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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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26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1
第十章 錦衣衛辦案

白云喜只覺小腿一軟,差點就要摔倒在地,錦衣衛來了,而且還是千戶品級的,我的媽呀,難道是來查土匪聚眾鬧事的原因的?這可不妙,那不都是我逼反的嗎?而且剛才他在外面被土匪追砍,我沒派兵出去救援,這可大大不妙。

白云喜牙關打顫,撲通一聲就跪了,雙手將木牌舉到頭上,磕頭道:“千戶大人,下官……下官……下官……”他下官了三次,沒想出個條陳,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錦衣衛千戶倒是和氣,收回腰牌,道:“不需多禮,本官姓張,乃是微服來陜西辦案的,來到這里,突然沒來由的被土匪追殺,幸虧你的小鎮守衛得法,才嚇退了賊子!不錯不錯,本官回京之后一定向上面報告你的功勞!”

白云喜一聽,大喜,哈哈,這千戶是個好人啊,抱住,一定要把他的大腿抱住。白云喜趕緊直起身來,雙手虛請,道:“千戶大人,請,此處城門,正當風口多有不便,縣衙里再詳談。”

張千戶倒也不矯情,抬步就向里面走,他后面跟的三十幾條漢子,也跟著向前。白云喜道:“這些人是?”

張千戶道:“都是本官的親信屬下,一起微服出來辦案的,這位鐵塔一般的大個子,是彭百戶,這位叫譚百戶,這邊兩位是閔家兄弟,都是錦衣衛百戶……”

“怎么他們沒挎繡春刀?還有……腰牌……”白云喜倒不全傻,看出了一點問題。

“切,這不是微服辦案么?都挎上繡春刀,還辦個屁案啊,賊子都要嚇跑。你看了本官的腰牌還不夠,難道我的千戶腰牌還沒百戶的管用?”張千戶雖然很和氣,但突然發個火,還是挺嚇人的。

白云喜大汗淋漓,心想,就這么幾個人,里面就千戶加百戶一大堆,這是去蘭州辦什么案這么厲害?不該問的不要問,只要不是辦我就行。趕緊連聲應道:“不敢看,不敢看,請進。”

白云喜領著一眾子錦衣衛,直入縣衙,卻見那衛所千戶顧庭敖正領著他的一百兵,慢吞吞地向城門走,看到白云喜來了,顧庭敖笑道:“你不是說賊子攻城嗎?怎么你又回來了!”

白云喜趕緊介紹道:“這位是京城來的錦衣衛千戶張大人,顧大人快來見禮!”

顧庭敖一聽,嚇了一跳,雖然自己也是千戶,對方也是千戶,但是錦衣衛千戶可不是他這種衛所千戶能比的,那可是皇帝身邊的特務,惹不得。顧庭敖趕緊推金山,倒玉柱,也不管合適不合適,跪下來恭敬地行了個禮道:“不知道張大人到這荒村野鎮來辦什么公務?”

張千戶見了顧庭敖卻不像見了白云喜那么和氣,冷笑道:“本官來這陜西,乃是聽說衛所風氣糜爛,有人大量吃空餉,弄得朝廷官兵戰力低下,導致四處盜匪四起。嘿嘿,本官就是要來查一查,這陜西的軍官,有多少人吃著空餉,又究竟吃了多少空餉。”

此話一出,顧庭敖大驚,他的衛所里本該有一千名軍戶,但是歷年來逃亡和戰死,只剩余身后這一百來人,倒有九百人的軍餉被他吃了,若是真的查下去,他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顧庭敖面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便想磕頭求饒,突然地一想,這錦衣衛何必專門來針對我?吃空餉又不是只我一家,整個大明朝哪有軍官不吃空餉的,只不過我吃得多點,這人定是來訛詐我,要我行賄。

顧庭敖想通此節,就不那么害怕了,明朝一個士兵的軍餉是一年十兩銀子,九百兵的空餉,一年就讓他吃掉九千兩銀子,他家里著實有些錢財,拿出來一些來讓這錦衣衛開心了,就當拿錢消災。顧庭敖一邊站起,一邊笑道:“吃空餉這種事,下官也是非常憎惡的,一定配合張大人好好徹查。”

見白云喜陪著張大人進了衙門,顧庭敖趕緊向身邊的親信道:“快回衛所去,找我夫人提兩萬兩銀子過來,就說她相公我命在傾刻,要拿這銀子買命,片刻也不能耽誤。”說完這話只覺得一陣肉痛,老子兩年時間才吃得這點空餉,一下子全被錦衣衛的王八給訛去了。

張千戶進了衙門,也不休息,便與白云喜討論起城關鎮的防務來,說道外面賊人勢大,如今進了縣城,如何出去?便是要回京城交差都有所不能。白云喜連聲說著“下官該死”,“改明兒必將匪徒一網打盡”,“派軍士護送張大人回京”……

張千戶卻不領情,連聲詢問,為何這里有個千戶所,卻只有這點兵力,害得全用鄉勇守城。若是有一千衛所兵,何至于鬧得匪患連天?白云喜不便明說顧庭敖吃空餉,只好拿話支支吾吾,要顧庭敖自己來應對。

顧庭敖等著手下送銀子來,等了半天,聽著張千戶與白云喜聊天,心里不勝其煩。見白云喜把矛頭轉到了自己身上,顧庭敖正沒個底氣,突然見門外自己的親信做了個手勢,顧庭敖心中大喜,便道:“張大人,請隨未將來看看。”

顧庭敖領著張千戶走到衙門大院,只見這里停了輛馬車,顧庭敖心知銀子就在車中,便向張千戶道:“張大人,這車內物事,您只要一看,就知小人苦衷!”

張千戶奇道:“這車里有甚古怪?看一眼車里便知案情?”言罷上了馬車,顧庭敖趕緊跟了進去,只見車里一口巨大的箱子,顧庭敖咬了咬牙,將銀箱猛地掀開。兩萬兩銀子堆在這箱子中間,蓋子一開,頓時銀光四射,耀眼生輝,顧庭敖道:“張大人,一世為官只為財,這些銀子給您和您手下的弟兄們買點酒吃,空餉的事,末將知錯了,回去之后便立即招兵買馬,定將名額補齊。”

“原來如此!”張千戶的臉色在銀子的光芒面前,變得柔和了起來,顧庭敖一見有戲,便誕著臉,笑道:“張大人可還滿意?”

“滿意,非常滿意!”張千戶的臉上露出一個舒爽的笑容,就在顧庭敖的心放松的那一瞬間,張千戶的右手突然自腰間揚起,繡春刀離鞘而出,從顧庭敖的脖子上飛快地劃過,“刷”,大好頭顱一顆,向上飛起,撞在馬車的頂上彈了下來,頸中鮮血飛濺,將整個馬車內壁涂得一片血紅。

張千戶走下馬車,長笑道:“顧庭敖明目張膽吃空餉,貪污朝廷公款,致使軍紀敗壞,還敢行賄本官,已被本官斬于車中!兄弟們,把顧庭敖的親信全部給我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顧庭敖手下的一百兵此時正站在衙門外面,一聽此話,臉色頓白,他們都是顧庭敖的親兵,又可以叫做家兵,是顧庭敖從空餉里截下來的銀子養著的,對顧庭敖忠心耿耿,一聽說顧庭敖倒了霉,心想,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只好拼了,大吼一聲,便向衙門里面殺來。

張千戶將繡春刀橫在手中,大笑道:“既然你等要反,便盡數殺了吧!”

那一百衛所兵沖進衙門大院,卻見院子里早已排開一排藍衣漢子,手拿火銃,冷冷地盯著他們,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陣銃聲響起,叛兵頓時倒下十來人。

銃聲響過,張千戶手拿繡春刀,當先沖向叛兵,后面彭百戶、譚百戶、閔百戶也直沖上來。那三十幾名藍衣漢子,在放過一銃之后,便將火銃倒轉,自銃底扯出一把刀刃,居然把火銃變成了一把斬馬刀,斬馬刀在手,立即也跟著沖了上來。

叛兵心想,就算你先用火銃打倒了我方十幾人,我們仍有兩倍的兵力,怕你做甚,殺光錦衣衛的密探,再遠走高飛,想來這白云喜也未必有膽子阻攔。

叛兵手拿大刀長矛,向前猛沖,卻見張千戶一把繡春刀揮起,刀光潑灑有如花開朵朵,身形閃動有如鬼魅舞空,一個照面間,四五個叛兵就倒地而死。另一邊,那個叫彭百戶的鐵塔大漢,出手極重,被他一拳打中之人莫不七竅流血,一腿踢出,兩個人都頂不住那巨大的威力。閔百戶兩兄弟則是一刀一劍,一攻一守,配合有如天衣無縫,兩兄弟翻滾向前,所過之處血肉橫飛,中招者盡都斃命。譚百戶出腿如風,專踢人下盤,叛兵只要一和他照面,就被踢中腳裸小腿,剛倒下地,就被他一腿踢在脖子上,頓時頸骨斷裂而死。

至于那些拿火銃當刀使的錦衣衛嘍啰,則列成方陣,似乎是將斬馬刀當成槍在使,有見識多點的叛兵,便看出來這是川中白桿兵的槍法,威力不凡,槍陣過處,叛兵不死則傷,毫無還手之力。

縣令白云喜在一旁看得傻了眼,心想,這錦衣衛辦事的風格,靠,真有水準,若是尋常官員辦案,哪敢直接殺當地的武官,激起兵變那就吃不完兜著走,這錦衣衛倒好,一刀砍了首惡,激起兵變就親自出手鎮壓……錦衣衛的功夫,真不是蓋的,這血流得……我回頭打掃院子只怕都夠得我忙的。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2
第十一章 攻打城關鎮(1)

一百叛兵很快被便衣錦衣衛們風卷殘云一般干掉,除了有個兩錦衣衛的嘍啰受了點傷,別的人居然毫發無傷。

白云喜看得眼睛都直了,見那張千戶正在一個叛兵的尸體上擦繡春刀上的血跡,白云喜趕緊走過去,雙腿一軟,跪下道:“張大人,這顧庭敖吃空餉貪銀子,不干下官的事,下官區區七品知縣,不知道他那些勾當啊。”

張千戶“嘿嘿”一笑道:“放心,我們早已查清了,這吃空餉本是武官的勾當,你一個文官,想吃也吃不到嘛。”

白云喜心想,張千戶從進城開始對我一直和顏悅色的,倒真的不像是來抓我的,看來沒我的事,再說我手下兩千鄉勇,比這顧庭敖手下一百叛兵更有威懾力,想必他區區三十幾人,也不敢這樣對我。白云喜正想多拍幾句馬屁,突然見外面跑進來一個親信,顫聲道:“白大人,不好了,土匪來攻城了!”

白云喜精神一振,在手下面前他可不愿丟了氣派,大罵道:“又是大梁王那泥腿子么?就他那點人,敢來攻城?你亂吼個屁啊。”

那手下顫聲道:“不是大梁王,是……自稱閻王,但我看他那樣子,有點像是傳說中的白水王二!”

白云喜吃了一驚,白水王二殺澄城知縣張耀彩的事情,早已通過邸報搞得人盡皆知,這可是個瘟神,比起大梁王那個膽小的出名多了。他趕緊跳起來道:“快帶我去看!在哪個門?”

“北門!”

白云喜跑了兩步,突然一想,慘了,我找來壓陣用的顧庭敖已經死了,一百衛所兵也沒了,這城里已經沒有一個懂行軍打仗的武將,如果是大梁王那種傻不拉幾的泥腿子,我自然不怕,但若是窮兇極惡的白水王二,我咋辦好?正為難間,卻見錦衣衛張千戶走了過來,對他認真道:“白縣令,我殺了這城里的守將,便去幫你守城吧,如果城被賊子攻破,我等也很危險!”

白云喜大喜,那顧庭敖哪有錦衣衛的千戶厲害,看剛才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顧庭敖收拾成啥樣了。他趕緊前面開路,領著一眾錦衣衛直奔北門。到了北門一看,城門外三四百步的地方,排開近兩百名騎兵,人人提著鋼刀,臉涂墨汁,與那傳說中墨汁涂面的白水王二一般打扮。馬后還有三百步兵,手拿竹槍,卻是尋常的土匪。這群土匪倒沒急著攻城,而是看戲一般盯著城門。

又在搞什么鬼,白云喜心里大感不爽,這白水王二看來也沒多少人手,馬步兵加起來不過五百之數,敢來打我縣城?白云喜叫過一個手下,大聲吩咐道:“去,把另外四個門的守兵給我抽調一些來,在這里堆一千人,即可把白水王二嚇退!”

不一會兒,一千鄉勇聚集到北門,兩邊隔著三四百步,一條矮墻,大眼瞪著小眼。白云喜見對方沒有退走的意思,心里大感奇怪,我這里一千人,你那邊五百,我還有城墻可以利用,雖然這城墻只有一人高,但也好歹是個墻,你站那兒干嘛?堵我門很有意思么。

張千戶顯然也很憤怒,罵道:“這群賊子好生囂張,守著城門外面是什么意思?待本官領兵出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白云喜為人膽小,不敢附和,趕緊勸道:“張大人息怒,不要中了賊子挑撥,城外恐有埋伏。”

“嗯,有道理。”張千戶道:“既然出去怕有埋伏,我們就把賊子引過來攻城吧,借著防守之便利,將賊人一網打盡,你可立個大功,我也好早日回京,到時我將你的功勞如數上報,你就可以從知縣晉身為知州了!說不定連升數級,直接升為知府。”

白云喜一聽,心中大喜,這可是個好想法,但是他膽小慣了,仍不放心地問道:“但是賊子兇殘,恐不能勝。”

張千戶哼了一聲道:“怕什么賊子,我帶的這三十幾個部下帶著大量火藥,將賊子引到城下,我的部眾一起將火藥擲入敵群之中,必將他們炸得粉身碎骨。你看彭百戶那身板,他若全力投擲,炸藥可以投出百步開外。”

白云喜看了一眼彭百戶,那巨大的身板確實讓他有點頭暈,記得剛才對付叛兵時,這彭百戶伸手一捏就捏死一個對手,那氣勢,真是乖乖我的媽……

張千戶大聲喝道:“兄弟們,把火藥拿出來!”

那三十幾名錦衣衛便打開包裹,各自拿出一個頭顱般大小的布包來。這布包上面還接著一根火繩,顯然是包好的火藥。

張千戶道:“我去誘敵來攻,你們都準備好!”

白云喜見張千戶執意要去,心想,他是上官,則由得他,若是立了功勞,說不定我就能升任知府,不用守在這鳥不拉屎的縣城里。白云喜趕緊吩咐鄉勇,排成整齊的隊形,站在城門背后擠成一團,等著一會兒火藥落入敵陣之后,沖出去殺敵。

張千戶爬上城頭,對著外面的土匪大聲道:“來者何人!”

墨臉騎兵中走出一騎,馬上有兩人,顯然是一男一女,女人坐在男人身前,腰上綁著一條繩子,與男人綁在一起,男人大聲笑道:“我乃閻王,你這小小破城,傾刻間便要灰飛煙滅,還不叫白云喜那傻瓜趕快獻城來降!”

張千戶笑罵道:“閻王,我看你是黑炭王吧,一張臉丑怪得要死!上戰場還抱著個女人,我看你沒什么本事。”

那閻王被張千戶一罵,顯然極為憤怒,失了鎮定,大罵道:“狗官找死!小的們,給我攻城!”閻王大手一揮,近兩百騎兵和三百土匪就一起向著城關鎮的北門沖來。

張千戶笑道:“好笨的賊匪,一句話就罵得他們失了分寸,弟兄們,準備點火!”三十幾個錦衣衛站到墻后,拿出火折子,隨時準備點燃火藥包上的火繩。

張千戶笑道:“別急著扔,等那些賊匪跑近點,我叫扔時就扔。”眾人轟然應諾。白云喜心想,你們只要一扔出火藥包,我便立即打開城門沖出去,將炸得七零八落的賊人通通拿下,就是大功一件。

只聽得馬蹄聲轟轟作響,三四百步的距離騎兵原本應該瞬間即至,但閻王顯然不想騎兵跑得太快,還在等著步兵一起向前。白云喜心想,你們隊伍擠得越緊越好,一會兒炸得你們哭爹喊娘。

賊匪距離城墻越來越近,眼看還有一百步就要到城墻邊了,張千戶道:“就是現在,點火!”

還有五十步就到。

張千戶大笑道:“扔!”

只見那個頭最大的彭百戶舉著一個巨大的火藥包,掄起巨臂,很夸張地揮出一個圓弧線,那火藥包冒著火花,向前飛去,劃過極遠的距離,落在……

白云喜仔細一定,嚇得魂飛天外,那火藥包居然落到了城門旁邊,正好砸在一堆擠在門后的鄉勇中間,另外三十幾個火藥包也一起飛起,散落在自己一千鄉勇集結成的密集陣形中。

“啊!”白云喜大吼道:“你們不是錦衣衛,是賊……”

話音至此嘎然而止,張千戶身形飄飛而起,繡春刀筆直刺來,一刀就洞穿了白云喜的咽喉,看著白云喜不甘的眼神,張千戶笑道:“我叫張逸塵,真的是個錦衣衛千戶,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地府里找人問問。”

繡春刀向后一抽,白云喜咽喉里一股血箭飆出,與此同時,三十幾個火藥包一起爆炸,場面極為華麗,煙塵四起,滿天殘肢斷臂,人肉血塊一起亂飛。尤其是彭百戶扔出的那個巨型火藥包,轟爆之下,木制城門化為碎片亂飛。

一千鄉勇本來全部擠在城門之后,只等城外發生了爆炸就一擁而出,沒想到爆炸居然在自己人堆里發生,邃不及防之下,頓時傷亡慘重,陣型大亂。

與此同時,城外的閻王剛剛好領著五百土匪沖了過來,城門已經成了碎片,閻王的騎兵從城門口一擁而入,這群騎兵原本都是拿著鋼刀,此時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火銃,對著鄉勇就是一陣亂轟,轟過之后將火銃向背上一掛,又抽出鋼刀,一陣亂砍。后面跟著的三百步匪也緊跟著沖進城來,竹槍亂捅。

可憐一千鄉勇,沒了頭兒指揮,又被火藥炸得橫七豎八,還沒回過神來又是銃轟刀砍,竹槍捅刺,士氣立即崩碎無形,一瞬間就死了個七七八八,城口尸體堆積如山,殘存的鄉勇好不容易擠清楚狀況,向著南邊退去,便在這時,又聽到南門那邊轟地一聲巨響,顯然是南門也被賊人炸開。原來白云喜抽了一千鄉勇來守北門,另外三個門便每門只有三百人守衛。

北門的戰斗剛開始,南門那邊就出現了七八百名土匪,領頭的正是大梁王,七八百土匪一擁而上,傾刻間就用火藥包炸垮了南門,直涌進城里來。

城關鎮全城震動,普通百姓趕緊將自己關在屋里,鉆進床下。富戶們叫上家丁,匆忙向東西兩個門逃竄。鄉勇們被打傻了,此時南北都去不得,便向東西兩門亂擠,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3
第十二章 攻打城關鎮(2)

閻王鄭曉路縱馬入城,只見敵軍已經徹底崩潰,不由得放聲大笑,張逸塵和那一堆假扮錦衣衛的兄弟便都過來見他。
鄭曉路問道:“可有傷亡?”

張逸塵笑道:“一扔了火藥我們就躲起來了,只傷了五人,沒人死!”

“哈哈,叫他們趕緊包扎!”鄭曉路聽說沒人死,開心地笑道:“我的閻王軍可全是寶貝疙瘩,死不得!”

此時縣城已破,鄭曉路將自己的兩百騎收縮回來,也不急著去占縣衙。至于追擊敵軍,搶占縣衙,打開庫房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由得大梁王去搞吧,自己也看不起這縣庫里的那點兒財物,交由大梁王處理,還可以拉攏一下人心。

“這次辛苦你們幾位了!”鄭曉路笑道:“若不是你們來一個內部開花,我們這點實力還拿不下縣城。”

張逸塵卻不居功,淡淡地笑道:“我等做這些不過是匹夫之勇,大王的奇謀妙計,果然有如異想天開,天馬行空,難怪我去年在你手上一直栽跟頭!”

呃,這哪算異想天開,這叫特洛木馬明末版,鄭曉路心想,這計謀每一個后世的人都聽說過,卻也沒什么稀奇的。

彭巴沖憨憨笑道:“這計謀確實厲害,我們用這方法,去把漢中府也打下來吧!”

眾人一起笑罵道:“漢中府守軍上萬,我們用了計謀也打不掉的!何況所有府城,都有錦衣衛的衛所,我們這招化裝錦衣衛的計謀就行不通了,雖然這縣城小官還不知道張逸塵已經不再是錦衣衛,但府城的錦衣衛所肯定知道,而且還在通緝他呢。”

彭巴沖拍了拍頭道:“這么過癮的計謀以后不能再用了?”

“對圣斗士用過一次的招式,是不能再用第二次的!”鄭曉路很騷包地笑道。眾人雖然不知道圣斗士是什么東西,但也知道一個計謀是不能反復用的,便都笑笑不語。

鄭曉路領著一眾手下,慢吞吞地走進縣衙門,那輛運銀的馬車此時還停在院子里,大梁王的手下全擠進縣庫去了,沒人注意這輛車。

“銀子雖好,在這陜西卻不一定有用啊!”鄭曉路嘆道:“現在銀子反倒沒有糧食管用了,譚宏,你把馬車里的銀子搬出來,大梁王一千部眾每人發十兩,剩下的一萬兩就地招兵買馬,通告全鎮子,有愿意入我閻王軍的青壯,當場發十兩銀子。”

這時大梁王正好從縣庫里抓出來,手上抓著兩把米,大笑道:“哈哈哈,這縣庫里好多米,只怕不止百石,弟兄們可以吃上許久的飽飯了。”

汗,真是泥腿子見識,能吃飽飯就高興成這樣,難怪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大多失敗,太沒追求了點。鄭曉路笑道:“別急著高興,趕緊約束你的部眾,叫他們不得私藏戰利品,縣庫里的所有糧食必須登記造冊,然后統一分配。”

“啊,登記造冊?”大梁王腦子一堵,道:“我手下的弟兄,沒一個識字的,這個要怎么登記?”

靠,飯桶啊!這些家伙弄回四川之后,得好好訓練才能使用。鄭曉路叫過兩個識字的手下,道:“陪大梁王去縣庫,將米糧都登記起來,計算一下這些糧食夠我們食用多少天。如果不預先計算好這些事情,接下來的仗還怎么打?”

大梁王本來就只是一個悍勇的農夫罷了,一直無目標地帶著部眾亂闖,隨了鄭曉路也有些觀望的性質。這次打縣城,才真正見識到了鄭曉路的本事,心悅誠服,對他的話也深信不疑了,大梁王趕緊道:“閻王大當家,看到您的手段之后,我這大梁王的名號再也不敢要了,以后大家就叫我大梁吧,那個王字,再也休提,只有大當家這閻王的名號才是名符其實。”言畢趕緊帶著兩個會寫字的人進庫房去計糧。

嘿,你小子倒也上道,我老是叫你大梁王,那多別扭,做人家手下就要有做手下的自覺性,哈哈,鄭曉路邪邪地笑。

縣庫里糧食還真不少,經過一番統計,足足有糙米三百二十石,但是沒有什么銀錢,看來縣庫里的銀子不是被崇禎搬去遼東打仗了,就是被白云喜給貪走了。

譚宏將顧庭敖行賄的兩萬兩銀子搬了出來,拿出一萬多兩分發給大梁王的手下,每人發了十兩,這些泥腿子一輩子也沒拿到過這么大錠的銀子,只覺得人生起伏變化,實在太大,銀子拿在手上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不過鄭曉路卻知道這些銀子實在算不了什么,過不了兩年,隨著旱災的進一步擴大化,陜西的糧食的價格會漲到一石米四兩銀子,到時候十兩銀子根本不夠買啥東西。

“我們打下了縣城,府城很快就會得到消息,過不了三五天,漢中府的大軍就會過來。”鄭曉路大聲吩咐道:“三天之內,我們要做的事非常的多。大梁,你帶著你的人,將本縣城所有的城墻全部拆掉,一米的城墻也不要留下。”

“啊?為啥要拆掉城墻?”大梁奇道:“如果官兵打來了,有城墻才方便防御啊。”

“如果官兵真的來了,再高的城墻我們這點人也守不住,三天之后我們就撤離這里,為了下次再打回來的時候方便,先把城墻拆了。”鄭曉路笑道。

拆城墻是李自成在起義中期時采用的辦法,效果非常不錯,乃是流寇戰法的頂級藝術,凡是打下來的城市,一律拆掉城墻,這樣官兵就無法固守,鄭曉路毫不客氣地采納了。

“譚宏,三天時間內盡量招兵買馬,這鎮子里活不下去的窮人肯定很多,將他們都招納過來,男女老幼都要,打不了仗的用來壯壯聲勢也不錯。”這招也是農民起義常用的方法,什么號稱三十萬大軍的農民起義軍,聽起來很嚇人,其實中間有許多是老弱病殘,跟著人多向前沖,雖然沒戰斗力,往往嚇得官兵腿軟。

“彭巴沖,你帶五十騎兵,散開三十里放哨,如果有官兵靠近,立即通報。”彭巴沖領命而去。

“張逸塵,你帶一百火銃手,去城里轉轉,把富商、鄉紳,反正就是那些跑得只剩下個大院子,里面沒人了的房子搜一遍,把里面有點用的東西都掏出來吧,你以前應該經常干抄家這活兒,哈哈……”張逸塵苦笑了一聲,心想,我當錦衣衛千戶時倒真的抄過家,這事你也知道?他自帶了一百火銃手去了。

做好了這些,似乎還差了點什么,哦,對了,差點忘了搞思想斗爭,這可是必須要搞的事情。鄭曉路叫來一個會寫字的手下,笑道:“我說你寫!”

“成縣知縣白云喜,貪臟枉法,魚肉鄉里……呃,不要這些虛話,重來!”

“白云喜這狗賊,天天欺負我們這些良民,搶我們的糧食,奪我們的妻兒,還抓我們家里的人去服役,這種狗賊,我已經把他殺了。我是閻王爺派到人間來的,專勾貪官污吏的魂魄,跟了我走,包吃飽,包穿暖,包你活得爽,但是有一條,你得不怕死,愿意跟我走的,來縣衙門報道……”

那手下記得汗水狂流,心想:“這告示寫得,真他娘的直白,簡直是赤果果的勾引啊,什么包吃飽,包穿暖,包你活得爽……”

“記好了嗎?去城里抓些書生、師爺一類的人來,給我抄上五百遍,滿城發,再派點兄弟,騎馬去周圍的村子發。”鄭曉路笑道:“我倒要看看,三天之內能聚集起多少不怕死的人來。”

城關鎮的城墻轟然倒塌,大梁和他的一千農民兵雖然打仗不咋樣,但是拆起城墻來,那真的是專業對口,神速無比。再加上這幾天飯吃得飽,兜里又有了銀子,農民軍的干勁空前的熱烈,邊拆城墻邊“唉喲荷”地唱著歡快的歌兒。

這種積極向上的態度,使得城里原本心存恐懼的居民們紛紛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于是就看到了鄭曉路派人滿城飛撒的告示。鄉民們大多不識字,但他們不傻,趕緊找了會識字的書生來宣讀,一聽說已經殺了白云喜,鄉民們頓時歡呼雀躍,但聽說要跟著起義,就又有點害怕了,各自散回家去,苦苦思索。

俗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些鄉民回家去想了一晚上之后,有些日子過得不順暢的就開始心動了,包吃飽,包穿暖,包你活得爽……這條件,怎么聽怎么舒服,比那些封候拜相什么的宣傳還要讓人感覺到真實。

前兩天還只有稀稀拉拉的人去縣衙門投賊,到了第三天,聽說義軍就要撤走了,立即就有一大幫子人蜂涌到縣衙門口,爭著搶著要投身從賊。

鄭曉路來者不拒,哪怕是七八歲的孩子,也一起收了,反正小孩子吃得不多,收了也費不了什么糧食。一天之內,隊伍迅速膨脹了起來,鄭曉路仔細清點了一下,居然收了六百多人,這一下自己的隊伍總數達到了兩千人,雖然只有自己的兩百人有點戰力,別的一千八百都是烏合之眾,但只要是個人,就會有用處。以后把這些人帶回四川,好好訓練,不愁成不了好士兵。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3
第十三章 玩弄劉應遇

陜西真是好地方啊,老子在四川辛辛苦苦,偷偷摸摸,花不盡的銀子,做不完的功夫,那紅崖子山上才聚了不到兩千人,跑到陜西來,才幾天功夫,就拉起了兩千人的架子,這叫老子情何以堪。縣城真是好東西,打一個成縣哪夠,看來還得再多打幾個縣城,名聲越大,王八之氣就會越強烈,到時老子虎軀一震,李自成也給老子趴下。

城關鎮的大商家們被張逸塵帶人抄了個底朝天,抄出來許多布匹和金銀細軟,鄭曉路也不藏著,將這些布匹都發給大梁,讓他分給手下們裁衣,免得有些家伙褲檔都是破的,實在不成體統。再加上又抄到了幾十匹馬,可以用來馱運糧食。

縣庫里的三百多石大米,靠馬馱上幾十石,別的全部打散成小袋,一袋裝上二十幾斤,每一個士兵背上一袋。雖然背著二十幾斤的米走路都挺累的,但這些士兵顯然非常開心,唯恐自己背得少了點。這幾年又大旱災,成袋子的大米對起義軍的窮人來說真是極具誘惑力的寶貝,每個人都寧肯可多背點,也不愿意給縣庫里留下一粒米。

幾十騎快馬從南門飛也似地跑進來,正是彭巴沖和他帶的斥候:“大王,官兵來了,已在三十里開外!是陜西商雒兵備道劉應遇的部隊,兵強馬壯,只怕不止五千兵。”

丫的,又是劉應遇,來得還真快,我還估摸著五天才能到,結果三天就到了,鄭曉路大聲笑道:“全軍起拔,向北急行!”

大梁和他的部下此時對鄭曉路奉若神明,一聽他說開拔,立即背起自己的米袋子,腰上掛著發下來的布匹,懷里揣著十兩銀子,雄糾糾氣昂昂地向北而去。“威風啊!”大梁看著自己的手下個個精神飽滿,神彩飛揚,只覺得自己真是投對了當家。

“閻王大當家!”大梁笑問道:“接下來怎么安排?”

“先向北,然后轉東!”鄭曉路笑道:“我記得成縣的東北面是徽縣,我們下一步,就搶徽縣吧……”

“又搶縣庫?”大梁大喜:“我喜歡,我太喜歡搶縣庫了!”

當劉應遇的部隊趕到城關鎮時,這里已經人去樓空,留給劉應遇的,只剩下一個沒有了城墻的祼城,膽小怕事的居民們繼續窩在家里,看著官兵在鎮上橫沖直撞,四處搜捕殘余的“匪賊”,其實土匪早已經遠揚數十里之外了。

劉應遇大怒,可是他也沒什么辦法,趕緊發出安民告示,然后親自坐鎮縣衙,安排臨時縣令處理縣務,再派出士兵重新堆砌城墻。這不是普通的土匪啊,劉應遇心想,普通的土匪哪懂得拆城墻,這次可碰上麻煩的角色了。

建設總是比破壞來得困難,劉應遇的兵要重砌這城墻可不是件簡單事,得重新筑基,挑石頭,背水和稀泥……城墻還沒砌到一小半,就已經花去了十來天的光景,這天,劉應遇正站在城邊不耐煩地催促著手下砌快點,突然一騎飛奔而來,老遠看見劉應遇就大呼道:“劉大人,不好了,徽縣被攻破,縣令被殺。又是那個自稱閻王的賊子!”

劉應遇大怒:“他娘的,停止修城墻,全軍開拔,去徽縣!”

“劉大人,我們的糧草恐怕不夠長時間的追擊使用!”幕僚道:“縣庫里的糧食已經被賊人搶光了,我軍得不到補給,必須盡快回歸漢中府,不能再向北追擊了。”

“哼,就地打糧!”劉應遇冷冷地道:“老子非要追到這個混蛋不可。”

“打糧?”幕僚嚇了一跳,打糧的意思其實就是縱兵搶民,從當地居民的手里搶劫糧食。幕僚急道:“此法不可取,恐激起民變!”

“怕屁個民變啊!”劉應遇的臉黑黑的:“現在民變得還不夠么?反正都變了,我看還能怎么個變法,傳令,全軍開拔,一路打糧追擊匪賊。”

劉應遇領著五千精銳,一路打糧一路前進,鬧得雞飛狗跳,民不聊生,七八天之后好不容易到了徽縣縣城,這個縣城的名字也叫城關鎮,此時徽縣城關鎮已經與成縣城關鎮一模一樣,城墻被拆了個精光,縣庫也被搶了個精光,城里的富商鄉紳,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許多空蕩蕩的大院。

“給我抓幾個人來問問,賊人向哪里去了!”劉應遇黑著臉道。

不一會兒,一書生模樣的人被抓了過來,這書生見了一群軍爺,顯然十分害怕,顫抖著聲音道:“賊人向東南去了,好像目標是略陽縣!”

劉應遇一聽,氣得頭皮發炸,大聲問道:“去了幾天了?”

“三天!”

“我操,全軍起拔,趕緊向南!”劉應遇狂吼道:“火速趕往略陽縣!”

略陽縣的位置很奇妙,正好卡在成縣和漢中府的中間,劉應遇怒火中燒,這家伙在逗我玩么?簡直豈有此理。

劉應遇的怒火中燒也沒能幫助他加快行軍速度,等著他的部隊一邊打糧一邊趕到略陽縣,又看到一個沒了城墻的城關鎮!抓了個人來一問:“賊子剛走,向成縣去了。”

成縣?那不就是賊人最開始搶的縣嗎?該死的閻王賊匪,居然跑了一個三角形,劉應遇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大聲怒罵道:“我操,為什么這三個縣的縣城都叫城關鎮,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城關鎮!”話聲剛落,向后就倒。

“劉大人!劉大人!”幕僚們亂成一團:“快叫大夫,劉大人急怒攻心,暈倒了!”

劉應遇只暈了不到一柱香時間,就醒轉了過來,用有氣無力的聲音道:“快回漢中府調兩千精兵來,守住這略陽縣。再從我的五千精兵里調兩千五百,派徐副將領兵去守好徽縣,我自領兩千五百兵,繼續向成縣追擊賊人!老子三個縣一起守,我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劉應遇領著兩千五百精兵,拖著吐血后虛弱的身體,直奔成縣,不甘心啊,老子堂堂朝廷大將,被一個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這臉子往哪里擱?不抓住這個自稱閻王的白水王二,老子誓不為人。

劉應遇的部隊這一次行軍快如閃電,將吃奶的力氣都拿了出來,一路狂奔,那鞋子與地面都要擦出了火花來,直弄得滾滾煙塵大起,氣勢非凡。好不容易,終于在剛剛進了成縣的時候,吊上了閻王軍的尾巴。

“追!給我發了狠的追!”劉應遇已經數日沒洗過澡,整理過儀容,他的兩千多精兵也全都灰頭土臉,有如黃泥捏的人兒。

只見前面的賊軍一溜煙兒跑進了成縣城關鎮,劉應遇大喜,城關鎮已經沒有了城墻,你們跑進城去,難道還能據城死守?想都別想!

劉應遇正要下令圍城,突然聽到城中喧嘩聲大作,賊人居然不跑了,反而迎出了城來。“怎么?知道跑不掉了,準備來找死么?”劉應遇冷笑著想道。

“咦,不對勁?”劉應遇仔細一看,不由得面色大變:“不是說賊人只有兩千人嗎?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那城里不斷地涌出賊人,一股一股又一股,一隊一隊又一隊,不一會兒,涌出城來的賊匪就在城關鎮前布成一個巨大的人堆,雖然沒有什么陣型,但是光看數量就要嚇死人,只見人頭涌動,一眼根本數不清有多少。

劉應遇的幕僚嚇得雙腿發軟,低聲道:“劉大人,不妙了,這里最少有八千匪眾!”

劉應遇的臉色陣青陣白,變幻數次,正要發話,突然見賊人中馳出一騎,墨汁涂臉,身穿藍衫,正是上次見過那個匪首,他居然仍然懷抱著一個女人上陣。只聽他長聲笑道:“劉大人,我們又相見啦,感謝你一路上幫我征兵,真是辛苦你了。”

劉應遇大怒罵道:“胡說八道,本官何曾幫你征過兵,休得污蔑本官。”

那匪首笑道:“你一路打糧追我,被你搶走糧食,生活無以為續的鄉民,不加入我的義軍,又能去哪里呢?所以多謝你幫我征兵了,哈哈哈哈!聽說你的打糧英勇事跡之后,我就派出小股騎兵,十里八鄉散發糧食,募集鄉勇,讓他們都到成縣城關鎮來等著我的大軍,諾,你看看,效果好像還不錯。”

劉應遇一聽,頓時啞口無言。

那匪首又笑道:“劉大人,你分兵同守三縣,現在手邊只有二千五百精兵了吧,有沒有興趣和我的八千閻王軍打一仗試試?”

劉應遇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無法排遣,忍不住大聲罵道:“混蛋賊子,你八千人了不起么?全是些烏合之眾,老子令旗指處,二千五百精兵定殺得你人仰馬翻!”

“劉大人信心倒是挺足的,不過你手下的兵,卻不一定有你這般好膽氣!”匪首笑道:“來,讓我試試你的兵究竟是不是精兵。”匪首摸出一把短銃,對著空中“碰”地放了一銃,大聲笑道:“弟兄們,活捉劉應遇的,賞銀五百兩。”

八千賊人同聲大喊:“活捉劉應遇,賞銀五百兩!”吼聲一過,八千人一起向前,只見煙塵四起,大地震顫,八千人同時奔跑,何等威勢,雖然是烏合之眾,但那鋤頭齊舉,也有如密林。在這八千人的兩翼,還有兩股百人的騎兵小隊,手上拿著火銃,卻是自己以前見過的騎馬火銃手。

劉應遇大聲道:“不要亂,強弓硬弩,射住陣腳,長槍頂上去,賊人是虛張聲勢!”但他一聲吼過,卻發現身邊的人沒半點向前沖的意思,反倒是幾個親兵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劉應遇,急道:“劉大人快跑,賊人勢大,我軍不能敵也!你看沖過來的賊人,全是青壯年,手上拿的都是真刀真槍,兩翼還有騎兵包抄,打不得啊大人。”

“勢大個頭啊,這種烏合之眾,一沖就散,怕什么?”劉應遇猶自吼道。那幾個親兵也不管他如何漫罵,將他扛起來就跑,一轉過頭來,劉應遇才發現自己的兩千五百精兵正在全線潰逃,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噗嗤!”一口血箭從劉應遇的口中吐出。暈倒前,他聽到親兵大聲喊道:“劉大人又暈倒了,隨軍大夫呢?”

一個幕僚應道:“隨軍大夫跑得賊快,你看,跑在最前面的那個,不就是大夫嗎?那藥箱一揚一揚的,跑得多有氣度。”

“我操,追上他!”親兵發力狂奔:“劉大人,你要挺住啊,你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啊!”

官兵的逃跑技術,絕對是中華一絕,賊人追了幾步,就見官兵行軍之神速,有如雙腿打了臘一般,什么汗血寶馬、大宛名駒,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見了這群逃跑的官兵都要自嘆不如。

鄭曉路看著逃跑中的官兵,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凌波微步只要能達到他們一半的速度,就足以笑傲江湖了。”

“別追啦,弟兄們,收兵!”鄭曉路大聲笑道:“若是追上了,我們搞不好真的打不贏!”

原來這八千人,只有站在前面的四千多人是青壯,后面的四千全是老弱婦女,都是拿來充數的,鄭曉路下的命令就是:“向前沖兩百步,如果官兵不退,我軍就退,火銃斷后,全力逃跑!”不過還沒等到自己人逃跑,官兵就先逃跑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計謀,怎么就真的有效呢?”張逸塵苦笑不得地道:“我大明朝的官兵,真的是……唉!大王,你明明從來沒有在軍隊里干過,為什么對朝廷的官兵秉性了解得如此清楚?”

當然清楚了,明朝末期的官兵秉性有多爛,那可是有無數的史書總結出來的。鄭曉路笑道:“官兵的這些壞習慣,本人專門進行過觀察總結,哈哈哈,所以才有專門針對官兵的這種戰術。其實我很想正面打贏他們的,可惜手上兵不夠啊,我這人最不喜歡用陰謀詭計了。”

最后一句過濾掉吧,張逸塵心想,原來是專門研究過官兵,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不過,大王到底是從哪里研究來的呢?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4
第十四章 治軍

劉應遇的部下跑得很快,留下的東西也很多,“丟盔棄甲”四個字的精髓在他們身上發揮到了極致,閻王軍撿了大量的刀槍劍戟,弓弩盔甲,勉勉強強又武裝出來了一千步兵,當然這些比較好的武器是不可能給新加入的部眾的,大梁手下那一千兵正好撿了這個便宜,成了閻王軍里武器裝備僅次于兩百騎兵的部隊。

現在閻王軍的組成是兩百騎馬火銃手,一千裝備不錯但沒有訓練的步兵,三千沒訓練沒武器的青壯,四千老弱婦女。

“下一步,官兵會很小心謹慎地來圍剿我們了!不會再這樣盲目地亂追,我估計他們會從幾個州府同時發兵,向我們進行壓迫。”鄭曉路想了一會兒道:“不能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我們必須轉移到更遠的地方,尋找其他的起義軍支持。”

“去哪里好呢?”彭巴沖憨憨地問道。

“大梁,你的手下知道我在龔家灣有個據點,你叫幾個人帶這四千老弱去龔家灣!讓我的人把他們接回山寨去安置好。”鄭曉路道:“其他人跟著我,我們向北去。”

大梁道:“龔家灣的人會接納他們嗎?需不需要什么信物一類的?”

“嘿,對對暗號就行了。”鄭曉路笑道:“暗號就是,你的人說‘誅殺胡虜開天國’,我的人就會答道‘斬盡妖魔定太平’,然后你們一起作個揖,說‘太平天國’。只要對上了暗號,龔家灣的人就會接納他們。”

大梁猛地汗了一把,道:“閻王大當家,這個……好復雜……您只說了一遍,我一下子就忘了,麻煩你再說一遍吧。”

暈,笨蛋一個,鄭曉路趕緊連說了十遍,讓大梁反復背熟,大梁又去找到他的手下,反復說了十遍,才讓他的人記熟了。大梁怕他的手下與他一般笨,就讓手下再背誦了十遍,確認沒有背錯了,才放他們走。

遣走了四千老弱,鄭曉路來到四千青壯的面前,大聲道:“剛剛走掉的四千人,里面有你們的父母、妻子、兒子、老鄉……我知道你們很舍不得。但是,我們不能和他們一起回山寨,若是我們也跟在一起,很容易被官府發現!若是你們想保護他們,想他們平安地回到山寨里去,就跟著我,大膽地去和官兵周旋,我們吸引的官兵越多,你們的父母親人就越安全,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青壯們齊聲應道。

四千老弱向南去了,四千青壯當然就得向北,不然就起不到吸引敵人的作用了。北面有兩個大城,一個是秦州(天水),一是個陳倉(寶雞)。鄭曉路心里默默地算計了一下,陳倉太靠近長安(西安),在陳倉遭遇朝廷大軍的風險非常大。若是在陳倉被官兵趕回來,南邊的劉應遇又追上來的話,情況就會很不妙,看來只有鬧鬧秦州了。

全軍起拔,緩緩向北。鄭曉路一路上走得并不快,碰上小村莊,就停留下來召集鄉民,做做思想工作,一路上,鄭曉路始終把鄭佳忻放在自己馬上,其實此時的行軍速度非常緩慢,就算弄個馬車給鄭佳忻乘坐也是可以的,但鄭曉路擔心自己隨時可能吃敗仗,或者被官兵追剿,到時很有可能緊急跑路,不放心把鄭佳忻放在離自己太遠的地方。

鄭佳忻精神頗有些委頓,連日來的行軍,打仗,擔驚受怕,這位大家閨秀此時已經有點不堪折磨了,但她的毅力極強,鄭曉路勸她隨著四千老弱回轉四川,她卻不愿意,死也要把自己的相公找到。

秦州不同于前面打下的縣城,乃是一個有名的軍事大州,三國時期就有過著名的天水之戰,有古人云“關中要害,常在秦州,爭秦州,則自隴以東皆震矣”。三國時西蜀的名將姜維,就是天水人士。秦州有兩千常駐兵,一座堅城,并不是閻王軍現在就能啃下來的。

“我的目標,是在秦州搗亂,吸引官兵注意力,使向南去的四千老弱婦女能夠平安!”鄭曉路道。

“然后呢?”譚宏沉聲道:“我們若不想條別的出路,北面是秦州,東邊是陳倉,西邊有蘭州,無法前進,南邊又有劉應遇追過來,我們將會陷入重圍之中。”

“沒錯!”鄭曉路笑道:“我們不但要吸引秦州守衛的注意力,還必須穿過秦州,向北方去,不然就會被官兵圍在秦州附近,以我們現在的戰斗力,碰上大隊官兵圍剿的話,除了我們這兩百騎兵或許能殺出重圍,別的步兵只怕要全軍覆沒。”

“秦州可不容易過啊!”張逸塵道:“我曾在秦州辦過案,對那里的地形略有所知,秦州靠著籍河與渭江兩條河,這兩條河都是由西向東的,也就是說我們要想穿過秦州去北面,必須連渡兩條河,引著追兵渡江,乃是兵家大忌。”

“劉應遇被我氣得吐血而逃,官兵又丟盔棄甲,短時間內追不上來,我們只要能成功渡江,問題就不大了。”鄭曉路笑道:“天水城我們是打不下來的,敵人也知道我們不會去打天水城,因此,官兵肯定會將重兵放在河邊設防,把我堵在南邊。”

“先去看看地形再說!”鄭曉路笑道:“瞎想也沒用的!”

閻王軍離開成縣之后,順著泥陽鎮、江洛鎮向北穿進了馬鞍山的地界,一旦進了大山,官兵的威脅就大減,閻王軍大多是鄉民出身,走起山路來輕快無比,反倒是鄭曉路的兩百騎兵在山里多有不便,幸虧這兩百匹馬都是吃苦耐勞的建昌馬,行得山地,若是蒙古馬,反倒無法適應。山里也沒什么居民,閻王軍一路上沒有得到補給,也沒有再擴招到士兵。直到隊伍從馬家溝穿出大山,才又見到人煙。

這一下山地急行,幾日里走了一百多里山路,估計劉應遇已經被遠遠甩開,最少也得到了大半個月的安全時間。閻王軍又放緩了行軍速度,一路穿村過鄉,召集人手。

這天,隊伍到了石花溝村,鄭曉路正在休息,陪著鄭佳忻說說話。譚宏照慣例在村子里搞著宣傳攻勢,吸納鄉民,突然一個斥候回報:“大王,不好了,幾個我軍的士兵搶了一家農戶,還想非禮那家人的姑娘,幸虧譚當家趕到,將那幾人阻止了。現在村子里死氣沉沉的,村民們都不敢信任我們,躲在屋里不敢出來。”

“什么!”鄭曉路一聽,怒氣頓發,操,老子辛辛苦苦拉攏民心,怎么有混蛋行子敢敗壞我軍聲望。“趕緊帶我去!”鄭曉路急道。

鄭曉路帶著張逸塵等心腹,直奔村中,只見譚宏的手下捆著六個人,正押在村子中心,那幾人面色彪悍,顯然不服,但是武藝不及譚宏和他的手下,被拿下之后掙扎不得。

鄭曉路走過去,抬腿就是一腳,將一個捆著的士兵踢得有如滾地葫蘆,他仔細一看,這幾個士兵正是大梁的屬下,是最早投靠自己的成縣農民軍。大梁見是自己的屬下,心中一痛,有心上來幫說幾句,但他向來對鄭曉路服氣,此時便一聲不吭,只是嘴角下壓,顯然非常不爽。

“你們在搞什么?”鄭曉路冷冷地問道。

“搶劫!”那六人膽氣挺足的,居然敢理直氣壯地回應。

“搶劫還搶得理直氣壯?”鄭曉路大怒:“你們自己也是農民,難道不知道農民有點財物多么不易?你們怎么能去胡亂搶劫別家?”

那幾人抗聲道:“我等已經投了賊,便不再是農民,賊人搶劫,天經地義。在成縣時不搶鄉親父老,如今出了成縣地界,已入了秦州,有什么搶不得的。”

鄭曉路大怒,吼道:“來人,把這幾人痛打五十鞭,肅我軍紀!”

譚宏應了一聲,便要來打人,那幾人卻大聲冷笑道:“軍紀?我們閻王軍什么時候有過軍紀?若要砍我等,需有憑據,無憑無據打人,我等不服!”

彭巴沖大怒,一腿踢過去道:“欺壓良民,還需要什么憑據,便打了你們,不服又如何?”

卻見鄭曉路眉頭一皺,伸手拉住了彭巴沖,嘆道:“慘了,這倒真的是我的疏忽。”

原來不論是紅崖子山寨上的家丁兵,還是入了陜西之后招納的農民兵,鄭曉路一直忘了制定一個軍規,他雖然詭計多端,有許多后世的知識可以借用,卻忘了軍隊不能光是靠著好吃好喝,給錢給餉就可以維持。一個好的軍隊必須制定軍規,擁有軍魂,若是像現在這樣聽之任之,拉起人來就算軍隊,那以后軍紀敗壞之下,與官兵一個德性,還打個屁的仗。

這確實是自己的疏忽,還真怪不得別人,而且這個事情必須現在解決,否則一路向北,還要路過許多村莊和州縣,到時候還是這樣的軍容,別說招兵買馬,不被人家誓死抵抗就要謝天謝地了,鄭曉路長嘆一口氣道:“把他們六個放開!”

“若有軍規不遵守,那是士兵的責任。但若無軍規可以用來遵守,那就是將領的責任。”鄭曉路對著周圍的人大聲道:“這次是我的責任,譚宏,我自領五十鞭!你來打!”

“什么?”周圍的士兵齊齊動容。

彭巴沖大聲道:“大王,這怎么可以?分明是他們幾個搶劫良民,怎么變成你來領鞭?”

“我領鞭有何不可?治軍不嚴,便是將領之責,壓根兒就沒治過軍的我,更是重責難逃。”鄭曉路脫下上衣,打了個赤膊,站到村子中心,大聲道:“打!譚宏,若是打得不重,一會兒連你一起打。”

譚宏皺了皺眉頭,實在有點打不下手。鄭曉路見他猶豫,便道:“譚宏不愿打,彭巴沖,你來打!”

譚宏一聽要彭巴沖打,那還了得,那家伙一身怪力,又不知輕重,若是由他打五十鞭,不知道把大王打成什么樣子,只好咬了咬牙道:“我打!”言畢從旁邊的人手里拖過一條馬鞭,便向鄭曉路背上打去,鞭過處,一條血痕亮起。

鄭曉路只覺得背上受了一擊,血痕周圍如火燒一般痛了起來。媽的,真痛,以后不能亂逞英雄好漢了,不過若不如此,只怕軍心難收,說不得只好作作秀了。鄭曉路笑道:“譚宏,你沒吃飽飯么?打得這么軟綿綿的,給我多用點力!”

譚宏虎目含淚,道:“大王,我可要用力打了,你忍著點!”他不敢再留情,揮起馬鞭,拼命一陣亂打,只盼打得快點,趕緊結束了讓鄭曉路敷傷。只聽到“噼噼啪啪”之聲不絕于耳,每打一鞭,鄭曉路就大聲報一次數,以示自己挨了多少鞭,讓譚宏無法偷偷少打幾鞭。

五十鞭打完,只見鄭曉路背上已經滿是橫七豎八的血痕,皮肉翻飛,十分可怕。譚宏一打完,趕緊扔開鞭子,就去包裹里翻找傷藥。卻聽鄭曉路大聲笑道:“全體士兵聽令,從今天起,我閻王軍制定如下軍規:

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

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四:多出牢騷,怒其主將,不聽束縛,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五:揚聲笑語,鄙棄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六:所用武器,弓弩盡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號凋弊,此謂欺軍,犯者斬之。

七:謊言詭語,假造鬼神,假托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此謂淫軍,犯者斬之。

八:好舌利齒,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婦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十:竊人財物,認為己利,奪人首領,認為己功,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十一:私進帳下,打聽軍機!此謂探軍,犯者斬之。

十二:或聞所謀,及聞號召,漏泄于外,使敵人知之,此謂背軍,犯者斬之。

十三: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十四:出越行伍,攙前越后,言語喧嘩,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十五: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逝世,因而回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十六: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此謂弊軍,犯者斬之。

十七: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此謂誤軍,犯者斬之。

如有違反者,一律按軍法嚴懲,就算是我也必須遵守,否則按普通士兵一樣軍法處置,你等可有異議?”

眾軍士見閻王大當家都自領了軍法,哪里還有異議,齊聲道:“我等原守軍規!如有違反,軍法從事,絕無半句怨言!”

那六名搶劫農戶的士兵此時跪在地上,見鄭曉路自領了五十鞭,只覺得這樣的大當家前所未見,頓時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只覺得跟著此人,真是不虛此生,趕緊膝行上前,哭道:“大當家,我等豬狗不如,害大當家受了鞭刑,愿領雙倍鞭刑!”

鄭曉路卻不愿打他們,只道:“你等先前犯錯,只因我號令不明,我已受了軍法,此時還打你等做什么?”

那六人只是不依,定要挨打,人群中走出大梁,手拿馬鞭,道:“你們原是我帶出村的弟兄,我便不依軍規,也打得!你們可愿受刑”

那六人將衣服一脫,齊聲道:“愿受一百鞭!”

大梁和他們是老上下級關系,也不和他們六人客氣,揮起馬鞭,一陣亂打,那六人敢于頂撞鄭曉路,倒端的是硬氣之人,受了一百鞭,哼也不哼一聲。鄭曉路見他們硬氣,笑道:“你們六位都是好漢,以后可要好好為我軍效力!”

那六人齊齊謝過,道:“我等以后再也不敢違反軍規!”

經過這么一鬧騰,鄭曉路的閻王軍頓時變得軍容肅整,村子里的村民有不少也看了這場作秀,便對閻王軍深有好感,有些窮人大膽投了閻王軍,統統被編進步兵隊里。

鄭曉路又叫人將軍規抄寫數份,派識字的軍士到每個軍營里去反復誦讀,要求所有士兵爛熟于心。

當夜,鄭佳忻拿著膏藥,輕手輕腳地為鄭曉路涂藥,見他滿背的血痕,鄭佳忻忍不住嘆道:“大哥,你受這許多苦楚也要造反,究竟何為?在四川當個太平商人,不是挺好嗎?”

鄭曉路痛得哼哼道:“你看這陜西,何等混亂,何等貧窮。不光這里,山西,河南,河北,山東……這整個中華,處處都已經如此糜爛,四川如何能免于難?”

“大哥作的一切,都是為了鄭家!”鄭曉路坦然道:“身處亂世,當有一振之力,否則何談獨善其身。”

鄭佳忻輕輕搖了搖頭,她雖然不懂得鄭曉路那些道理,但她不會像鄭佳怡一樣置疑或者罵人,她的性子便是不喜與人爭持的,尤其是鄭曉路是鄭家的當家人,他若要帶著全家人造反,她就認為鄭家的人理應跟著一起反,沒啥好議的。更何況她已經是李家人了,對鄭家的事,沒資格插嘴。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35
第十五章 強渡渭江(1)

經過這次治軍,閻王軍的軍紀明顯提高了,一路向北,連過數個村莊,再也沒有發生過搶劫鄉民的事情,士兵們對鄭曉路的忠誠心也提高了不少,終于看起來像個軍隊,不再是那么烏煙瘴氣的樣子。

這天,隊伍前面的斥候回報,前面就是天水城了!

名城天水,城墻高二丈三尺(七米),城開四門,城墻上箭樓林立,守兵軍容整肅,姜維曾在此城力抗諸葛亮的大軍,可見此城的堅固程度。天水城的北面就是籍河,此河乃是渭江的一個支流,在天水城東面數十里之外匯入渭江。

鄭曉路領著閻王軍來到天水城下時,城墻上的官兵絲毫沒有慌亂,他們僅僅是敲響了梆子,提醒了一下守城的官兵有敵人來了。

“城里沒多少兵嘛!”鄭曉路看了看城頭上稀稀拉拉的官兵,忍不住笑道。

“嗯,估計只有五百守兵,其余的都調去河邊守渡口了。”張逸塵道:“這種堅城,又處于西部要沖,城里肯定常備滾木、擂石、鐵水、勁箭,糧草肯定也很充足,沒有云梯、強弓硬弩、沖車和火炮,我們人再多也打不了,而且攻城時還有可能被已經出城的官兵從背后偷襲,所以天水守將才敢只放了五百人守城。”

奶奶的,看不起我,好吧,你贏了。鄭曉路不爽道:“叫兩千人一起罵這破城一頓,我們去城北邊看看如何渡籍河吧。”

天水城下立即排開兩千名罵手,一起大聲用各種陜西方言罵了起來,“賊你媽”、“濕你北”、“歲慫”、“悶慫”、“二錘子”、“額把你媽叫嫂子”、“瓜馬”……各種精彩的罵聲響砌云宵,兩千人一起開罵聲勢實在不凡,不過天水城里的守兵顯然是得了將令,不論外面如何漫罵也紋絲不動。

鄭曉路來到城北,只見一條小河凄凄慘慘地自西向東流過,河水的水位非常淺,大片的河床裸露在空氣之中,河道中間,只有可憐兮兮不足三丈寬的河面。

“哈哈,天助我也,旱災把籍河弄成一條小溪了!”鄭曉路笑道:“天水城應該有兩千駐軍,現在城里只有五百,另外的一千五我本來猜他們會守在籍河對面。現在這籍河只有三丈來寬,看來天水守軍放棄了籍河,趕到北面的渭江去攔截我等了。”

閻王軍舍了天水城,架了些茅草樹干在籍河上,便輕輕松松地渡過了籍河,天水城的守軍在城墻上一聲不吭地看著閻王軍渡江,硬是一點都沒有出來打仗的意思。

官兵抱定了決心和我們拖時間,等著劉應遇或者是別的什么軍隊趕過來合圍!鄭曉路心道,看來關鍵的問題就在于我們能不能及時渡過渭江了。

隊伍又向北行了幾十里,這日來到了渭紅村,這是一個依著渭江的小村,村子雖然也很貧窮,但因為靠著渭江,所以旱災的影響不是很大,這些村民的日子倒也過得下去。不少農戶家里養著水牛,河邊的肥田里長著一大片莊稼。

鄭曉路叫來一個老鄉,便問他渭江的情況。

渭江寬近三十丈(一百米),兩岸皆是險山峻嶺,人力難登,只在渭紅村北面這一段河道兩岸比較平緩,因此這里建成了數個村莊,不少人依靠著渭江水灌溉田地,渭紅村西北面有一個劉莊村,那里有一處渡口,河道最窄處只有二十幾丈,河中還有一個淺灘,時常露出水面,河對面就是南河川鄉,也有不少居民安居樂業。

“除了劉莊村的渡口,就沒有別的地方適合渡江了嗎?”鄭曉路問道。

“向下游走三里路,有一個孫家莊,那里的河面也比較窄,兩岸也是沙地,沒有險山,可以渡江。但是官兵前些日子來時,將那里的所有船只都收繳去了。孫家莊那一段河道水流湍急,沒有船只的話,絕對無法泅渡。”那鄉民道。

鄭曉路放走了那鄉民,帶著閻王軍來到劉莊村的渡口,只見這里的河道確實要窄一些,水面也比較平緩,河中間有一個淺灘露出水面,與那鄉民說的一模一樣。但是河對面居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官兵扎了一個營寨,此時官兵也看到了河這邊的閻王軍,兩軍隔著一條河,大眼瞪著小眼。

“這河道不寬,我軍的火銃可以直接打到河對面。”譚宏道。

“呵,換句話來說,對方的弓弩也可以直接射到河這邊來。”鄭曉路沉聲道:“對面應該是一千五百正規的官兵,手上有強弓硬弩,一旦我軍渡江,對面的弓弩可以覆蓋整個河面,我軍只有兩百只掣電銃可以攻擊對岸,卻沒有強弓硬弩,在火力上是完全吃虧的,強渡不可取。”

“走,再去看看下游三里位置的孫家莊渡口。”

鄭曉路和幾個心腹騎了快馬,又跑到下游的孫家莊,這里的河道果然也比較窄,兩岸都是沙灘,沒有懸崖峭壁,確實是個渡江的好地方。但河中沒有淺灘,河水又深又急,沒有船只的情況下果然不可能強渡。河對面也有一小股官兵鎮守著,大約二百來人,對岸的岸邊上綁著許多只小船,顯然是官兵收繳了兩岸的所有船只。

“官兵是看這里水急,我方沒有船只,所以不擔心我們大軍從這里強渡,所以對面只放了兩百人用于報警。兩個渡口相隔僅三里地,這兩百人還可以隨時去上游的渡口增援。”鄭曉路道:“看來這官兵的將領還有幾把刷子。”

“這仗不好打!”張逸塵沉聲道:“如果不出奇招,渡江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軍能扎幾十個木閥子渡江,運過去的人也不足以打敗兩百官兵占據的渡口。若是扎太多木閥子,花多了時間,只怕四面八方的官兵就要把我們圍在這里了。”

“嗯,確實如此,而且我軍整體素質差,就算沒有這條河,在平地上對戰,也不一定能取勝。”鄭曉路道:“待我仔細想想。”

一行人又回到劉莊村來,此時閻王軍已經在埋鍋造飯,四處升起炊煙,河對面的官兵也不例外,兩邊隔著河,都開始吃起飯來。幾個農夫牽著水牛,正從田地里回家,由于義軍的紀律良好,這些農夫倒是不怕他們,貼著義軍的旁邊穿過。

鄭曉路看了看四處升起的炊煙,又看了看水牛,突然一拍大腿,笑道:“嘿嘿,有計了!”

“大梁,你帶一千人,砍樹,扎木閥子,就在河邊扎,讓對面的官兵看個清清楚楚。記住了,一定要讓對面看到你在扎木閥。扎木閥時,把樹枝,樹葉什么的東西,都堆到渡口邊去。”

“譚宏,你帶點人,四面的村子里走走,高價買水牛,不要在意價格,我們在三個城關鎮搶來的許多金銀細軟,拿出一小半用來買水牛,現在正是夏天,只怕鄉民們不會愿意賣牛,所以你價格一定要出高,不然買不到。買來的水牛別牽到河邊來,都牽到孫家莊去藏好。”

“彭巴沖,你帶些人,挨家挨戶問問,現在還是春天,應該有些人家里的鞭炮還有剩余,向他們買來,越多越好,至少要有能放上幾個時辰都放不完的鞭炮。”

“張逸塵,你在步兵里挑選一些善于游泳,又身體強壯,悍勇點的士兵,至少要五百,將最好的槍矛和鎧甲給他們準備好。”

“好了,就是這些安排,盡快去做,兩天之內這些事都要做好,再拖下去,劉應遇搞不好就追上來了。”鄭曉路笑道。

彭巴沖完全沒聽明白,摸了摸頭道:“大王,你要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么?我可真是完全搞不明白啊。”

張逸塵淡淡一笑,拍了拍彭巴沖的肩膀道:“去做吧,別問了,肯定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詭計,我們的大王就好這一口。”

兩天以后,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只有大梁還一直在河邊做著木閥,兩天時間,他的士兵倒也做了幾十個大木閥出來,但這些木閥頂多裝幾百人,根本不可能用于大規模的渡江作戰。河對面的官兵見閻王軍做木閥,紛紛大聲嘲笑。大梁也不甘示弱,叫了一群手下站在河邊,專門和河對面的罵架玩。

這天黃昏,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又起了風,鄭曉路看著村子里的炊煙都在向著北面飄動,心中大喜,笑道:“弟兄們,準備渡江了!”

鄭曉路先安排了四百名士兵抬著木閥走到江邊,做出一個要渡江的樣子,然后笑道:“大梁,把你這些天做木閥多出來的樹枝樹葉,通通放在河邊點燃,要弄很大的煙霧出來。”

“大王,你準備借著煙霧渡江?”大梁問道。

“嘿嘿,就算是吧,你先點煙!叫弟兄們在河邊站穩了,沒我的號令不準下河。”鄭曉路道。

大梁點燃了樹枝,等明火起來了,立即又蓋上樹葉,滾滾濃煙立即彌漫了開來,借著風力,向北岸吹去,整個渡口都被白色的煙霧遮掩了起來。

“火銃手,去河邊,對著河對面給我亂轟一陣!”鄭曉路笑道:“大梁,你拿著這些鞭炮,等火銃打了一輪,就將鞭炮點燃!”

大梁奇道:“咦,說起來,買鞭炮的彭當家怎么沒看到了,還有譚當家,張當家,閔家兄弟,都沒見在您身邊!”

“他們另有任務,嘿嘿!”鄭曉路笑道。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1:42
第十六章 強渡渭江(2)

滾滾濃煙飄到了對岸,官兵的營寨被白色的煙霧所覆蓋,樹枝樹葉燒出來的煙霧可不是什么好聞的東西,許多官兵都咳了起來,幸好渭江寬達二十丈,這些煙霧飄過來之后倒也稀薄了許多,官兵們還能忍受。

這一隊官兵的頭兒宋時仁參將從營寨里走出來,看著這漫天的煙霧,忍不住大怒,該死的賊子,借著風向搞什么機關。突然聯想起對岸這兩天一直在造木閥,宋時仁大聲指揮道:“小心,賊子想借著煙霧渡江,全軍向前,守住河邊!”

官兵趕緊向前一壓,便在這時,河對面響起了一陣銃聲,兩百只掣電銃一起開火,雖然隔著煙霧,這些火銃全無準頭,但是瞎貓也有逮著死耗子的時候,岸邊頓時倒下了幾名官兵。

“我靠!”宋時仁就地一趴,全身趴在地上,大聲命令道:“全都趴下!火銃精貴著呢,他們打不了多久的。”

這時,大梁剛好又點燃了鞭炮,河對岸碰碰聲不絕,火銃手懶洋洋地裝填好彈藥,也夾雜在鞭炮聲中向著對岸亂打。

宋時仁在地上趴了半天,對岸的碰碰聲居然一直不絕于耳,心里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怎么突然有這么多火銃一起開火?這也太夸張了吧。不好,我軍一直這樣趴著,豈不是讓賊人借著煙霧輕松渡江?”

宋時仁趕緊大聲道:“射箭,向著煙霧里亂射,娘的,他們連火銃這么貴的東西都敢一直開火,老子的弓箭何必節省,給我向著煙霧里射。”一千多官兵大多數都帶著強弓硬弩,此時趕緊開弓搭箭,對著煙霧里的河面一陣瘋狂亂射。

鄭曉路見對岸開始有弓箭飛過來,笑道:“大家后退一點,可別被流箭給射中了。大梁,叫弟兄們拼命慘叫,叫得越慘越好。”

大梁此時已經搞明白了鄭曉路在搞什么,笑道:“這還不簡單,兄弟們,給我慘叫,大聲慘叫……媽的,你這是什么叫法?還不夠慘,再慘點!凡是不會慘叫的,過來讓我踢兩腿,你就知道怎么叫了。”

鄭曉路又抱起一塊大石頭,嘩地一聲扔進江里,笑道:“大家都來,邊慘叫邊扔石頭。”

宋時仁趴在河對岸,聽見自己的弓箭射過去之后,煙霧里傳來一陣陣慘叫聲,然后就聽到有什么東西落水的聲音。心中一陣大喜,哈哈,你們這些蠢賊,以為可以借著煙霧渡江,老子一陣亂射,把你們送到江里喂王八去。

“射箭,拼命射箭,哈哈哈!聽這慘叫,起碼射倒幾百人了!”宋時仁樂得手舞足蹈。

官兵聽到慘叫和落水聲,一個比一個射得開心,一筒箭矢,傾刻間就射了個精光,便在這時,對岸的火銃聲也漸漸停了。宋時仁大喜,哈哈,賊人的第一次強渡被我打退。

“趕快回營,把備用的箭矢都搬出來,賊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還要來攻第二次。”宋時仁大聲命令。

官兵們射得開心,紛紛大笑,回營取了箭矢,又回到河邊來趴著。沒過多久,濃煙中又是一陣銃響,河對面又開始“碰碰碰”地響起了銃聲,一顆小鋼彈剛好打在宋時仁身邊的石頭上,濺起一溜兒的火星,嚇了宋時仁一跳。

“射箭,再給我射,賊子又開始第二次渡江了!”宋時仁黑著臉命令道。

這一次“渡江”,又以賊人的一陣慘叫和落水告終,宋時仁對自己的手下非常滿意,忍不住在煙霧中哈哈大笑。隨后,賊人又發動了許多次“渡江”,但是在宋時仁的英明指揮下,賊軍連一個人都沒有踏上渭江北邊的土地。宋時仁對自己的英明神武感覺到無比得意,心中已經在幻想著怎么給朝廷寫奏折表功了……

就這么一來一回,折騰了許久,日頭終于掉下了地平線,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

“天黑了,準備渡江!”在戰場下游三里外的孫家莊,張逸塵輕聲地下達了渡江命令。五百名從農民軍里選出來的精壯男兒,裝備著除了火銃外閻王軍現在能提供的最好的武器,悄無聲息地走下了河灘,跟著他們的,還有一百多頭水牛。

夜色的掩護下,人和水牛靜悄悄地滑入河中,每五人用手扶著一頭水牛的背泅水而前。這一百多頭水牛身體十分強壯,雖然河水湍急,但是再急的水在巨大的水牛看來都有如平地,而且水牛游泳時安安靜靜的,不會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絲毫沒有引起河對面兩百官兵的注意。

五百青壯扶著水牛無驚無險地越過了幾十丈寬的江面,悄悄地登上了渡口。

一個正在巡夜的士兵發現了突然從水里鉆出來的閻王軍,剛想出聲示警,彭巴沖巨大的身軀從水里猛地跳出,一伸手卡住了巡夜士兵的喉嚨,黑暗中響起了一聲恐怖的喀嚓聲,那士兵的喉骨被彭巴沖捏得粉碎。

然而這個動作終究還是被別的士兵發現了,一個百戶大喊道:“放箭!”但那五百閻王軍一起大喊,瞬間沖進了官兵的營地,弓箭頓時失去了作用,貼身肉搏開始了。

張逸塵抽出了窄長的繡春刀,飄向官兵群中,笑道:“全部殺光!”他背后的譚宏與閔家兄弟立即閃身向前,再看彭巴沖,早已沖進敵營,一只手抓著一個官兵,就如兩只流星錘一般,正在用人砸人。

兩百官兵如何擋得住張逸塵等怪物帶領的尖兵,乍一交手就死傷慘重。幾個沒人注意到的官兵趕緊點起了鋒火,但是他們哪會知道,現在上游的渡口,正被滾滾濃煙蓋著,根本看不到下游的鋒火。至于喊殺聲,上游可不比這里小,那里火銃鞭炮,慘叫落水聲,比這里可熱鬧多了。

幾十個官兵在慌亂中居然結成了戰陣,拼死頑抗,他們的裝備比較精良,大刀長矛,堅盔硬鎧,五六十個閻王軍圍著他們,居然一時間攻不破他們的矛陣。只見閔家兄弟撲入場中,搜魂劍一經施展,立即砍斷數只長矛。碎夢刀連續格開數把攻過來的鋼刀,矛陣一破,兩兄弟立即沖入了官兵陣中,將官兵的陣型攪得混亂不堪。幾十名閻王軍士兵一起向前,頓時將這些官兵剁成了肉醬。

另一邊,一個百戶帶著兩個親信正在搶馬,只盼上了馬,趕緊跑去求援,這百戶一開始就躲在最后面,此時鉆入營后,已經抓住了馬韁,距離他最近的閻王軍士兵也在二十步開外,根本來不及阻止他了。彭巴沖見路邊滾倒著一只石磨,“嗨”地一聲大吼,將那石磨高舉起來,雙臂發力,吐氣開聲,拼盡全力將石磨向著那百戶擲出。

彭巴沖何等巨力,那加上那石磨重達八十斤,擲力加上石磨的慣性,去勢有如流星趕月,百戶剛剛揚起馬鞭,正想打馬逃竄,石磨已至,“蓬”地一聲巨響,連人帶馬,打成了爛泥。

還有一名百戶刀光霍霍,也正帶著三十幾個手下突圍,他武藝頗高強,連續砍翻了四五個閻王軍士兵,眼看就要突出重圍。卻見一柄繡春刀,來勢如羚羊掛角,軌跡不可捉摸,只一刀,就將這百戶拿刀的手腕切斷,又一刀,人頭飛上半空。百戶身后的三十幾個手下軍心頓散,立即被閻王軍士兵圍在中間,亂刀砍死。

譚宏一腿踢翻最后一名官兵,趕緊道:“搞定!”

張逸塵點點頭,立即道:“譚兄弟,煩勞你帶人把船都劃回對岸,通知大王!下游渡口拿下。”

黑暗中,鄭曉路正笑嘻嘻地看著大梁放鞭炮,然后不時地叫一兩個火銃上一銃,免得被對面的官兵識破。此時雖然已經入了夜,但為了讓濃煙擾敵,使得下游的行動能夠順利,所以大梁仍然一直在燒煙。

見到譚宏滿頭大汗地跑過來,鄭曉路開心地笑了,因為他從譚宏的表情已經知道了下游的成功:“大梁,多堆點煙,燒大點!將鞭炮全都扔到火里去。”

“全軍都給我靜悄悄地,向李家莊渡口前進。”

參將宋時仁此時仍然在北岸的河邊趴著,他已經完全搞不懂閻王軍在干什么了!這些泥腿子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天黑了還在燒煙,而且火銃一直打不完,哪來的這么多彈藥呢?自己的箭矢都已經消耗殆盡,為什么泥腿子們的火銃彈藥卻像打不完似的?宋時仁百思不得其解。

又過了許久,對岸的“碰碰”聲終于慢慢平息了下去,宋時仁心里一松,看來這一波“渡江”,又被自己打退了。宋時仁趕緊叫手下們清點了一下剩余的箭矢,許多弓弩手都已經只剩下空空的箭筒,看來下一波賊子的進攻,沒法用弓弩壓制了。

沒關系,老子將兵力向后撤一點,等你們半渡而擊,嘿嘿嘿,宋時仁心里想道,兵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半渡而擊,勝多敗少。

宋時仁指揮著官兵們讓出河灘,向后退了幾百步,重新布下了陣,只等著閻王軍的渡河部隊過來找死。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1:45
第十七章 強渡渭江(3)

“將軍,對面的泥腿子怎么一直沒動靜了?不會是今晚歇了吧?”一個副將對著宋時仁道。

“歇了?”宋時仁冷笑道:“絕對不可能,他們今天打了好幾個時辰的火銃,攻了無數次,若是現在放棄,難道明天又從頭開始?我才不相信,給我死死盯好江面!”

又過了一會兒,江面上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宋時仁奇道:“還真詭異,難不成泥腿子們真的歇了?”

這時,官兵們突然聽到遠遠地傳來一陣轟蹄之聲,似乎是從背后傳來的。副將湊近宋時仁的身邊道:“將軍,怎么我們背后好像有蹄聲,這蹄聲怪怪的,不太像是馬蹄聲。”

宋時仁凝神聽了一會兒,也聽到有蹄聲正在靠近,奇道:“除了馬蹄還能是什么蹄?肯定是馬蹄聲,但是怎么是從背后來的?難道是固原的守軍來支援我們了?可是我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啊。”

不一會兒,蹄聲由遠至近,官兵們都聽到了,于是都站起身來,向后觀看,但是夜色深沉,四周一片漆黑,哪里看得清楚。

宋時仁罵道:“什么鳥人半夜三更的從背后跑來,若是固原的援兵,我定要和他們的領軍好好說道說道。”

便在這時,蹄聲終于到了近前,只見黑暗中突然沖出來一大群水牛,條條又高又壯,水牛似乎受了驚,此時也顧不得前面有人,壓著牛角,雄糾糾氣昂昂地向著官兵沖了過來……

原來鄭曉路叫大梁最后放了一陣濃煙,然后將鞭炮全都扔在火里之后,帶著閻王軍,靜悄悄地向下游摸去,李家莊渡口此時早已經停滿了從官兵那里搶來的船,幾千人分乘渡船,花了好些工夫,才慢吞吞地渡過了渭江。

鄭曉路一過了江,就叫譚宏把水牛都牽上岸,然后領著騎兵,驅趕水牛。步兵全都跟在后面,悄悄地摸到了官兵的背后。

“譚宏,后面的就交給你玩兒啦!”鄭曉路笑道。

譚宏哈哈一笑,帶著兩百騎兵,驅趕著水牛就直沖向官兵的營地。這些水牛平時性情溫和,很難發火,初時怎么驅也跑不快,后來譚宏叫士兵們拿著鋼刀,在每條牛的屁股上砍了一刀,才終于激發起了水牛的野性。水牛們越跑越是發狂,越跑越是憤怒,當跑到官兵的陣地后方時,已經變成名符其實的瘋牛陣了。

宋時仁一見瘋牛陣沖來,頓時嚇傻了,本想叫長矛兵結陣對抗瘋牛,突然一眼看到,瘋牛陣后面跟著兩百墨臉騎兵,騎兵后面又是幾千墨臉步兵,不是閻王軍又是什么。牛、馬、人一起沖來,那等聲勢,真如烏云蓋頂。

宋時仁嚇了一跳,賊子難道長了翅膀?他大叫了一聲“哎呀我的媽”,將手里的鋼刀一扔,轉身就跑。一眾官兵見頭兒都跑了,自己不跑就是傻子了,但是他們原本埋伏在河灘邊上,此時瘋牛從背后沖來,一邊是河,一邊是敵軍,能向哪里跑?眾軍亂成一團,只見宋時仁一邊跑,一邊在脫鎧甲,等到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渭江邊時,裝備已經脫得個干干凈凈,只剩下一身輕便的布袍,宋時仁一個魚躍,空中雙手舉到頭頂,標準的跳水動作,嘩地一聲跳進了渭江,向著河中心的淺灘游去。

“將軍真帥!”副將心中感嘆道:“將軍這逃跑方法,真夠水準的,我等理應仿效!”

一千多官兵得了宋時仁的示范,頓時感覺找到了主心骨,一起整整齊齊地掉頭而逃,邊逃邊脫裝備,跑到江邊,一起跳了進去,只見蛙泳、自由泳、蝶泳……各種優美的泳姿在渭江里大放光彩……

“我汗,經過本人這一次的親眼比對,發現游得最慢的是狗刨式!”追過來的鄭曉路看到這一幕后,長嘆一聲下了評語。

閻王軍追到江邊,也就不再追了,看著水里拼命掙扎著的官兵,眾人一起大聲笑道:“軍爺們,提醒你們一下,水牛是會游泳的,你們跳水里也沒用!”

眾官兵大驚,回頭一看,瘋狂的水牛們此時也下了水,沿著江邊一線,無數的牛頭劈開水波,向著他們頂了過去……

“不好玩,這些家伙不經頂啊,一頂就沉下去一個!”鄭曉路喃喃道。

眾心腹心里齊齊汗了一把,苦笑道:“水牛頂人,誰能經得一頂?大王,別玩啦,我們該撤啦!”

“哈哈,撤吧撤吧,全軍向北!”鄭曉路笑道:“北邊的世界更加精彩!”

“北邊不會又是一大堆官兵在等著我們吧?”彭巴沖笑道。

“當然不會!”鄭曉路道:“陜北可不比陜南,陜南只有很少的起義軍,但是陜北,據我所知……王嘉、紫金梁、混天王、闖王、王左掛、老回回、點燈子……哈哈哈,陜北熱鬧著呢!官兵再也沒有辦法集中精力來圍剿我們了,一進陜北,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

閻王軍將官兵扔掉的武器裝備都撿了起來,這一下又收獲了一千多套裝備,眾人十分欣喜,有人想去河里把水牛也牽上來,鄭曉路笑道:“那些水牛就讓它們在河里玩吧,我們帶著這些水牛哪方便活動,它們玩累了自然知道回去以前的家。”

宋時仁站在河中的淺灘上,身邊聚集著一群死里逃生的官兵,看著漸漸向北遠去的閻王軍,忍不住想:吃了這么大的敗仗,又讓賊人逃出了包圍網,我的官位,只怕不保……

崇禎元年,陜北大亂,府谷縣有王嘉率領楊六、不沾泥等聚眾起義,人數達到五六千名,聚集在延安、慶陽的黃龍山。

清澗縣人王左掛招集“騎賊萬人反于宜川之龍耳咀。”他的部下頭目有苗美、飛山虎、大紅狼等人。

點燈子,名趙勝又名趙四兒,原是清澗縣書生,借住在石油寺里日夜攻書。有人訛傳他夜間點燈于孤寺,是像平話中描繪的黃巢那樣造兵書謀反,又喧傳官府將要逮捕他。趙勝無以自明,擔心被誣陷入獄,終于逼上了梁山,在解家溝花牙寺聚眾起義。

陜北一帶,僅是歷史留名的起義軍,就有數起之多,還有許許多多不見于史書的義軍,則不足為外人道!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1:45
第十八章 買米

秋收時節已至,原本應該是其樂融融的陜西,此時卻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連續幾年的大旱,陜西已經徹底糜爛,失去了收成的災民哀號連天,苦不堪言,然而官府不但不顧息民生,反而加催稅賦,弄得陜西民不聊生,有如人間地獄。

陜北的平涼府城里,鄭曉路正領著鄭佳忻、張逸塵、彭巴沖、閔家兄弟逛街,此時他們臉上洗去了墨汁,恢復了普通的商人打扮,閑庭信步般在府城的街道上走著。只有閔家兄弟抬著個小箱子,別的都打著空手。

平涼屬陜西布政使司關內道,轄三州七縣,自古為屏障三秦、控馭五原之重鎮,是中原通往西域和古絲綢之路北線東端的交通和軍事要沖。

“大王……呃,不對,東家,我們就這么幾個人鉆進這軍事重鎮來,實在太不安全了,我還是覺得您不必來,就讓我們幾個來就行了。”彭巴沖憨聲道。

“哈哈,在外面就很安全么?反正對于這大批官兵來說,我帶著四千兵也一樣的危險!”鄭曉路笑道:“帶著兵和不帶兵,都是打不贏的,我們得靠腦子。”

“我還是覺得挺不妥當,這府城里到處是兵,若是我等身份敗露,連個逃的地方都沒有!”彭巴沖不服道。

“沒事沒事,有你彭巴沖開路,啥地方殺不出去!”鄭曉路笑道:“只有我大妹危險點,如果有什么意外,只能靠張逸塵帶著她殺出城去。”

張逸塵的繡春刀此時用一塊布包著背在背上,他走在眾人身后,聽到鄭曉路的話,他淡淡笑道:“這涼平府兵力太多,我武藝再好也殺不出去的,東家應該將大小姐放在城外才是。”

鄭佳忻仍是一身男裝,細聲道:“若有危險,諸位只管護我大哥走,我若落到官兵手上,便說我是來尋我相公李魁,即可無事。”

“嘿,官兵哪有你想這么好說話,你說你是皇妃都沒用!”鄭曉路認真道:“我不放心將你放在城外,這陜西如此之亂,若是稍有變故,我們就有可能走散,我哪能讓你離開我視線半步。”

彭巴沖又道:“東家說的是,我們幾個人這么鉆進城來,外面的兵萬一碰上什么狀況,怎么辦?”

“應該無妨吧!”鄭曉路笑道:“譚宏做事一向穩重,我讓他帶兵藏在城南十幾里外的堡子山,有他帶著兵,加上大梁輔助,不會有事。”

鄭曉路領著眾人,又轉了兩圈,見街邊有一小販在賣皂角,便靠了過去,向那小販問道:“這位兄臺,我等是外地來的客商,請問這涼平府的糧行在哪里呀?”

“糧行?”那小販滿臉鄙夷的神色道:“糧行那等黑心地方,你們去做什么?”

原來鄭曉路的四千閻王軍一路向北,在山區里轉了幾圈,轉出山來時,糧食已經不多,打下了一個小縣城,縣庫里卻沒什么糧食,涼平府四周都是旱災區,向普通鄉民買糧更是不靠譜,于是鄭曉路就想到了涼平府這個絲綢之路上的重鎮,想混進來買些米糧。

“我等是川北來的商人,行到貴處時,糧食用盡了,便想在糧行買些米糧,你怎么說那糧行是黑心地方?”鄭曉路奇道。

那小販冷笑連連,道:“前年一石米賣二兩銀子,去年一石米賣三兩五錢銀子,到了今年,一石米賣五兩銀子,我看用不了幾年,一石米就要賣到十兩銀子去了。那糧行還不算黑么?你們向城北走,見到一個黃色的布貼兒,上面寫個‘米’字,那就是糧行了。”

鄭曉路拿出一兩銀子,塞在小販手上,笑道:“謝謝兄弟指路,我便送你二斗米吧!”言罷自向城北而去。那小販與人方便,指個路原本沒想過要報酬,突然收到一塊一兩重的碎銀,忍不住大喜,將那銀子用力一咬,卻是真的,趕緊收了小攤,追著鄭曉路而去,大聲道:“這位官家,我給你領個路吧,不然受了你許多銀子,如何過意得去。”

眾人來到城北的糧行,見那柜臺里一個老掌柜正在打盹,看來這糧行的生意倒是挺稀松的,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

“買米!”鄭曉路敲了敲柜臺。

那老掌柜精神一醒,笑道:“喲,有客上門,客官要多少米啊?”

“你先說說你這里的米價!”鄭曉路笑道。

“五兩銀子一石。”那掌柜笑道:“平涼這地兒,便只有我這家糧行的米價最便宜。”

“切,這也算便宜?”彭巴沖嘟噥道:“四川的米價才一兩銀子兩石!你這里貴了十倍。”

那掌柜笑道:“客官休怪,本地已經基本上產不出米了,我這米其實就是從四川買來的,但是從四川運米來平涼,一路被官府克扣不說,還要避過許多山匪路霸,我光是請鏢師押米,就得花不少銀錢,這米價實在是已經低得不能再低。”

鄭曉路點了點頭,知道他說得有道理,陜西這亂勁兒,這糧行掌柜有能力從四川運米來,那就已經是非同小可了,估計在官府里有靠山,不然土匪這一關,運糧隊是肯定過不了的。別的不說,光是從四川進陜西的那一小塊兒地方,就有大梁王、皂鶯,還有一個被自己一通火銃打死了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土匪,這掌柜的運糧隊至少得有近千的鄉勇,或者五百以上的官兵押運,否則不可能弄得到平涼來。

“價格嘛,雖然高了點,但也算公道。”鄭曉路道:“就是不知道你有多少,我要的量可不小。”

“我這里是平涼第一大糧行,你要多少我都拿得出來!”那老掌柜得意地道。

“哈,那我就先要四百石吧!”鄭曉路笑道。

“四百石!”那掌柜嚇了一跳,急道:“客官莫不是在耍老朽,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幾斤,你買這么多去,就算你一家有百口人,那要吃上多久才能吃完?”這掌柜顯然生了懷疑,哪會有普通商人一次買這么多糧的。

“你管我怎么吃?”鄭曉路笑道:“我愛怎么吃就怎么吃,不愛吃就扔掉,反正我有的是錢!”

見掌柜遲疑,鄭曉路趕緊向閔家兄弟使了個眼色,兩兄弟將抬著的木箱子扔到柜臺上,蓋子一開,只見光芒閃爍,里面堆著許多銀錠和金銀細軟。

那掌柜一看這么多錢財,顧不得懷疑,先想到了賺錢,心中頓時大喜,笑道:“小老兒剛才夸了海口,客官休怪,四百石我這里沒有,但兩百石還是拿得出來的,若是您不嫌棄,先買著兩百石,小老兒立即派人再去四川運些來,客官稍等上一兩月,便可再來買。”

切,和我擺譜,什么要多少都拿得出來,銀子一出,立即變成只拿得出兩百石了,這些生意人真不靠譜。鄭曉路心里一陣腹腓,嘴上卻道:“兩百石也行,先將就吃著吧。”

老掌柜又道:“客官住在城里哪處大院?我派人將米給您送去!”

咦,這問題問得好,我在城里根本沒落腳點。鄭曉路道:“我住在城南十幾里外的‘買家村’,不知道你的米能不能送到‘買家村’去。”

這買家村其實就在譚宏藏兵的堡子山腳下,鄭曉路隨口扯出個地方,心想,米送到買家村,再叫譚宏派兵下來運送即可。

老掌柜面露難色,嘆道:“客官,俺這米行的規矩一向只送城里,不送城外,您不是不知道,城南邊有一股悍匪,當家人叫‘老回回’,聽說是什么‘闖王’的部下,非常厲害,搞得這平涼一帶亂七八糟的。最近聽說又來了一個什么‘閻王’,也在城南外邊活動。您看這平涼城里,好多難民,都是在躲著那幫子土匪,生怕被他們給抓了強行入伙。”

閻王,這不就是我自己嗎?鄭曉路心想,老回回倒是在歷史小說中聽說過,其實就是農民起義軍里有名的馬守應,因為他是人,所以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叫老回回。這個老回回屬于闖王的部將,這個時候的闖王并不是李自成,而是高迎祥,李自成還沒參加起義軍呢。

“那你把米搬出來放大院里,我自己想法搬回去。”鄭曉路心想,看來只好派個人回去叫點人手來搬運了,兩百石大米,一石就是一百八十幾斤重,如果用人挑,就算是壯漢,一人也只能挑一石,需得兩百名壯漢來搬運,還真是個麻煩事。自己之所以只帶了幾個人進城,就是因為想混太多人進城并不簡單,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見鄭曉路為了搬運發愁,那個領路的皂角小販卻突然道:“這位官爺,您沒人手搬米是嗎?不瞞您說,小的以前就是個挑夫,靠著幫大戶人家挑東西賺點力氣錢。這兩年不景氣,沒東西搬,便去采些皂角來賣。小的認識不少挑夫兄弟,您若給愿意拿些工錢出來,小的給您找來兩三百人都沒問題。”

“哈,如此甚好!”鄭曉路大喜,本地挑夫肯來幫忙,那是再好不過了,勝過自己的人冒著風險入城:“這位小兄弟,你叫啥名字?這事有勞你多多費心,回頭定有重謝。”

“小的名叫萬尚竿!”那皂角小販道。

“晚上干?”鄭曉路幾人倒抽一口涼氣:“這名字,好拉風!當挑夫小販真是委屈了這位英雄!”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1:46
第十九章 圍圍圍(1)

一個時辰之后,萬尚竿領著一大群挑夫走進了糧行,鄭曉路仔細一看,這些挑夫個個面黃肌瘦,衣衫破爛,有些人瘦得像根柴似的。
我的媽呀,這群人能挑得動米么?這‘晚上干’肯定是習慣了黑燈瞎火,做起事來也一點都不靠譜。不過這些人看上去再沒用,也只能用他們,鄭曉路假裝風度地揮了揮手,向這群“人干”大聲道:“兄弟們,幫我把這些米搬到城南外的買家村,我給你們一人一兩銀子的力錢。”

鄭曉路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一聽到一兩銀子的高工錢,這些挑夫立即雙眼發紅光,有如打了興奮劑。雖然看上去風都能吹得走,但他們力氣卻是極大,一人一石米,喊了聲“嗨呀喲”就挑了起來,萬尚竿領在最前面,大聲道:“兄弟們,城南買家村,大伙兒都識得路吧?不識得的跟著我來!”

兩百挑夫,挑著兩百石大米,走向南門,那南門的守軍顯然是識得這些挑夫,有個守軍還在萬尚竿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晚上干,你怎么不賣皂角,又當起挑夫來了?”

萬尚竿笑道:“軍爺,小的活得艱難,有活兒就干,哪里還分什么當挑夫還是賣皂角,若是給我銀子,您讓我賣糞肥,我也賣得。”

“你們這是挑的什么?要挑去哪里呀?”那守衛倒是挺負責,雖然是熟人,還是要例行盤問。

“有位大爺買了點糧食,要挑去城南買家村。”萬尚竿笑道:“是厚道人,給的賞錢很充足,一人一兩銀子呢!”

“切,算你小子走運!”那守衛道:“你別看我站在這里威風,我都半年沒領到餉銀了,要不是今天輪值守衛,我也去給這位爺挑米去。”鄭曉路聞弦音而知雅意,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扔了過去,那守衛頓時笑嘻嘻地開了門。

鄭曉路領著兩百挑夫出了南門,飛快地趕向買家村去。他們前腳剛離了城門,糧行的掌柜就一路小跑著來到門邊,對著城門的守衛道:“小的要見總兵大人!剛才出城那些人,不對勁。”

平涼總兵官任一龍此時剛好走到南門來巡視,見這糧行掌柜拉著城門守衛在那兒說話,便走過來道:“有何事?”

那掌柜見到任一龍,趕緊道:“總兵大人,剛才那一群買糧的,我覺得不對勁,他們一次買了兩百石糧食,卻不怕賊匪搶劫,非要運出城去,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小的覺得他們行跡非常可疑,有可能是哪里的山大王化裝成良民來買糧。總兵大人不可不防!”

任一龍與這糧掌柜素有往來,糧掌柜的運糧隊就是任一龍罩著的。他一聽掌柜的話,咦?賊人跑到我轄區里來大搖大擺買糧,這事若傳出去,于我的官聲有礙,大大的有礙,看來有必要追過去查查,若是良民放走就是,若是賊人,抓回來也算是我的功績。

任一龍趕緊點兵,平涼的駐軍與天水一樣,也是兩千官兵,任一龍留下一千人守城,身邊帶著了一千精兵,直奔買家村而去。

鄭曉路剛出了南門,便叫過閔家兄弟道:“你們兩人先行一步,去通知一下譚宏,帶些人馬下山來接糧,那掌柜不可靠,恐有追兵。”閔家兄弟應了一聲,展開身法,三兩下消失在眾人前方。

鄭曉路則帶著一群挑夫,急匆匆地順著小道,向買家村走去。這條路基本上全是山路,路很窄,兩旁全是亂石老樹,兩百挑夫在路上排成了一條長龍。這種路最怕下雨,若是有點雨就會變得一片泥濘,所幸陜西早就不下雨了,因此倒還算走得順利。

十幾里,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直到前面隱隱看到買家村的炊煙,眾人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氣。

萬尚竿笑道:“這位官爺,要到地頭了!下次您要挑什么東西,再來找我啊。”

鄭曉路剛要答應,突然聽到道路兩邊的山林里一聲口哨響起,一大群人從樹林里鉆了出來,這些人皮膚黝黑,穿著白黑相間的衣服,頭上帶著一頂白色的方帽,手上拿著彎刀。這群人一出現,立即封鎖了前后山路,并且道路兩邊也分布了許多,頓時將鄭曉路等人和兩百挑夫圍在了中間。

前面道路中間走出一個中年漢子,也是黑白相間的衣服,白色的方帽,與其他人打扮并無不同,他大聲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我暈,居然碰上土匪截道,有沒有搞錯,我自己就是土匪啊。“得,你別說了,后面的我知道!”鄭曉路截口道:“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對吧?”

那中年漢子愣了一愣,心想,這商人倒也鎮定,不過這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來接我的口,當下怒道:“我乃老回回,你這商人,好不識相,快點把米放下走吧,我也不想殺你們。”

那群挑夫看到來了強人,立即聚在了一堆,將扁擔拿在手中,隨時準備反抗,此時聽到匪首自報家門,萬尚竿立即扯了扯鄭曉路的衣袖道:“官爺,這伙強人是有名的強盜,為首的叫老回回,聽說這伙強盜只要錢財,不要命的,若是不反抗,他們就不殺人。”

鄭曉路一聽名字就已知道對面的就是老回回馬守應,這個強盜可不簡單,在歷史上,馬守應一直轉戰各方,是明末農民起義中最重的義軍之一,一直到崇禎十七年,明朝快要滅亡之前,馬守應才病死,他的實力只比李自成和張獻忠差一點點,端的是個厲害人物。

鄭曉路伸出左手,將鄭佳忻拉到身邊,右手伸入懷里,摸住了翼虎的握柄。這老回回從總體大格局上來說,不是自己的敵人,但是此時卻不能把米交給他,若是這些米給了老回回,自己的部眾吃什么去?此時被老回回的手下圍在中間,四面八方只怕不止五六百的敵人,若是硬拼,自己就幾個人,挑夫們是肯定不敢拼的。這仗沒法打,看來只好拖些時間,等閔家兄弟搬來譚宏和自己的閻王軍了。

鄭曉路仰天打了個哈哈,正想胡說八道一番拖點時間。突然聽到外圍喧嘩聲大作,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了一大堆官兵出來,嘩啦啦地一圍,又將老回回的部眾圍在了中間。

官兵中走出一員將領,大聲笑道:“老子是平涼總兵任一龍,哈哈哈!老回回,你這賊子今天死定了!”

原來任一龍帶兵出來追蹤鄭曉路這假商人,追上之后,為了防止鄭曉路等人逃掉,便悄悄將官兵分散開來,散開成了一個大環,從樹林里幾個方向包抄過去。沒想到樹林里的老回回也正帶隊圍鄭曉路,任一龍旁觀者清,就將自己的包圍圈子再放大了一圈,結果老回回的五百人圍住了鄭曉路,任一龍又用一千人從外面圍住了老回回。

老回回大吃一驚,他在平涼里安排了眼線,聽說有大商戶運著許多米糧去買家村,因此在這里等候,原以為幾百挑夫,沒什么了不起的,因此只帶了五百手下,沒想到官兵跑出來橫插一手,這一下被圍在中間,只怕性命堪憂。

老回回的部眾被外面官兵一嚇,齊齊轉身面對外圍,倒是把中間的鄭曉路和兩百挑夫給直接無視了。老回回看了看任一龍的手下,一千精兵,裝備精良,自己這五百手下都是業余的鄉下把式,明顯敵不過。他咬了咬牙,大聲叫道:“孩兒們,集中起來,一會兒我一聲大喊,大家拼命向南,沖出一個缺口殺出去。”他的部眾聽到頭兒命令,便慢慢聚向一起。

任一龍笑道:“垂死掙扎!弓弩手,給我瞄好了!”

一副將提醒道:“將軍,亂射弓弩不大好吧,賊人中間有兩百挑夫和一個商戶,容易誤傷!”

“嘿,那商戶我本以為是個賊人,現在看來倒像是普通商戶。”任一龍道:“別管他,射死活該,老子剿匪重要,誤殺幾個人算什么。”他說得很大聲,場中人人聽了個清楚明白。

鄭曉路倒是沒什么,他后面的兩百名挑夫聽到這話,顯然十分憤怒,抓著扁擔的手青筋直冒。鄭曉路見他們被卷入其中,有些可憐,便回過頭,低聲對萬向竿道:“叫大家趴下,將米袋子壓在背上,就不怕弓箭了。”

萬尚竿道:“官爺,這么做倒是保命的好辦法,只是您的米袋會被射破,糧食只怕要漏掉不少。”

“笨蛋!”鄭曉路道:“糧食沒了,可以再買,若是人死了,難道還能再生出來不成?快快叫你的兄弟們趴下,將米袋子壓好。”

萬尚竿道:“官爺好心腸!”他知道事態緊急,趕緊轉身對身后的挑夫說了一遍,然后自己就地一趴,將米袋子壓在自己背上,便如同一只烏龜一般。后面的挑夫有樣學樣,一轉眼間,兩百挑夫都趴下了,就如同兩百只烏龜,還有幾個人背著米袋子爬來爬去,將身子擠在一起,十分可笑。

鄭曉路哈哈一笑,拉著鄭佳忻坐了下去,對著張逸塵道:“逸塵兄,我可沒躲箭的本事。我和我大妹就靠你的刀啦!”

彭巴沖也坐到鄭佳忻另一邊,笑道:“我坐在這邊,我塊頭大,可以幫大小姐擋擋箭。”

張逸塵將繡春刀從背上取了下來,輕輕地橫在胸前,自信地道:“不會有箭射中你們的,官兵又不是專門瞄準我們射箭,只是一些流矢罷了,過不了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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