鄭曉路仰天長嘆。

編者按:很久沒討要過票了,手里還有月票或者推薦票的朋友們,順手給我砸一下吧。老實說,最近寫得挺寂寞的,書評區冷冷清清的,推薦票幾乎停漲。讓我感覺就像沒讀者一樣,但看著訂閱統計,我知道還是有許多朋友默默地支持著我,只是“默默”得好可怕。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05
第二十二章 進軍崇明島

熊文燦和劉柒等人也被繩子捆上,吊上了擎天柱號戰艦,然后閻王軍派了五十名得力的水手,將裝著劉夢菲和九根草兒的商船駛回四川。

閻王軍的將領也紛紛來到擎天柱上開會。

這一次金竹水軍全軍南下江南,還帶著數艘運輸船,上面裝著兩萬閻王軍的陸軍。水軍兩位主將江百濤和趙水鬼都來了,另外投降的前江南水師都督余楠也跟在軍中,這家伙雖然是個逃跑在行,打仗外行的家伙,但他好歹是領過大軍的,總比從金竹軍里提拔一個小水兵出來當將軍要靠譜一點。

江百濤將幾個想要重點培養的小將安排在余楠身邊當副將,一方面是讓他們歷練,二方面是監視余楠,其實軍權全都在這幾個小將手上,只讓余楠當名義上的大將,幾位小將平時不指揮,只是見習,關鍵時如果余楠掉鏈子,再由他們掌權。

余楠畢竟是江南水師大都督,在行船,布陣,兵法上面都有一點點造詣,幾個小將從他那里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另外,閻王軍的幾個主力大將都來不了江南,譚宏和閔家兄弟在鎮壓云南,大梁仍然鎮守著廣元,以防陜西官兵或者賊匪入川。小馬超也不知道算不算閻王軍的將領,他現在守在成都城里,和老朱一起治理四川。

中國太大,閻王軍實力確實太小,想一口吃個大胖子哪有這么容易,這才多大點地盤啊,人手就不夠用了。

實在沒人用,只好把張子元帶來了江南,這就叫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張子元應該是連廖化都不如,其水準估計和韓玄一類的人差不多。

這一次運來江南的兩萬閻王軍陸軍里,有不少新提拔起來的將領,這些將領都是鄭曉路最老的班底里的小兵,曾經跟著鄭曉路亂過陜西、折騰過王振宇、平推過八大水寨、救過西昌城、強攻過成都城……資歷非常老,他們已經從文盲小兵變成了戰斗經歷非常豐富的將領。

其中一名悍將張靈杰,乃是四川瀘州人,年幼時被賣為奴仆,后來在人販子市場被鄭曉路買回去,成了鄭府家丁,再后來被訓練成為一名騎馬火銃手,跟著鄭曉路大亂陜西,數年的戰斗下來,他已經成為一名威風赫赫的大將,當鄭曉路、張逸塵、馬祥云、皂鶯等人不在時,他就是這一次下江南的兩萬閻王陸軍的總大將。

另外還有幾個副將,分別叫李昭輝、李桂兵、李鎮,這三人是表兄弟,陜西龔家灣人。當年他們在龔家灣快要餓死時被鄭曉路撿回來,想不到幾年時間一過,都變成了勇猛無比的將軍。

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在滿地白骨的龔家灣里住上半年,就算是見過地獄了,這世界已經沒有什么好怕的東西。這三人打起仗來極度不要命,他們覺得自己早該在龔家灣就餓死了,還能活著就是賺,沒有什么好遺憾的。

正因為他們的悍不畏死,立下的功勞也很多,忠心又夠,所以很快就被譚宏提拔成了副將。

另外,下江南少不得要把翻譯張秀成也帶著,萬一碰上洋人,雞和鴨講話,那也很頭痛。

在擎天柱的甲板上,眾將軍圍成一圈,聽鄭曉路宣布接下來的計劃。

“咱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用熊文燦換回兩個孩子。”鄭曉路笑道:“不過我不打算就在這里換人。”

江百濤奇道:“咱們現在大占水上優勢,為啥不在這里換呢?”

“這里距離南京城太近,兩岸到處是朝廷的臨水城市,雖然沒有大艦隊,但小船多如牛毛。”鄭曉路沉聲道:“很容易發生變數”

江百濤點頭道:“確實如此,在這種地方,咱們根本不敢登上陸地,只能靠著堅船利炮一直在江面上行動,若是登上陸地就很可能被圍住。短時間還沒什么,時間一長就會非常麻煩。朝廷也不傻,若在咱們賴在南京外面不走,他們就可以慢慢和咱們談判拖時間,然后玩出各種花樣,咱們總不能一直漂在水上。”

張子元一聽,頓時急道:“那咋辦?咱們把熊文燦綁回四川先,然后讓朝廷來四川換人”

“哈哈,那怎么成?”鄭曉路笑道:“那咱們不就白下江南來了?而且熊文燦只是江南總督,咱們要是把他綁回四川去,官府就不會和我們談判了,會舍棄熊文燦,再派另外的大官來,到時兩個孩子就換不回來了。”

張逸塵插口道:“沒錯,朝廷從來不接受綁肉票的談判。”

昔日土木堡之變,皇帝被游牧民族抓了,朝廷拒絕談判,重新扶了一個皇帝出來,連皇帝被抓都不談判,更別說一個區區總督了。

鄭曉路笑道:“要想談判換人,咱們就不能離開江南,這樣熊文燦的弟弟熊二爺和他的親信手下就還有權力處理這件事。既不能離開江南,又不想被朝廷四面小船煩不勝煩的圍著的話,咱們只有一個地方可選。”

這話一出,反倒是余楠這個降將反應最快,他立即接口道:“崇明島”

從南京順著長江向下游航行,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就能到達崇明島,崇明島地處長江入海口,乃是一個沙島,這個島的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它扼守著長江入海口,外通大海,內接南北大陸,進可攻,退可守,既是海防重地,也是江防重地。

崇明島四面環水,正適合閻王軍這種水上強軍占領和駐守,在崇明島上換人質可保萬無一失,而且崇明島外通著大海,鄭芝龍的海盜兵也就可以成為自己的助力。

悍將張靈杰立即笑道:“閻王大人選的好位置,末將這就去把崇明島給搶下來。”

余楠搖了搖頭,道:“崇明島可不好打哦,島上的沙兵天下聞名,雖然不如天下五大精兵那么難纏,但是悍不畏死,不懼犧牲。嘉靖年間倭寇犯境時,崇明沙兵殺得倭寇屁滾尿流,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兒。”

鄭曉路從懷里摸出一張老朱給的紙片,上面正好寫著沙兵兩字,他將這張紙片交給余楠,笑道:“看看背后……”

只見紙片后面寫著:“沙兵勇猛,悍不畏死。但若不傷崇明島上居民,則沙兵不會妄動。”

余楠心念一轉,就明白了過來,嘆道:“確實如此,沙兵雖然悍勇,但只是在守衛家園時才會暴發,若是不傷其親人,沙兵就會量力而行,絕不輕舉妄動。這也是朝廷不肯抽調沙兵北上勤王的原因,這些沙兵只對保護崇明島感興趣,外面哪怕洪水滔天,他們也不愿意出島助陣。”

說好聽點這個叫做敝帚自珍,說難聽點就是自私自利了。鄭曉路微微一笑,不想評價這種行為,其實不光是崇明島,天下有許多類似的人有著強烈的本地意識和排外意識。四川人又何況不是呢?常思已過,莫議人非才是美德。

鄭曉路笑道:“咱們可不是倭寇,既不會燒殺搶掠,也不會逼良為娼,相反的是,咱們所到之處,人民安居樂業,生活美滿幸福,我看沙兵應該歡迎我去才對。傳我將令,全軍進逼崇明島,壓服島上沙兵,咱們以堂堂正正的軍勢,逼迫島上的沙兵投降,不可傷了平民一人”

其實在鄭曉路發現南京城不可打之后,他就一直在苦苦思索自己應該從哪里先下手,最后才發現,崇明島真是個好地方,這地方緊靠著長江口,方便自己從四川接應援軍到來,外面接著大海,方便自己與海上的勢力接觸。

就是不知道崇明島附近的水深不深,能不能興建大型的海港,這個只有等去了才知道了。都怪后世中國地理學得不好啊,連崇明島上有沒有海港都不知道,鄭曉路這才知道什么叫書到用時方恨少。

這時岸邊人仰馬嘶,南京城的陸軍部隊也出現了,沿著江邊布起了一條長長的防線,但他們不敢下河,只能在岸上嚷嚷,吼些什么:“賊軍有本事下船受死”、“賊軍交還總督大人,饒你一命”……全是些沒有營養的對白。

金竹水軍懶得理他們,安安靜靜地離了南京城,順著長江,一路向下游而去。

如此大型的船隊活動,官府當然不能無視,一路上兩岸的城鎮如臨大敵,雞飛狗跳。兩岸的官兵調動往來,金竹水軍到了哪里,兩岸的官兵就跟著到哪里。

江百濤笑道:“這江南的衛所兵比荊襄的可強多了,咱們的船隊過荊襄時,兩岸看都懶得看咱們一眼,就當咱們不存在似的,現在兩岸的士兵跑得飛快。”

鄭曉路看著兩岸頻頻調動的官兵,笑道:“我們抓了人家總督,人家當然要激動一下。”

各位將軍散回了自己的座船,各自指揮部隊。把張子元留在了擎天柱上,省得看到他跳來跳去心里煩。另外,熟知江南情況的余楠也留在船上,給鄭曉路當咨詢對象。

終于清靜下來,可以處理點雜事了。鄭曉路對皂鶯笑道:“我說皂鶯,你也該透露一下你的真實身份了……你到底是皂鶯還是公孫鶯?劍舞又是哪里學來的?我對你以前的事滿好奇的。”

皂鶯卻沒什么怕講的樣子,大大方方地道:“我皂鶯就叫皂鶯。公孫鶯是隨口亂取的假名,我只是暫時用用罷了。”她這才將以前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公孫大娘乃是唐代開元盛世時唐宮里的一名侍女,她擁有號稱盛唐第一的劍舞之技,有《西河劍器》、《劍器渾脫》、《鄰里曲》、《裴將軍滿堂勢》等名舞。

安史之亂后,唐朝由盛轉衰,皇宮被叛軍攻破,公孫大娘仗著超凡脫俗的《劍器渾脫》,在亂軍中殺出重圍,撿了一條性命,從此流落江湖以賣藝維生。

公孫大娘收了許多了弟子,開枝散葉,其中絕大多數也都流落江湖賣藝維生。

大詩人杜甫寫的《劍器行》,就是在白帝城碰上了公孫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看了她舞劍之后有感而寫的。

唐朝的首都乃是西安,公孫大娘當年從西安殺出生路,自然也就在陜西扎了根。她的弟子也大多散于陜西各處,隨著年深日久,公孫大娘的劍舞漸漸被風塵所埋沒,大多數的公孫弟子都已經消亡于歷史長河之中。

皂鶯童年悲苦,流落江湖,正好被公孫大娘的弟子撿了去,得以傳授《西河劍器》、《劍器渾脫》這兩首名舞,但是《鄰里曲》和《裴將軍滿堂勢》卻已經失傳了。

鄭曉路忍不住問道:“怎么以前沒見你跳過劍舞?只見你舞著劍殺人。”

皂鶯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陜西都餓死人了,我還跳舞?跳給誰看?”

呃,你這怪物生在陜西真是難為你了,有這神技,若是生在江南,你早就名揚天下鄭曉路不禁唏噓。

第二天傍晚,船隊到了江陰市附近,這里的江面非常窄,最窄的地方僅有五里多寬的水面,鄭曉路知道這里乃是后世有名的江陰長江大橋所在地,此時當然沒有跨度達三公里的江陰長江大橋。

但這里卻是南北交接的重要樞紐,長江的北邊是靖江市,南邊則是江陰市,兩市都依靠著長江修建,城墻直接頂在長江邊。

江陰城頭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名叫黃田港碼頭,這里平時渡船往來非常熱鬧,碼頭上停著上百艘民船,這些民船負責著南北貨物的交接,乃是此時的經濟和商業命脈之所在。

看到金竹水軍的大軍過來,黃田港碼頭的民船紛紛靠港,船上的漁夫水手都躲進了江陰城里,整個碼頭死氣沉沉,看不到一絲生氣。

金竹水軍默默地通過這個雙城夾江的小口子,然而就在船隊剛剛過了一半的時候,只聽江陰城頭上有一人大吼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給我打”

話音剛落,江陰城頭上突然響起一片炮聲,城頭上數十門大炮一起轟鳴,不過官兵的大炮質量不咋個地,炮彈的準頭奇差,射程也近,這些炮彈并沒有打中江心的金竹水軍。

金竹軍懶得理會江陰城,但綁在擎天柱號船尾的熊文燦不樂意了,他扯開嗓子,大罵道:“江陰城頭是哪個鳥人,沒看到我嗎?亂打轟中我怎么辦?”

綁在熊文燦身邊的錦衣衛千戶劉柒和他的二十幾名手下也一起大聲叫道:“江陰城里是哪個混蛋,沒見到船上有人質嗎?”

只聽江陰城頭一人朗聲道:“下官江陰典史閻應元,我泱泱天朝,豈可任賊寇過門而不擊之,如擊中大人們,下官愿以命償命。”

我x,碰上渾人了,熊文燦和劉柒一個腦袋兩個大。

倒是鄭曉路聽了這名字,心里一緊。

這閻應元是個人物,他上任之初,海寇顧三麻子率數百艘船襲擊黃田港,想搶奪商船上的貨物,閻應元領兵拒守,他連發三箭,每箭都有海盜應弦而倒,官兵士氣大振,殺得海寇狼狽而逃。

后來明亡,清軍進攻江陰城,閻應元率領十萬江陰軍民,面對二十四萬清軍,孤城困守八十一天,使清軍連損三王十八將,死七萬五千人。

后來清軍調集火炮兩百多門轟破江陰城,有故事流傳下來道,城破時,江陰血流滿城,積尸滿岸,臭不可聞。十萬軍民皆死,只余下五十三個老弱兒童。有一個女子被清兵抓住了。這女子說,我口渴,讓我到江邊喝口水吧。士兵可憐她,就讓她去了。

結果女子咬破手指,在墻上寫道:

尸山白骨滿疆場,

萬死孤城未肯降,

寄語路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題完之后跳江而死。

看著閻應元在城頭上忙來忙去,指揮著炮手繼續放炮,鄭曉路長嘆了一聲道:“大明不乏義士,可惜義士們都沒待對地方,像閻應元這樣的人物,卻只是一個區區典史……”

這時張子元不爽了,他對炮手們叫道:“敵人打我們,我們怎能不還手?準備威風大將軍炮,把那個張牙舞爪的典史給我轟下來。”

鄭曉路搖了搖,阻止道:“算了,別浪費我們的炮彈了。殺了一個閻應元,江陰還有十萬個閻應元,這座城是不能硬打的。咱們若要取這天下,強取豪奪是要不得,需得從人心入手,要讓人民真正地認同我們,不然……”

他伸手一指江陰城,嘆道:“就算打下這座城,城里也會變得無一活口,這樣的城打下來又有什么用處?”

眾人聽了這話,都有點不以為然,難不成這城里的人全部跑掉,或者會全部死掉不成?不過閻王大人這樣說了,就暫且這樣聽著吧,這種小槽不吐他也罷。

過了江陰,又行了半天船,天色將晚的時候,前方的江面越來越寬,這里的江面居然寬達十幾里,部份地方寬達二十幾里,甚至一些地方有三十里寬。

眾人都知道再向前行就要入海了只見前面的長江中間,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沙島。

呵呵,這里就是崇明島了

崇明島,長兩百余里,寬四十余里,乃是一個極為巨大的沙島,它是由長江中的泥沙經年累月地堆集而成,這個沖積島嶼地勢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產富饒,乃是有名的魚米之鄉。它的戰略位置也十分重要,以至于嘉靖年間這里屢屢遭到倭寇襲擊。

崇明島的四周覆蓋著大片的蘆葦,鄭曉路放眼望去,只見一片蘆葦蕩,厚厚地將崇明島包裹在其中,以至于岸邊究竟是什么情況完全看不清楚,放眼過去全是蘆葦。

江百濤一看到這些蘆葦就大喜道:“這可真是好東西,用來藏小船非常方便啊,讓我據守在這樣的島嶼上,只要有足夠多的船,再多的兵力也攻我不下來。”

呃,你還當你是水匪啊,蘆葦蕩中藏小船,虧你想得出來,威震天和擎天柱這樣的大樓船藏得進去么?鄭曉路正想吐槽他,突然心念一動,大叫道:“停船,咱們先別靠過去”

張子元大奇道:“不靠過去我們怎么上岸?”

“嘿,你現在靠過去,就永遠上不了岸,得去水底喂魚了。”鄭曉路冷笑道:“叫弟兄們一起向蘆葦蕩里喊話,讓躲在里面的沙兵乖乖退開,別惹得大爺用大炮打他們。”

張子元一拍腦門,懂了,這蘆葦蕩里肯定有埋伏,連江百濤這種外地人,一到了這里就覺得這里方便藏船,本地人不在這里面藏船就見鬼了。

張子元大怒,,居然想害老子,誰不知道老子是最怕死的,哦,不對,老子是最愛惜自己身體的。

他叫了上百個嗓門大的閻王軍士兵對著蘆葦蕩里大喊道:“蘆葦蕩里的人給我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滾你個蛋,你在吼些什么東西。”鄭曉路大汗,后世警匪片么?

“呃,這是跟你學的。”張子元可憐兮兮地道:“上次你剿滅一個不肯投降的四川土財主,在他的大院外面就是這樣說的,我當然就順便學來了。”

鄭曉路大汗,這能一樣么?他走到船頭,將威風大將軍炮對準遠處的江面,轟地放了一炮,巨大的炮聲轟得整個蘆葦蕩都仿佛震了一震。

鄭曉路大吼道:“蘆葦蕩里的人聽著,趕緊撤回去吧,我不想殺人。若是你們再不退走,我就拿大炮對著蘆葦蕩亂轟”

這下果然有了奇效,只見蘆葦蕩里一陣亂搖,上百艘小舢板突然動了起來,它們原本掩蓋在茂密的蘆葦蕩里,根本看不見。直到活動起來,鄭曉路才能發現它們的蹤影。

這些小舢板用竹竿撐著,飛快地退回了崇明島上,但上面的人卻不肯走遠,他們退到岸邊,背靠著一大片看上去像水田一樣的田地,結起了陣看起來最少也有八百人。

這些人手上的武器極為落后,大多數只有長矛,而且還是自制的樹桿長矛,沒有用桐油浸過,看上去就不怎么結實。他們的衣衫也很破爛,看起來就像一群普通貧民,但有一點,他們的眼神凌厲而且兇狠,表情堅定而不迷茫,就像一只領地被別人侵入的雄獅,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氣勢

這一定就是沙兵了,鄭曉路心里嘆道,不愧是聞名遐邇的強兵,這種兵只看那氣勢,就比衛所兵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6 23:40
第二十三章 螃蟹換兵糧

不愧是沙兵啊,就靠著百艘小舢板,就敢來伏擊我的大船隊,真是勇猛無雙的士兵,若是自己的船隊真的進了蘆葦蕩,很有可能被他們爬上船來,形成肉搏戰。而閻王軍最不擅長的就是肉搏戰……

雖然靠著人數眾多,閻王軍最終一定是勝利者,但是損失只怕會相當大。

鄭曉路欣賞地看著蘆葦蕩后面站成一排,衣衫襤褸的沙兵,向著余楠笑問道:“這些沙兵似乎在守著什么東西?他們身后那個像水田一樣的玩意兒是啥?”

余楠久在江南,云年還在崇明島與大海盜劉香發生過激戰,自然很熟悉崇明島上的一切,他恭敬地回道:“那東西叫做咸田,又叫沙田,是農民在江河出海口處海灘圍海墾殖而成。在這種田上討活兒的就叫做沙民,而這些沙民在戰時會組織成民兵部隊,也就是沙兵了。在不適宜長莊稼的時節,沙民會將水引入田地里,形成看起來像水田一樣的洼地,在里面養魚蝦。到了適宜種莊稼的時節,放掉水,就可以直接種莊稼,這田被水泡過,很肥沃,沙民們連肥料也不用施。”

鄭曉路以農起家,一聽就明白,笑道:“這些人還真聰明,這樣的田的確肥,而且每年都要換季節用水泡,土地的肥效可以得到補充。”

鄭曉路微微一思索,就知道沙兵為什么準備拼了命在蘆葦蕩里狙擊自己了,因為自己這邊幾萬人登陸,肯定會將沙田踐踏損毀,就斷了他們生活的根本。

鄭曉路不是高高在上的明廷官員,懂得民生疾苦,自然不會和沙兵們為難,他叫來一排大嗓門的士兵,對著岸上的沙兵大聲叫道:“岸邊的人退開,咱們上陸時絕不踩壞你們的沙田”

沙兵哪里肯信,拿著木桿長槍死死守著自己的田地,雖然明知螳臂當車,但還是要擋上一擋。

要將他們全部殺掉并不費什么力氣,但這樣做會失民心,激怒了崇明島上的全體沙兵,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自己還打算將這里做為根據地之一呢,可不能把人給殺光了。

這咋整?崇明島上的人就是精明的上海人呢,這些人可不好糊弄。鄭曉路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動,他想起當年美國人打朝鮮,美國大兵經常把巧克力、盒飯一類的東西扔給朝鮮的平民和士兵,用這些好吃的東西來誘惑對方跟著自己走,瓦解他們的戰斗意志,這招不可謂不毒,效果也相當好。

尤其是戰時大罵“米英鬼畜”的日本兵,若未按“武士道”要求自盡而當了美軍俘虜,多數人很快被其生活水平折服而甘心效勞。過去日軍常以亞洲其他較落后國家為對照,宣揚“大和民族優越”,日本兵為吃到袋裝米、干菜團和“戰力面包”自豪,可是一見到美軍每餐配給吃完便扔的鋁飯盒,便馬上自慚形穢。這種野戰飯盒里不僅有涂好黃油的面包片,有午餐肉、沙拉佐料,邊上還夾有兩支駱駝牌香煙和三根火柴,飯后還可抽上幾口。后來美軍占領了日本,饑腸轆轆的日本人最羨慕的也是這種剩余物資倉庫中可隨意取出的飯盒。

鄭曉路心念一轉,立即派人扯開嗓門對著島上吼道:“我們不是倭寇,更不是海盜,我們是正規的軍隊,不會傷害普通平民。先送一船食物給你們,表示我們的誠意”

趙水鬼得了令,親自駕了一艘小船,運了一船食物過去,穿過蘆葦蕩,將運食的的小船靠在岸邊,然后趙水鬼跳入水中,自己游了回來。

岸邊的沙兵將信將疑,但小船停在那里總還是要看一眼的。幾個沙兵大著膽子走過來,撕開了小船上的帆布,只見帆布下面是一船的大米,大米上面還包著幾大包奇怪的物事,包上印著幾個字“冠生園出品川中蔗糖”。

前面幾個字沒人看得懂,但最后一個“糖”,終究還是有人看明白了,一個沙兵大著膽子撕開包包,摸出一顆漂亮的糖塊來,他扔進嘴里,砸了砸牙,滿臉都是滿足之色。

這邊船上的張子元哼哼道:“我的冠生園糕點廠做的零食,便宜了這些土人了。”

“放屁,人家什么時候變成土人了?”鄭曉路罵道:“都是我中華兒女,他們的收入其實很高,咸田一年兩收,一收魚蝦一收稻米,但都被地主盤剝掉了而已。”

岸上的沙兵分糖吃,江面上的閻王軍卻一動不動,一旦牽涉到民事時,鄭曉路的耐心就異常的好,慢慢等著。

送過去的幾包糖哪夠岸邊八百沙兵分的,才一百多人吃到了糖塊,后面的就沒得吃了。那些沙兵臉現向往之色,又一起盯著江面上的大船,手上的長槍不知不覺中已經握得松了。

鄭曉路立即派人大叫道:“岸上的百姓們,咱們不是來打你們的。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邊堅船利炮,人數眾多,真要打你們,何必送糖給你們吃?你們好好的讓開一塊兒沙灘,我們這邊才方便登陸,不會踩壞你們的沙田。”

這邊趙水鬼又駕了一艘小船,全運糖過去。張子元肉痛道:“這可是我壓艙底的私貨呢,還打算這次下江南賣給洋人的……全被你拿去做人情了。”

這船糖一送過去,沙兵還真的不守沙灘了,圍著糖船分起糖來。他們這下也信了閻王軍不是來打仗的,哪有人來打仗還給你送糖吃的?

閻王軍緩緩靠岸,穿過蘆葦蕩,來到了沙灘上。

剛一上沙灘,只見滿灘的小螃蟹黑壓壓地爬來爬去,人一靠近,它們就鉆入沙穴中不見蹤影。

張子元也下了船,他一見螃蟹,就大喜道:“現成的海鮮,抓啊”言罷一個猛虎下山撲向前面的蟹群,但那些螃蟹早就成了精了,人一靠近瞬間躲了起來,張子元撲了個滿嘴沙子,螃蟹的毛都沒撲到一根。

眾將一起笑話他,卻聽張子元哭喪著臉道:“咱以前山珍海味吃得多爽,這幾年老待在四川,海鮮是啥味都要忘了。”

這時兩萬閻王軍正慢慢地在沙灘上集結,鄭曉路正在考慮下一步如何開展民心的籠絡工作,一聽張子元的話,頓時想到一個方案,他笑嘻嘻地扶起張子元,道:“好啦,別哭鼻子,你多大個人了,還像小孩一樣賴著要吃好吃的。咱們今晚就搞螃蟹大餐宴會,閻王軍全軍都吃螃蟹。”

張子元嘟著嘴道:“你看這些螃蟹,都成精了,我動作這么快都抓不到”

鄭曉路笑道:“咱們抓不到,沙兵抓這玩意兒卻肯定有一套”

他抬起頭,吩咐余楠道:“你帶幾個人,去和沙兵談判。讓沙兵今晚幫著準備兩萬閻王軍陸軍,以及五千金竹水軍的螃蟹大餐,讓士兵們把今晚的口糧拿出來交給沙兵,換取螃蟹。”

余楠苦著臉道:“他們這里才八百人,抓到十天半個月也抓不齊兩萬五千人吃一頓飯的螃蟹。”

鄭曉路眨了眨眼,哈哈笑道:“他們人手不夠,崇明縣城里肯定還有兄弟姐妹嘛……只要他們幫咱們一次,這交情就算是結下了,后面交涉就非常容易了。”

余楠揖了一揖,道:“難怪大王能輕取四川,這民心一道,朝廷高官不如你甚多。”

余楠帶著幾個衛兵走向沙兵,沙兵們雖然如臨大敵,但卻沒對他動手,于是雙方就螃蟹和軍糧問題進行了一番友好搓商,鄭曉路一揮手,一大船軍糧就交到了沙兵手里。

一轉眼,八百名沙兵厥著屁股,趴在沙灘上抓起螃蟹來。

彭巴沖看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摳著頭道:“我們不是來打仗奪島的嗎?為什么……變成了這樣?”

旁邊的張子元嘿嘿笑道:“不打仗好啊,只有你這種傻大個才喜歡打仗,哎呀,刀刀槍槍的不膩味么?”

那八百沙兵抓螃蟹確實比張子元要拿手得多,他們熟練地翻開沙穴,從里面揪出一只又一只的大螃蟹來,同時還順手將沒有長大的小螃蟹放生。不過他們人數太少,要抓夠兩萬人吃的螃蟹,實在是人手大大滴不夠。

崇明島上到處是螃蟹,倒不愁不夠吃,只是抓不了這么快。為了賺取一大票糧食,幾十個沙兵跑回崇明縣城去搬援兵。不一會兒,又有一千多沙兵跑了出來,后面還跟著這些沙兵的父母、兄弟、兒女、鄰居什么的……人人手上都拿著盆子、罐子、袋子一類的玩意兒,原來這些人打算抓完螃蟹再分糧食。

這些人跑到近前,還不是很相信可以用螃蟹換糧食,畢竟崇明島人天天和螃蟹打交道,這東西他們看到就想吐,早就生不起吃它們的生思了。不是災年餓到要死人,根本沒有人會吃螃蟹,聽說有人拿兩萬五千人的口糧換取螃蟹,他們簡直覺得碰上了瘋子。

剛跑到近前,就見一個沙兵滿臉興奮地抱著一堆螃蟹沖向一只運糧船,船頭一個閻王軍士兵大叫道:“螃蟹一斤,換給你一斤白米,拿好了”

剛趕來的沙兵和百姓一看,還真能換……嘩,人人為之瘋狂。

崇明島上的螃蟹立即倒了八輩子的霉,這一片沙灘很快就不夠抓了,沙兵們向著兩邊的沙灘散去,到處捕捉螃蟹。

到了天色將要全黑時,兩萬多斤螃蟹已經在閻王軍的運糧船上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閻王軍在江上留下哨船,以防被官兵越江偷襲,別的人全都上到沙灘上,架起臨時的鍋灶,烤、煮、炸……各種螃蟹吃法紛紛上演。

川兵大多沒吃過這玩意兒,許多人連從哪里下嘴都不清楚,那群才領了糧食的沙兵見這些人笨拙,主人翁心理發作,居然跑進閻王軍的營地里示范和教導川兵吃螃蟹。

一些沙兵的家人居然也跑進營地,幫著閻王軍的士兵烹飪螃蟹,其中一個沙兵是個捕蟹能手,他一家人一起動手,捕了四十幾斤螃蟹,此時這個沙兵背著四十斤換來的糧食回崇明縣城的家里去了,他的老婆和老母親還留在營地里,正幫著鄭曉路升火煮蟹。

老太婆平白得了四十幾斤糧食,心里高興,對著鄭曉路笑道:“大王,您是哪里來的啊?咱老太婆活了一甲子,還是第一次碰上您這么好的海大王。”

海大王是海盜的委婉說法,鬧了半天,人家把自己當海盜……鄭曉路干咳的兩聲,笑道:“老人家,你有見過帶著幾萬人的海大王?咱們這可是正規軍啊。不是海盜。”

老太婆搖頭道:“幾萬人咋就不能是海大王了?以前的鄭一官大王(鄭芝龍),現在的劉香大王,都是手底下有幾萬人的海大王”

鄭曉路汗了一把,心想,你居然把我比喻成鄭芝龍和劉香,鄭芝龍也就罷了,劉香算是啥玩意兒。他順了順氣,向老太婆道:“婆婆,我真的不是海大王,是造反的山大王。”

“造反?”老太婆呵呵笑道:“別騙人玩了,你上島就發糧食,這像是造反的人么?”

得,趕情造反就得把人都殺光才算造反,鄭曉路抹了一把汗,問道:“婆婆,這崇明島現在是什么情況,您給我說道說道吧。”

老太婆慢慢道來,原來崇明島最近正處于無政府狀態。這里本來是朝廷重要的戰略要地,一直有江南水師在這里駐守,但是去年江南水師入川攻打閻王軍,一去不回,崇明島上就沒了駐軍力量,島上只有很少的官兵和衙役留駐。

不巧的是,這百年里長江水流有點不大對勁,時緩時急,崇明島的南邊沙州在不停地塌陷,到萬歷年為止,崇明縣城已經進行了五次大搬家。

整個崇明縣城不停地在向北遷移,這樣的情況下,什么城墻一類玩意兒哪里修得起來,現在的崇明縣城只有一個泥土壁的城墻,那玩意兒還是個豆腐渣工程,一腳踢上去就能踢塌一段城墻。

這么不靠譜的城,又沒有江南水師的拱衛,官員哪里肯待,再加上海盜劉香隨時可能殺過來,因此崇明島上的官員和衙役逃跑一空,弄得整個崇明島完全進入了無政府狀態。

現在崇明島就靠著沙民們自發組織成沙兵來護島,若是有海盜什么的要來攻島,全靠沙兵,朝廷已經指望不上了。

崇明島上的人口并不多,僅僅只有三萬余人,其中青壯年有五千多,雖然理論上來說青壯年全都可以算成沙兵,但真正曉勇敢戰的,只有兩千多人。

那老太婆也不怕泄露機密,把崇明島上的情況講了個明明白白,她笑道:“老太婆看人準,您是個好大王,我把這些告訴了你,你也不會害咱們,是吧?”

鄭曉路點了點頭,又問道:“崇明島上有海港嗎?”

老太婆搖了搖頭道:“沒有,這地方建不了海港,整個崇明島的四周都是淺水沙灘,內河船可以停泊,但稍大一點兒的海船是靠不了岸的。”

嘖嘖,麻煩了,鄭曉路暗想,這地方看來不適合作為自己的海港基地了,若要與西洋通商,沒有海港是萬萬不能的。看來崇明島只能暫時作為自己的駐扎地,此時沒有長期占領的必要。

可是海港終究得有一個,自己總不能依靠到鄭芝龍的海港里去吧?那不成了寄人籬下?要到哪里云找一個既容易占領,又方便防守的海港呢?

鄭曉路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他當年玩過光榮公司的大航海時代,知道這個時候中國的名港口并不多,只有天津、上海、泉州、寧波、澳門這么幾個地方。這其中天津是朝廷的重地,想不要想去碰,上海、寧波也駐有朝廷的重兵,自己雖然能攻下來,但未必能長時間地守得住。就算自己守得住,也沒時間發展港口了。

至于澳門,現在應該是佛郎機人的天下,沒事和他們搶澳門那真是發瘋了。泉州則是鄭芝龍的大本營。

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可供自己扎根。這兩萬多人的大部隊,難道一直在水上漂著,漂完了糧食又乖乖回四川?

不管這么多,先把兩個孩子換回來再說吧,現在有了崇明島上一片安安靜靜的海灘,本地人也不找自己麻煩,好歹算是能腳踏實地,比漂在水面上要好得多了。

鄭曉路先派陸馳等人乘坐快船去通知鄭芝龍,又命人將熊文燦和劉柒等人帶了上來。

熊文燦被綁在船尾上吹了一整天的風,又睡不著覺,此時已經十分萎靡,鄭曉路也不和他玩虛的,直接開口道:“總督大人,咱們就不說廢話了,你寫信吧”

“寫信?”熊文燦道:“寫什么信?”

“給你二弟寫一封信,就說爺現在要你府上關的兩個小孩。”鄭曉路嘿嘿笑道:“小孩送到,我就放你,小孩不送來,就把你拿船運到江心,問你要吃板刀面還是混沌面。”

熊文燦面色如炭,悶聲道:“原來……你和鄭芝龍是一伙的。”

鄭曉路拍了拍手,嘻嘻笑道:“你也別假裝不知道,你若不是猜到鄭芝龍不肯打我,又何必綁架他兒子。”

熊文燦臉色變了變,不知道說啥好。

鄭曉路拿過紙筆道:“寫吧,你是聰明人,不然也坐不到江南總督這樣的高位,早點放了兩個孩子,省得受些皮肉之苦,我這人對敵人一向心狠手辣,若是我得不到兩個孩子,可不保證會對你做什么事情。”

他一邊說,一邊拿眼睛掃了掃一邊堆成一堆正在蠕動的螃蟹小山,那意思擺明了是要把熊文燦扔進螃蟹堆里。

熊文燦嚇得全身一激棱,螃蟹這玩意兒雖然不咬人,但是全身爬滿螃蟹的滋味,不知道會有多惡心,他面色一白,想了半天,乖乖拿起紙筆,給熊文炳寫了一封信,要他趕緊派人帶兩個孩子來崇明島換回自己。

鄭曉路仔細看了一遍信件,發現沒有什么問題,于是叫人將熊文燦押了下去,又揪過錦衣衛千戶劉柒,笑道:“送信這活兒就交給你做吧若是派個沒份量的人送信,人家還以為我這封信是假的。”

那劉柒自從被抓來之后,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張逸塵殺了他,想不到能活到現在,此時聽說要派他去送信,頓時大喜,送信是好差使啊,送回南京城之后,就回歸幸福的懷抱了。

劉柒也不想想自己辦砸了保護總督的事,回去也是個死,此時心里只想脫出牢籠,一個勁兒地點頭哈腰。

鄭曉路拿了個油紙將熊文燦的信包好,塞在劉柒的飛魚服里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劉柒,別以為走出去了就沒事了,送信的事你若是沒辦好……”

他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張逸塵,笑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躲在天王廟里,張逸塵也能把你找出來一刀咔嚓了”

劉柒一看到張逸塵就混身不自在,趕緊應道:“閻王大人放心,這信一定送到,若有差遲,小人不用張大人來殺,自己先抹了脖子。”

切,說得比唱的好聽,真要是辦砸了,你躲都躲不及,鄭曉路又叫熊文燦原樣寫了兩封,分別放在劉柒的兩個手下身上,然后把二十幾個錦衣衛全放了,要他們立即回南京城送信去。

閻王軍派出一艘大船——大黃蜂,將這二十幾個錦衣衛運到長江南岸,扔在岸邊上。這時岸邊其實也布滿了朝廷的斥候,官兵雖然沒有水上戰力可以和金竹水軍叫板,但一直提防著閻王軍登陸江南,所以江邊一直有斥候跟著閻王軍在行動。

斥候們一見錦上下來被扔下來一群錦衣衛,立即靠近前來查看詢問。其中一個斥候正好認識劉柒,他大驚道:“啊,千戶大人,是您?”

劉柒一見到官兵的斥候,就像看到親人一樣撲了上去,兩眼淚水汪汪,嚇得那小斥候渾身發抖,心想:“大人這是怎么了,不會是看上我了吧,可我不好男風啊”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00:00
第二十四章 陳圓圓投奔吳三桂

被閻王擺了一道的南京城,此時已經進入了全面的戒嚴之中,南京城的十三道城門,全都緊緊關閉,城內開始了風風火火的清查內奸行動。

喧嘩熱鬧的秦淮河畔此時一片冷清,閻王軍大軍就在城外的傳言一浪高過一浪,使得南京城里人人自危,這種時候當然沒有人還有心情造訪青樓。

“知道么?那個開川舫的李公子就是閻王大人本人”茶樓里有人小聲議論著。

“看上去也不兇啊,我還以為他長成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呢。”

“噓我聽說他會順耳朵,誰敢說他壞話,千里之外飛劍取人頭。”有人胡扯道:“真是厲害得不得了”

“是啊,我聽說閻王還會捆仙索的仙術。”有個老頭跟著胡扯道:“聽說總督大人被他使法術捉去了,現在命在頃刻之間。”

茶樓里的男人們話題大抵離不開鄭曉路、閻王、熊文燦一類的人物。

但此時的秦淮河上,無數青樓姑娘們卻聊著另外一個話題:

“聽說了嗎?公孫鶯其實是閻王手下的大將九指皂鶯”

“嘩,原來那就是說書先生說過的九指皂鶯啊,那天我也沒仔細看,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九根手指。”

“不管是不是九根手指,那套《西河劍器》和《劍器渾脫》是不會假的。”

“是啊,好美的劍舞,若是她能教我……”

“別傻了,人家是女將軍,哪有時間來教你跳舞”

此時的江南總督府正廳里,堂中最大的那把椅子空著,熊文燦被人抓走,那椅子自然沒人有資格坐了。熊文柄熊二爺挺著一身肥肉,在大廳里打著轉兒,沒一刻能安靜的坐下來。

“斥候有消息回來了嗎?”熊二爺對著屋外大聲叫道。

守門的士兵對著他搖了搖頭,示意還沒有消息回來。

熊二爺大怒,抓起桌上一個上好的紫砂壺用力一摔,茶水濺得滿屋都是。他如何能不急?熊文燦是他最尊敬的大哥,同時也是熊家的保護傘,沒有了熊文燦這個江南總督的大哥,他熊二爺連屁都不是,整個熊家都要覆滅在即。

如果熊文燦就這么死了,熊二爺以前飛揚跋扈惹的仇家就能把他的皮給剝掉。

他急得團團轉,但有人不急。

氣定神閉的神秘道人李浮屠此時正盤腿坐在大廳里的一張椅子上,人雖然在那里,但全身氣息渾然天成,融入天地之間,就似不存在一般。

李浮屠輕聲道:“熊二爺稍安勿躁,閻王賊寇既然只是抓走熊大人,而沒有當場將他殺死,那說明賊人必有所求,等賊人到了他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一定會和我們聯系的,此時只需要平心靜氣,等著賊寇的信使即可。”

熊二爺嘶聲道:“李道長,您已經修得天人合一之境界,自然不為這些凡俗之事所擾,但我等常人,七情六欲哪能斬得干凈,雖然明知敵人必有所謀,但想著哥哥落入敵手,我真是寢實難安啊。”

李浮屠嘆了口氣,從后背上取下一只潔白的拂塵,隨手一甩,只見那佛塵如被一只手揮著,飛過大廳,啪地一下扇在熊二爺的臉上,將熊二爺打得一楞。

李浮屠緊跟著喝道:“悟道明心,守念無為,心靈就可以平靜下來。”

熊二爺被他一喝,頓時清醒了一下,走到側邊一張椅子邊,重重地吐了口氣,坐了下來,耷拉著腦袋道:“李道長,現在我該怎么辦?我哥不在,我才發現什么都不會。”

李浮屠道:“等吧貧道會陪您一起等的,這次的事與偏廳里關著的兩個孩子脫不了關系。”

熊二爺是個草包,沒聽懂,張口問道:“李道長,和那兩個孩子有關?”

李浮屠雙眼一睜,精光暴閃,他冷冷地道:“熊大人請我出山幫他守著兩個孩子,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保證鄭芝龍聽咱們的話乖乖入川去打閻王,現在閻王突然出川來劫走熊大人,明顯是為了和咱們談交易來了。”

“他不想和鄭芝龍打,鄭芝龍也不想和他打”李浮屠道:“所以,這兩個孩子他們勢在必得,只要貧道死死守住這兩個孩子,任他們翻出多少浪花來,主動權也在我們手上。”

正在這時,總督府門跑進來一個衛兵,這衛兵大聲道:“熊二爺,大事不好,田畹那個混球,又去糾纏陳圓圓姑娘了。”

“什么?”熊二爺大怒,有人騷擾陳圓圓,在他看來比抓走他大哥還要讓他憤怒。

熊二爺怒道:“李道長,麻煩你留守府中,看好那兩個孩子,我去去就來”他一邊說著,一邊點起府中的兵丁和幾十名錦衣衛,向著陳圓圓的畫舫沖來。

“唉,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顧著女人。”李浮屠長嘆一聲道:“雖說那陳圓圓的確是個紅顏禍水……但這熊二爺也確實太不成氣候了。”

熊二爺點了五十幾名家丁,三十名錦衣衛,直沖向秦淮河畔,此時秦淮河畔已經絕了游人,人人都擔心城外的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因此街上行人稀少,門庭冷落。

熊二爺一路跑得飛快,還沒到地方,就聽到陳圓圓的畫舫邊上傳來一陣喧鬧之聲。原來熊二爺留了兩個得力的心腹,終年累月給陳圓圓守著門。以防哪個不開眼的官兒借勢欺人,敢染指他心中的女神。

普通的富商大官,都得給江南總督賣個面子,看到這兩個守門的人就知道這畫舫碰不得,但田畹是崇禎皇帝妃子的哥哥,國舅爺,他怕得誰來?

這兩天傳說熊文燦被閻王賊寇抓走,田畹更是冷笑連連,帶了幾個仆從,今天非要上舫,并且揚言要把陳圓圓帶到北京,送給崇禎皇帝當秀女。

熊二爺的兩個心腹其中一個飛速回報熊府,另一個就在畫舫前的獨木橋上死守,不讓田畹上去。

熊二爺趕到時,畫舫的獨木橋邊已經打了起來,田畹的其中一個仆從不耐煩了,沖上去就給了熊二爺的心腹一個大耳光。那心腹倒也忠心,挨了耳光也不反擊,也不退縮,仍然張開雙手,死死守著上畫舫的獨木橋。

田畹大怒,指使兩個仆從上前亂打,不一會兒就把那個守橋的打得鼻青臉腫,但那人還是死也不肯退讓,將一條獨木橋護得四平八穩。

熊二爺正好趕到,大怒吼道:“他的田畹,你敢打我的人?兄弟們上,打死那群小丫的。”

熊府人多勢眾,沖上去一陣拳腳加,頓時把田畹的手下打得橫七豎八,擺在地上十八般模樣。但大家腦子里沒全堵住,知道仆人打得,主人打不得,國舅爺要是被他們打了,那他們以后也別想活了,所以田畹站那兒沒事,但他的手下全被打成了豬頭。

田畹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他大怒道:“好你個熊二,不要太過放肆。你哥已被賊寇抓走,不論他就這么死了,還是能被放回來,他這總督的位子都坐不穩了。此時你還敢囂張?我回頭帶人抄了你的家。”

熊二爺也知道自家的情況岌岌可危,但輸人不輸面子,他吼道:“那又如何?我熊家雖然眼看要不保,但現在我哥還是江南總督,皇上還沒撤他的職,我今天打了你又如何?”

他痞氣大發地道:“如果我哥死了,我就一刀子捅死你這混球,和你拼個同歸于盡,看看田舅爺的血是不是也是紅色的。”

田畹被他唬了一跳,心想,這瘋子莫真的發橫,今兒個還是走吧,他罵道:“姓熊的,你給我等著。”說完他叫起自己被打得五花八門的手下,匆匆走了。

見他退走,熊二爺松了一口氣,他對著陳圓圓的畫舫長嘆一聲,道:“陳姑娘,讓你受驚了,唉,都怪我熊二沒用。”

任那田畹如何鬧騰都沒開窗的陳圓圓又一次滑開了花窗,她絕美的凄容出現在窗口上,輕聲道:“賤妾能得熊二爺多次回護,此恩終身不敢或忘。”

熊二爺癡迷地看著她的臉,嘴上道:“陳姑娘……這次……我只怕也保不了你多久了,很快熊二就自身難保,恐怕整個熊家也要覆亡。”

陳圓圓心中一痛,她雖然對這個男人并無情義,但卻知道熊二爺對她的一顆心是真的,就算皂鶯的一曲《劍器渾脫》奪走了秦淮兩岸所有人的心,也沒有動搖過熊二爺對陳圓圓的癡迷。

她在窗口輕輕一福,道:“熊二爺,您為賤妾做過的事已經很多了。但賤妾沒有奪到花魁,不但沒能邀請到熊二爺上畫舫為您唱上一曲,還害得閻王奪了花魁去,間接地害了你們熊家,賤妾實在是……唉”

熊二爺搖搖頭道:“這事怪不得姑娘,只怕熊二的金花太少,無能力挽狂瀾。”

他想了想,又道:“陳姑娘,我熊家沒落在即,恐我去后無人護你。我有一好友,現在北京城為官,手上兵馬眾多,被皇上依為長城。我想修書一封,你攜帶著去北京城找他,有他護著你,保管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陳圓圓呆了一呆,嘆道:“賤妾哪能隨意亂走,這身子還困在舫里呢。”

熊二爺咬了咬牙道:“莫擔心,不過是十萬兩銀子的贖身錢罷了,我熊家反正已經要完了,與其讓朝廷抄家滅族,不如把這些錢給你用來贖身。”

熊二爺叫過一個心腹,要他立即去把熊府的家財變賣用來給陳圓圓贖身。然后他咬破手指,以血寫成一封書信,信上囑咐他的好友一定要好好保護陳圓圓。寫畢將血書用一塊石頭包著,扔進了陳圓圓的花窗。

陳圓圓看著這矮胖男人為自己付出到如此地步,忍不住雙目淚落,也不去撿那血書,只是哭道:“賤妾得大人如此傾力相助,無以為報,愿為大人撫琴一曲。”

啊,船上的丫鬟和船下的錦衣衛、家丁們全都大吃一驚,這世上誰人聽過陳圓圓撫琴?就算是花魁大賽,也只見陳圓圓微笑,不見她有任何動作,熊二爺的真情還真是打動了陳圓圓啊。

然而這種天降好事熊二爺卻無心享受,他雙目赤紅地叫道:“我大哥被賊人抓去,實無心情聽琴,有負姑娘美意。趁著我手上還有權力,姑娘趕緊出水門,順著京杭大運河去北京找我朋友吧,若是我哥真的出了事,我連開城門放姑娘逃走的能力也沒有了。”

他叫來幾個心腹手下,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要他們立即開了水門,護著陳圓圓進京。

“陳姑娘,你記清楚我那好友的名字。”熊二爺大聲吼道:“他叫吳三桂,你一定要記清楚,他叫吳三桂,他和我是過命的交情,有我的血書在,他一定保你一世平安除了他之外,你切莫相信旁人。”

陳圓圓嘆道:“田國舅是什么身份的人啊,我莫連累了這位叫吳三桂的大人。”

熊二爺大聲道:“莫怕,吳三桂勇冠三軍,昔年曾帶著二十個家丁,從四萬東虜的包圍中救出他的父親。田畹什么東西,在他面前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你趕緊拿了我的血書去投他。”

陳圓圓長嘆一聲。

熊二爺轉身即跑,悶聲不吭地回了熊府,剛回府在大廳上坐定,心情還沒平靜下來,就見一個士兵進來通報道:“熊二爺,錦衣衛千戶劉柒回來了,他送了一封賊首寫的信回來。”

熊二的屁股剛剛挨著椅子,又刷地一下跳了起來,大聲道:“人呢?信呢?”言罷又大吼道:“快去偏廳請李道長來議事。”

不一會兒,李浮屠背著雪白的拂塵,穿著青布道袍走入了大廳中,在角落里安安靜靜地一坐,又融入虛無,就似不存在一般。門外的衛兵鬧鬧嚷嚷了一陣,領進一群人來。

當先一人正是劉柒,他穿著一身金色的飛魚服,但飛魚服上滿是泥濘、沙子、草汁,還有一塊被江水浸泡過的污漬,繡春刀和標示身份的玉牌不在腰間,看來是丟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劉柒的身后跟著他那二十幾個一起被抓走的錦衣衛手下,這些人的藍色飛魚服也全都臟兮兮的,就像從水洼里爬出來。

熊二爺看到劉柒,氣就不打一處來,沖上前去就是一腳踢在劉柒的小腿上。但是劉柒雖然在張逸塵面前乖得像貓,好歹也是練過功夫的錦衣衛千戶,他的小腿不是普通人能踢的,熊二爺一腳踢實,感覺自己好像踢在鐵棍上,震得他整個腳疼痛不已。

“好你個混蛋劉柒,我哥呢?”熊二爺大罵。

劉柒趕緊摸出熊文燦寫的信給熊二爺過目,同時嘴上道:“熊大人被閻王賊軍抓到了崇明島,現在崇明島南岸邊扎營等著咱們去換人。”

“換人?”李浮屠輕飄飄地閃身過來,與熊二爺一起看那信件,只見上面是熊文燦的筆跡,寫著三天之內拿鄭成功和施瑯去換他,如果逾期,就要準備給為兄收尸云云。

“果然,他們要的是兩個孩子。”李浮屠眼中精光閃動道:“這兩個孩子是關系到鄭芝龍態度的關鍵,他們志在必得。”

熊二爺是個沒能力的人,此時兩眼一抹黑,他拖住李浮屠的道袍道:“李道長,您給出出主意,我現在該怎么辦?”

“熊二爺莫急。”李浮屠道:“咱們就和他們換”

熊二爺呆著臉道:“萬一賊寇在換人的時候玩花樣怎么辦?”

李浮屠高深莫測地一笑,道:“咱們也可以玩花樣”

崇明島的夜色很美,天空中有月如鉤,有星如點。

閻王軍最終還是沒有進入崇明縣城去打擾當地的沙民,聽說崇明島沒有海港之后,鄭曉路放棄了將這里作為第一個基地的念頭,開始考慮別的可用之處。

兩萬閻王軍在沙灘上扎下了營地,規模龐大,但本地的沙民并沒有將閻王軍當成敵人,反而當成了朋友。

上一次螃蟹大餐之后,不少士兵喜歡上了這種特殊的食物,于是在鄭曉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下,許多士兵用藏在衣服夾層里的兵糧丸向當地沙民換取蟹肉解饞。

這兩天閻王軍的軍營都快變成菜市場了,這讓皂鶯非常憤怒,她擔心有奸細混進來,于是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四處巡視。

鄭曉路嘴上不說,心里卻想: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在,我才不擔心有奸細呢,哈哈。

這奇異的軍民一家親,被正在閻王軍里當客卿的李香君通通看在了眼里。官兵要蟹肉吃的話,只會搶劫或者奴役沙民,怎么可能用以物易物的方法換?閻王軍與官兵,實在是差別甚大。

如果是這只軍隊……說不定可以救得了百姓……我就不用再……劉香君趕緊止住了自己瘋狂的想法,搖了搖頭,一雙迷離的眼睛又變得清澈了起來,她趕緊在心底里念叨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她連續念叨了數遍,才將心中的雜念驅散。

“我不能假手于人,百姓的幸福,得靠百姓自己來爭取……”劉香君如是想道。

這時,在崇明島東面放哨的一只小船飛也似地劃了回來,船頭上一人驚喜地叫道:“閻王大人,陸馳他們又回來了飛虹將軍和孫文宇軍師領著艦隊,已經到了崇明島東邊。”

鄭曉路精神一醒,趕緊對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還在休息中的金竹水軍立即登船,全都凝神戒備了起來。

威震天、擎天柱、通天曉、大黃蜂,以及繳獲的十只大福船,數十只海蒼船和蒼山船,全都燈火齊明,炮彈上膛,等著海上霸王鄭芝龍的到來。

沒過多久,東面的水上,慢慢地開始出現船影,一艘、兩艘、三艘……沒過多久,黑壓壓的船影已經將長江入海口的地方擠了個密密麻麻。

鄭芝龍為示友好,同時打開了所有大船上的燈光,只見黑壓壓的船影突然一亮,一只雄壯無雙的船隊就出現在了閻王軍諸人的面前。

船隊最前方,一艘巨大的三桅大帆船陡然而現,此船長二十丈,寬五六丈,船上有船樓高如城墻,立著三根巨大的桅桿。其中最高的一根主桅桿高達四丈,巨大的船帆迎風鼓起,威風凜凜。

,這……這就是傳中說的荷蘭三桅大帆船?鄭曉路心想,果然厲害,甲板上的空間看起來就和后世一個中學的操場一樣巨大,組織幾百個水手在甲板上做第七套廣播體操,一定很爽。

這艘巨大的帆船光是單邊側舷上肉眼能看到的炮口,就有二十門,兩邊側舷加起來就是四十門大炮,船首能看到巨型的紅衣大炮四門,看那炮口,和自己的威風威武大將軍炮相差不遠,估計船尾還有四門這樣的紅衣大炮。

算起來全船有四十八門大炮,,這樣的怪船,若是和它打戰,普通的小船傾刻間就要被炮彈從頭到尾洗刷一遍。

鄭曉路心里用最快的速度盤算了一番,自己的四艘新型戰艦可以靠著水輪的速度和線膛炮的射程與這樣的巨艦周旋,但依著現在這個時代的炮彈技術,短時間內要想擊沉三桅大帆船是不可能的。頂多在大船上打出許多洞洞,開花彈也許可以傷到對方的水手,但是開花彈射程很近,對方船頭的巨型紅衣大炮射程并不小,若是進入到開花彈能打到的射程,對方的紅衣大炮也已經可以還擊。

若是接舷戰就更不靠譜了,三桅大帆船的船身非常高大,若是接舷,自己這些內河船全都比人家矮上一頭,只有人家的水手向自己船上跳的,自己船上的水手只能仰望人家,被對手居高臨下,十分不利。

幸虧鄭芝龍暫時與我是朋友關系,若是打起水戰來,這一艘船就夠自己喝一壺了。

再看這艘巨船的后面,福船五十艘,中型滄船三十艘,小型蒼山船七十艘,帶炮的戰艦就有一百六十一艘之多,另有許多不帶炮,吃水淺的微型小船,例如子母船、火龍船、赤龍舟等等,這些小船的數量根本無法數清,它們散布在一百六十一艘戰艦旁邊,將整個長江入海口的水面布得滿滿的。

,鄭芝龍,你擺出這樣的架勢,是來打我還是來救你兒子的?鄭曉路心中大感不爽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00:01
第二十五章 風云詭變的人質交換

看著鋪天蓋地的鄭芝龍海盜大軍,金竹水軍的士兵們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金竹水軍成軍時間短,比起鄭芝龍這種一輩子當海盜的人來說,底子畢竟薄了許多。金竹水軍又只是一只內河水軍,限于河流的深淺問題,造不了巨型的海船,三桅巨船乍一亮相,就將金竹軍的氣勢壓了一頭。

閻王軍中的客卿張秀成一見那三桅巨船,立即雙膝一軟,跪倒在沙灘上,嘴里呼道:“那是威揚號,是飛虹將軍的旗艦。”

鄭芝龍的船隊只在海口就停了下來,并沒有向著金竹軍靠近,雙方都知道彼此關系還說不上有多親密,這可不是把船開到一起稱兄道弟的好時機。

兩軍都各自戒備,生恐對方沖過來挑釁。

只見威揚號上放下一只小舢板,這小舢板離了鄭芝龍的艦隊,向著閻王軍駐扎的海灘駛來,船頭站著一個年輕人,此人穿著一身文士袍,長發披肩,眉飛入鬢,雙目炯炯有神,乃是鄭芝龍的軍師,孫文宇

見到是老熟人來了,鄭曉路松了口氣,派人將他迎了過來。

孫文宇大步流星而來,走到近前,揖了一揖,大笑道:“閻王大人果然好手段,奪秦淮花魁如探囊取物,輕輕松松就把熊文燦給綁來了。”他雙眼一掃,又看到了鄭曉路后面還站著李香君,眉頭微微一皺道:“咦?還將香扇墜李香君姑娘也裹帶了出來……”

鄭曉路假裝沒聽出他的調侃之意,笑道:“多虧了你座下的陸馳兄弟幫忙,不然這事情也沒這么順利。”

孫文宇搖了搖頭道:“救我自家的人,我們出力是應該的,應該是我謝謝閻王大人幫忙才對。”他頓了頓,又道:“我家飛虹將軍統領著船隊,因此不便出來與閻王大人相見。閻王大人也統領著大軍,想必也是不方便與我家將軍見面,所以將軍派我來與閻王大人商量著辦事。”

鄭曉路心知肚明,鄭芝龍不敢來閻王軍里見他,也知道他不敢進海盜軍里見鄭芝龍,所以雙方假裝走不開,用手下聯絡聯絡,面子上也說得過去。

對著孫文宇,鄭曉路也沒什么好瞞的,畢竟交情也不算太淺了。于是笑道:“換人的信幾天前已經送過去了,算起來明天就是換人的日子了。”

孫文宇心中一喜,道:“我家將軍和施大瑄都等得心急如焚了,兩個小公子被劫已經快三個月,施大瑄的白頭發都多出了幾根。”

“是啊,好幾個月了。”鄭曉路笑道:“明天換人的時候,請貴軍也做好準備,防止官兵玩花樣。”

孫文宇笑道:“只要兩位小公子能夠救回,咱們飛虹將軍就承你一份情,以后貴軍平定江南時,我軍一定盡力相助。其實這次這么一鬧騰,我軍反叛朝廷已是必然,接了兩位公子之后,我們的大軍也要立即遠揚海上,經營多年的安平鎮只好放棄了。所以飛虹將軍這一次將所有的船都帶來了。”

鄭曉路心念一動,問道:“貴軍遠揚海上也需要找個根據地吧,飛虹將軍打算去什么地方另謀出路呢?”

孫文宇沉吟了半天,顯然是在考慮要不要給鄭曉路說,但最終還是覺得閻王軍是可靠的,于是低聲道:“對于我們來說,只有一個地方是最好的”

他的眼光看向東南方向,用認真而且嚴肅的聲音道:“臺灣”

臺灣寶島,天啟六年時,鄭芝龍曾經向鄭曉路借糧,并且求取了新的肥料制法,向臺灣島上大量移民,然而朝廷的一紙禁海令,將鄭芝龍的海盜兵收回安平鎮。

臺灣寶島隨即被荷蘭人占據,鄭芝龍委身于朝廷時,只能看著海峽對面空嘆氣,但如果叛出朝廷,不再受朝廷的禁海令鉗制,鄭家海盜兵就打算放手一搏,擊敗荷蘭人奪回臺灣寶島。

“好樣的”鄭曉路猛拍了一下大腿,他知道鄭家最后肯定可以奪回臺灣,當然,那在原本的歷史上是由鄭成功來完成的,現在由于蝴蝶效應,鄭家海盜兵奪回臺灣的時間提前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祖國的國土早一日回歸懷抱,當然是最好的。

孫文宇道:“我軍奪下臺灣之后,就要向沿海的村莊發出邀請,將那些被朝廷逼著內遷的百姓都移居到臺灣島上。”

鄭曉路點了點頭道:“此乃利國利民的好事,如果飛虹將軍有什么困難,我也愿意盡力相幫。”

孫文宇頓了頓,又道:“我把今后的打算完完整整地告訴了你,你可別藏私,你這只金竹水軍和兩萬陸軍,不會是帶來江南轉一圈又回四川的吧?有什么打算也說給我聽聽,咱們現在是同伴了。”

鄭曉路一聽這話,精神一振,苦笑道:“孫兄弟,我自己也在犯愁呢,我想弄個港口將這只部隊屯下來,好好經營一下。可是我對海岸線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你幫我想想,我適合去哪里?”

孫文宇皺起眉頭,也幫他想了起來,崇明島,沒深水港,肯定不成,連鄭芝龍都看不上這里。澳門,不行,那得和佛朗機人搶。海南島……也不行,那里太偏南,還在臺灣島之南,閻王軍若是跑去那里,相當于斷了和長江航道的聯系。泉州,不行,連我們都放棄了泉州去臺灣了。寧波,也不行,如果搶了朝廷的寧波港,光是防御朝廷的反撲就夠煩了,哪有心思建設海港。

孫文宇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雙眼一亮,笑道:“有地方了”

鄭曉路精神大振,急問道:“哪里?”

孫文宇笑道:“舟山群島”

舟山群島距離長江出海口很近,就在寧波港的海外不遠處,春秋時代起,舟山島就有人居住,稱之為“海中州”,唐代置縣,后來一直都有人居處,有官府管轄。

但是到了明朝事情就變了,朱元璋這泥腿子皇帝不喜歡海,不待見海,他下令將舟山縣撤了,把上面的居民搬回內地,這一搞……舟山就變成了海盜窩子。

明朝嘉靖年間的大海盜王直、徐海……無數大海盜都和舟山脫不了關系。后來胡宗憲平定了海患,清除了倭寇,舟山群島上又有不少居民陸續返島,又將舟山給經營了起來,朝廷也懶得管他們,就當他們不存在。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舟山群島上已有居民六千多戶,實際上已經有相當的規模了。這些居民靠著江南水師和鄭芝龍的翼護,也還勉強可以安穩過日子。但朝廷新的禁海令一出,江南水師覆滅,鄭芝龍又反叛,舟山群島又要變成無政府地帶。

只怕過不了多久,海盜就會在舟山群島肆虐。

孫文宇笑道:“臺灣島很大,咱們飛虹將軍只有三萬人,要吃下臺灣不知道得多少時間才行。與其坐看舟山群島再次變成海盜窩,不如由閻王大人取了舟山島。”

鄭曉路心意大動,這確實是個好地方,從長江出海口向南航行不過兩百里海路就可以到達舟山群島,鼓滿風帆一日可達,占據舟山之后不但可以興建港口,而且隨時可以出海軍攻打寧波、杭州等重鎮。但明廷卻沒有海軍,不可能攻上舟山島來。

他心念突然一動,對著孫文宇笑道:“孫軍師果然好算盤。”

孫文宇微笑不語。

鄭曉路笑道:“你要我去占領舟山,興修海港。以后我開始進攻大陸,奪取江南時,要管的地方太多,舟山島自然會顧不上。而你們的海盜兵也已經占穩了臺灣,正好從我手上接管用不上了的舟山島。拿我的錢幫你們修海港,真是好算盤啊。”

孫文宇哈哈大笑道:“知道瞞不過你,不過這又何需要瞞。咱們不是早就商量過,你占陸,我要海,咱們互不妨礙。”

“說得好,我要陸,你要海”鄭曉路笑嘻嘻地心想,我要了陸之后再來要海,海就先給你們好了。

這一下兩邊又分好了蛋糕,各無妨礙,自然是皆大歡喜,就等著明天朝廷帶著兩個孩子來談交易了。

第二天,天色剛剛蒙蒙亮,金竹水軍的哨船就發現江對面上海的方向開始有點異常了。

從上海城的方向出來了許多人影,諸人都知道今天官兵可能要來換人質,所以倒也有心理準備,只見長江南岸一線,密密麻麻排開了數萬官兵。這些官兵大多是衛所兵,江南衛所兵戰力奇低,不足為俱。

但在這些衛所兵中,有幾只軍隊卻不可不查。一只是鷹揚營,這只軍隊又叫陰陽營,乃是世代強旅,一直用來拱衛南京的,人數約有五千。一只是錦衣衛,人數雖然只有千人,但錦衣衛貼身肉搏的能力實在是天下無雙。一只是藤牌兵,人數達五千,這是后來令清軍和荷蘭人也吃盡苦頭的天下五大精兵之一。

排除這一萬特殊部隊,另有兩萬湊數的垃圾衛所兵,就不值一提了。

官府那邊的中軍,乃是不堪大用的熊二爺,他身邊還站著神秘的李浮屠李道長,以及錦衣衛千戶劉柒,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文官將領。

官兵還征調了數多船只,其中不少船只是從江陰城征來的,只見江陰典史,不怕死的閻應元正立在一只大船的船頭,領著一百艘小船的船隊順江而下,駛到長江南岸,貼著官兵的陣勢排了開來。

鄭曉路上了擎天柱,孫文宇、張逸塵、馬祥去、皂鶯、張子元、江百濤……一大堆將領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上了大船,揚帆離了崇明島,向著江中心駛來。

停在長江入海口按兵不動的鄭芝龍顯然也十分關心,海盜船隊向著內江微微動了一動,巨型的三桅大帆船上,國字臉,蓄著一撮小胡子,面色沉穩的鄭芝龍穿著一身紅底的文山甲,手上拿著一個最新式的“千里望”,緊張地注視著交換人質這邊的情景。

這種非常時期,鄭芝龍是不能將船隊靠過去的,若是兒子回來了,他立即造反。但若兒子還在朝廷手上,他就不能亮出造反的字號,只能將船隊曖昧地停得遠遠的。鄭芝虎、鄭芝豹、鄭芝鳳等鄭家的人都環衛在他身后。

風云十八芝之一的施大瑄并不在鄭芝龍的身邊,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座船上面,也拿著一只千里望,拼命地在官兵隊里尋找著他的寶貝兒子施瑯。與施大瑄情同兄弟的洪旭、甘輝兩人,則將屬于他們的船隊圍在施大瑄的身邊。

鄭家海盜艦隊就這么無形中分成了兩組,鄭芝龍也知道施大瑄的打算,只要能換回兒子,施大瑄并不在乎與閻王軍打一仗。為了避免受到鄭芝龍的鉗制,施大瑄干脆把船隊和鄭芝龍的船隊分了開來,表明了護犢子的決心。

如果人質換不回來,施大瑄很有可能立即向閻王軍宣戰,在這種時候,風云十八芝同氣連枝,鄭芝龍的處境就會非常尷尬。

這時官兵中派出錦衣衛千戶劉柒,坐著小船登上了擎天柱號,雙方就交換人質問題進行了親切友好的面談,然后劉柒劃著小船又返回了長江南岸。

官兵的船隊向兩邊一分,一條小船慢悠悠地駛了出來,小船只夠四人乘坐,上面有一個婦人撐船,這婦人穿著花布衣服,頭上裹著一張花頭巾,撐船的技術十分嫻熟,顯然是江上討生活的船婦。

船上站著錦衣衛千戶劉柒和那神秘道人李浮屠,小船后面還用繩子綁著另一條小船,兩個孩子被綁在船中心坐著,正是鄭成功和施瑯。兩個孩子精氣神都不錯,顯然吃得好睡得好,并沒有受到虐待。只是身處戰場,有點緊張。

小船離了官兵陣營,慢吞吞地向江中駛來。

閻王軍的船隊里也放出兩條小船,前面一條船由趙水鬼撐著船,張逸塵腰挎繡春刀站在船頭,后面拖著一條船綁著熊文燦,向著江心駛來。

皂鶯叫道:“慢著,我也去,對面出了兩個人,張逸塵一個人過去恐怕要吃虧。”

張逸塵掃了一眼趙水鬼,知道他只是水里功夫好,若是在船上打了起來,還不是劉柒的對手,那神秘的李浮屠道長已達天人合一的境界,不可小看,于是點了點頭,讓皂鶯也上了船。

雙方的小船都脫了隊伍,直向著江中心駛來。

原來劉柒剛才過船談判,雙方達成一致意見,派出小船在江中心換人。

四只小船在江中心越靠越近,距離只有三丈左右時,兩邊的船都停了下來。李浮屠盯著李逸塵看了幾眼,突然笑道:“原來是你我還以為那天夜探總督府的是鄭芝龍的人,沒想到是閻王的人,早知道就不放你走了。”

張逸塵冷冷地道:“就算當時你叫了人,我也未必就走不了。”

劉柒見兩人針尖對麥芒,似乎要掐,趕緊打圓場道:“兩位先莫談舊事,咱們怎么個換人法?”

張逸塵拂了拂腰間的繡春刀,道:“我不想打架,只想要回兩個孩子。熊文燦對我們來說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我不會玩花樣。咱們兩邊人都不動,讓我們的船夫和你們那邊的船婦各劃著運人質的船過去。”

李浮屠點了點頭,穿著花布衣服的船婦跳上兩個孩子的小船,將之劃向李逸塵他們。而趙水鬼也跳上裝熊文燦的船,劃向李浮屠他們。

表面上看來,這樣換人閻王軍是很占便宜的,因為趙水鬼畢竟是成名的水上豪杰,那船婦如果在中間玩花樣,未必見得是趙水鬼的對手。

兩艘運人質的船悠悠地劃向前,三方幾萬只眼睛都盯著江面上的動靜。

所有人心里都在想,換人質哪有這么簡單,雙方都出的是高手,肯定要玩花樣的。

只聽那李浮屠率先笑道:“對面的刀客,上次你夜探總督府,咱們沒有過招,今天來過兩招如何?”

張逸塵哼了一聲:“我只想換回人質,沒心情和你過招。”

李浮屠哈哈長笑,聲音清越震耳,直劃過數十里江面,他將手一揮,背上掛著的白色拂塵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他手里,借著一揮之勢,直劃過幾丈江面,向著張逸塵襲來。

不搶人質,直接打張逸塵?什么名堂?

張逸塵伸刀欲架,那佛塵卻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又飛回了李浮屠的手上。

遠處船上的鄭曉路大怒,,把拂塵當成回旋鏢用么

就在這時,運人質的兩艘小船也靠得很近了,正要擦肩而過。那穿著花布衣服的船婦突然立起,從腰間刷地一下拔出一把軟劍,劍光一閃,直取趙水鬼的肩頭。

趙水鬼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要玩花樣。”他雙手一翻,兩把分水刺一起刺出,正好迎上那船婦的軟劍,軟劍易彎,極難招架,雖然被趙水鬼架住,但劍刃打了個折,仍取趙水鬼胸腹。趙水鬼向后打了一個滾,滾到熊文燦的背后,兩把分水刺卡在了熊文燦的背上,低聲道:“你再妄動,我捅他兩個窟窿。”

張逸塵振臂欲用輕功劃空過去援助,那李浮屠淡淡一笑,向前一步,將佛塵指定張逸塵道:“別動,有我在,你還是不要分心的好。”

皂鶯也在同一時間放出了飛劍,但那船婦的功夫居然不弱,一劍逼開了趙水鬼,還來得及收腹彎腰,皂鶯的飛劍貼著她頭巾轉了一圈,居然沒有傷到她分豪。

這一動,全部人都動了,只有錦衣衛千戶劉柒沒反應過來,傻傻地站著,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場中又已經陷入了相對的靜止狀態,他想出手也沒地方出了。

劉柒郁悶地拔出繡春刀,大吼道:“別妄動,好好換人質”吼完了他又覺得自己太冒頭了,趕緊陪笑道:“張逸塵大人,呃,我不是在吼您,您可別怪我……”他被張逸塵嚇破了膽,不論為友為敵,都不想得罪他。

那船婦突然轉頭道:“那劉大人是在吼我了?”

劉柒不知道這船婦是什么人,只知道她是李浮屠找來的江湖人士,這個就不用給什么好臉色了,他馬著臉道:“好好換人,別惹事,我們只要換回總督大人就好。”

這女人輕笑道:“劉大人,勸你對我說話客氣點”

“不客……”劉柒的“不客氣又如何”還沒出口,站在他旁邊的李浮屠突然一揮手,白色的佛塵絲全部纏在了劉柒的脖子上,將他后面半句話壓在了喉嚨里。

李浮屠手上使勁一拖,劉柒的脖子發出恐怖的骨碎聲,他鼓著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浮屠,滿臉中都是詢問:“你為什么殺我?為什么?我們不是一邊的嗎?”

李浮屠手一松,劉柒的尸體倒了下去,他順勢一腳,將劉柒的尸體踢入了江中。

“哇”三方勢力的人一起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這李浮屠怎么回事?為什么連自己人也殺?

李浮屠的臉上古井不波,他對著江水中劉柒的尸體淡淡地道:“那是我義女,叫你客氣點,你不聽。”

船婦笑著搖了搖頭,她的樣子本來看起來臃腫壯實,但她身上的花布衣衫突然脫落開去,露出里面一套青色的勁裝。只見她身材高挑,豐腰肥臀,整個人風情萬種頓時勃發,她將掩著頭的花布巾也一把撕開,露出一張嫵媚的俏臉來。

這張臉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已經青春年華漸逝,但歷過風霜,懂了風情,這張臉就多了些活泛,比起那些不黯世事的丫頭來,她不需開口,只用臉就可以說出許多話兒。

這女人仰起頭,大聲笑道:“女兒,動手吧”

張逸塵、趙水鬼、皂鶯三人心中都升起一絲不祥的感覺。

擎天柱號上,鄭曉路剛好從孫文宇的手里拖過千里望,認真看著交換人質的進度,他終于從千里望中看清了這個女人的臉。

這女人鄭曉路認識,她居然是媚香樓的老鴇李貞麗

李浮屠、李貞麗……李香君?

鄭曉路大驚,他將千里望向旁邊一摔,伸手從懷里摸出翼虎銃,急急轉頭道:“小心李香君”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站在所有人背后的香扇墜李香君突然動了

李香君一直掛著笑,她的外號叫香扇墜,指的就是她那一張掛著調皮笑容的絕美容顏。這些天里李香君一直很低調,跟在鄭曉路的后面乖乖地觀摩著,什么多余的話也沒有說過。

當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觀看交換人質時,她一直靜悄悄地站在馬祥云的背后,就像不存在一般。

此時,她臉上那頑皮的笑容化為了一抹堅毅和決絕,她一抬手,一直握在她手上的桃花扇子上面彈出一截兩寸長的短匕,寒光閃閃的刃鋒上閃著藍色的光芒,顯然淬有劇毒。

這把淬毒的桃花扇,毫不費力地架到了全無提防的馬祥云脖子上,藍汪汪的刃口緊貼著馬祥云白嫩的肌膚……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00:24
第二十六章 白蓮一現盛世舉

李香君用淬毒的匕制住了馬祥云,一時之間,所有人猝不及防。

“放熊燦過船。”李香君平靜地道:“兩個孩子不能給你們,熊燦也不能給你們。”

鄭曉路大怒,兩只翼虎銃平舉起來,但李香君整個人縮在了馬祥云的背后,然后背對著船舷邊上,根本無破綻可尋。

“別得意”鄭曉路惡狠狠地道:“你現在一樣陷在我的船上走不了”

“先別管我走不走。”李香君低聲道:“若你不放人,我就殺了馬姐姐。”

“別放熊燦。”鄭曉路對著張逸塵大聲叫道:“咱們耗著,看誰耗得過誰。”

“沒想到,你李香君居然是幫官府的,算是我走了眼了。”鄭曉路憤憤地道。

“誰說我是官府的人?”李香君淡淡一笑:“我只是幫義母和祖師爺,可不是為了幫官府出力。”

“管你幫誰,我就不信你敢動馬祥云一根毫毛,若動了她,你自己也走不了。”鄭曉路惡狠狠地道:“你敢傷她,我保證把你擺成十八搬模樣,讓你凄慘無比地死去。”

李香群低下眼光,不看他的眼睛,淡淡地道:“你快放人吧,若是遲了,我就殺了馬姐姐,然后自盡,我香扇墜李香君,說得出就做得到。”

“我才不信你這樣的絕色美女舍得與人同歸于盡。”鄭曉路道:“快放了人,我就放你走。”

李香君冷然一笑,吟誦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我從來就沒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不過是這里生,那里死,這里死,那里生,你以為我會怕死?”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

全船人包括鄭曉路一起大驚失色,尤其是那些跟著鄭曉路家,在“浣花教”一役之前就入了鄭家的老兵,紛紛臉上變色。

彭巴沖大呼一聲,怒道:“白蓮教”

只聽到遠遠的江面上傳來李浮屠的狂笑之聲,他朗聲道:“貧道李浮屠,正是天下白蓮正教總教主,且看我圣蓮令。”

他將佛塵向背上一收,雙手舉起一塊的玉牌來,這玉牌只有巴掌大,白色的玉石雕琢得極為精細,上現一朵純潔的白蓮花。

為恐張逸塵等人看不清楚,李浮屠還特意將這玉牌翻了一翻,讓張逸塵看到了背面,只見背面刻著兩排字,乃是:“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

張逸塵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塊玉牌正是白蓮正教總教主的標志,名叫圣蓮令,以此令牌,可號令天下白蓮教的分支和全部教眾,例如清茶門教、牛八教、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紅陽教、白陽教、老君門教、大乘教、清香教、圓頓教、八針教、大陽教、無為教……還有著名的山東聞香教川浣花教……都要聽這塊令牌的號令,可以說一令即出,百萬妖兵,此話絕非虛言。

操,鄭曉路暗罵了一句,這一下他信了,李香君說不定真的會和馬祥云拼一個同歸于盡,因為白蓮教徒都是瘋子。

“,老子和官兵在這里博弈,你白蓮教跑來搞什么飛機。”鄭曉路忍不住對著李浮屠破口大罵:“乖乖滾到一邊去看戲不就好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李浮屠也不惱,他笑道:“現在就是我這個漁翁出來收獲的時候了。熊燦我要,兩個孩子我也要,不給我的話,你的女人立即就要死。”

“你不管李香君的死活了?”鄭曉路大聲道。

李香君不等李浮屠回答,搶著接口道:“白蓮圣女為舉盛世而死,死后自去往真空家鄉,那么死了又有何妨?”

我x,不怕狠的,就怕渾的,鄭曉路一時之間也拿李香君這種不要命的渾人沒辦法。他對著李香君郁悶地道:“老子招你惹你了?不要命的來折騰我?”

李香君面色平靜地道:“閻王大人,你可還記得四川浣花教的神醫王鎮宇么?我白蓮教徒拋頭顱,灑熱血,就是為了救民于水深火熱之,為何你橫加阻攔,還將他們趕盡殺絕?”

王鎮宇那混球?鄭曉路聽閔家兄弟說過,王鎮宇臨死前對著他們吼道:“不要得意,白蓮正教一定會為我報仇的……正教的信徒多如牛毛,遍布天下,聲勢之眾,不是你區區鄭家能夠抗衡的……”

,老子有點信佛了,昨日種因,今日得果,因果之說真是有點道理啊,鄭曉路一個腦袋兩個大。

原來李浮屠正是如假包換的白蓮正教總教主,川浣花教覆滅之時,李浮屠正在江南經營江南的分教,不但自己混到了熊燦的身邊成為幕僚,而且將上一代白蓮圣女李貞麗扶到秦淮河畔開了一間媚香樓,負責收集情報,新一代的白蓮圣女李香君,則成為了媚香樓的頭牌。

王鎮宇死后,李浮屠又在江南忙了幾年,將江南的事安排好之后,才借著給熊燦看祖墳的理由飄身入川,查探浣花分教覆滅的因由,這才知道是閻王軍剿滅了浣花分教。

他有心為浣花教報仇,趕緊聯絡浣花教的舊部,這才現川人民殷實富裕,浣花教的信徒們雖然還是信服無生老母,但從根本上已經安定了下來,不再愿意爭斗和造反,對閻王軍的統治自內心深處擁護,甚至有很多人認為四川就是“盛世舉”,已經是真空家鄉,不需要再造反追求真空家鄉了。

這個現使得李浮屠震驚不已,他深切認識到,只有閻王軍才是白蓮教最大的敵人,因為朝廷雖然打壓白蓮教,但無法從跟本上將白蓮教抹殺,反而是在朝廷的政策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白蓮教。但閻王軍不一樣,閻王軍并不明擺著剿滅白蓮教,但閻王軍的轄區里,白蓮教名存實亡,根本翻不起一絲浪花。

他回到江南之后,正好碰上朝廷派鄭芝龍入川,熊燦抓了兩個孩子,李浮屠感覺這個機會可以利用,就主動要求看守兩個孩子,以免被鄭芝龍救了回云。使得鄭芝龍可以一心一意去攻打閻王軍,想借鄭芝龍之手,為王鎮宇報仇。

當他得知川來的富商李魁來了秦淮,他又有了興趣,想起了李魁曾經是鄭家大姐的未婚夫,他覺得可以試試利用李魁,于是派李香君接近李魁,沒想到……

情況變來變去,最后變成了這樣是李浮屠沒想到的,他本聰明多智之人,一旦現情況變成這樣,立即將計就計,定下了這個在江面上一舉截走熊燦和兩個孩子的辦法,想讓官兵和鄭芝龍都受他鉗制。

此時李香君的毒匕卡在馬祥云的脖子上,馬祥云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不慌也不怕,不掙扎也不叫嚷,一聲都不吭,她知道這樣才能讓鄭曉路的壓力減到最,若是此時吼著:“別管我……”反而會讓試圖營救她的人分心。

李香君冷然道:“快放了熊燦,再放我過去,我就放了馬姐姐。”

鄭曉路搖頭不允,冷冷地道:“不放,一個都不放,有你和熊燦在我手上,馬祥云才能安全,若我放你押著她回了你們的船,那才真的是傻冒。”

李香君的臉色變了變,她抬了抬手上的桃花扇:“你不信我真殺了她?”

“有膽你殺。”鄭曉路陰陰狠狠地道:“若你劃破她一絲油皮,我以我親生父母的名義誓,終我一生,與白蓮教不死不休,殺盡天下白蓮教徒”

此言一出,滿船皆驚,這天下有多少白蓮教徒?如果挨著去殺,豈是一句血流成河就能道盡其恐怖?

別的將領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但鄭曉路身邊的彭巴沖卻也跟著補了一句道:“殺我石柱土家族的公主,川白桿兵也與你白蓮教不死不休”

李香君臉色一白,死她一人,她絕不會猶豫,但若給白蓮教惹禍上身,非她所愿。

江面上的李浮屠見這邊僵住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揚聲道:“不給我人又如何?主動權終究在我手上,如果我是代表官府來的,熊燦還能鎮得住我,但現在熊燦的死活關我何事?兩個孩子就讓我先用用。”

李貞麗將船劃回了李浮屠身邊,李浮屠左手提起鄭成功,大聲道:“鄭芝龍、我要你立即攻打閻王軍,否則殺了你的兒子。”

他的氣非常雄渾,隔著遠遠的江面,這一聲吼有如天雷,轟轟隆隆地傳了出去,使得江上江邊的三方人馬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天空雖然無云,但人人都感覺到有烏云壓頂,沉悶的氣氛使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白蓮教居然逼迫著鄭家海盜兵去打閻王軍……就連官兵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不都是朝廷的敵人嗎?應該聯合起來打我們才對,干嘛三方面鬧成這樣?

鄭曉路也氣了個肺水腫,他對著李浮屠罵道:“你神經病了,在這種時候鬧什么鬧,快滾回山里去玩跳大神吧。”

“要的就是這個時候鬧。”李浮屠哈哈長笑,命令李貞麗撐起船,向著施大瑄的船隊靠去,他轉過頭,對著岸邊的官兵叫道:“你們的總督大人在閻王軍手里,你們不趁這個時候去救,更待何時?”

岸邊的熊二爺抹了一把汗,他的幕僚李浮屠是白蓮教的教主,這事就夠他喝一壺了。能幫他出點主意的錦衣衛千戶劉柒也死在了江,他本人又是個草包,現在該怎么辦?

熊二爺急得團團亂轉,完全失了分寸。

只聽江邊的船上有人大吼道:“諸位將軍,此時正是救回總督大人的絕好良機,只要鄭芝龍向閻王賊寇開戰,咱們立即同時沖上去,亂軍之,或許可以將熊大人給救回來。”

眾人抬眼一看,說話的乃是江陰典史,不要命的閻應元。

熊二爺大叫道:“我哥在敵人手上,若我們打過去,他們殺了我哥怎么辦?”

閻應元冷笑一聲道:“若是我們不去打他們,閻王賊寇看到用總督大人可以要挾我們,豈不是把總督大人看得更緊,我們就是要去打,讓他們以為總督大人對我們根本沒有威懾力,他們才會放松對總督大人的看管,才更容易救得到人。”

熊二爺一聽,好像有點道理,他咬了一咬,狠狠地道:“好,我將指揮權暫時交給你,閻應元,看你的了。”

“哥,我們怎么辦?”在巨型三桅大帆船威揚號上,鄭芝龍的胞弟鄭芝虎正焦急地叫道:“你拿個主意啊,侄兒在白蓮教的手上,隨時會沒命的,白蓮都的人都是瘋子。”

鄭芝龍面色鐵青,此時打還是不打,已經成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若打,自己與閻王軍多年來建立的友誼,就會蕩然無存,何況自己的軍師孫宇也在閻王的船上,若是現在打,相當于把孫宇也賣在敵人手。但若是不打,寶貝兒子傾刻間命喪黃泉。

鄭芝龍將價值一百兩銀子的千里望“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再一腳踩了上去,他厚重的皮靴將千里望的鏡片踩成了碎片。

“不打,我兒子也是英雄好漢,死便死了,總不能為了他,把孫軍師的命扔在那里。”鄭芝龍大聲道:“給施大瑄旗語,就說不打我兒子陪著他兒子一起死。咱們出來當海盜的,講的是個信義,豈可學官兵和白蓮教那些晦氣人。”

鄭芝虎點了點頭,道:“好,我們要做好漢子,侄兒也不能沒了卵子。”

他拿起一面令旗,親自給施大瑄的船上打了旗語。

卻見李浮屠的船居然慢吞吞地劃入了施大瑄的船隊,然后靠在了施大瑄的旗艦旁邊,一條繩梯從大船上放下,將李浮屠、李貞麗、兩個孩子一起接上了施大瑄的旗艦。

“咦?”鄭芝虎大奇道:“這是怎么回事?”

只見李浮屠等人剛剛上了施大瑄的旗艦,那戰艦就拉起了風帆,緊接著,錄屬于風云十八芝的施大瑄、洪旭、甘輝三部,總共十八艘大福船,二十艘海滄船、二十五艘蒼山船,連同上百艘的各種輕型鷹船、連環船、子母船、火龍船、赤左舟……一直向前沖去。

施大瑄的船隊傳來一陣響亮的大吼聲,近萬人齊聲叫道:“淤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殺啊……”

鄭芝龍全身一冷,想不到啊想不到,風云十八芝居然有三芝根本就是白蓮教的軍隊……這……這讓人情何以堪。

“,施大瑄這混蛋”鄭芝虎扔下傳令旗,大罵道:“枉我一直把這混蛋當成兄弟,他居然是白蓮教的神棍。”

只見鄭家海盜兵三成的船只脫離了陣營,向著前方的閻王軍沖了過去,當先十八艘大福船,堅船利炮,威壓逼人。

一見鄭家海盜兵動手,官兵這邊的閻應元大呼道:“藤牌兵通通上船,江軍,前進殺啊……”

“……”站在鄭曉路船頭的孫宇軍師滿臉鐵青,他對著鄭曉路拱了拱手道:“閻王大人,我們也想不到,施大瑄居然是白蓮教的人,這下子……可真是……你若有什么怨氣,只管對著我孫宇來吧,別記恨我家飛虹將軍。”

“飛虹將軍按兵不動,我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怪他。”鄭曉路一見要打仗了,反而鎮靜了下來。

他看了看遠處的鄭芝龍艦隊,見到鄭芝龍完全處于靜止狀態,心念一轉,就明白了過來,鄭芝龍現在能不出手就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若他向施大瑄等人動手,鄭成功立即就要死。按兵不動的話,也許鄭成功還有一條生路。

鄭曉路也不再理會船舷邊的李香君,只是將眼光深深地停在了馬祥云的臉上一會兒,馬祥云也用眼光深深地回望了他一下。

“等我,我處理完施大瑄就來救你。”鄭曉路的心里是這樣說的。

“好”馬祥云的心里如此回答。

他們兩人相識的時間是如此的久,許多許多年前,鄭家村的賣魚少年與愛使雙槍的少女,多年的兩地相思,豈會不能明了對方的心意。

鄭曉路走上船頭,大聲命令道:“傳我命令,閻王軍6軍退入崇明縣城,據土墻防御,別靠近海邊來吃炮彈,水面上的活兒,交給金竹水軍。”

孫宇的臉上微微變了變色道:“閻王大人,你的金竹水軍只有五千人,船方面……你只有四艘帶水輪的船,十艘從江南水軍那里繳獲的大福船,十五艘型海滄船,還有三十艘型戰船,這樣的船只數量遠遠比不上施大瑄部,怎么能讓6軍撤離水邊呢?”

看著江面上壓過來的施大瑄部十八艘大福船,二十艘海滄船、二十五艘蒼山船,連同上百艘的各種輕型鷹船、連環船、子母船、火龍船、赤左舟……這些船上有近萬海盜兵,船多炮多,聲勢震天,船帆蔽日。

鄭曉路哈哈一笑,長聲道:“只要飛虹將軍不插手,施大瑄這點船我還沒放在眼里”他對著江百濤使了個眼色,笑道:“江都督,看你的了”

江百濤會意,趕緊揮起令旗,打出旗語,遠處江面上的趙水鬼回了自己的新戰艦“通天曉”,前江南水師提督余楠上了新戰艦“大黃蜂”,江百濤與鄭曉路等人坐鎮旗艦擎天柱,老旗艦威震天則由一位新提拔起來的水軍將領坐鎮著。

金竹水軍全軍紋絲不動,只將船頭轉過去面對著官兵那一堆破船,僅僅四艘新型戰艦向著施大瑄的艦隊迎去

四艘新戰艦,所有的大炮全部是線膛炮,雖然江船因為吃水淺的問題不能負重,每艘船上只有十八門線膛炮,但線膛炮射程遠,射快,炮彈威力大,這四艘船的火力是不輸于鄭芝龍的三桅大帆船的。

四船迎向施大瑄,還隔著兩三里水路,就將船身橫了過來。全部用右舷對著施大瑄部,每艘船的右舷六門炮,艦艦尾六門炮,全都對著施大瑄的船隊。其擎天柱和通天曉上分別還搭載著威風大將軍炮和威武大將軍炮。

四十八門大炮的炮管散著漆黑的殺意,陰森無比。

“開火”擎天柱上的江百濤大聲命令道。

“開火”趙水鬼也在同一時間下了令。

“開火”、“開火”威震天和大黃峰也同一時間跟進。

“Fire”鄭曉路吼出來的聲音比較奇葩,沒有人聽懂他在說什么,只有翻譯張秀成怪有趣地盯了他一眼,他聽出來了,鄭曉路喊的居然是英語的“開火”。此時大航海時代開幕不久,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黃金時代剛剛過去,大明東南海面上以“海上馬車夫”荷蘭人為尊,英國的勢力還沒有延伸到這里,只能在澳門港口見到少數的英國人。

為什么閻王大人會英語?這個現讓張秀成感覺到十分有趣。

四十八門線膛炮依次轟鳴,向著兩里之外的施大瑄船隊吐出一片憤怒的炮彈。

“兩里就開炮?”施大瑄也經歷了一次和當年的余楠相同的疑惑,這么遠開炮,想轟下來天上的星星么?

線膛炮的精度和射程是施大瑄無法想像的,這些炮彈并沒有轟到星星,而是把施大瑄的海盜兵,不,白蓮教水軍轟出了星星。

一片炮彈準確地落到了施大瑄的船隊頭上。閻王軍的炮手是自由瞄準的,有的人瞄著大福船,有的人瞄著海滄船,有的人瞄著蒼山船……還有一些惡趣味的炮手,干脆瞄著旋大瑄船隊里的舢板。

這一片炮彈的一半直接落進了水,沒有命它們原本的目標,但另一半卻準確或者說好運地落到了施大瑄的艦船上面。

“碰、碰、碰”在炮彈劃空的尖銳鳴聲之后,施大瑄的船隊里傳出一陣實心彈擊穿船板的悶響,江面上一陣木屑紛飛,有五艘大福船的甲板上出現了臉盆大的圓洞。海盜們拿著軟木塞到處亂跑,如果吃水線下被打破,就輪到軟木塞出場。

不過施大瑄運氣比較好,這一波炮彈并沒有打穿他的福船船底,軟木塞暫時還不需要用。

但是有一艘倒霉的鷹船,卻咕咚咕咚地進著水,正在飛快地下沉。

鷹船是一種輕型船,兩頭尖翹,不辨尾,進退如飛,機動性強。四周用茅竹密釘以掩護,竹間留銃眼。常沖入敵陣,與沙船配合。這種船非常輕巧,船底一旦破出一個臉盆大的洞,用軟木塞也沒用,傾刻間就沉了一半。

“好厲害的線膛炮,居然打得又遠又準。”施大瑄怒吼道:“全艦全前進”

剛吼完,閻王軍的船隊又一次吼出了“開火”,線膛炮的后裝技術,也遠遠領先于當年的火炮,其射不是施大瑄可以想像的。

“轟轟轟轟……”又是四十八顆炮彈,出尖銳的鳴叫,劃過長空,向著施大瑄飛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39
第二十七章 崇明島大海戰開幕

兩里水面,以施大瑄船隊的航速,就算鼓滿了風帆也要好一會兒才能接近,但金竹水軍的線膛炮射速達到了恐怖的一分鐘兩發。

四十八門線膛炮,每分鐘就是九十六發炮彈,白蓮教的艦隊要靠近到一里之內,少說也要挨上十五輪炮彈洗禮,那還不被打成馬蜂窩么?

線膛炮一出手,長江面上震驚百里,懂炮的行家們立即臉上變色。

鄭芝龍的船隊中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各位久經海戰的海盜們都感覺到這種炮的威力十分不凡,不由得都摸出從洋人那里買來的千里望仔細觀看金竹水軍的四艘新船。

官兵隊伍中懂海戰和懂炮的人很少,只有江陰典史閻應元才知道這種炮的戰略性,忍不住雙眼放光,一邊大喜,一邊又是大憂。喜的是如有此炮,何愁海盜不平,何愁遼東建虜作亂。憂的是此炮捏在閻王軍手里,閻王軍是賊寇,朝廷要撲滅這股賊軍就更加困難了。

鄭曉路身邊的孫文宇顯然也被這種新式線膛炮震驚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大叫道:“這種炮……這種炮是什么炮啊?比洋人的炮還要打得遠,打得準。果然,閻王大人果然會讓我做一場好夢……”

余楠此時正在爽,去年他帶領著江南水師,在巫峽與閻王軍的威震天號戰艦相遇,被線膛炮打得很慘,那種被人遠遠用炮轟,自己卻還不了手的感覺實在是非常糟糕。此時他負責指揮的“大黃蜂”號戰艦,其性能比威震天還要優秀,他親手拿著火把,一門一門地點炮,高興得手舞足蹈。

,欺負人果然比被人欺負要爽啊,余楠一邊點炮,一邊陰陰地想。幾個被放在他身邊學習指揮海戰的小將,都被他弄了個哭笑不得,不停地提醒他道:“將軍,您別當炮手了,還是回來當指揮官吧。”

余楠很懂事地道:“你們才是金竹軍未來的棟梁,你們指揮就行,我在旁邊給你們看著,若是你們指揮錯了,我再提醒你們。”他一生在明廷的官場里打滾,自然懂得擺正自己的立場,作為一個降將,和人家根紅苗正的閻王軍小將最好客氣點說話。與其全部都由自己去指揮得罪人,還不如交出指揮權,當個幕僚兼炮手,這樣還比較好玩。

所以余楠左右手各提一把火把,東點一門炮,西點一門炮,全情投入了當炮手的娛樂中:“哈哈哈哈,當年老子挨了無數線膛炮彈,白蓮教的土鱉們,你們也來嘗嘗。”

炮彈像下雨一樣密集地落向施大瑄的白蓮教艦隊,大船的甲板頓時出現一個又一個的破洞,軟木塞子都不夠用了。小船如果中上一炮,頓時就要沉沒。

施大瑄沉著臉,恭敬地向船上的李浮屠道:“教主,請指示一下孩兒們戰術吧。”

李浮屠揮了揮拂塵,道:“施將軍,貧道對水戰一竅不通,你放心指揮,貧道不會對你的指揮胡亂插嘴的。”

施大瑄謝過了李浮屠,轉過頭,大聲吩咐道:“全艦散開,相并橫列,以本艦為中心,橫向展開,兩翼前突,采用半月陣型”

隨著施大瑄的旗語打出,白蓮教艦隊不再擠成一團,而是一下了分散開來,數十艘大型的戰艦布成厚實的中央炮陣,中型船和小型船散開到了兩翼,橫列開來。

施大瑄的兩位好兄弟洪旭、甘輝,將他們的座艦大福船也移動到了兩翼,一左一右,作為兩邊的鋒刃,向前沖來。

不愧是常年累月打海戰的海盜兵,半月陣型一用,白蓮教的艦隊群就鋪散開了,相鄰的船只變少,被亂炮擊中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金竹軍的炮手頓時發現自己的射擊角度必須大大拉開,不太可能集中向著一個地方打了。

江百濤愣了一愣,顯然沒想到敵軍的應變如此之快。

數十艘大中小型戰艦和上百艘輕型船排成大橫列半月推進的打法,他也從來沒有碰上過……

其實這也很正常,江百濤從來都是指揮內江水戰,水面狹窄,敵軍往往只能堆在河中心,擠著向前進,因此在內江作戰時,船隊往往是不講究陣形的,不外乎一大堆船向前沖。

但這里是長江入海口,水面寬廣,與大海沒有太大的差別。可以說在這種地方打水戰,就必須要考慮全方位360度隊形變幻的情況。

江百濤有點緊張,他對這種橫鋪半月陣缺乏足夠的應對手段,正打算下令集中轟擊敵軍中央旗艦,突然聽到留在后面的水軍也叫嚷了起來,原來江陰典史閻應元正指揮著一百五十余艘小型船和舢板級的輕型船亂七八遭地壓了過來。

官兵不足為俱,但他們在屁股后面也很煩人,前面的半月陣……大炮遠程轟擊的效果已經大打折扣了,如果被施大瑄貼近,對手兩翼可以切為合圍,很麻煩。

江百濤還在猶豫,任由炮手們自由開火,鄭曉路知道他缺乏海戰經驗,也不催促,這時突然旁邊湊過來一個人道:“江兄,何不使用三角突梯陣。”

“三角突梯陣?”江百濤滿腦子問號,回頭一看,居然是鄭芝龍的軍師孫文宇。

孫文宇笑道:“咱們可以以四艘新型戰艦為三角形之銳角,以十艘福船和十五艘中型海滄船為第二梯兩翼,組成三角形的雙邊,以小型船和輕型船為三角形的底邊。”

他頓了頓,又道:“以四艘新戰艦為三角形的銳角迎敵中軍,兩翼以三角形的兩條邊迎擊敵方的兩翼包抄艦隊,三角形的底邊則用來對付趁火打劫的官兵垃圾船隊。進時有如利錐,可直穿敵陣,展時雙邊加速,就可以變為橫列……”

孫文宇只說了個開頭,江百濤就聽得頭暈腦漲,什么三角形的銳角雙邊底邊的,完全聽不明白,雖然他在水匪中有書生幫主之稱,算得上學問豐富的,但他的學問都是來自四書五經。孫文宇說的卻是來自西方的幾何知識。

見江百濤發呆,孫文宇總算是明白了過來,趕緊重說了一遍,將什么銳角雙邊底邊一類的名詞換成江百濤聽得懂的先鋒、兩翼、殿軍。這么一說,江百濤頓時聽得如癡如醉,大叫一聲:“先生不愧為飛虹將軍的軍師,這海戰陣形,我不如你。”

當下兩人聯合揮起旗語,向著艦隊發出指示,在孫文宇的調度下,金竹水軍雖然沒有事先練習過三角突梯陣,但還是很快將所有的艦船都調到了合適的位置上。

當三角突梯陣擺好時,白蓮教的半月陣也已經壓了過來。

“銳角突擊”

隨著一聲令下,四艘新型戰艦乘風破浪,當先向著白蓮教的艦隊迎上去,余下的戰艦排成銳三角形,一起向前進。

眼見快要接敵了,鄭曉路對著船舷邊的李香君道:“香君姑娘,嘿,我該稱你為白蓮圣女才對。一會兒兩軍接上火,咱們的船就不可能這么平穩地行駛了,若是船身抖震一下,你手上的毒刃傷到我的馬祥云,你準備好了接受那后果嗎?”

李香君抿了抿嘴道:“你要怎地?”

“你截了我的人,但并沒有任何作用。”鄭曉路沉聲道:“要挾不了我不說,熊文燦你們也沒奪回,你自己還陷在這里。若是你傷了馬祥云,還會造成我與白蓮教不死不休的結局,你就沒想過換一種方式來解決?”

李香君搖了搖頭,她臉上俏皮的微笑早已蕩然無存,現在有的只是一抹赴死的決絕,她低聲問道:“當你剿滅川中浣花教時,可有想過換一種方式來解決?”

“有”鄭曉路認認真真地道:“當初我給過王鎮宇機會,我曾問他‘占了成都城之后呢?你有什么治國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敵之道?’,若是當時他答得好,我不會殺他,甚至還會幫他”

李香君抬起純美的俏臉,迷茫地問道:“他怎么答你?”

鄭曉路一聲冷笑,滿臉不屑地道:“他回答我‘到時無生老母和觀音大士會降下神旨,我等只需要遵照執行,自然天下太平’。”

說完這句,鄭曉路對著李香君冷然一笑,問道:“既然你是白蓮總教的白蓮圣女,那么我現在也問你一句,若你們白蓮教有機會得了江南,你們什么治國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敵之道?答得好,我幫你,答得不好,不要怪我是敵非友。”

李香君一聽此話,頓時啞然。她與王鎮宇不同,雖然她也是忠實的白蓮信徒,但她數年來一直在秦淮河畔與南京的清流和官員們虛予委蛇,無意思之中接觸到許多關于治政方面的實務,她明白國家不能只靠一腔熱血來治理,人民的生活也不是拜拜神佛就可以得到改善。

有什么治國之策?有什么富民之方?有什么御敵之道?這三個問題像一把尖刀一樣撕開她的思緒,讓她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升起一股無力感。

李香君咬了咬下唇,硬起聲音反問道:“你別光問別人,你自己又懂嗎?”

“我?”鄭曉路突然哈哈笑了:“我懂不懂,你那位祖師爺教主大人最明白不過了,他不是才從四川回來嗎?讓她告訴你四川現在是什么樣子,你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李香君臉色一暗,她不用問李浮屠也知道四川現在必定是雞犬相聞的好世道,否則李浮屠哪會從四川鎩羽而歸。

“香君姑娘,我知道你也是被人蠱惑,我給你一條生路。”鄭曉路認認真真地道:“你放開馬祥云,我保證不傷你,戰斗結束后,我派小船送你上陸。否則一會兒真的大戰起來,炮彈震動大船,你的匕首還能貼著她?到時你拿近了怕割傷她,拿遠了怕她掙脫,倒把你自己弄得難受。”

“這……”李香君微感猶豫,此時船上大炮齊發,已經震得很厲害,她拿著短匕卡著馬祥云的脖子,好幾次船只震動時都差點割到馬祥云,這短匕上有見血封喉的劇毒,要真是在震動中割傷了馬祥云,那真是平白無故害人。但若是拿得遠點,以馬祥云的功夫,隨時可能掙脫她的掌握。

李香君眨了眨美目,道:“我可以信你么?”

“我雖然不是九指皂鶯那樣名揚天下的一諾千金,但你什么時候聽說過閻王言而無信?”鄭曉路認真地道:“放開馬祥云,我保你平安”

李香君想了一想,狠狠地一咬牙,將毒匕放了下去。

馬祥云失了禁制,輕輕一掙,走到了鄭曉路的身邊,長嘆一聲道:“又給你惹麻煩了。”

“傻瓜。”鄭曉路輕輕拂了拂馬祥云身上那些叮叮當當的銀飾吊墜,輕笑道:“我給你添的麻煩比起這點事來算得了什么。”

這時李香君已無人質在手,一群水兵圍上來想要拿下她,鄭曉路揮了揮道:“由得她在甲板上看戲吧,我讓她親眼看看金竹水軍的厲害。”

此時炮聲越響越烈,白蓮教的船隊以半月陣型散開圍了過來,金竹水軍則擺成孫文宇所述的三角突梯陣相迎。閻王軍靠著火炮射程優勢,一直不停地在射擊。

白蓮教的船只已有數艘被擊傷,小型戰艦只沉了兩艘,舢板級的輕型小船則沉沒了十幾艘之多,大福船靠著皮厚塊頭大,雖然挨的炮彈最多,反倒是一艘都沒沉,不過有好幾艘都塞上了軟木塞,戰斗結束后必須進行大修。

“閻王軍擺出的是三角突梯陣”在白蓮教的旗艦上,施大瑄沉聲道:“是孫文宇這家伙在幫著閻王軍指揮船隊。”

“施將軍怕了?”風韻猶存的李貞麗在旁邊笑問道。

“哼”施大瑄道:“有什么好怕的,早想和他一較高下了。”

此時白蓮教的船沖終于沖進了一里之地,大福船上的紅衣大炮和弗郎機炮都已經進可以用實心彈迎敵了。

“雙翼平展,炮艦以實心彈轟敵。”施大瑄下令道:“注意雙翼橫飛,組織炮艦戰列線。”

旗語連出,白蓮教雙翼的洪旭、甘輝奮力向前,將船隊的整體形狀拉成了長長的殘月形,這一抹殘月的兩翼有如張開了懷抱,將鄭曉路的金竹水軍圍在了中間。

然而金竹水軍并不混亂,三角形的左邊和右邊繼續保持著船首向前的角度,左邊以左舷奮力發炮,右邊以右舷拼命攻敵。

此時江陰典使閻應元帶著江軍,船上乘著五千藤牌兵,也越過了寬廣的江面,靠近了閻王軍的三角形底邊。

張逸塵和皂鶯乘著小船,手上提著熊文燦,正在慢慢歸隊,見官兵壓近,張逸塵大叫道:“你們若敢異動,我殺了熊文燦。”

那江陰典史閻應元確實是個不要命的好漢,他大叫道:“你殺吧,若是總督大人死了,我自給他賠命。士兵們,暫時不要向前,咱們就在這里隔江耗著”

,渾人一個。張逸塵和皂鶯退入陣中,回到了旗艦擎天柱上。

三角形的底邊立即與官兵的舢板船隊對持了起來,不過雙方都沒有動手。

與此同時,洪旭和甘輝組成的雙翼也與金竹軍的兩邊展開了激烈的炮戰。

“開花彈”江百濤見到雙方距離漸近,金竹軍的線膛炮已經可以使用開花彈了,他立即發出了命令,金竹水軍的炮彈全部從實心彈變成了開花彈。

“轟轟轟”一陣轟鳴,開花彈射入白蓮教的船隊當中,炸出一片死亡的彈片。

白蓮教的左右翼頓時一陣動搖,開花彈的殺傷力比起實心彈來大了許多,雖然開花彈不能打破甲板,但四散的彈片是水兵的死神,一顆實心彈射中人群,頂多打傷一兩個士兵,但一顆開花彈射入人群,傾刻間就會帶走十幾條生命。

尤其是沒有船艙和戰格女墻的輕型小船,這種小船的近處如果引爆一顆開花彈,往往全船人都會被彈片掃落水中。

,邪了,怎么開花彈能打這么遠?施大瑄的死黨洪旭大感不爽,他也是風云十八芝之一,當年他逞威風時,江百濤還不知道在哪里玩兒呢。他揮了揮令旗,用旗語向旗艦上的施大瑄詢問道:“大哥,這樣對轟炮彈可不成啊,對手的大炮射程遠,射速快,拼大炮我們占不了便宜。”

“轉動陣形,變幻為一字長蛇陣”施大瑄大聲令道:“以右翼洪旭為蛇頭,全艦右橫轉,以左舷炮火擊敵。”

白蓮教的船隊齊齊一轉,以右翼的洪旭為領隊,全艦橫轉,將左舷對著金竹軍。

“轉”施大瑄命令道:“以金竹軍的三角形為中心,咱們的船隊旋轉起來,組成左側全艦戰列線,使炮火威力發揮到最大。”

“哈哈,我就知道施大瑄要變陣。”看著前方的水面上白蓮教的船隊打橫向旋轉了起來,孫文宇哈哈大笑道:“他想用最傳統的戰法,讓所有船只的左舷炮火都能被利用上。而我軍因為排成三角形,不論用哪一面迎敵,都只能發揮出三成的炮火。”

江百濤虛心地請教道:“如此陣形,我軍要怎么破法?”

“他要一字長蛇,我們就要化身為雙頭蛇”孫文宇哈哈大笑道:“變陣,將三角形的兩條邊化為雙頭蛇出擊,一蛇頭擊對方的蛇頭,一蛇頭擊對方的七寸”

孫文宇拿起令旗,揮出旗語,趙水鬼的坐船“通天曉”立即化身為一只巨蛇的蛇頭,帶著三角形的左邊艦隊直迎向洪旭擔任的白蓮教蛇頭。

余楠的坐船“大黃蜂”化身為第二只巨蛇,帶著三角形的右邊直沖向白蓮教長蛇陣的七寸。

“施大瑄犯一個大錯。”孫文宇笑道:“他在用海戰的戰列線打法對付我們。”

“這樣有什么不對嗎?”江百濤奇道:“我這內河提督碰到海上打法,還真有點聳。”

孫文宇哈哈笑道:“可是這里并不是真的大海啊,這里畢竟是長江入海口。咱們在長江里,他們在海口……水流的方向對我們是很有利的。”

江百濤心中一醒,頓時明白過來,施大瑄乃是風云十八芝中的大海盜,他從小就在海上討活兒,對于江河戰并不擅長,因此他不明白在江河水戰中,水流的方向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順流直下的一方占有絕大的優勢。

但大海上沒有這么多講究,洋流雖然也有方向問題,但洋流的速度比起江流來差得很多,施大瑄忽略了金竹軍占著上游的優勢,排成長蛇陣橫轉。

此時的金竹軍化雙蛇出擊,借著水流,可以達到更快的船速,截斷對手的陣形。

果然,金竹軍雙蛇一出擊,急湍的長江水就將他們的船只推動得飛快地穿插了過去。

一條蛇的蛇頭正是趙水鬼的“通天曉號”新式戰艦,這艘戰艦裝有水輪,本來就跑得飛快,又加上水流幫忙,有如一把尖刀一般,刷地一下就截住了洪旭。

洪旭的坐船是一只大福船,船型比通天曉略大,兩船一邊接近,一邊以大炮瘋狂互轟。

“金竹好漢,準備好了嗎?”趙水鬼大笑道:“這樣貼近過去,馬上就要接舷了。”

“準備好了,打他的”士兵們一邊揚了揚手上的來復槍,一邊齊聲應道。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洪旭的大福船上也吼起一陣激勵士氣的大喊聲,宗教狂熱使每一個海盜兵都變成視死如歸的狂人。

“擲彈兵,來復槍兵。”趙水鬼吼道:“接舷前,我要你們保證對方的甲板上沒有一個站著的人,所有的敵人都得給我趴著接舷。”

“是是”

兩船繼續貼近,炮彈在兩艘大船中互飛,幾息之后,嶄新的通天曉號就被轟出了幾十個巨大的破洞,但洪旭的坐船更慘,上面布滿了實心彈打出的圓洞,數都數不清楚,其中有幾個洞還在吃水線之下,白蓮教水兵趕緊用軟木塞子塞住。

開花彈在洪旭的甲板上肆虐了一番,逼得洪旭都躲進船艙里待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敢出來。大福船上的三百海盜兵被開花彈轟得只剩下兩百人。

距離越來越近,來復槍和擲彈兵又給洪旭的大船進行了一番洗禮,但有開花彈在先,白蓮教的水兵都趴在船上,所以來復槍和擲彈兵并沒有傷到多少敵人。

白蓮教水兵也以三眼神銃和鳥銃進行回擊,金竹軍的士兵紛紛躲在女墻戰格的后面。

距離越來越近,兩船就要相靠。

“準備跳幫”雙方的船上都發出了同樣的命令。

巨大的帆影重疊到了一起,兩只船上的水手冒著對面的槍彈將巨大的鐵勾扔到對方的船上,勾住船身,然后將兩只船拉近到一起。

藏在桅桿、帆影、女墻后面的水手們,呼嘯一聲,縱身向對面的甲板上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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