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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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27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47
第三十八章 展翅高飛

施大瑄深深地看了兒子兩眼,也不多說,收攏了白蓮教的殘兵敗將,便要離去。

卻見鄭芝龍的鷹揚號駛了過來,船首上站著一身戎裝的鄭芝龍,他和施大瑄對視良久,兩人都忍不住長長一嘆。

“你走吧”鄭芝龍揮了手道:“風云十八芝還活著的不多了,我可不想再繼續手足相殘。而且,你兒子是個好樣的,能教出這樣的兒子,我相信你也不會只是一個傻瓜般的白蓮教徒。”

施大瑄抱拳一揖道:“幼年時施大瑄得無為教諸多幫扶,才不至餓死街頭,今日叛了將軍幫著白蓮教打這一仗,實非我的本意。甘輝和洪旭只是出于意氣幫我,并不是白蓮教徒,請將軍不要怪他們。”

鄭芝龍揮手道:“走吧,我不怪你們,但你們也沒法再留在我軍中了,茫茫大海,要找個立根之處不易,你們好自為之。”

這邊趙水鬼在鄭曉路的示意下放回了洪旭。

施大瑄、甘輝、洪旭三兄弟領了一群殘兵敗將,以及打得稀巴爛的破船,還有一群因為幫主陣亡而失魂落魄的白蓮教眾,好一只亂七八糟的敗軍,這只敗軍也逆著夕陽的余輝,慢慢地向著東邊的大海駛去,不多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是真是好心腸啊”鄭曉路忍不住哈哈笑道:“這些亂八糟的人,我一個都沒殺,全放他們走了,我這人的心腸真是越來越軟了。”

此時江面上就剩下金竹軍和鄭芝龍部,兩軍的狀態都不怎么樣。岸邊的官兵也在緩緩撤走,因為閻應元知道官兵沒有實力與這兩個巨寇打水戰,所以很理智地退了兵,只留了一些藤牌兵在江邊看守著搶來的荷蘭大帆船。

“飛虹將軍”鄭曉路對著不遠處船頭上的鄭芝龍大聲道:“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嗎?”

鄭芝龍皺了皺眉,不無郁悶地道:“也沒什么好打算了,本想在這里接回兒子,然后揮兵直攻臺灣,現在船隊打成這樣,我也不敢再去向臺灣伸手,得先找個港口修整一下才行。”

“你的老家還能回嗎?”鄭曉路忍不住問道。

“安海鎮?”鄭芝龍苦笑一聲,搖頭道:“我這次反了朝廷,安海鎮只怕傾刻間就要被朝廷的陸軍攻陷。我可不擅長打陸戰啊,所以我一早就將家人都遷到一個小島上暫避了,安海鎮已經回不去了。”

“看來貴軍也急著找海港”鄭曉路苦笑道:“沒想到一轉眼,咱們兩家人都得苦哈哈的在大海上找港口,真是何其可笑。”

“一起去舟山吧。”鄭芝龍認真地道:“我聽孫文宇說了,你們打算去舟山。現在我去不了臺灣,也打算先去舟山安頓一下。咱們兩家人合力,把舟山好好整頓一下,弄一個新家出來。”

本來是我要去舟山,現在變成和鄭芝龍共享舟山了,不爽,鄭曉路心里打了打小算盤,但他隨即釋然,以自己現在的艦隊實力,若是獨占舟山。被劉香和荷蘭人來個夾擊,非完蛋不可,還是和鄭芝龍一起搞比較安全,想必鄭芝龍也有這樣的打算。

兩位姓鄭的大佬同時在艦首上抱了抱拳道:“承蒙關照了”

兩軍一起開拔,駐扎在崇明島上的兩萬閻王軍陸軍也登上運兵船,跟著水軍一起向東南前進。

殘陽如血,一堆破船

擎天柱的甲板上滿是坑坑洞洞,江百濤指揮著一群水手拿木板臨時將這些坑洞補上。甲板上乒乒乓乓,到處敲出煩悶的聲音。

鄭曉路陪著張逸塵躺在船頭上,看著天色慢慢黑下來。太陽下山之后,大海上一片安寧,滿天星斗閃耀,天空掛起一抹彎月。月色很溫和,輕輕柔柔地披灑下來,再輔以溫柔的海風,讓人忍不住想在甲板上瞇一會兒覺。

鄭曉路很想找個扇子來亂扇兩把,但是冬天的海面上亂扇扇子,確實不大妥當,他腆著臉對張逸塵笑道:“逸塵兄,我最初看你和李浮屠打得似乎你占上風了啊,咋打著打著,你就重傷了?”

張逸塵躺在一具古藤椅中,臉色略微有點蒼白,他嘿嘿笑了兩聲,道:“我和李浮屠打的時候,老聽到刑旭和他吵架,李浮屠總是靠著圣蓮令壓他。若是我打贏了李浮屠,我擔心刑旭又跟著上來,那就很麻煩了。不如拼著受點小傷,搶過圣蓮令,他們自然就會窩里斗起來。”

哇哦,好腹黑的家伙,把自己的受傷都當成籌碼來用,逸塵兄啊,你真是利益至上發揮到極致的表現,鄭曉路心底里亂抹了一把汗。

這時身后有一個水兵上來報告道:“大王,龍虎王的船長想見您。”

“哦,趕緊請上來。”鄭曉路容色一正,龍虎王的斬艦刀只是一個實驗產品,沒想到這次六軍大水戰,龍虎王立下了赫赫功勞,這兩個船長倒是值得一見。

不一會兒,兩個精悍利落的漢子走了上來,前面一個長得粗手大腳,行走起來威風不小,他走到鄭曉路面前,抱拳道:“末將是龍王號的船長張嘯天,見過閻王大人。”

后面一個則略矮一些,眼神堅毅,舉止有度,他走到張嘯天背后一步的距離,跟著道:“末將虎王號的船長吳奇正,見過閻王大人。”

鄭曉路一見這兩個大將的舉止,就很喜歡,趕緊道:“不要多禮,咱們閻王軍啥都講,就是不講禮貌,哈哈哈”

兩員大將干笑了兩聲,卻一起涌出淚來,龍王號的船長張嘯天道:“末將是來領罪的,因為末將指揮失誤,弄沉了大王精心設計的新型戰艦……”

后面的虎王號船長吳奇正也道:“末將也是來領罪的,雖然末將的船還在,但斬艦刀沉入了水底,害大王的……”

“停”鄭曉路急道:“嗨,一條船,一把刀罷了,你們請個啥罪,我還沒來得及獎賞你們,你們倒先請起罪來了。”

張嘯天和吳奇正一起道:“可是龍王號沉了,虎王號現在沒了斬艦刀,已經是沒牙的老虎,末將已經是沒用的人了……有何面目繼續當船長。”

“呵呵,兩條好漢子,你們急什么。”鄭曉路走上前去,拍著兩人的肩頭安慰道:“通過這次戰斗,我已經知道了龍虎王的厲害。等咱們有了港口,立即大量建造這種新型刀船,到時還要借助你們兩人指揮呢。”

兩人心中一喜。

就聽到鄭曉路笑道:“回頭咱們打造一整只艦隊的刀船,名字嘛,就叫新龍王、新虎王、豹王、獅王、狼王……嘿嘿,龍虎王這個名字咱們就不要了,我已經想好了一個更帥氣,更響亮的名字。”

“啊,這個名字末將非常喜歡啊。”兩位悍將齊聲道:“還能有什么名字比龍虎王更好聽?”

鄭曉路雙眉一豎,大聲笑道:“百獸王”

兩位悍將大喜,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糊弄了兩個手下,卻糊弄不了自己的情報頭子,張逸塵見周圍沒旁人了,低聲道:“你就亂開空頭支票吧,咱們就這么幾萬人竄去舟山,哪來的造船能力?光是弄好港口,修理這些破船就夠得忙的。”自從四川銀行推出了支票這種東西,亂開空頭支票這句口頭禪居然就在四川流行了起來,看來不論多么不相似的平行時空,也會有著一些相同性。

鄭曉路笑道:“你別說,我還真不是亂開空頭支票。咱們不是才占了云南嗎?那里老山老樹多得很,讓大家多砍些古樹通過長江運過來,咱們大力造海船。”

“要運送造船的木料,那得多大的運力啊,咱們的金竹水軍現在哪有力氣跑去長江航道運東西。”張逸塵沒好氣的道:“深山古木從四川運到這大海上來,虧你想得出來。”

“不運也不行啊,咱們在江南可買不到那么好的木頭。”鄭曉路聳了聳肩:“關于運力,不必太過操心。”他摸出上次老朱給的紙片,拿上手上把玩著,笑道:“漕幫的內河運輸能力天下無雙,咱們也該接觸一下漕幫了。”

“好吧,就算能解決木料。但是咱們的船匠都只會造河船,想造海船那還得另外找一批船匠來。”張逸塵皺著眉頭道:“咱們可不是什么天字一號的有名大商人,在江南咱們是天下聞名的大惡棍,哪這么容易找到船匠幫咱們?”

“咱們沒有,鄭芝龍肯定有。”鄭曉路嘻嘻笑道:“而且,我可不光是指望著鄭芝龍的船匠。在這東南沿海,有一個地方……嘿嘿嘿,那里有一群人,不管你是惡棍還是土匪,也不管你是要殺人還是放火,只要你肯給錢,他們就啥都肯做。”

鄭曉路嘻嘻笑道:“只要到了那里,扔出一票銀子,我就不信弄不來最好的船匠。”

“哦?”情報頭子張逸塵這一下傻了,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我可不知道有這種地方,就算以前在錦衣衛的情報系統里,也沒聽說過天下有這樣的所在。”

鄭曉路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澳門”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48
第三十九章 舟山定海港

雖然有鄭芝龍領路,但破破爛爛的船隊仍然行得很慢,足足花了兩天時間,鄭曉路和鄭芝龍的船隊才到達了舟山群島。()

舟山群島由一千三百九十個島嶼組成,是我國東部沿海和長江流域走向世界的主要海上門戶。東臨太平洋,西邊隔海與寧波港相望。

舟山群島古稱海中州,著名的蓬萊仙島、普陀仙島,都屬于舟山群島。

此地屬于北ya熱帶南緣季風海洋型氣候,冬暖夏涼,溫和濕潤,光照充足。適宜各種生物群落繁衍、生長,給漁農業生產提供了相當有利的條件。

如此神奇的寶島,自春秋時期,就有人上來居處,唐朝時就置縣,稱之為翁山縣。但到了朱元璋當權之后,卻屢次實施海禁,將舟山群島上的百姓全部內遷,使這里成為了海盜的樂園。

鄭芝龍的艦隊領著鄭曉路的金竹軍慢吞吞地順著舟山群島的島尚,向著南邊前進。

“咦?咱們干嘛不靠岸?”鄭曉路奇道:“這不是到了舟山群島了嗎,何必還要繞著島慢吞吞地行船?”

旁邊的張秀成趕緊解釋道:“大王莫急,舟山群島的北岸并不適合我們停泊,飛虹將軍正在領咱們繞到舟山島的南邊去,那里有一個叫做定海港的地方,非常適合我們駐扎。”

定海港?似乎在后世的什么新聞上們聽說過。鄭曉路摸著腦殼想了半天,依稀想起來定海港是一個可以停泊百萬噸級巨輪的超級大港。

喲,能停百萬噸級的巨輪,不錯不錯,哥喜歡,雖然哥現在用不上,但以后總會用上的,早點準備也不錯。鄭曉路興趣大漲,能看到這個連后世都舉足輕重的神級港口,也算是一種緣份。

然而當船繞到“定海港”時,鄭曉路卻感覺到深深的失望,只見一堆海島中間,夾著一片寬闊的海面,這估計就是能停百萬噸級巨輪的“港”了,但兩邊的島上卻全都是蔥蔥郁郁的樹木,不見有一個活人。

在海港北邊的岸邊上,依稀可以看到幾個殘破的木制房屋,但這幾個房屋東倒西歪,破敗不堪,也不知道多少年無人居住。

這就是后世的超級大港?我勒了個去,這不就是一個荒島嗎?看起來還沒崇明島像樣子。

翻譯張秀成見了他的樣子,忍不住在旁邊罵道:“都怪朝廷的禁海令,這些年來禁了又開,開了又禁,反反復復,這舟山島上哪里還像個樣子。”

鄭曉路嘆了口氣,關于海禁這事,確實該罵,但時代局限性在這里,不是罵幾句就能解決的。

這時鄭芝龍的艦隊開始向著定海港的北岸停泊,鄭曉路也命令自己的船隊停泊靠岸。定海港果然是一個良港,鄭曉路的內江船靠岸完全沒有壓力,輕輕松松就靠到了岸邊,完全沒有碰上什么暗礁、淺灘一類的威脅。就連鄭芝龍的三桅大帆船鷹揚號,也能輕松靠到海岸邊上。

兩邊的軍隊都下了船,閻王軍的水陸兩軍加起來還有兩萬四千多人,鄭芝龍的海盜兵也有兩萬之數。四萬多大軍一上岸,頓時搭營建寨,不消半天時間,兩片涇渭分明的軍營就聳立在了定海港的北岸上。

隨即兩軍一起砍樹伐木,埋鍋造飯,炊煙冉冉升起,倒是給這地方平添了一些人間煙火氣。

,荒成這樣,要人怎么個建法?鄭曉路一陣頭痛,老子帶下江南來的是士兵,可不是民工,不是來修房子的。要不去花言巧語說動鄭芝龍派人修房子?

鄭曉路心里打著小九九算盤,卻見鄭芝龍出了營帳,身邊跟著鄭芝虎、鄭芝豹、鄭芝鳳等大將,居然就這么幾個人,直接走進了閻王軍的軍營,親自前來拜訪他。

好樣的,你膽子大,也不怕我帳下伏著刀斧手,一擁而出把你給剁了。鄭曉路趕緊叫人迎將進來,已方的大將連同養傷中的張逸塵,一起到大營里會見。

雙方分主客坐定,鄭芝龍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道:“閻王大人,本來咱們兩軍為了避嫌疑,不要把營帳扎在一起會比較好,但是這舟山島上荒涼成這樣,單靠咱們一軍之力,要想重建軍港也十分困難,因此我本想把部眾們調走,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

這倒也是,光靠著我這些人,又要修船,又要在岸上建設起港口來,那也真是太難為人了。鄭曉路不動聲色地笑道:“飛虹將軍看來已經胸有成竹了,不妨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咱們參詳一下。”

鄭芝龍開門見山地道:“我想了想,要想在最短時間里把這里弄得適合咱們長時間居住,并且發展起來,至少需要五方面的發展。”

“一、修補咱們的戰艦。”鄭芝龍笑道:“我看貴軍并沒有什么隨軍船匠,我愿意幫著貴軍修理戰艦。這修補戰艦一事,可由我軍全權負責。”

喲,很大方,第一條就自己全包了。鄭曉路笑道:“繼續。”

“二、建造海港設施。”鄭芝龍沉聲道:“我想閻王大人也知道,港口可不能就是一堆亂石了事,咱們得搭木架,修木臺,建船塢。這些事情貴軍好像也不太拿手,不如一并由我軍負責了。”

喲,繼續大方,連包兩條,你倒是個大方的主兒。鄭曉路心想,后面肯定就是我的活兒了。

果然,鄭芝龍繼續道:“三、處理島上的海盜。我見貴軍有兩萬陸軍,而我軍則幾乎全是海軍,深入舟山島內陸清剿或者招撫本地海盜的事,貴軍肯定比我軍更拿手。”

“咦?這荒得可以出猴子的島上也有海盜?”鄭曉路大奇,他還以為這島是個完全的荒島呢。

鄭芝龍哈哈笑道:“閻王大人有所不知,這舟山島雖然屢次被朝廷的海禁令搞得荒涼不堪,但自嘉靖年間開始,就有大膽的漁民偷偷搬到這里居住。朝廷不知道,但咱們這些常年在海上混日子的又怎會不知。這島上的居民超過六千戶,總人口超過五萬人。這些人平時捕魚,就如同良民一樣在島上生活,如果碰上落單商船,就聚而搶之。說他們全民皆是海盜,絲毫不為過。”

“我暈,那這島看起來咋像一個荒島?”鄭曉路大汗。

“還不是朝廷搞出來的。”鄭芝龍笑道:“島上的居民害怕被朝廷發現他們,因此不敢砍樹伐木,不敢在沿海地帶建造房屋,全都蝸居在島中心的深山老林里。看到咱們兩軍這種大股海盜到來,他們現在肯定全部縮進了家里,如果不進山仔細查探,根本找不到他們一絲蹤影。”

“原來如此。”鄭曉路明白了個大概,說白了,這些人就是流民,已經是黑戶口了,就像后世的超生游擊隊一樣在躲避政府。他心中一喜,這種人是鄭曉路最喜歡的,只需要花很小的代價,就可以吸引到自己的軍隊里來。

鄭曉路趕緊接口道:“成,這島上的居民問題,就交給我來交涉吧,如果愿意歸于咱們治下的,我就收了過來。若是要和咱們鬧騰的,也交給我來剿滅。這才說到第三條,還有兩條是啥?”

“四、糧食問題。”鄭芝龍沉重地道:“貴軍應該只帶了一個多月的糧食下江南。我軍也只有兩個月的口糧,現在占據了根據地,就要有長遠的打算,咱們是打魚還是種田,都要拿個方略出來,總要互相幫扶的好。”

“呵呵,這個簡單。”鄭曉路笑道:“我軍種田,貴軍打魚。然后嘛……我拿糧食換你的魚,你拿魚換我的糧食,咱們有米有肉,多快活。不過種田這玩意兒一年才一兩收,現在又是冬天,我哪種得了田。看來我得先從四川運點糧來,你倒打得好算盤。”

鄭芝龍哈哈一笑:“你有四川作根據地,我可沒有。而且我手下這群海盜兵,打魚是行家里手,種田嘛……那可不在行。”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條了。

“五、軍事問題。”鄭芝龍嘿嘿一笑:“劉香那混球很快就會知道我們在舟山落了腳,荷蘭人這次損失了兩只大帆船,也不會善罷干休。咱們得趕緊造船,壯大海軍,不然……”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但鄭曉路知道后面的是“不然死無葬身之地。”

“那是當然,就算你不說,我也要大力造船。”鄭曉路輕聲道:“荷蘭人、劉香,嘿嘿,不用多久,我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鍋兒是鐵倒的’。”

“鍋兒是鐵倒的?”鄭芝龍滿腦袋問號。

“呃,這句話是四川話,意思是鍋是鐵鑄的,很厲害,很硬的意思。”鄭曉路滿頭大汗地解釋道:“其實就是,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的意思。”

鄭芝龍神情一緊,追問道:“閻王大人早有造船的計劃了?能否透露一二?”

“呵呵,說來也沒什么好稀奇的。”鄭曉路笑道:“過些日子我要繼續借你的軍師孫文宇和翻譯張秀成一用了,讓他們陪我走一趟澳門。”

“閻王大人要去澳門弄洋人的船匠來造船?”鄭芝龍算是明白了。

“沒錯,師夷長技以制夷”鄭曉路哈哈笑道:“荷蘭大帆船很厲害?老子就不信澳門找不到一個會造荷蘭大帆船的船匠,到時候大帆船對大帆船,我倒要看看誰的更厲害。”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48
第四十章 攔路搶劫

舟山上的海盜,應該盡量招撫,收為已用,這是鄭曉路的根本原則。

據鄭芝龍的情報,舟山群島雖然一共有一千多個島嶼,但其實最大的只有舟山島、岱山島、朱家尖島、六橫島、金塘島這幾個島罷了,而海盜們主要就聚集在這幾個大島上,其中又以舟山島這個最大的島上居住的海盜最多。

只要將舟山島上的海盜收服,四周小島上的海盜就會爭相投奔。

這事情想起來也就容易,做起來卻不見得容易,舟山島十分巨大,總面積有五百零二平方公里,就算把兩萬閻王軍拉成一條線,也沒法把舟山島從頭到腳的梳理一遍。

想把舟山島上的海盜全部聚在一起消滅或是招降,那幾乎是做不到的。而且自軍的糧食也經不起這樣長時間的在舟山島上玩“烏龍山剿匪記”。

還有一種辦法就是以利誘,但閻王軍在這里沒有群眾基礎,要慢慢滲透當地居民的話,需要大量的糧食或者財物,現在的閻王軍正在等待從四川運來的補給物質,糧食并不充足,看來短時間內還無法一口吞掉舟山島。

既然這樣,那就先解決糧食補給方面的問題吧,鄭曉路心想,是和漕幫談談的時候了。論起內河運輸能力,五個金竹軍加在一起,也遠遠趕不上漕幫,如果能得到漕幫的幫助,讓他們幫忙把糧食、木材、以及以后要和西洋人交易用的商品從四川運到寧波附近,再由自己的金竹軍運上舟山島,那么自己在后勤補給方面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

漕幫的總舵在杭州,看來得去杭州走一趟。反正舟山上現在也沒什么事可做,不外乎就是一大群人在修船,修房子,等著四川運糧食和彈藥過來。自己在舟山島上難不成當監工?不如去杭州走一趟。

鄭曉路啥都喜歡,就不喜歡閑

數日之后,一艘大船偷偷地從舟山群島出發,到了杭州東面的海中,又放出數只小小的扁舟,為首一只扁舟上站著好幾個閑得慌的年輕人。

其中之一正是閻王大人鄭曉路,另外還有蒙著面紗的皂鶯、馬祥云,加上大個頭兒的彭巴沖,再帶上一個對東南沿海地區比較熟悉的翻譯張秀成,乘著小舟,帶了一票手下,偷偷地向著杭州城行來。

此時朝廷明令禁海,若是駕著這么一艘小船,直接撞進杭州水門去,有多少條命都不夠花的,在張秀成的提議下,五人將小船駛到了杭州東北面不遠處的海鹽縣,這里是朝廷少有的沒有將居民內遷的地方。

因為海鹽縣有好幾個鎮子盛產海鹽,鹽這玩意兒是必須要有的,就算朝廷再傻,也不敢把產鹽地的人都內遷了,一旦國家沒了鹽,那可是要出大亂子的。所以在海鹽縣的居民得已留存在故土,不需要離鄉背井。

小扁舟慢吞吞地搖到了海鹽縣的澉浦鎮,在一個沒人注意的海灘邊上登了陸,船上的水兵將五人送上岸,許多船閻王軍士兵陸陸續續跟上了岸,散布在周圍,小船便又回了海上,免得暴露行跡。

鄭曉路做了一個俗氣的暴發戶商人的打扮,而且是那種看上去就沒多少錢的小商人,穿得十分土氣,臉上粘了幾顆難看的假肉痣,有一顆巨大的假肉痣貼在他的鼻子旁邊,上面還有一根長長的黑毛。

這是皂鶯給他弄的,因為幾人大鬧南京,現在只怕官府已經畫好了像,再用本來面目張牙舞爪,只怕不妙。所以皂鶯就給鄭曉路化裝成了一個極為土氣又丑惡的小商人形象。

馬祥云穿得很臃腫,化裝成一個土氣的商人老婆樣子,一張俏臉涂得黑黑的,紅裙外裹了一層花布衣服,頭上還插了一朵難看的紅花。這大冬天沒地方找紅花,皂鶯用紅綢給剪了一朵。

皂鶯自己則偽裝成一個鄉下丫頭,腳手大腳,皮膚黝黑,言談舉止十分粗俗。

彭巴沖最簡單,直接給他穿一身粗衣,臉上抹一把泥,腰上配一把鐮刀,嗯嗯,土商人家的泥腿子打手一名。

張秀成的打扮也很好玩,皂鶯給他粘上兩撇胡子,太陽穴上貼一張狗皮膏藥,手上拿根煙桿,活脫脫一個帳房先生,或者說狗頭師爺的形象。

五人整理好儀容,慢吞吞地對著澉浦鎮行來。兩百名隨行的士兵兼探子散布在周圍,盡量裝成和他們沒有關系的樣子。

只見四處都是破敗的房屋,坍塌的墻壁和屋頂,稀稀拉拉地有一些茅草搭著。

鄭曉路大奇道:“我常聽人說杭州富得流油冒泡,這里好歹算是杭州的地盤,而且是重要的產鹽地,怎么這副樣子?”

張秀成長嘆一聲,解說道:“澉浦鎮本是名鎮,盛產絹、麻、棉、苧、煙草、甘薯……自明朝中后期倭寇被蕩平之后,此處居室云起,煙火殷轅,事產繁植,商賈舟楫,日以走集。然而朝廷厲行海禁,罷市舶,豪商大賈散去,二鎮城民居為之蕭條。”

鄭曉路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一個商港,突然被禁了海商,這不是死定么?

只見道路兩旁有許多田地,不過現在是冬天,田地里也沒什么東西長著,也沒有農夫在田地里活動。

如果江南都是這幅樣子,那還不如哥的四川呢,鄭曉路心里一陣不爽。張秀成趕緊道:“大王不用急,接近杭州地界,就能看到真正的江南盛況了。”

一行人在澉浦鎮里轉了幾圈,沒找到馬車牛車,看來只能甩火腿去杭州,這真是讓人情何以堪。沒辦法,硬著頭皮走吧。還好沒走多久,前面的路上就出現一只車隊,車隊里有馬車,有牛車,還有許多人拉著推車……浩浩蕩蕩一大片,順著官場向杭州而去。

鄭曉路大喜,幾步就竄過去,一問才知道,這只車隊是北邊白苧村的一個大富人家的,這戶人家姓劉,本是白苧村的一個鄉坤,也算家里有點錢的。這次朝廷禁海,白苧村也被勒令內遷,劉家只好舉家搬遷往杭州,還好這家人算是有點積蓄,所以在杭州附近買了一份新的房產,搬過去之后也算是有個落腳地兒。

鄭曉路眼珠子一轉,就給自己安排好了一個新身份,苦著臉道:“我是外地行商,流落在這附近經商許多年了,這次內遷也被波及,現在家里就這么五口子人,麻煩載我們一程。”

那劉家倒也大方,反正與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何況鄭曉路一行只有五人,其中還有兩個女眷,也不像壞人,就載著五人慢吞吞地向杭州行去。

那兩百名閻王軍士兵,只好任由他們慢吞吞地跟著來了。

車隊行了一陣,一直貼著錢塘江的北岸前行,半天之后,到了一個叫做周家兜的地方,這里的地勢很復雜,居然見到一塊小小的山丘。四周安安靜靜,居然沒什么人煙和房屋。

“哇哦,這種地方,在人口繁華密集的杭州附近可不容易找呢,真是攔路搶劫的最佳地點。”鄭曉路低聲笑道。

沒料到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小山丘傳出一聲呼哨聲,居然真的跑出來了近百名小賊。

這些小賊穿得破破爛爛,皮膚黝黑,身材都不高大,而且身子骨兒顯得也不甚壯實,但人人都長著點肌肉,顯然并非是餓慌了出來亂搶的窮人,而是練家子。

而且賊人非常有組織紀律,閃亮出場之后立即分列道路兩旁,將劉家車隊團團圍住,并不亂搶,也不殺人,每一賊人都安安靜靜。

啊哦,這哪里像賊,倒是比衛所官兵還要有紀律一些,鄭曉路不由得暗暗留了心。

只見賊人中走出一個精悍的漢子,提著把單刀,大聲道:“哪家的車隊,可有多余的銀兩能接濟一下本幫?”

這開場白也不是什么此山是我開一類的切口,而是簡單明白,相當的有水準。

鄭曉路以為劉家車隊立即要大亂,沒想到車隊的所有人都很鎮定,車隊中間的一輛馬車上走下來了一個中年人,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雙手捧起一個包裹,大聲道:“我們是白苧劉家,在下乃是劉家當家人劉松云,早知道貴幫在這里行事,因此在下已經備好了禮品。包裹里有黃金百兩,雖然不多,但足表表家對貴幫的尊敬,還望高抬貴手,放我們的車隊過去。”

咦?挺好玩啊,劉家知道這幫子人在這里搶劫,居然故意撞上這條路,還早就準備好了金銀,太有意思了,這搶錢的到底是啥幫派?鄭曉路興趣大漲。

他忍不住向旁邊的車夫低聲問道:“這是啥幫派的?居然搞劫道,太沒水準了吧。”

“噓”車夫小聲道:“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這劫道的乃是漕幫,人家是正經幫派,只是最近實在有點困難,才出來截道。大家都是知道的,只要備上一份過得去的禮物,漕幫就不會為難你,還為記著欠你個情,將來要還的。”

果然,那為首的賊人頭兒接過包裹,打開一看果然是一百兩黃金,面上頓時好看了,對著劉松云抱拳道:“劉家高義,我漕幫在此謝過了。今后本幫困境得脫,必有回報。”

那劉松云客氣了幾句,說了些什么“不用”、“小錢”一類的客氣話,漕幫就讓開了道路,劉家的車隊繼續向前而去。

哈哈,爺來找漕幫,居然上岸沒走多遠就碰上了,爺的運氣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好啊。鄭曉路大喜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49
第四十一章 初入杭州

漕幫的人得了金子,放了劉家車隊離去,車隊向杭州緩緩去了,卻見路中間留下了五個人,居然沒跟著劉家的車隊走,而是留在了當場。

漕幫領頭那漢子雙眼一瞇,正覺得來者不善,就聽到那五人中的一個開口笑道:“各位漕幫的英雄好漢有禮了,在下四川商人王小滿,是來談生意的。”

“談生意?”那漕幫漢子神色一冷,沉聲道:“四川……嘿嘿,那賊窩子里的人和咱們漕幫來談什么生意?而且你這五人看起來賊眉鼠眼,沒一個好人。小的們,把這五個人拿下。”

,皂鶯,我就說你給我化這個裝太過份了,人家現在光看我面相就說我是壞人。鄭曉路心里一陣大不爽,他伸手入懷,刷地摸出一串珍珠,“叭”地一聲對著那個漢子的腳下摔了過去,然后嘿嘿道:“看看這珠子,算是定金,,我真的是來談生意的。”

漕幫的人圍了一圍,還沒沖上來。那漢子伸手把珍珠串子撿起來一看,汗,這珠子顆顆珠圓玉潤,一顆就要值百兩銀子以上,這么大一串,怕是要值好幾千兩銀子了。漕幫現在正因為出了點事故缺銀子,所以正派人出來攔路搶錢,其實已經丟盡了面子了。能做生意賺錢,當然比搶劫來得強。

那漢子一揮手,止住了手下向前沖,然后大聲問道:“王小滿?我可沒聽說過四川有這號人物。”

你以前沒聽過,以后一定會聽到的,四川最有名的大財迷,我閻王軍的財迷大總管,將來注定天下聞名。鄭曉路心里嘿嘿笑了幾聲,但面上卻裝成正經的樣子道:“你看我這樣子就知道,我就一暴發戶,你沒聽說過很正常,我發財才四五年呢。”

漕幫的漢子仔細看了鄭曉路兩眼,見他穿得土氣十足,臉上還有長著毛的黑痣,嬉皮笑臉,神經兮兮,確實不像個世家子弟,倒是暴發戶氣質滿點百分,于是信了一大半。

他也不想放過賺錢的機會,于是抱拳道:“在下漕幫小頭目一名,賤名劉柒,既然公子是來談生意,在下愿聞其詳。”

劉柒?鄭曉路倒抽一口冷氣,好不吉利的名字,這不是和死鬼錦衣衛千戶劉柒大人一橫一樣嗎?我說你們這些人取名字可不可以正經點,劉柒這名字居然輪流取。

他干笑兩聲道:“原來是劉柒兄弟,這大路中間,你的手下拿著鋼刀團團站著,咱們怎么個談生意法?我看咱們還是去到貴幫總舵里,找個能管事的大人物出來,然后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談,你看如何?”

劉柒一聽這話,心中一轉,看來這家伙要談的生意不小,居然不肯和自己這種小頭目談,從這珠子的份量也能看出來不是小生意,自己多半做不了主,罷了,就把他弄去見見老爺子吧,想畢他也不敢和自己漕幫耍花槍。

“備車咱們進城。”劉柒揮了揮手,旁邊的幫眾們從山丘后弄出一輛馬車來,劉柒招呼著五人上了車,掩上簾子,直投杭州而來。

“貴幫好像碰上了什么經濟上的困難。”鄭曉路想起剛才漕幫人攔路“借錢”的情形,忍不住出口問道。

劉柒卻似乎不想談這件事,低聲道:“本幫確實有一些周圍上的困難,但也沒什么,過幾天就能周轉過來了,不勞王公子費心。”

嚇,哄老子。看你們一個堂堂大幫,居然攔路借錢的事都做出來了,只怕缺的錢不少,還在這里裝大牌,鄭曉路心里腹誹,嘴上道:“不瞞你說,兄弟家里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如果咱們的生意談成,貴幫的困難我說不定可以幫著你們解決一二。”

劉柒干笑了一聲,拿些別的話題推脫了過去,兩人也就不再提起。

車子一路向杭州行去,離開海邊越遠,道路兩邊就越熱鬧了起來。

杭州雖然不像南京那樣是留都,沒有那么重要的軍事地位,但經濟地位卻絕對可以稱得上東南第一,此時民萌繁庶,物產浩穰。還沒進城,道路兩旁邊就店鋪林立,好一派繁榮榮盛的景象。

然而快到城門時,卻見前面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原來是一大群難民,被官府封堵在城門外面,難民們哀哭連天,但守城的士兵卻充耳不聞。

鄭曉路忙問其故,劉柒嘆道:“都是沿海內遷的漁民,朝廷將他們遷進來,卻又不允許進城,每日只是給他們施兩頓粥飯……看著冬天將至,這些人的日子難過了。”

“啊哦,朝廷的內遷如此沒計劃?我聽說要給內遷的居民發放田地以供耕種的啊。”鄭曉路奇道。

“切,不說這個還好。”劉柒微怒道:“也許當大官的是這樣想的,但這些田地全落在了小官們的手上,沒落到正主兒手上。”

他嘆了口氣又道:“其實就算落到漁民們頭上又有啥用,這些人哪會種田……打漁打了一輩子,突然要他們種田,這不是折騰人么?”

大車城門邊,眾人也不下車,劉柒遞過去去一塊牌子,守衛看了一眼,恭敬道:“原來是漕幫的劉爺。”就放大車入了城。

鄭曉路人入了城,心思卻留在了城外的難民們身上,他對著張秀成耳語道:“這群人,我有點興趣,咱們把他們卷帶到舟山島上去吧。”

張秀成也咬耳朵贊成道:“正該如此,這些人都是漁民,很適合在舟山島上定居。而且咱們的海島上沒有居民也怪怪的,總不能什么活兒都由士兵來做,有些民夫最好不過。”

可是這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卷帶的,放眼望去,杭州城外的道路兩旁亂七八遭有數萬難民之多,要用個什么理由卷走他們,又不被官府注意,這實在是個困難的事情。

張秀成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好主意。

鄭曉路心里卻嘿嘿笑道:我有辦法了。

原來他突然想起了“智凡迪月餅”的典故,后世淘寶上的一些商家出售臺服的游戲月卡,但國家禁止經營這種東西,于是淘寶商家給這種游戲月卡取名為“智凡迪月餅”,賣價85元一盒,其實就是“智凡迪月卡85元一張”。

真正需要這種商品的人當然知道“智凡迪月餅”是什么東西,但政府卻不知道,于是這種暗地里的交易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進行了。

自己何不想出一個類似智凡迪月餅的名義,既不驚動官府,又將這群漁民拐走。

當然,現在糧食還沒從四川運到舟山,這事情不能急,先緩一緩,搞定漕幫再來卷人吧,凡事要一件一件的來。

馬車在杭州城里穿行,鄭曉路收回心思,開始打量起這座歷史名城來。

只見杭州城與南京城完全是兩種風格,南京城莊嚴肅穆,有帝王之氣,秦淮河畔又是紙醉金迷。但杭州城卻更多的是一種商業氣息,房屋林立,商鋪連天,道路兩旁擺滿了地攤,百工技藝、蔬果魚肉……真是應有盡有。

人聲嘈雜,全是吆喝買賣之聲,與南京城的那種風味完全不同。

路邊時常能看到手工作坊,許多男男女女在作坊里勞作,這些作坊有織布坊、有造紙坊、制糖作坊……工作場面熱火朝天。

一股資產階級的氣質撲面而來,使得鄭曉路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的,明末的江南,早已經開始了資本主義萌芽,如果不是滿清入主中原,明末很有可能暴發資本主義大。家里擁有大量作坊的大商人、大官僚互相勾結,完全有可能推翻封建制度,建立起資本主義制度的政體,從而使中國走上資本主義的道路,從而大踏步地向著歷史的正軌前進。

說不定……如果……假設滿清沒有入侵……也許法國大一類的玩意兒,就會在中國暴發。

如果劉邦沒打贏項羽、如果赤壁曹操打贏、如果岳飛沒有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如果北洋海軍當時打贏了日本海軍……歷史沒有也許,也沒有如果。

看著正處于資本主義萌芽階段,但卻渾然不知的杭州人,鄭曉路的心里又一次涌起了滔天的歷史使命感。

朝廷沒救了,但中國還有救,現在救,不晚

馬車突然一停,車上的劉柒用一聲干笑打斷了鄭曉路的幻想,劉柒低聲道:“玉皇山到了這里就是本幫的總舵,請王公子下車吧。”

鄭曉路走下車去,只見車子南邊不遠處,就是滾滾而流的錢塘江,北邊是一座小山,這山不高,看上去也就兩百多米高度,但是起勢非常陡然,凌空突兀,襯以藍天白云,更顯得山姿雄峻巍峨。

一條小道蜿蜒而上,通向山頭上一座氣勢不凡的寨子。

坑爹啊,漕幫明明是個水幫,怎么總舵要設在一座山上,老子還以為是一個水寨呢。

劉柒看出了他的想法,在旁邊解釋道:“此地乃是京杭運河的最南端,也是我漕幫興幫發家之所在,所以總舵選在了玉皇山上,北眺西湖,南臨錢塘,東望海門,端的是個好所在。”

切,吹吧,使勁吹,鄭曉路心里大不以然,但臉上卻裝出向望不已的表情,抬腳就向山上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那我一定要上去瞻仰一番。”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50
第四十二章 拜訪漕幫總舵

漕運起源自秦漢時期,秦始皇攻匈奴時就開始轉運糧食;攻南越時,令監祿鑿靈渠溝通湘江與西江水系運糧。

楚漢相爭,蕭何將關中糧食轉漕前線以供軍食,對漢軍的勝利起了重大的保證作用。

歷朝歷代,漕運不斷地狀大發展,到元朝時,一次漕運要動員的人力加起來就達六萬之眾。到了明朝景泰二年,朝廷設了漕運總督,與總兵官同理漕政。光是一個漕府領衛軍就共計十二萬七千六百人,運船一萬一千七百只。

漕運的費用由糧戶承擔,包括運費、運軍行糧及修船費等,均按正糧加耗派征。由于漕政,各級官府貪污聚斂,加耗雜派層出不窮,農民的負擔極為苛重,通常為正糧的二三倍,甚至四五倍。承運者無論民運或軍運,都是繁重的徭役。農民被金點應役,荒時廢業,艱苦萬狀,又遭風濤漂沒,官吏勒索,勢必負債賠納,甚至家破人亡,被迫紛紛逃亡和反抗斗爭。一般運軍下層,亦遭受同樣的苦累及長官的克扣,不斷出現逃亡現象。

在這種大前提下,漕幫就應運而生了,被壓迫得生活不下去的各地糧戶、遷夫、低級士卒、以及部份中低級官員自發組織起來,以幫派的形勢維護自己的利益。

他們定下漕規,成立漕口。用“包戶”的方法為小糧戶提供庇護,小戶們將糧食交給漕口,再由漕口統一交給官吏。而勢力強大的漕口明顯可以更大限度地避免被官吏敲詐。

官吏敲詐的面縮小了,為了維持原有利益,官吏便與漕幫進行爭斗,但這種爭斗很快就影響了漕糧的正常運輸,這就讓中央的大佬們不爽了。于是上面下令平息事態,低級官吏只好向漕幫低頭。

漕幫就在這種情況下,以一種灰色的姿態,頑強地挺了過來。它并不是一個單獨的大幫,而是多達一百個以上的小幫派的聯合體,糾結著多方面的利益,誰也無法輕易干掉漕幫,就連皇帝也不敢。

鄭曉路抬腳走上玉皇山,這座海拔只有兩百多米的小山雖然小,卻足以擺放漕幫的總舵,只見長長的石階蜿蜒著伸向山頂,石階兩邊長得許多亂草矮樹。

走了許久,前面的山顛上出現一座并不高大的山門,山門是由灰色的窯磚堆砌而成,撲實無華,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門洞,僅供一個人進入的寬度。并不是鄭曉路想像中氣派的巨門。門上掛了個一個牌匾,上面寫了一個并不大氣的“漕”字。

走入其中,只見里面也是很簡單的院子,并沒有什么雕欄砌檐一類的玩意兒。樸實無華的南方小庭院,屋矮窗低,沒有二樓,全都是平房。

喲,不愧是勞動人民的總舵,鄭曉路心里嘿嘿笑著想道,要是讀書人來搞這種東西,一定不會搞得這么簡單,看來漕幫是個干實事的幫派,不喜歡做些假面子工程。

走進院子里,劉柒讓五人先等一會兒,自己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劉柒就迎了一位老人出來,這老人滿頭銀發,臉上爬滿了皺紋,顯然歲數不小,但龍形虎步,紅光滿面,精神也很健旺。

老人走出來見了鄭曉路等人,態度倒挺不錯,抱了個拳,和藹地道:“老夫是杭叁幫的掌舵劉鑌洋,聽我這徒孫兒說你們有生意要談,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生意?”

杭叁幫?難道我走錯地方了,這里不是漕幫嗎?鄭曉路傻了傻眼。

那劉鑌洋見他目瞪口呆,知道他不懂道行,于是解釋道:“咱漕幫并不是獨立的一個幫派,而是一百多個幫派的聯合體,那些小幫一般不太管事,管事的只有最大的六幫,為別叫江淮泗、興武泗、興武六、嘉白、嘉海衛、杭叁”

“啊?”鄭曉路為自己的無知略略地抹了一把汗,趕緊道:“那……你們六個幫派現在誰作主啊?”他心想這種六大幫派掌舵的情況,肯定有一個“盟主”一類的東西,就像武林盟主一樣。

劉鑌洋笑道:“關系到漕運大事時,咱們六幫投票議事,若只是普通小生意,在誰的地頭上,誰就自己做主了。”他言下之意,既然鄭曉路是在杭州來談生意,自然是杭叁幫接手,別的幫派不吃這塊地盤。

鄭曉路心念一轉,嘻嘻笑道:“我要談的生意雖然比不上漕運,但是也不小。一兩個幫派可能接不下來,老爺子要不要多叫點人來一起商量?”

劉鑌洋面色沉了一沉,道:“是不是要幾個幫派一起接,不是別人隨便說說就算的,那得我們漕幫聽了生意的大小再說”

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道理鄭曉路也懂,那就先扔只兔子出來試試好了,鄭曉路嘿嘿一笑,道:“那我就明說了,咱是從四川來的商人,想必剛才貴幫的劉柒已經給老爺子通報過了。咱要談的生意就是從四川運貨來江南的生意。”

劉鑌洋面色越發沉重,沒急著插口。

鄭曉路繼續接口道:“我手上有許多四川特有的好東西,比如各種肥料、飼料、蜀錦、蜀繡、糧食……總量十分巨大,不是普通的商船能運得動的。所以才想借漕幫的內河運輸能力。”

劉鑌洋黑著臉,冷笑道:“這位王公子莫不是耍我不成?首先,四川的船貨一向是由金竹幫負責運到江南,咱們漕幫要是橫插一手,就是壞了江湖上的規矩。哪有兔子去吃別人家的窩邊草的道理?”

“再說了,誰不知道四川現在是賊窩,閻王大軍占據四川。”劉鑌洋冷笑道:“你是要把我的弟兄們送進賊窩去找死嗎?”

“老爺子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鄭曉路哈哈笑道:“不過老爺子知道的消息已經有點過時了。”

“哦?”

“金竹幫現在已經變成了金竹水軍,是閻王軍的水師,哪有水師還在繼續跑商的道理。”鄭曉路笑道:“現在四川的商品積壓,酒都在往河里倒了,可見根本運不出來。”

“第二嘛……”鄭曉路頓了一頓道:“四川就算是個賊窩吧,但這個賊窩一向不攔截商船,只要是跑商運貨的船,就算是朝廷的,閻王軍也不會阻擋,你們漕幫并非朝廷的官兵,有什么好怕的?”

劉鑌洋不為所動,冷冷地道:“聽起來像回事,但咱們漕幫一向在運河里活動,長江航路并不熟悉,這活兒沒法接。”

“真不接?”鄭曉路聽劉鑌洋的語氣堅決,無一絲松動,忍不住大感好奇。

“不接”老爺子還真硬氣,一口就咬死了。

鄭曉路轉了轉眼珠子,笑道:“那好,我改日再來拜訪。”他拱了拱手,帶著彭巴沖等人轉身就走。

劉鑌洋大聲道:“各位遠來是客,雖然生意不成,仁義還在,不如先在蔽幫里盤衡幾日,游覽一下四湖美景。”

鄭曉路笑嘻嘻地一揖道:“那就打擾了。”

當下劉柒將五人迎過去,轉入后院,找了個靠山邊兒的小院子將五人安頓下來,這里風景極好,視野開闊,端的是個好所在。

劉柒一走,馬祥云就急匆匆地道:“這漕幫的老爺子真古怪,一口就回絕了咱們,也不問問其中的細節。”

鄭曉路也不著急,他笑道:“我看這事能成。”

“為啥?”馬祥云奇道:“他不是都拒絕了嗎?”

“他若真的拒絕,何必把咱們留在山上。”鄭曉路笑道:“咱們最初上山來之前,看到漕幫在外面攔路搶錢,看來漕幫里發生了什么大事故,非常缺錢花,在這種時候,他是一定要接我的生意的。”

“那他還說不接?”簡單的馬祥云很煩這些復雜的勾心斗角。

“他需要一點時間,派探子去查探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鄭曉路笑道:“總不能憑我一句話,說什么他就信什么吧,他調查完了,知道我說的話是實話,自然就會找我們談了。”

劉柒安頓好了鄭曉路等人回到大廳,就見劉鑌洋老爺子仍然坐在那里,見劉柒回來了,他一臉嚴肅地道:“小柒,發消息,漕幫開香堂,孝祖。”

劉柒一聽,頓時滿頭大汗,問道:“老爺子,怎么突然要開香堂?”

劉鑌洋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你也知道本幫乍逢大難,現在我和另五位老爺子都在緊急籌措銀子,本來就應該開香堂將這件大事告訴全幫所有的掌舵。四川的商人這時候送上門來,正是一個解決危機的大好機會,我們怎能不慎重對待。從四川運貨,咱們杭叁一幫是接不了的,正好把全幫的掌舵人全請來共同商議。”

劉柒一聽,頓時肅容道:“老爺子,可是你都沒問那王小滿是什么生意呢,若只是拉些小船小貨就驚動了全幫,咱們杭叁會成為漕幫里的笑柄。”

劉鑌洋一聽,頓時微怒道:“廢物,這么多年跑江湖都白跑了?此人出手一串明珠,價值不止五千兩白銀,見面禮都如此之重,那商貨會是小船小貨?而且事涉四川這塊大肥肉,如果金竹幫真的不吃了,咱們漕幫說什么也要吃下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50
第四十三章 金山招礦工

漕幫在安排開香堂孝祖大會,鄭曉路也不閑著,第二天他就借口游覽西湖,從玉皇山上溜了下來,帶著幾個心腹走向杭州東面的永昌門(現今稱之為望江門,或者草橋門)。

此門在杭州東邊的錢塘江邊,正對海門,乃是觀潮勝地,建有映江樓、觀潮樓、鎮海樓等名勝。鄭曉路剛剛在觀潮樓上找了個包廂坐下來,還沒喝上幾口茶,就見到兩條好漢從樓下走了上來,走進包廂,在鄭曉路面前一揖道:“末將率兩百名士兵,已至杭州,目前都混入城中了,散在各個客棧酒樓里,只等大王下令。”

這兩人正是龍虎王的兩位船長,張嘯天和吳奇正。原來他們的坐船壞掉了,在島上也沒事可做,再加上混入杭州城是肯定不能帶火銃的,他們的長刀士兵最擅長肉搏,所以這次來杭州就讓他們來了。

鄭曉路笑道:“坐,別這么拘謹,被人看出來了咱們的身份就不好了。你們不要叫我大王,以后都叫我王公子。”

兩員大將點了點頭,坐到一邊,但還是有點拘束,他們是才提拔起來不久的將領,和鄭曉路相處的時間還短,不知道這家伙是個嬉皮笑臉的角色,所以在他面前還放不開。

鄭曉路對張嘯天道:“你帶一百名士兵,挨個去喝茶的、吃酒的、說書的那些地方去打聽消息,我想知道漕幫最近面臨什么樣的困境,為什么要到處籌錢。”

然后鄭曉路又對吳奇正道:“你帶一百名士兵,混到城外的難民營里去散布謠言。”

“散布謠言?”吳奇正好奇地道:“公子,啥謠言?”

“嘿,你跟我來,咱親自散布一個給你聽聽。”鄭曉路哈哈一笑,領著眾人向城外的難民營里走來。原來他在漕幫總舵里想了一夜,已經想好了怎么拐走這些漁民到自己的舟山島去了,當然是要用智凡迪月餅那一套方法,但要用這種方法,必須先制造謠言,才能順利進行。

永昌門外有許多難民,就是鄭曉路進城時看到的那些沿海內遷的漁民,此時他們進不了城,又衣食無依,每日靠著政府施放的兩頓粥飯過活,日子慘不堪言。

鄭曉路走入人群,選了一個看起來又瘦又弱,幾乎餓得走不動的年輕男人低聲道:“小兄弟,你聽說過蓬萊仙島嗎?”

“蓬萊?”那年輕男人低聲道:“餓得都沒力氣了,哪還知道什么蓬萊不蓬萊的?”

鄭曉路伸手遞過一張大餅,那男人兩眼放光,一把接過大餅,兩三口就吞了下去,吞完了還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地看著鄭曉路。

鄭曉路又低聲問道:“現在想起來蓬萊仙島了嗎?”

那男人連連點頭道:“想起來了,世外仙島啊要,據說到了那里吃穿不愁,要啥有啥。”

鄭曉路裝做神秘地道:“前些天我聽說有人在這里征召民夫去蓬萊仙島,但是我匆匆趕來,卻沒趕得及,那征召民夫的人已經走了。所以我才找你來問問,你有沒有見過召民夫去蓬萊仙島的那個人?聽說去了的人都不愁吃喝,有仙人管飯,只需要幫著島上的仙人干活就行了。”

那男人一聽,頓時滿臉呆滯地道:“哪有這種事,我沒見過啊,若是真有人來征召民夫去蓬萊島,我第一個就要去……”他想了半天,又道:“但是蓬萊仙島是在海上啊,現在朝廷禁海,誰敢明目張膽來召人去海島?不怕被殺頭嗎?”

鄭曉路低著頭,小聲小氣地道:“我給你說了其中關鍵,你可不要告訴旁人,尤其不可被官府知道,不然咱們就去不成蓬萊了。”

那男人猛地點頭。

鄭曉路道:“聽說來征召人去蓬萊仙島的人并不是直接說要去島上,而是說召民夫去金山挖礦,用這個辦法避開官府耳目。所以只要聽到有人說召民夫上金山,那實際上就是去蓬萊了。你仔細想想,最近可有人來召集民夫去金山挖礦?”

這些全是鄭曉路的胡說八道,事實上當然不可能有人來召過民夫去金山,那男人想了半天,只好道:“真沒見過有人召民夫去金山”

“唉,真是可惜啊。”鄭曉路又遞給那個男人一張餅,嘆道:“可惜我去不成仙島了。”說完轉身就走。

他這一番胡說八道,把身邊的幾個心腹聽得目瞪口呆,眾人齊聲問道:“你這個是啥意思?”

鄭曉路哈哈大笑道:“吳奇正,你就按我剛才的胡說八道去挨個兒給難民們說道說道,注意,一定要選那種混不下去的,不要讓這消息走露到了官府那里。”

彭巴沖摳著頭,想了又想,忍不住問道:“這究竟是啥意思?”

“嘿嘿嘿”鄭曉路笑道:“等這個消息傳得足夠廣了,大部份難民都知道以后,咱們突然出現在城外,豎個臺子說召民夫去金山,你們說,這些難民會如何?”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齊聲道:“那還用說,肯定是全都跟著咱們走了。”

“哈哈,沒錯。”鄭曉路笑道:“張嘯天,吳奇正,你們快按我吩咐的去辦吧,另外派個機靈點的水兵回一趟舟山島,讓江百濤準備好運兵船,過些日子來把這里的難民全運到舟山島上去,這些就是咱們閻王軍在舟山島的第一批臣民了。”

數日之后,玉皇山,漕幫總舵。

這一天的玉皇山漕幫總舵很是熱鬧,山上山下,幫眾川流不息。數多穿著不同顏色衣服的幫眾在道旁議論紛紛,懂行的人只需要一看,就知道這些幫眾雖然都是漕幫的,但卻分屬不同的小幫,例如江淮四、興武六、杭三……六大幫派的幫眾都有到來,甚至還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也來到了玉皇山。

這么大排場是要做啥?

開香堂,孝祖

漕幫總舵的大堂里,坐著一百二十八個半掌舵人,其中一百二十八個都是漕幫中的大佬,人人都被人稱為老爺子,那為啥還有半個?因為其中一幫并不是真的幫派,而是一艘傳承香火船的香火船,這一只船就算半幫,所以槽幫的幫會總數是一百二十八個半。

至于這些幫會的名字嘛,很有意思,有德州二、沂州一、江淮泗、江淮泗、興武三、桐船頭……幾乎每一個幫的名字后面,都掛著個數字。

為啥?這代表每一個幫派負責的河道位置,例如桐船頭,代表徐州桐河的最初段,桐船一自然就代表桐河的第一段……

一百二十八幫半,一共擁有船只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半

當然,這船只數量是胡掰的,其實遠遠不止這個數,但漕幫定了規矩,管你有多少船,只能按這么多來算。

一百二十八位幫主,其實大多數是不給力的,也就六個人說得上話兒,這六個人就是江淮泗、興武泗、興武六、嘉白、嘉海衛、杭叁的掌舵人。

又因為玉皇山是在杭叁的地盤上,所以這次開香堂孝祖,是由杭叁的老爺子劉鑌洋來主持。

眾老爺子拜過了祖師爺,又拜過香火船,然后開始宣讀幫規。

漕幫的十大幫規乃是:

一、不準欺師滅祖二、不準藐視前人

三、不準提閘放水四、不準引水代纖

五、不準江湖亂道六、不準擾亂幫規

七、不準扒灰盜攏八、不準奸盜邪yin

九、不準大小不尊十、不準代髪收人

公布完了幫規,劉鑌洋老爺子就認認真真地道:“這次開香堂孝祖,我想大伙兒也能猜到,乃是為銀子的事。”

眾老爺子心知肚明,一頭。

劉鑌洋沉聲道:“本幫前些日子遭逢大難,急需一大筆銀子周轉,此事雖然已經通知各位兄弟代為籌措,但兄弟們大多不知道為了什么,這次開香堂,就是打算將這件事詳細地解說一二。”

劉鑌洋招了招手道:“這事兒就請鎮江前的柳老兄弟出來說吧”

人群中站起一個老頭兒,乃是一百二十八幫半中鎮江前的掌舵,名叫柳進。這老頭兒滿面悲苦,走到堂中,大聲道:“前不久,總幫發了幾十船漕糧,從杭叁出發,發往京城。”

這事情各位老爺子自然都知道,一了頭。

那柳進繼續道:“但是漕運船到了小弟負責的鎮江前這一段長江里,卻碰上了事故。”

眾人心中一緊,趕緊細聽。

柳進道:“咱們的漕船在長江里碰上了從云南那邊駛來的運銅船……”

眾老爺子一聽運銅船,就知道準沒好事。原來從云南運銅出來的大船,是很難伺候的,這些銅船屬于官船,上面裝滿用來鑄錢用的銅塊,船身巨大,吃水又深,在河道里橫沖直撞,全無顧忌。

因為銅船船身重,吃水深,運轉不靈,所以在河道里如果漕糧船撞上了銅船,官府總是幫著銅船說話,一打官司,銅船就必定是勝訴。這也造成了運銅船驕橫的習性,漕糧船碰上運銅船,總是被運銅船羞辱一番,還不敢上前理論。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51
第四十四章 漕幫的困境

眾老爺子心想,壞了,一提到運銅船,多半又是撞船了。

果然,柳進接著道:“在鎮江前的長江河道里,咱們的一艘巨型糧船被一艘巨大的銅船撞沉……糧船上的一千石大米全部沉入江中。本幫水手上前理論,但那銅船老大無理,居然縱了二十條銅船在糧船中亂撞,連續撞沉糧船二十艘。”

眾人一聽,倒抽一口涼氣,二十艘糧船,就是兩萬石大米最近幾年由于全國大旱,除了四川之外,全國的米價都在暴漲,江南的米價都已經漲到四兩銀子一石了,兩萬石大米就相當于八萬兩銀子的損失,實在不小。

然后更吃驚的還在后面,那柳進臉色一苦道:“那銅船撞了咱們的糧,咱們本來忍口氣,也不過就四五萬兩銀子,也還賠得起。但那些銅船不知道怎么自己也沉了下去,二十艘銅船上面的四百萬斤銅塊,盡數沉入江底……”

老爺子們一聽,頓時面色如土。首先,事涉銅船,不論怎么打官司,已方敗訴是肯定的了。再次,明朝的銅塊都是用來鑄錢的,可以說銅就是錢。而明制的重量,十六兩為一斤,一個銅錢需銅兩錢左右,換句話說,一兩銅可以制銅錢十文,一斤銅可制錢一百六十文。

四百萬斤銅……眾老爺子汗水長流,有幾個會算數的老爺子從屋角抓過一張算盤,噼啪地算了起來,一會兒之后,面色如土地叫道:“四百萬斤銅……可制銅錢六億四千萬文……折合紋銀六十四萬兩加上咱們損失的糧食,共計……七十二萬兩銀子。”

這數字一報出來,滿大廳的老爺子頓時有幾個差點喘死在地,漕幫雖然是一個巨大的幫派,但并不富裕,不過是賺些可憐巴巴的力氣錢。七十二萬兩銀子的損失,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對于從基層打拼起來的漕幫老爺子們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尤其是其中一些小幫派,不過百來號人,幾千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也是大數目。

滿屋子的老頭立即激動了起來,鬧鬧嚷嚷地說著各種各樣的對白。

“安靜”劉鑌洋冷喝道:“別忘了這里是香堂孝祖,咱們請了祖師爺的,鬧鬧嚷嚷成什么樣子。我已經派出了杭叁的弟兄們,四處里擺下路卡借銀,但這樣做效果也不怎么好,到如今才借到兩三萬兩銀子。”

“怎么辦?”眾人齊刷刷問道。

“大家都回去湊湊,咱們一百二十八幫半,一起湊,幫大的多出幾萬兩,幫小的出個幾千兩,先把這個難關過掉,回頭再慢慢還這筆錢。”劉鑌洋嘆了口氣道:“這事兒,雖然是鎮江前那里出的紕漏,但卻不能怪鎮江前的兄弟,所以……這事兒全幫一起扛,誰也別想脫身事外。”

那鎮江前的幫主柳進一聽這話,頓時淚流滿面道:“是我害了兄弟們。”

“不關你事。”眾人都道:“銅船可惡,也不是你的錯,咱漕幫成立起來,就是為了互相幫助的,此時不借眾力,什么時候借?”

眾人都在心中默默認算,看能拿出多少銀子來渡過這個難關。

就在這時,劉鑌洋又道:“今天這香堂,還有一件大事要和諸兄弟商量。”

“還有大事?”眾老頭兒心里一驚,不會又是什么壞消息吧,兄弟們年齡大了,經不得嚇的。

劉鑌洋道:“前些天咱們這里來了一個四川商人……”他將鄭曉路說的東西又復述了一遍,然后道:“大伙來參詳參詳,既然金竹幫已經轉成了金竹水軍,不再吃四川貨運這塊肉了,咱們漕幫就得想想,是否要把長江航道吞下來。”

老頭兒們一聽,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

那鎮江前的柳進平時在鎮江活動,對長江航道相當熟悉,立即道:“這是好事啊,若是接下四川的貨運,咱們就能多賺不少銀子,銅船這次事件的賠償銀子就能早一些償還了。”

但對長江不太熟悉的幫主們卻有點顧虎,興武六的幫主道:“咱們漕幫一直吃的漕運河道的飯,現在突然說什么長江航道,咱們哪來熟悉長江航道的水手船夫?”

嘉白的老頭兒也道:“四川終究是賊窩,跑四川航線的貨風險不小,朝廷隨時可能整咱們,閻王軍萬一和咱們為難,那也非常難辦。”

劉鑌洋苦笑道:“這些問題兄弟何嘗沒有想過,但是……七十二萬兩……咱們如果不多開財路,哪年哪月才還得上?”

七十二萬兩,一句話頓時打得一群老頭暈頭轉向,老頭們面色苦苦地道:“那……等咱們香堂孝祖結束之后,大伙兒先不要急著回幫,咱們一起見見這位四川商人,聽聽他說些什么,再行決斷,可好?”

眾人一頭,于是,這事兒就這么定下了。

鄭曉路在杭州玩了好些日子了,他知道漕幫這幾天忙得很,玉皇山上人來人往,搞得跟菜市場差不多熱鬧。

冬天的西湖也沒多大的樂子可看,什么才子佳人,通常要春暖花開時,飽暖了思yin欲,才會在西湖邊上勾兌,這大冷天的跑西湖邊吹冷風可不好玩。

鄭曉路閑得無聊,就天天跑到東城邊的觀潮樓上喝茶。

“大王,漕幫的事情問出個大概了。”張嘯天正在樓子里向他回報道:“一艘從云南來的銅船,在撞沉了漕幫的十條糧船之后自己也沉了。這個案子被漕幫利用關系拖著,還沒開堂審案,但只要一開堂審案,必定是漕幫賠錢賠貨。經估算,漕幫這次要賠總共七十二萬兩白銀,夠得漕幫哭一場的。”

“哈,原來如此。”鄭曉路樂壞了:“天助我也,漕幫欠人這么多錢,更是得廣開財路,咱不不愁漕幫不幫咱們。”

他抬起頭,對著張嘯天道:“回去通知江百濤,再多派幾艘船回四川,運八十萬兩銀子過……”話音未落,鄭曉路突然心里一動,將桌子猛地一拍道:“不對”

旁邊的眾人嚇了一跳,馬祥云還以為他犯了什么傻,關心地問道:“怎么了?”

皂鶯卻給了他一個大白眼,哼道:“一驚一乍,裝神弄鬼的。”

“云南來的銅船?”鄭曉路滿臉怪異的表情,低聲吃吃地笑道:“這不是扯蛋么?咱們下江南前,云南剛剛被譚宏攻破,云南怎么可能開得出來大銅船……當我們閻王軍抓白瞎的么?”

眾人一聽,果然不對勁,譚宏攻陷云南雖然還沒多久,對云南的控制還不完全。但斷然不可能讓裝著十萬斤銅塊的大船跑了出來,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哈哈,有趣有趣,是誰在和漕幫開玩笑瞎折騰?”鄭曉路用手指敲了敲茶桌,笑道:“張嘯天,你派人回四川白帝城,查問一下是否真的有銅船從四川駛出過。如果沒有……叫金竹軍多派些小船,從武昌開始一州一縣向長江航道上的老船夫打聽,這銅船究竟是從哪里變出來的……給你二十天時間,我要詳細的答案。”

張嘯天領命去了。

鄭曉路轉過頭來,對著翻譯張秀成道:“張先生,你有沒有當訟師的經驗?”

“訟師?”張秀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玩意兒我沒當過”

“哇哈哈,有趣,那你看著,說不定我可以給大家表演一回絕世大訟棍的功夫”鄭曉路哈哈笑道。

鄭曉路正在哈哈干笑,突然樓上跑上來一條漢子,正是漕幫的小頭目劉柒,他對著鄭曉路抱了抱拳道:“王公子,咱們漕幫的一百二十八個半幫主,想見見您。”

撲哧鄭曉路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一百二十八個半,有沒有這么多啊,而且半個是怎么回事?

玩笑歸玩笑,正事還是要做的,鄭曉路帶著幾位心腹,還有收集情報歸來的張嘯天,向著玉皇山而來。

上了山,進了漕幫大門,再跨進議事大堂,鄭曉路只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涼氣,哇,滿屋子的老頭兒。

一百二十八個老頭兒各自散亂地坐在大堂中,堂中間的桌子上,供奉著一只小巧的木制小船,這玩意也就是要算半個幫的香火船了。

一百二十八個老頭兒齊齊給鄭曉路揖了一揖,我暈,這要怎么還禮?鄭曉路心里哼哼一笑,手上抱了個羅圈揖,大聲笑道:“各位幫主,小子川中商人王小滿,給大家見禮了。”

堂上站起一個老頭,正是老熟人劉鑌洋,他呵呵笑道:“王公子客氣了,今天咱們漕幫一百二十八個半幫主全在這里,想和王公子談談川中這條生意線的事情。”

呵呵,談生意,我喜歡,鄭曉路見對方擺出這么大場面,知道這生意談成是肯定沒問題的,只是對方肯定有很多問題要問。

于是大馬金刀地找了個座位,啪嗒一下坐下來,笑道:“來來,咱們這就開始談。”

劉鑌洋也不和他客氣,單刀直入地問道:“咱們首先要確定一件事,金竹幫真的不吃長江航道的貨運這碗飯了?若是他們還要吃這碗飯,咱們漕幫絕不能橫插一手,壞了江湖的規矩,請王公子給個切實的話兒。”

鄭曉路哈哈一笑,這事兒還不簡單,他對著張嘯天使了個眼色。

這位背負長刀的漢子向前一步,從懷里摸出一面黑色的小旗,旗上繡著一根金燦燦的竹子。張嘯天笑道:“在下乃是金竹幫新型戰艦龍王號的船長,兼特殊戰術船隊——百獸王的總指揮張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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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送你一個蓋子

張嘯天笑道:“在下乃是金竹幫新型戰艦龍王號的船長,兼特殊戰術船隊——百獸王的總指揮張嘯天”其實龍王號已經沉了,新龍王號還沒建出來。

至于特殊戰術船隊百獸王,根本八字還沒一撇,但是先說出來唬唬人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漕幫的大佬們雖然對四川那邊的事不怎么了解,但對發生在崇明島的大海戰還是略知一二的,一聽這話,頓時倒抽一口涼氣,一起盯著張嘯天。有人忍不住問道:“龍王號的船長?就是那艘一刀切開福船,然后拖死荷蘭大帆船的龍王號?”

張嘯天傲然道:“正是”

嘩,滿堂的老爺子有如炸開了鍋,頓時議論紛紛,有一個老頭兒跳起來道:“好大的膽子,亂臣賊子居然上岸跑到杭州來了,不怕被官府抓去么?”

鄭曉路淡淡地瞥了那個老頭兒一眼,笑道:“這位……老人家真愛說笑。貴幫雖然號稱名門正派,其實違法的事兒做得也不少,何必指著張將軍說什么亂臣賊子。”

堂中的劉鑌洋將桌子一拍,大聲道:“安靜”滿堂的老頭兒頓時靜了下來。

劉鑌洋深深地瞥了一眼鄭曉路,然后轉頭對張嘯天道:“張將軍,您出現在我漕幫,不會就是來為了來說明金竹幫愿意把長江航道讓給我們吧?這么小的事,何需勞動到金竹幫的大將軍親自前來,給個信兒,我漕幫自然會上門拜訪。”

張嘯天肅容道:“我就是為這事而來,沒別的事了。”

此話一出,劉鑌洋心里一驚,暗想,這王小滿的面子好大,為了說運我們漕幫助他運貨,居然請得動金竹幫的大將,這人什么來歷?

他先對張嘯天揖了一揖,做足了江湖禮數,才又對鄭曉路道:“王公子,看來金竹幫的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那咱們再來談第二件事,雖然金竹軍愿意把飯讓給我們漕幫吃,但這沿途的官府卡哨,多如牛毛,咱們漕幫明目張膽進四川運貨經商,只怕有點太囂張了,咱們可不是金竹軍,敢和朝廷硬抗。”

鄭曉路一聽,這問題也叫問題么?他忍不住笑道:“你們聽說過遼東建虜吧。”

劉鑌洋自然聽過,趕緊點了點頭。

鄭曉路笑道:“遼東的建虜幾次差點打進北京城,多可惡的惡棍啊,朝廷不是照樣默許商人們與建虜通商么?你放心跑貨,朝廷不會拿你怎么樣的。”

劉鑌洋想了想,似乎也是,就又道:“最后一件事,我想問問王公子究竟要運些什么東西,運到哪里,報酬幾何。若是運些違法犯逆的玩意兒,咱漕幫也不敢接手。”

鄭曉路心念一轉,火藥、槍支、大炮一類的軍事貨物,還是由金竹水軍運輸比較穩妥,不能隨便交給外人,但是像糧食、造船用的木材、各種的手工藝品和二級加工的產品,就不妨交給漕幫運輸了。

他慢條斯理地道:“違法犯逆的東西,當然不會交給貴幫來負責。我有兩種貨物打算交給貴幫運輸,兩種貨物的報酬各不相同,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聽聽。”

劉鑌洋沉著臉道:“請講。”

鄭曉路笑道:“有些東西,是我自己需要的,例如糧食、木材、還有一件鐵器、材料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由我直接付給你報酬,你幫我運到指定的地方。例如你幫我運價值十萬兩銀子的貨,我就給你一萬兩銀子的報酬,你看如何?”

劉鑌洋點了點頭道:“一成報酬很合理,咱們接了。”

鄭曉路又笑道:“還有一種貨物,我就讓大利了。這些貨物包括手工藝品、蜀錦、羽絨服、酒、糖……你到四川,我用超級的價格直接賣給你,你將它們運回江南,隨便一倒手,就可以賺上好幾倍。”

劉鑌洋雙眉一豎,沉聲道:“咱們漕幫只管運,從來不管賣。”

鄭曉路聳了聳肩道:“唉,送你錢你也不要,那這樣吧,你先運給我,我自己賣,以后你如果覺得自己也能賣,再接手。”

大關節敲定,就該商量小細節了,比如在哪里交接貨,一次交接多少貨一類的。

劉鑌洋于是問道:“王公子大約需要我們漕幫出動多少船只?”

“呃……你們有多少船?”鄭曉路忍不住回問道。

劉鑌洋聽他這么問,顯然是對漕幫的實力很不了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天下誰不知道,咱們漕船有船九千九百九十九艘半,王公子你居然問我們有多少船……”

切,這數字我當然知道,老朱給我的紙片背面也寫著呢,確實挺多,聽起來嚇人一跳,不久前的六軍之戰,朝廷、金竹軍、鄭芝龍、劉香、白蓮教、荷蘭人全來了,也不過幾百條船打來打去,漕幫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艘半,確實很嚇人,但這數字只怕有假,而且中間夾著數多小舢板,根本不能算。

鄭曉路撇了撇嘴:“我是問的可以在長江里跑貨的貨船,不是這個虛數。”

這個問題問得好,劉鑌洋其實也不清楚,他腦門汗了一把,對著大廳里的老頭兒們大聲道:“兄弟們,大家上來報個數,咱們統計一下,每個幫能拿得出幾條船跑長江。長江航道有多兇險不用我多說,舢板小舟就不要拿出來現寶了,給我說實在數。”

不一會兒,一串兒老頭兒走上前去,有人叫道:“江陰前,十二艘。”劉鑌洋就拿起筆,在紙上記下來。

“淮安頭,七艘。”

“寧波前,二十艘。”

“江淮泗,七十三艘。”

沒一會兒,劉鑌洋就得意地對鄭曉路笑道:“我漕幫可以調往長江航道的大貨船,一共八百一十九艘。不知道王公子用得上多少艘?”

切,這還用問么,鄭曉路蛤蟆吐大氣,拍掌道:“不錯,全要”

嘩,一群老頭兒全傻了眼,你有多少貨要運啊?八百一十九艘你全要?瘋了不是?

劉鑌洋又深深地看了張嘯天一眼,若有所思地道:“王公子莫不是消遣我們不成,咱們漕幫八百一十九條大船出動的話,你一個區區商人哪里有這么多貨可運。再加上連金竹幫的將軍你也能請來……我斗膽猜一猜,你是閻王軍里的人?只有閻王軍動以整個四川的產能,才吃得下咱們漕幫這么多船。”

劉鑌洋此話一出,滿屋子的老頭兒都鼓著眼盯著鄭曉路,漕幫畢竟是個正經幫派,甚至朝廷都認可了他們的存在,這樣的一個正派最怕的就是勾結賊寇,行不法之事。若是惹怒了朝廷,漕幫就有可能受到牽連,遭到滅頂之災。

“沒錯,我就是閻王軍的人”鄭曉路嘴巴一歪,笑道:“我是閻王軍里一個小人物,負責運輸采買經商什么的雜事,各位老爺子要不要把我綁了,送到官府去領賞?說不定可以領到一百兩銀子的賞錢呢。”

哄,滿屋子的老頭兒又開始議論紛紛。俗話說得好,人越老,膽兒越小。一群膽兒小的老頭兒嚷嚷道:“不行啊,咱們不能和閻王軍做生意,這可是誅九族的。”

有膽大的回應道:“剛才人家不是說了嗎?遼東的商人還和建虜通商呢,也沒見朝廷誅他們九族。”

有膽小的嚷嚷道:“萬一江南和遼東不一樣呢?”

膽大的老頭兒回擊道:“確實不一樣,四川再怎么說也算是咱們本國的地方,現在只是有一群賊給占了。你有見過賊占區算外國的道理嗎?咱們怎么也算不上通敵賣國。”

膽小的又嚷嚷道:“萬一閻王軍把咱們騙進四川去,然后扣下咱們的船怎么辦?或者運了貨不給錢,咱們難道找官府打官司不成?”

這一說有理,這一下連膽大的也猶豫了,一群老頭兒爭了半天,最后劉鑌洋一拍桌子,又把滿屋子聲音給壓了下來,然后對著鄭曉路問道:“你們閻王軍是賊軍,咱們漕幫和你們閻王軍做生意……萬一你們不給錢,強搶船……咱們沒地方打官司去,這個要如何解決?”

我就知道你們要擔心這個,所以我也早有準備了,鄭曉路心里嘿嘿一笑,嘴上傲然道:“我這里有一閻王大人親筆寫的保證書。”

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封自己寫自己蓋印的書信,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將這信遞給劉鑌洋,笑道:“你先看看。”

劉鑌洋一看,信上寫著:“我是閻王本人,我保證和漕幫的交易公平進行,絕不仗勢欺人,絕不貪謀不該自己所獲的利益。”這封信寫得歪七倒八,毛筆字一個大一個小,一看就是沒文化的土人寫的。而且沒有半句官話,全是寫得實實在在,這倒比較符合賊人的形象,若是這封信寫得四平八穩,劉鑌洋倒要懷疑不是賊寇寫的,而是官府的大官寫的了。

鄭曉路笑道:“我知道光是一封書信還不夠,咱們這些小人物,最怕的就是當大官的翻臉不認帳,為了表示咱們的誠意,我還打算再給漕幫的朋友們送上一份大禮。”

劉鑌洋看了書信,其實已經有點心動,江湖人最重信諾,不像官府大員那樣漫天飛空話,既然閻王也是江湖人士,他的信多半是靠譜的。此時一聽還有大禮相送,忍不住問道:“什么大禮?”

“哈哈哈”鄭曉路先大笑了一通,然后站起身來,大聲道:“我來送你們一個蓋子,幫你們把這次銅船沉沒的大坑給蓋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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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銅船撞漕船案開堂公審

鎮江,扼南北要沖,得山水之勝,鐘靈毓秀,代不乏才。

此地曾是三國時期東吳大帝孫權的建立政權的都城。歷代文人墨客紛來尋幽探勝,寄情抒懷,耕耘風雅,播種斯文。其中有李白、杜牧、范仲淹、王安石、蘇軾、陸游、辛棄疾等才士名賢。

王昌齡的“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辛棄疾的“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等成為千古絕唱,流風遺韻,至今裊裊不絕。

然而今天的鎮江府,又是另一種風味。街頭巷尾,人頭涌動,無數老幼一起向著鎮江府衙行去,原來是云南銅船撞翻漕運糧船的大案子,今天要開堂公審,允許百姓在堂外觀看。

這個案子非常有趣,以前鎮江這里也發生過銅船撞沉漕船的事,但漕幫總是很低調地不敢聲張,或私下賠錢了事,或低調開堂審判之后漕幫賠錢了事。總之一句話,一向都是漕幫賠錢了事。

原因很簡單,銅這玩意兒太重要了中國缺銅礦。由于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整個明朝的銅礦幾乎全部來自云南滇東北地區的紅銅礦,而銅這玩意兒是用來鑄錢的,有銅就有錢,沒銅就沒錢。大明朝為了確保銅運,保證鑄錢這個舉國輕重的大事,給了運銅船和運銅官最大的便利。銅運若是出了什么問題,鄰近州府縣城,全民總動員地維護銅運的順暢。

有一年因為銅運發生問題,當時的科舉都停了下來,使得地方官們有更多的心思去處理銅運。

由此可見銅運的份量。

再加上銅船吃水深,船身重,運轉不靈,但凡發生了銅船和漕船相撞的事故,官府都認為銅船是絕對沒錯的,責任一定在漕船,所以都是漕幫賠錢。在這種大前提下,漕幫每一次都低調從事,從來不敢聲張。

沒想到這一次漕幫一反常態,居然在開堂審案之前大肆宣傳,弄得鎮江府熱鬧歡騰,酒樓茶肆,人人都在談論這次銅船撞沉漕船的事情。

連官府也迫于壓力,只好進行公審,讓百姓們可以看個熱鬧,以示公堂清正廉明。

此時府衙門對面的酒樓上,鄭曉路和漕幫的小頭目劉柒正襟而坐,正等著開堂審案時傳召他們上堂。

劉柒有些緊張地道:“王公子,你叫咱們漕幫的人制造輿論,把這件事弄得滿城皆知,萬一這個官司打輸了,咱們漕幫的面子就全沒了。”

“放心,輸不了。”鄭曉路笑嘻嘻地道:“我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叫你們大肆宣傳的。咱們把這么多百姓引來觀看公審,當官的就玩不了花樣,只能公平斷案了。”

劉柒還是很不放心地道:“但是……歷年來銅船和漕船打官司,沒有漕船贏過的例子。”

“嘿嘿,那是”鄭曉路笑道:“但是今天的結果肯定不一樣,咱們也進知府大院里吧,一會兒傳召好進去得快點。”

原來自從銅船撞翻漕船的事故發生之后,漕幫一直動用關系,將案子拖著沒開堂,借此機會到處籌錢。這拖出來的時間正好給了鄭曉路派人回川查銅船來路的機會,此時各方面情報匯齊,鄭曉路手上已經有了十足的證據,于是又讓漕幫制造輿論,弄得鎮江府的居民全都知道了這件事……

只見知府衙門的大門洞開,前來觀看公審的百姓一波又一波地涌入衙門,立在大院里,大院的中間就是審堂用的大堂,百姓們圍在大堂外面,對著里面不停地翹望,焦急地等著知府大人開堂公審。

由于此事同時關系到了銅運和漕運,所以不光是鎮江知府李茂要坐在大堂上審案,堂上還坐著銅運官趙泰,以及漕運總督派來的特使李毅。

此時鎮江知府一拍驚堂木,大聲道:“開堂”

三班衙役一起敲響水火棍,一陣“威武”的低喝聲蕩漾開來,將整個知府大院壓得安安靜靜的。

那鎮江知府一拍下去驚堂木,心里就一陣子不爽,這破案子有什么好判的,還不就是個漕船賠錢,銅船無罪的判法。不知道漕幫搞什么鬼,弄得滿衙門都是來觀審的百姓,真是煩。

再加上他一左一右,坐著銅運官趙泰和漕運特使李毅,這兩個官兒一個管銅運,一個管漕運,銅運和漕運常常在京杭大運河里面打架拉官司,雖然漕運一向輸官司,但輸了官司不能輸人,漕運官看著銅運官就氣不打一處來,見面就要掐架。

鎮江知府李茂是個不喜歡麻煩的官員,但他不喜歡麻煩,麻煩卻找上他,左邊一個銅運官趙泰像牛頭一樣鼓著眼睛等他斷案,右邊一個漕運官李毅像馬面一樣拉著臉盯著銅運官想掐架……

李茂煩不勝煩地道:“把原告、被告通通給我帶上來。”

旁邊的銅運官趙泰急道:“不是先帶原告嗎?哪有原告被告一起上庭的道理?”原來審案時,為了讓原告更有利,有些主審官先不宣被告,只宣原告上庭,這樣原告的證詞被告聽不到,就會吃些小虧。

李茂眉頭一皺道:“這案子簡單得很,不搞這么麻煩,原告、被告,一起帶上來。”

不一會兒,兩個小老頭兒被押上了大堂,為首一個干瘦干瘦的,黑著一張臉,乃是銅船的老大。后面一個則是漕幫的鎮江前幫主,柳進。

李茂有氣無力地拍了拍驚堂木,嘴里走過場一般地道:“那原告姓甚名誰,有何事要告,全部從實招來。”本來問名,問告都該分開來進行,以示官威,但李茂想早點從身邊的牛頭馬面中間脫身出來,所以一溜兒連著問。

那銅船的老大跪伏在地道:“小老兒伍大世,乃是從云南駛出來的運銅船掌舵人……小人的銅船于二十天前從云南出發,一路有驚無險,連長江三峽都沒把小人的船給顛沉,想不到船行至鎮江時,被漕幫的漕船撞沉,還望大爺給咱個公道。”

他剛一說完,旁邊的銅運官趙泰就跳起來道:“可惡的漕幫,咱們的銅船你也敢亂撞,賠要你賠個傾家蕩產”

漕運特使李毅眉頭一皺,出聲道:“趙大人,案子還沒開始審,賠什么賠?你就不能安靜點么?”

得,案子才剛剛開始審,原告發了話,銅運官和漕運使就開始掐架,你們就不能消停點?爺這知府不好當啊,鎮江知府李茂滿臉無奈。案子的經過他也不想細問,反正早就知道了,于是他又向著柳進道:“被告,你可有話要說?”

柳進低頭道:“小老兒有冤情上告。”

“趕緊說”鎮江知府李茂滿臉不耐煩,你有冤情你就說嘛,憋個啥,一口氣趕緊說,不然我身邊兩神又要開始掐了。

他的預感成了真,漕運使李毅立即插口道:“肯定有冤情嘛,沒冤情打個屁官司,誰不知道漕船低調,總是避著銅船走,這里面一定有詐。”

銅運使趙泰一聽這話,不爽了:“低調?咱們銅船才低調,銅船又重又沉,運轉不靈,想高調也高不了啊這里是公堂,可不興指桑罵槐”

得,你們兩位消停點吧,鎮江知府李茂輕輕磕了一下驚堂木,低聲道:“先聽被告說話吧。”

被告柳進跪地上,連聲道:“是那銅船主動挑釁,先沖過來撞沉了我們的漕船。我們的漕船一動沒動,都是銅船主動撞過來的。而且銅船也不是因為碰撞才沉,是撞沉我們的漕船之后,不知道怎么自己沉下去了。”

鎮江知府李茂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銅運官趙泰一跳三丈高,怒道:“照你這么說來,是我們的銅船自己發了神經把自己撞沉?簡直豈有此理,胡說八道,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停”旁邊的漕運使李毅又插口道:“誰不知道漕船怕你銅船,咱們漕運被你們銅運欺負來欺負去,哪有平白無故去招惹你們的道理,我相信柳進說的話。”

你相信有個毛用,銅運官趙泰磨了磨牙,兇巴巴地道:“柳進,本官覺得你的說詞實在可笑。誰不知道銅船笨重,不易轉動。而且銅運乃是關系到國本的大事,哪有開著銅船故意來撞你的道理。”

鎮江知府李茂無奈地呻吟道:“趙大人,我才是主審官。”

“呃”銅運官趙泰趕緊閉嘴,得罪了人可不好。

見趙泰閉了嘴,鎮江知府李茂認真問道:“柳進,你可知銅船關系國本,誰敢開著銅船亂撞人?銅船自云南而來,當然是從上游過來,江水瑞急,銅船又轉動不靈,順水而來自然難以控制,我看定是你的漕船故意占著河道不讓開,以至于銅船撞上了你的糧船,導致沉沒。”

“大人,不是這樣啊”柳進滿頭大汗道:“是銅船的人故意撞上來的,而且二十條船一起撞上來,正好撞沉二十條漕船,十分歹毒。”

“竟有此事?”鎮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道:“撞得這般巧法?”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7 17:53
第四十七章 撞得這般巧法

“撞得這般巧法?”銅運官趙泰和漕運使李毅齊聲驚呼。

隨即,兩人眼珠子一轉。

漕運使李毅大罵道:“好你個運銅的,居然使陰手來撞我漕運船。”

銅運官趙泰卻大罵道:“好你個運糧的,居然編故事來陷害我銅運船。”

屁股決定立場啊,坐在什么位置上,心思難免就偏向哪一邊。

,爺不和你們這兩個神經病攪和了,鎮江知府李茂“啪啪啪”一陣亂撲驚堂木,手掌都拍得有點發木了,大聲道:“撞得這般巧?本官不信,可有人證物證?”

物證……這玩意兒全沉到長江底去了,以這個時代的打撈技術,別想了。

人證嘛……那運銅船的掌舵伍大世叫道:“我有人證”

“傳”鎮江知府李茂急著結案。

不一會兒,衙役領進來一個漢子,這人啪嗒一下跪在地上,磕頭道:“青天大老爺,小人王三,乃是運銅船上的一個水手,小人親眼所見,漕船故意橫成一條線,阻著江面,害得我們的銅船避無可避,撞沉在上面。”

銅運官趙泰又叫道:“果然如此,漕船可惡,讓他們賠”

漕運使李毅跟著叫道:“急什么?這只是一面之詞,這個人就是銅船上的水手,當然幫著銅船說話,他說的不算。柳進,你可有證人?也叫上堂來說道說道。”

柳進抹了把汗,心想,終于輪到我們漕幫出證人了,他趕緊抬頭道:“咱們有證人,此人乃是我們漕幫杭叁分幫請的西席先生,負責給杭叁的劉鑌洋老爺子的孫子教讀書識字的舉人,名叫郝孟旋。”

“哦,證人居然是個舉人,有意思”漕運使李毅大呼道:“衙役,還等什么,趕緊傳證人啊。”

旁邊的鎮江知府李茂又橫了李毅一眼,心想,這銅運官和漕運使兩個廢物,想在我的公堂上鬧騰到什么時候去?他啪地一聲拍響驚堂木,叫道:“傳證人……郝舉人”

不一會兒,化名為郝孟旋,杭叁幫西席先生的鄭曉路,兩手空空,腰上插著一疊紙卷,一步一搖,嬉皮笑臉地走了進來。他臉上一顆大黑痣難看得要死,痣上還有一根長長的黑毛隨風甩動,惡心得一府衙的人都差點暈了過去。

“來者何人?”鎮江知府李茂看到這證人長得奇丑無比,臉上還掛著嬉皮笑臉的味道,看來是個怠慢的家伙,于是將驚堂木一拍,先振振自己的官威。

鄭曉路是刀山火海,戰場上下來的人,哪會怕他一板驚堂木,他站在堂中,抱了抱拳,笑嘻嘻地道:“晚生川西舉人郝孟旋四川被閻王賊軍占據之后,晚后流落在江南,任杭叁幫幫主孫子的西席先生。”他是舉人身份,見官不用下跪,所以抱個拳就算數。

“我x,丑成這樣還舉人。”銅運官趙泰一跳三丈高,大喝道:“你這舉人只怕有假”

“我這舉人假不假,大人不妨查查。”鄭曉路有持無恐,郝孟旋在加入紅崖子山寨之前就已經是舉人了,乃是明廷的正版舉人,自己借用他的身份,根本就萬無一失。

那銅運官趙泰見他樣子,就知道這舉人身份肯定假不了,于是不再拿這個做文章,訕訕地坐了下去。

鎮江知府李茂道:“你既然是舉人,當知公堂之上,不得胡亂攀咬,必須句句屬實,否則就是藐視朝廷之罪。”

切,爺是嚇大的不成?鄭曉路嘻嘻一笑,道:“晚生句句屬實,那天銅船撞上漕船時,晚生正好就在不遠處的另一只漕船上,親眼看到二十條銅船撞向我們的漕船,將二十只裝滿了糧食的漕船撞沉。”

他這話一說,漕運官李毅又跳了起來:“看吧,我就說漕船不會主動去招惹銅船,定是銅船使奸,舉人說的話總比銅船上的水手要可信。”

他這話有道理啊,舉人可不是普通人,那得考過縣試、府試、院試、鄉試,四大考試都考過了,才能被稱為舉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能考中舉人的,那一定是有大學問的。這種有學問的人,自然不比得水手,他說的話可信度明顯要高很多。

鎮江知府李茂顯然也相信了鄭曉路的話,他遲疑了一下,喃喃道:“這該如何斷案呢?依照慣例,都是判漕船賠錢才對,總不能因為有個舉人作證,便把責任推給銅船吧……這可不合規矩。”

這時鄭曉路站在堂中,大笑道:“晚生知道這河上的事,一切得按規矩來,按規矩是該漕船賠錢給銅船,但是……”

他一句但是,人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聽他的下文究竟是什么。

卻見鄭曉路賣足了關子,才慢慢地道:“但是那得真的是銅船才行,咱們漕幫可不陪錢給運石頭的船。”

他這句話一出口,身邊趴著的銅船老大伍大世頓時面色如土,全身汗水狂流。連同那銅運官趙泰也有點坐立不安了起來。

鎮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急忙問道:“此話何解?”

鄭曉路哈哈一笑,伸手指著銅運官趙泰,大聲道:“晚生要狀告銅運官趙泰,買通銅運船,以石頭充作銅塊裝滿二十大船,然后故意用運石船撞沉漕糧船,造漕船連船帶糧高達十萬兩銀子的損失。”

此言一出,頓時有如石破天驚

銅運官趙泰面色如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漕運使李毅眉飛色舞,差一點要跳起舞來;大院里觀看公審的百姓齊聲驚呼,只覺這個案子太有戲劇性了,今天不虛此行啊。

鎮江知府李茂拿起驚堂木,“啪啪啪”一陣急拍,大喝道:“都別吵。郝舉人,狀告朝廷命官非同小可,你可得想清楚了再靠,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就胡亂攀咬,本官將你流八百里。”

鄭曉路胸有成竹,當然不怕,他大聲笑道:“晚生當然有真憑實據。”

眾人一起盯著他,等他拿出證據來。

鄭曉路對著趴在地上的銅船老大伍大世道:“你剛才說你的銅船是從云南駛出,是嗎?”

伍大世點了點頭。

鄭曉路大笑道:“胡說,兩個月前,四川的賊軍閻王軍已經攻陷了云南,這事兒你們運銅的不可能不知道吧?這種時候,你怎么云南運得出銅來?”

那伍大世一聽,面色從土色差點變成黑色。圍觀的百姓們也一起大驚,此時距鄭曉路下江南才不過兩個月左右,云南的消息大多數普通百姓都不知道。

“你還不從實招來?”鄭曉路冷笑道:“藐視朝廷,活得不耐煩了。”

那伍大世汗如雨下,眼看就要崩潰。

卻聽銅運官趙泰大聲道:“慢著這事情我來說。”

他定了定神,強作鎮定地道:“早在兩個多月前,咱們的銅船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在長江三峽出了點事故,因此在荊襄地區修船,逗留了許久。本船是在閻王軍作亂四川之前就出了川的。”

那船老大伍大世一聽,頓時有如抓到救命稻草,急道:“對,就是這樣,咱們早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出了點事故,修船花了許多時間。”

呵呵,一句話就逼得你們說慌話了,鄭曉路心中暗喜,用一個謊言去彌補另一個謊言,只會讓自己的破綻越來越大。

銅運官趙泰定了定神,順了順氣,然后對著鄭曉路沉聲道:“你這舉人僅以云南已被賊寇占領,就誣陷本官的銅船裝的是石頭,本官要治你誣告朝廷命官之罪。”

鄭曉路嘻嘻一笑,道:“不要急,誰說我只有這么一個證人了。”他對著鎮江知府李茂作了個揖道:“李大人,我還有人證,可以叫上來嗎?”

鎮江知府李茂已經完全從審案的變成看戲的了,他一聽還有戲,立即叫道:“快叫上來”

不一會兒,四個老船夫被帶到了庭上,堂上的眾位大人一看,這又是哪里來的什么怪人?

只聽其中一個老船夫道:“我四人乃是在長江三峽討生活的船夫。”

一聽這話,銅運官趙泰心里一抖,連呼不妙。對手居然連長江三峽的船夫都找來了,汗,剛才撒謊時要是不說在三峽出的事就好了。

果然,鄭曉路立即問道:“四位老人家,兩個月前你們可見過有二十艘運銅船經過長江三峽?”

那四個老船夫齊齊搖頭道:“沒這回事,別說兩個月前,三個月前也沒有運銅船經過長江三峽的。”

銅運官趙泰將牙一咬,怒道:“你們沒見過有什么奇怪,難道你們四個人還能全天早晚一直看著江面不成,有什么船在你們吃飯時從江上過去了,也不稀奇。”

鄭曉路哈哈一笑,接過話頭來道:“這個嘛,我有辦法解決。”他從腰間取下那一大把紙卷,在中間仔細找起來,找了半天,他拿出一張紙,大聲讀道:“本人乃是長江三峽的纖夫,本人可用人頭擔保,近三個月來沒有運銅船經過長江三峽”

說完他將那張紙遞交給鎮江知府李茂,笑道:“大人請看,紙后面有長江三峽上討生活的纖夫一千兩百五十二人的畫丫”

李茂接過紙來一看,哇,紙后面果真有密密麻麻的畫雅印記,根本數都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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