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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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31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0
第二十二章 張逸塵來了

金色的飛魚服、窄長的繡春刀,這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大明朝的錦衣衛,天下無人不懼的御用軍事特務機關。

此時,上百名錦衣衛正圍著十幾個穿著普通布衣的男子,這群男子護著一個不施粉黛的女人。女人長得有些纖瘦,身材高挑挺拔,眉目細致如畫,看上去頗有些文氣,但神色間堅毅果斷,顯然經歷過不少亂事,所以鎮定非常。

女人看了一眼圍困著自己的錦衣衛,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后抬起頭,冷然道:“我家相公一朝失勢,你們就翻臉加害,可曾記得當年他提拔你們的恩遇?你們的武藝,有一大半是我相公親手教的,有什么臉面來加害于我?”

那圍在外圍的錦衣衛中走出一人,冷笑道:“張大人對我等倒也不錯,但他錯站了隊伍,跟著田爾耕混日子,田爾耕如今已經被下了天牢,很快就要隨著他干爹魏忠賢一起魂歸地府。這種非常時刻,我等也要自保,便得擺明自己的位置。涂夫人,還請你不要作無謂的頑抗,跟著我們去牢里呆上兩天,只要張大人歸了案,這事自然就算完結。”

涂夫人慘笑了一聲,道:“若我被捉進牢里,我家相公必然拼死來救,倒落進了你等布下的天羅地網,既然如此,不如去也!”涂夫人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便向脖子上抹去。

旁邊穿著常服的男子趕緊撲上來兩人,打落了涂夫人的短刀,哭道:“夫人切莫自尋短見,屬下受張大人恩遇,不敢有一日忘記,必誓死殺出血路,保護夫人逃往四川,只要尋到張大人,以他的武藝,這百十來個庸才何需擔心!”

那領頭的錦衣衛笑道:“死到臨頭,還在逞口舌之利,我等如是庸才,你們又算是什么?弟兄們,上!男的全部殺掉,涂夫人一定要抓活的!”

刀光劍影在一瞬間交織成一幅凄美的圖畫,一百多名錦衣衛高手圍了上來,一百多把繡春刀揮舞起冷厲的刀芒。那十幾余名常服男子在腰間一摸,居然也抽出十幾把繡春刀,一對十,想取勝那是妄想,只有殺出一條血路,才能求生。

兩個常服男子向南猛沖,繡春刀揮起,與十來個錦衣衛戰成一團,不幾合,身上就飆出幾道血箭,顯然是掛了彩。其他的男人發一聲大喊,一起向著南面猛沖,涂夫人撿起短刀,緊隨在后,她雖然是個女人,但手腳麻利,神色鎮定,不輸男人。

但是雙方實力太過懸殊,沒幾合,常服男人就被砍倒四五個,余下不足十人,仍然在奮力向南狂沖。每沖出五六步,就有一人倒下。

涂夫人長嘆一聲,再次舉起短刀,凄然道:“逸塵,妾身先走一步!”她回轉短刀,又向著脖子抹去。

便在這時,旁邊的樹上猛地飛下一人,也是一身金色飛魚服,腰挎繡春刀,只是衣服上泥漿灰塵遍布,滿臉風塵仆仆,來人落到涂夫人身邊,一伸手就奪下了她的短刀,大聲道:“張逸塵在此!”

此時常服男子已經全部倒地,只余一人睡在地上還有一口氣,大聲叫道:“張大人,屬下無能,沒能帶著夫人逃進四川,就被圍在此地……”話至此處,嘎然而止!

張逸塵來晚了一步,沒救到手下,他一怒拔刀,繡春刀化為滿天刀光,圍在涂夫人身邊最近的幾個錦衣衛瞬間斷手斷腳,飛跌出十步開外。

涂夫人一把抓住張逸塵的衣袖道:“相公,你帶著我只怕殺不出重圍,讓妾身自行了斷吧!”

“靜安,怕什么!”張逸塵見愛妻涂靜安無事,豪氣頓生,長聲道:“我帶著張子元,還可以一板渡長江,怎會帶不走你?這區區百人之圍,如何留得下我張逸塵!”

張逸塵左手一把抱起涂靜安,右手繡春刀遞出,刀光如暴雨梨花,所當無不披靡,錦衣衛群里頓時刮起一股血雨腥風。鮮血飛濺了張逸塵夫妻一頭一臉,尋常女子只怕早已昏厥過去,但涂靜安居然笑道:“相公,跟著你總是血雨腥風,妾身這是第三次淋了滿身鮮血了!”

張逸塵長笑道:“那又如何?就算混身浴血,只要沒有一滴是自己的,有何懼!”

那個領頭的錦衣衛早已躲到了最后,他大聲喝道:“圍上去,圍上去,他就一個人,又只有一只右手可用,怕什么,給我亂刀砍死張逸塵!”

錦衣衛令出如山,不敢有違軍令,只好硬著頭皮向張逸塵沖去,卻見張逸塵左手抱著涂靜安,右手刀光紛飛,一刀閃過,兩個錦衣衛人頭落地,又一刀揮過,四個錦衣衛斷手斷腳,再一腿踢出,又是兩人吐血飛退……殘肢斷臂,滿天橫飛。鮮血潑撒,有如人間地獄。張逸塵的身影化為金虹,只區區幾息間,便從錦衣衛的圍攻里辟出一條血路,瀟瀟灑灑,直投西南而去。

“他娘的,這還是人嗎?”余下的幾十名錦衣衛面面相覷,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逸塵抱著涂靜安急奔了二十幾里地,見后面再無追兵才停下腳步,他將涂靜安放到地面,突然身子一軟,緩緩倒下。

涂靜安嚇了一跳,趕緊一把扶住自己的相公。只見張逸塵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繁亂,低聲道:“沒關系,我剛才強行運功,力求用最短的時間殺出重圍,震傷了自己的經脈內腑,花上一兩個月靜養就能恢復。”

涂靜安急道:“一兩個月才能恢復?那現在我該怎么辦?”

張逸塵拿出幾錠銀子:“你裝扮一下,去雇一輛馬車,我們去四川!”

“去四川?”涂靜安奇道:“現在朝廷在追捕你,我們去四川干什么?不如向東面出海,逃到高麗或者東瀛去暫時躲避。”

“我們就去四川!”張逸塵喘息道:“異國他鄉,不是安身立命之所。有個人在四川等著我,只要投到他那里,就不用擔心朝廷的追捕了……”

天啟七天的冬天來了,寒風刺骨,凄清冰冷。四川很少下雪,尤其是成都府,這地方要幾十年才降一次雪,今年的冬天也沒下雪,天地間空蕩蕩的,安靜得很。

鄭曉路穿著自己發明的羽絨服,坐在鄭府前院里笑呵呵地看著帳本,冬天一到,羽絨服立即大賣熱賣。鄭曉路將羽絨服分為了三個檔次,第一檔是絲綢面料加上最精細的鴨絨,這種檔次主要賣給達官貴人,富商顯要。開價從二十兩銀子漲到了五十兩銀子一件,仍然供不應求。

第二檔次是布衣面料加上粗一點的羽絨,這種就賣給小康之家。

第三種檔次則是布衣面料,里面裝填最粗陋的羽絨,幾乎不賺錢地賣給勞苦大眾,這種衣服主要是為了處理自己生產前兩種衣服時多余出來的低檔羽絨,進行廢物利用。

同一時間,寒冬到來,鄉村里都開始殺豬,今年的豬肉也是大豐收,鄭曉路便收了許多豬肉,制作成肉干和腌肉,分批地通過金竹幫賣到長江流域去。

鄭家賺了不少錢,但賺這些錢只是鄭曉路高興的一部份,另一部份則是自己的二級加工思路明顯是正確的,通過二級加工消化了多余的糧食,使得糧食的價格不會發生暴降,農民們的利益就可以得到比較好的保障。

其實市場經濟本來有很好的自我調節能力,用不著鄭曉路來拼命地干預,但是因為鄭曉路出現在這個時空是一個意外,因此農業產值的暴增超出了市場經濟的調節能力,他必須為自己帶來的后果負責,因此大力地搞著各種加工作坊。

楊帆督建的陜西到四川人才接引線也基本上初具規模了,從蒲江縣到川陜交界處的廣元,每隔幾十里,就建立了一個鄭氏客棧,這種客棧使用大通屋,大板床,每個客棧可以容納千人住宿,備有豐富的食物飲水,馬車和牛車各數十輛,雖然運力還有點不足,但只要保證食物和住宿,想來讓一個人走上幾十里地就休息一下是沒問題的,也不一定非要動用馬車。馬車和牛車用來運送傷員就行了。

“明年春暖花開!我就去陜西挖人!”鄭曉路哈哈笑道。

“東家,明年春暖花開時,你得去石柱娶老婆!陜西你是去不了的。”譚宏湊趣道。

操,老子好忙。這娶老婆是緊要的大事,去陜西挖人也是緊要的大事,兩者都缺不得。鄭曉路笑道:“那我春天一到立即去娶老婆,然后帶著新婚老婆去陜西挖人,哇哈哈哈!那母老虎不是武功很好么?正好給我當保鏢,嘿嘿,女保鏢,這個……看來得給她做一套保鏢制服。”鄭曉路擦了擦唇邊的口水,心想,老子是正經人,制服誘惑什么的,老子完全沒有想過。

這時候,鄭府的大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在清冷的院子里發出幽幽的回響。譚宏正好閑得無聊,便跑過去打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一個清瘦的婦人,身材秀氣挺拔,眉目含憂,她見門開了,便輕聲道:“妾身涂氏,求見鄭先生。”

喲,不錯的女人,清秀如畫,眼神卻剛強有力,可惜挽著發髻,顯然已經嫁了,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不然倒是我喜歡的類型。鄭曉路賊兮兮地想著,臉上卻裝出一臉正派道:“我便是鄭小路,你找我有什么事?”

涂靜安輕輕一笑道:“拙夫張逸塵,現在府外馬車之中養傷,求鄭先生收留!”

鄭曉路一聽,心中大喜!一個箭步竄出府門,只見府門外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得四平八穩。鄭曉路掀簾而入,張逸塵正盤膝坐在車中,看到鄭曉路來了,他苦笑道:“我受了點傷,下不得車,鄭先生莫怪。”他不再自稱“本官”,而是自稱“我”,顯然是丟了官身。

“哈哈哈哈!”鄭曉路一把按在張逸塵肩上,大笑道:“我已等了張兄許久了!”鄭曉路沒有叫他“張大人”,而是稱之為“張兄”,顯然是接納了他。

兩人相視一笑,恩怨盡消。

第三卷完

編者按:第三卷總共8萬多字,從2010年11月6日寫到2010年11月20日記,用了14天,比前兩卷寫得慢得多了。寫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第二卷都還沒有全部上傳到起點,剛好傳到比武招親結束的地方(笑)。

第三卷是本人花的心血非常多的一卷,相信大家也看出來了,在這一卷里真正的主角是張逸塵,也許有些朋友會不喜歡我這種兩線穿插的描寫手法,在這里我向朋友們道個歉。但我希望借著這種雙線交錯的手法,將張逸塵的武功與主角的智謀進行某種程度上的同時展現。

主角并不是萬能的,尤其是從后世穿越過去之后,就已經十九歲,過了練武藝的黃金時間,在武藝上注定不可能有大成。所以我就將主角塑造成智將,智將需要猛將來配合,因此我給主角了一個張逸塵。

張逸塵不同于歷史上的大將,比如岳飛、比如關羽,你只需要聽名字,就知道他們兩個有多猛,但張逸塵是個虛構人物,我寫出這個名字,讀者根本不會知道他有幾斤幾兩重,于是我給他一卷的機會來表現,只有足夠多的鋪墊,才會在人的心中留下比較深刻的印象。

說了這么多,只是為了說明自己為什么要用這么繁復的雙線寫法,還請見諒。

好吧,下面一卷,相信你也能猜到,舞臺應該是在陜西,我們一起去陜西看看吧,四川很和平,但陜西不會,那里是人間地獄,是恐怖的魔王之境,希望你能習慣接下來的鐵血與戰火。當然,本人寫書一向講究個風格輕松,就算砍砍殺殺,中間也要添幾筆笑料。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1
第一章 奢崇明再亂

崇禎元年終于到來了,舉國發喪已經結束,各地的房屋上不再懸掛著白布。朱由檢登基了,魏忠賢完蛋了,天下太平了?不對,天下仍然亂著。

天下雖亂,四川仍安,春節已經過了好幾天,但正月里不論哪一天,都能在街頭巷尾聽到鞭炮的聲音。

鄭曉路穿著一身騷包之極的紅袍,正在院子里放聲大笑:“好了,陪家人過完了年,我該出發去石柱了,早點把那只母老虎娶回來,省得小阿妹掛心。”

鄭佳怡站在一邊,老大的不高興,嗔道:“你已經有我和阿妹兩個妻子了,還嫌不夠。難不成你真要三妻四妾,才能滿意?”

“嘿,這個嘛,我一不小心打贏了比武招親,不娶也不行,我也沒辦法啊!”鄭曉路嘆道:“身不由已啊,這清白的身軀,竟要受此磨難。”

“又來做怪!”鄭佳怡罵道:“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若不是我與馬將軍也有一面之緣,知道她是個好女人,斷斷不允許你娶進門來。”

哇塞,你這女人難道是穿越來的,還講究這個?鄭曉路心里腹腓道,老子這么有錢的人,在這個時代通常是要娶二十幾個姨太太的。

不料鄭曉路還沒表示意見,鄭老爺子和大小姐鄭佳忻卻一起生了氣,鄭老爺子怒哼了一聲,大罵道:“沒半點規矩,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女子善‘妒’乃是‘七出之一’,你和小路成婚已兩年還沒兒子,‘無子’、‘善妒’、‘口多言’,一共才‘七出’,你就犯了三條,老子沒把你掃地出門,就已經夠寬容你了,還敢阻著小路再娶?”

“小路,去拿紙筆來,寫個休書放在爹這里!”鄭老爺子一說就上了火。“爹啥時候被她氣死了,就把這休書直接扔給她。”

我靠,不帶這么搞的吧,鄭曉路大汗狂流,老丈人啊,你這胳膊到底是怎么在拐,看不懂啊看不懂。鄭曉路還沒來得及說半句話,鄭佳忻又一把拉過鄭佳怡,在她耳邊道:“夫為妻綱,你一天到晚對著大哥叫叫喳喳的,實在不對,切切小心言語。”鄭佳怡被兩人劈頭一陣訓,那眼淚刷地又包在了眼眶里。

不成,小辣椒我可心疼著呢,不能讓你們這么惡搞。鄭曉路一把拉過鄭佳怡,藏到自己身后,連聲道:“爹、大妹,我就喜歡佳怡這性子。她要不是這樣的性子,我才真要寫休書呢。”他一邊說,一邊伸了一只手到背后,捏著鄭佳怡的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鄭老爺子和鄭佳忻見到鄭曉路開了口,他是當家人,自然就不好與他爭執,便住了口。

鄭佳怡眼眶含淚,在背后拖著鄭曉路的衣角,低聲道:“我知你疼我,但我就是不想你娶很多女子回來!”

鄭曉路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也不想的,但你看爹和大妹那樣子,我要不娶馬祥云,他們也定然逼著我再娶幾個小妾。”

鄭佳怡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嘆道:“都怪我,兩年了肚子都沒點動靜,要是早點生個兒子,我爹和大姐就不會逼著你再娶了。”

“這哪能怪你!”鄭曉路笑道:“這兩年我東奔西走,都沒在家里好好呆過幾天。是相公的錯,等相公手上的事忙完,我們就安安心心在家里造小人!”

鄭佳怡“嗯”了一聲,心里終究有點不開心,便只暗暗流淚。倒是向蘭索反而急盼著鄭曉路把馬祥云娶回來,所以站在一邊,渾然無事。

鄭曉路撫了撫鄭佳怡的肩膀,又抱了抱向蘭索,正要出門,門外一輛大馬車,譚宏站在車前安安靜靜地等著他。

便在這時,突然見到遠處一大堆人影,乍眼一看,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這些人排成整整齊齊的縱隊,順著大街跑了過來,到了近處,才看清居然是一隊白桿兵。領先一人,穿一身紅色戰袍,袍外套著一副甲胄,點綴著亮銀的鎧甲片,頭上一個銀色鳳盔,腰插一對白桿短槍,唇紅齒白,玲瓏嬌俏,英氣逼人,不是馬祥云又是誰?

乖乖我的媽,去年我走的時候,馬祥云說如果我不去娶她,就要帶著白桿兵攻打鄭府,居然真的來了,還全身披掛著戰甲!不是我不去啊,我這不是正準備去嗎?

鄭曉路嚇了一大跳,跑出府門,對著大街對面大喊道:“別打別打,誤會!”

馬祥云遠遠見了鄭曉路,大喜,一張臉笑得跟花似的,回道:“什么別打誤會,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

“啊?你不是來攻打我鄭府的嗎?”鄭曉路奇道。

“鬼才有興趣來打你的鄭府!”馬祥云跑到了鄭曉路面前,急道:“奢崇明又叛變了,自號‘大梁王’,率領水西全境皆反,彝族宣慰土同知安邦彥與他一起反叛,自號‘四裔大長老’,兩人合兵一處,共計十五萬大軍進犯赤水和遵義。現在四川、云南、貴州三地的兵力都在集結,準備剿滅叛賊。”

“我母親和大哥都已經提兵趕去赤水了,我想到……想到與你的婚事……于是繞遠路來一趟成都,與你說一聲便要趕緊跟去,這次婚事只怕是……得向后拖些日子!”馬祥云頗有些不甘。

“啊?”鄭曉路腦門一堵,心里一陣失望,我的女保鏢,我的制服誘惑……但失望之后又有點微微的慶幸,要說自己有多喜歡馬祥云,他還真說不出來,莫名其妙地與馬祥云成親的話,他有點怪怪的感覺。不過,我摸也摸過了,親也親過了,這女人我終究是要娶的,男人嘛,該負的責任就得負起來才對。

鄭曉路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突然想到個事,不由得渾身一冷,不對啊,歷史上的奢崇明第二次叛亂,應該是崇禎二年,怎么提前了一年發生?而且奢崇明和安邦彥合軍一處,也應該只有十萬大軍,為什么變成十五萬了?

鄭曉路顧不得和馬祥云談婚事,急問道:“奢崇明為什么反?他有放出來什么話?”

馬祥云搖了搖頭道:“沒放什么話出來,但是可以猜到。四川這兩年年景好,到處都豐收,水西也是四川境內,想來糧食也是多得用不完,奢崇明有了糧自然就有了兵,所以就反了吧。”

鄭曉路心中大囧,哇靠,這是蝴蝶效應啊,老子大搞農業,那水西就在四川,很輕松就能學到自己這些農耕蓄養之術,然后再化裝成商人,走私些新式肥料,我這邊農業大發展,他那邊也在搞大躍進。歷史上明年才發生的叛亂,今年就提前暴發了,而且還多出來五萬兵。

不成啊,我的一舉一動,正在牽動著歷史發生改變,而我還在慢吞吞地算著歷史的軌跡做準備。老子的蝴蝶翅膀小,沒有扇得到京城,所以魏忠賢的死沒有發生改變,不然光是一個張逸塵就要攪得老子提心吊膽。還好還好,幸運幸運。

看來我翅膀扇得到的地方,肯定已經偏離了歷史的軌道了。鄭曉路狠狠地道:“不行,得快!不能慢吞吞地搞。”

馬祥云會錯了意,紅著臉道:“婚事想快也快不了啊,奢崇明有十五萬大軍呢,又糧草充足,要想收復水西全境,我看沒有一兩年是不成的。唉!”

“啊,我不是說這個快!”鄭曉路道:“我在說我的生意要趕快做,那你馬上就要趕去戰場了嗎?”

馬祥云用力點了點頭,隨著她的動作,她身上的亮銀甲片互相摩擦,發出“擦擦”的聲音。

鄭曉路突然有點不舍,笑道:“兩年前,在那荒村里見你時,你就是現在這般樣子。兩年了,你一點都沒有變,我只希望你平叛歸來,仍然能如此。”

馬祥云輕輕一笑,眼中蒙起一層水霧,兩只白桿短槍躍到了手上,她舞了兩個槍花,健美的身形使得眾人眼前一亮,笑道:“放心,以我的武藝,又有母親和哥哥在,不會有事的。”

“那奢寅,若是你碰上了,不要為了復仇沖昏了腦子!”鄭曉路叮囑道:“一定要聽秦將軍和你哥哥的話。”

“嗯!”馬祥云點了點頭道:“那我走了,軍令如山,我不敢有半刻耽擱。”

胡說八道,從重慶繞道來了成都,再繞去赤水,這耽擱的時間少說也要三四天,還說不敢有片刻耽擱,女人都是些怪物,鄭曉路心里腹腓道,看你這身裝扮,銀甲里面套紅袍,袍子上花花綠綠,掛許多吊飾,我看你每天早上起床穿衣只怕要花上半個時辰還不止,現在又來不敢有片刻耽擱了。他也不管周圍無數只眼睛看著,便將馬祥云往懷里一抱,雙手環著她的腰,勒了一下,兩人的身體便很親密地擠在了一起,他在馬祥云耳邊輕道:“去吧,早去早回!”

馬祥云小臉一紅,但她甲胄在身,自然有一種軍風傲骨,也不作小女兒形態,對著鄭府的其他人拱了拱手,轉身而去。走了沒多遠,就聽到鄭曉路在后面嘟噥道:“鎧甲上的甲片真硬,咯得我胸口好痛啊!我還以為可以頂著個軟綿綿的胸部呢,失算!”

“你這流氓,在說什么?”馬祥云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通紅!一身颯爽英姿,崩碎得丁點兒不剩,她像個小女孩一般狠狠地跺了跺腳,帶著白桿兵飛也似的跑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1
第二章 出發

奢崇明的叛亂攪得四川一片混亂,許久沒出來混的四川巡撫朱燮元此時已經升為川貴總督,他趕緊調了云、貴、川三省的官兵合圍水西。一時之間,云、貴、川三地人心浮動,各州各府的官兵往來調動,大將云集。山雨欲來風滿樓,好一場喧嘩燦爛的浮世繪。

“報數!”鄭曉路大聲道。

“一、二、三、四……兩百!”兩百個訓練有素的鄭府家丁排成方陣,站得整整齊齊,接受著鄭曉路的審閱。

“最后檢查一次你們的包裹。”

家丁們將包裹取了下來,平鋪在地上,開始檢查里面的東西。一把加裝了刀刃的掣電銃,一大袋子火藥,一袋子小鋼彈,一把鋼刀。一大包糧食,包括肉干、白米、干餅、糖塊、鹽巴……,牛皮水袋,另外還有一大包金銀。

“記住,陜西現在是個人間地獄。”鄭曉路狠狠地道:“每一個人的包裹都要仔細給我檢查三遍,不能忘了任何東西。這里面的每一件東西,都有可能救一次你的性命。”

一眾家丁對鄭曉路非常信服,仔細地再三檢查著。卻見有一個家丁揚起頭,嘆道:“少爺,別的東西我都能理解,只有這個東西我一直參不透,這究竟有啥用。”他一只手高高舉起,拿出一個小圓丸子,小圓丸子上貼著一張黑色的三角形紙片,上面寫著三個白色的小字“兵糧丸”。

“笨蛋!”鄭曉路罵道:“這是少爺獨創的食物,先把米飯煮好,然后放進合適的鹽巴、白糖、豬油,將它們攪拌均勻,然后將一塊干肉裹在其中,包成丸子,放在太陽下暴曬,直到曬得完全脫水,才制成這種神奇的小丸子。”

鄭曉路將頭發一甩,騷包地道:“這種小丸子耐存放,可以給人體補充熱量、鹽分、糖分……富含多種營養物質,還符合中國人的飲食習慣,實在是居家旅行、行軍打仗之必備糧食,所以少爺給他命名為‘兵糧丸’,現在懂了吧?你還有什么意見么?”

那家丁苦笑道:“少爺,您說的什么我完全聽不懂。”

“哼哼!”鄭曉路笑道:“聽不懂沒關系,反正這東西的味道驚天地泣鬼神,不到萬不得已,生死關頭,嚴禁食用這種救命仙丹!”

鄭曉路伸手入懷,居然也抓出一把兵糧丸,笑道:“看見沒,少爺我自己也帶了許多,這可是非常寶貴的東西,給我收好了。”

“少爺!”楊帆湊過來道:“您還是多帶點人吧,您把陜西說得那么可怕,只帶兩百人實在太少了,我擔心您的安全。”

“不少了,再多就太顯眼了。”鄭曉路道:“我這是去秘密挖人,又不是去打仗,帶那么多人去干嘛,我怕到時候目標太大,被陜西巡撫追著我打呢。何況,張逸塵、彭巴沖、譚宏、閔家兄弟也會一起去,有他們在,我怕啥。”

“記住,進了陜西之后,我就不叫鄭小路了。”鄭曉路大聲道:“我叫閻王,你們都是閻王軍的士兵,平時要叫我‘大王’!”

眾人一聽,齊聲笑道:“是!大王!”

彭巴沖鼓圓了眼,憨道:“東家又開始胡鬧了!”

“這可不是胡鬧!”張逸塵淡淡地道:“大凡造反,都得取個外號,否則身份敗露,容易連累親人被誅九族。我以前剿匪時,碰上的匪首外號千奇百怪,閻王這名字算是很正經了。”

“這名字還算正經?”眾人搖了搖頭,心想,還以為你張逸塵是我們這群人中最正經的一個,結果和少爺一樣的愛胡鬧。

兩百人背起包裹,下了紅崖子山,楊帆留下來管理鄭府的商務,王小滿這個王大老爺得留守紅崖子山,郝孟旋也留在紅崖子山幫襯王小滿這個文盲,鄭曉路身邊則帶著張逸塵、彭巴沖、譚宏、閔家兄弟,此時四川官兵全部集結向南面,正去對付水西的奢崇明和安邦彥,川北連著陜西一線正好十分空虛,正是從陜西挖人到四川的最好時機。

紅崖子山下此時集結了兩百多匹好馬,都是楊帆專門高價買來,應付這次陜西之行的,眾人上了馬,正要打馬而行。突然遠遠駛來一輛馬車,馬車上跳下四個女人來,定睛一看,居然是鄭佳怡、鄭佳忻、向蘭索、涂靜安。

咦,鄭佳怡和向蘭索來給我送行,我還可以理解,涂靜安來給張逸塵送行,大家也能理解。可是大妹來做啥?鄭曉路大奇。仔細一看,鄭佳忻居然穿著一身男裝,短衣長褲,軟底綿鞋,一頭青絲盤了個書生髻,可是這女人實在太柔,雖然穿了男裝,那臉袋和相貌,哪有半點男人樣子,便是個瞎子也能看出來她女扮男裝。搞什么,Cosplay么?大妹這么正經的女人也有這愛好?

鄭佳忻邁著小碎步,跑到鄭曉路面前,細聲道:“煩請大哥帶上我,我也要去陜西!”

蝦米!兩百多人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么嬌滴滴一個女人,去陜西干嘛?給我們心里添堵么?

“不行!”鄭曉路斷然拒絕道:“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帶你去。”

“我的相公有消息了!”鄭佳忻平靜地道:“公公來了封信,他說我相公李魁,正在陜西剿匪!我接到信立即趕了過來,我得去尋他。”

“我說了不聽理由。”鄭曉路沉聲道:“我不能帶你去,陜西現在是個什么情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別說我帶的這兩百弟兄,就算我自己,也很有可能回不來,你跟著去干什么?除了拖后腿沒有任何用處!”

“我十五歲許了李家,可是我這未婚夫卻一直在戰場上不歸。”鄭佳忻平靜地道:“今年我已二十二歲,枯等七年光陰,青春年華已逝,好不容易有了相公的消息,你要我繼續等在家中,如何能夠?古有孟姜女千里尋夫,傳為美談,如今該我去尋了。”

“胡扯!”鄭曉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孟姜女尋夫的地方是陜西么?那地方比陜西安全多了!你知不知道陜西是什么情況?那里天天土匪滿天亂跑,官兵亂追,兵不如匪,混亂不堪……你一個黃花閨女,如何去得?我說了不帶你去,就不帶!”

鄭佳忻生性柔婉,不善與人爭執,見鄭曉路不允,也就不再多說,牽過一匹馬來,就往馬背上爬,堅定地道:“你若不帶我去,我自己去!”

嘿,翻天了,這個平時最聽話的妹妹,想不到和鄭佳怡的性格正好相反,一個外剛內柔,一個外柔內剛,我操,鄭老爺子是怎么教女兒的?教出兩個完全不同的種來。鄭曉路大喝道:“鄭家還是我當家么?我的話都敢不聽了?佳怡,小阿妹,把大妹給我拖回鄭府去!”

鄭佳怡和向蘭索一見相公發火,趕緊聽話地過來拉鄭佳忻,卻聽鄭佳忻大喊道:“別來阻我,我不是鄭家人,我早已許了李家,不須聽鄭家當家人的話。”她拉著駿馬,但是身體嬌弱,爬了幾下都沒爬得上馬背,看那樣子,就算爬上去了,馬只要一開跑,她就會摔下來。

鄭曉路頗有些氣惱,吼道:“那馬是鄭家的,你既然是李家人,牽著我鄭家的馬做什么?”

鄭佳忻一聽這話,怔怔地愣了一會兒,松手放開馬韁繩,眼角流下淚來,她狠狠地咬了咬牙,突然一言不發,向北方走去。

干嘛?要步行去陜西?我暈,這女人!鄭曉路長長地嘆了口氣。很好,很強大,你外表看來軟到骨子里,骨子里卻硬得反射到外表來,哥服了你了。

鄭曉路打馬向前,奔至鄭佳忻身邊,一伸手抄住她的腰,將她提到了馬背上坐定,就放在自己身前。

“走吧,去陜西!”鄭曉路回轉身,對著身后的兩百多名弟兄高喊道。兩百多匹駿馬應聲而動,一起向北而去,煙塵滾滾翻起,傾刻間消失在鄭佳怡等人的眼前。

“相公又走了!”鄭佳怡看著遠遠滾走的煙塵,嘆道:“希望相公與大姐能平安歸來。”

涂靜安現在客居鄭府,與鄭佳怡等人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她看著滾滾煙塵向北而去,堅定的臉上絲毫沒有擔心,柔聲道:“妹子放心,有我家相公在,他們一定能平安歸來。”

馬背上,鄭佳忻的肩頭微微聳動,似在抽泣,她低聲道:“大哥,給你添麻煩了,找到我相公之后,我一定給大哥端茶賠罪,任你打罵。”

麻煩,確實非常麻煩,把這么一個柔弱無骨的女人放在身前,坐姿都變得麻煩了起來,太靠前的話前胸貼后背,非常不妥,太靠后的話拉馬韁吃力,把這女人單獨放去騎一匹馬,只怕她會摔成個豬頭腫臉,那就不太美了。哎呀,不好,某個棒槌形狀的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了,我暈啊,這種坐姿下,這棒槌會頂到她的臀部的。鄭曉路滿頭大汗,萬一不小心頂到,以大妹那忠貞于丈夫的性格,會不會自殺保節?鄭曉路被這想法嚇了一大跳,棒槌就似被澆了一盆冷水,終于壓下了火氣,低下了高貴的頭。太險了!鄭曉路心想,明天再騎馬的話,得把她扔到我背后去,讓她騎馬屁股算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2
第三章 龔家灣

廣元,位于四川北部,嘉陵江上游,此地處于四川、陜西、甘肅三省交匯之處,北接甘肅隴南武都,東連陜西漢中,自古以來便是蜀北重鎮。唐代著名女皇帝,也是中國唯一的一個女皇帝武則天,便是廣元人士。(唐朝時廣元叫做利州,武則天就是利州人。)

鄭曉路一行人在廣元最后一個鄭氏接引站里休息了一下,吃飽飯、喂飽馬、睡好覺,然后穿過廣元北面的明月峽棧道,再向北走上幾十里,一路過了石碑埡、冒火山、雷家梁……前面就進入陜西地界了。

越向前走,道路兩旁越是荒涼,現在明明是初春之際,原應該是正在播種插秧的農地,卻都空空蕩蕩的,沒有種上一顆莊稼,田里的土地干涸得裂開巨大的泥口子,有如打碎的瓷瓶上面的裂痕一般觸目驚心。這種干裂的地表,別說莊稼,連草也種不活。

鄭曉路等人為了節省馬力,此時牽著馬正在步行,只把鄭佳忻一個人放在馬背上,反正她太過輕巧,駝著她也費不了馬兒什么力氣。突然,鄭曉路一腳踩到什么東西,只聽得“咯蹦”一聲響,低頭一看,卻是一根白骨,看樣子是人的小腿骨,因為長時間的風干,已很脆了,鄭曉路踩到它,于是它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歡叫,斷成了兩半。

“我靠,真晦氣!”鄭曉路叫了一聲,趕緊將腳提了起來,卻見那骨頭斷裂的地方有如一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綿布鞋底,鄭曉路趕緊伸手拔掉了那根斷骨。這時身后跟著的一眾手下也紛紛叫道:“看地上,好多白骨!”

鄭曉路隨聲仔細一看,干得冒煙的黃土官道上,到處散布著碎骨,這些骨頭大多都是小塊的,隨著眾人一路向前走,地上看不到一具整人的尸骨,所有的骨頭都是散的。

閔家兄弟的江湖經驗比較足,二人臉色沉重地道:“東家,兄弟們,小心點,這附近只怕有猛獸吃人,這些骨頭都有被啃咬過的痕跡。若是自然死亡的人,骨架也應該拼在一起,這些碎骨都是人體被撕爛之后才留下的,只是看不出來是什么猛獸干的,若是老虎或者熊,我們人多自然不怕,但若是狼群,就很麻煩。”

眾人一聽,心中寒氣直冒,這是官道,不方便把火銃抽出來,家丁們立即從包裹里拔出鋼刀,拿在手上。

鄭曉路沉聲道:“提起小心來,東北面不遠應該就有一個叫龔家灣的地方,只要有了人家,就不怕狼群了。”兩百人翻身上馬,將鄭曉路護在中間,鄭曉路原本一路上都是把鄭佳忻放在背后,此時也不敢再托大,便將鄭佳忻放在胸前,雙手從她兩邊伸過握住馬韁。眾人不敢再節省馬力,生怕被狼群圍攻,便拼命打馬,直向東北而去。

幸運的是這一路沒碰上狼群,眾人空緊張了一陣,直到前面遠處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莊,眾人才松了一口氣。這村莊坐落在一條小河旁邊,依山伴水,本是極好的地方,但小河已經快要干枯了,只留下一條布滿黃沙的河道中間一條小溪流過。河道兩邊,仍然是大片的旱地,沒有一顆莊稼。不過溪水雖然不能用于灌溉,卻潤活了溪邊兩溜兒的草,鄭曉路留下五十名家丁在溪邊飲馬,帶著其他人走進村去。

村子已經敗落,房屋繚亂,屋漏瓦稀,妖風圈著黃沙從村子中間掃過,使得這個村莊有如沙漠邊的小鎮一般。

村子里有幾個皮膚漆黑的村民,見到鄭曉路一行人進村,都趕緊鉆回了自己的屋子,因為關門關得太急,使得村子里回響著“碰”,“碰”的關門聲。

譚宏走到一戶剛剛關門的鄉民屋前,用力敲了敲門,大聲道:“老鄉,麻煩問個路,這里是什么地方?往前走多久能到漢中?”屋里的人一聲不吭,似乎懶得搭理他,譚宏敲了半天,那屋里的人就似死了一般。

彭巴沖惱了,便要去撞那門,鄭曉路趕緊拉住道:“別人不愿意回答,你還要強問不成?走吧!我猜這里就是龔家灣,旁邊不是有條河么,可惜河干掉了,這龔家灣的灣字就有些無從說起了。”

一行人穿過村子,卻見一老婦人坐在矮屋后面,正在邊哭邊煮著什么東西,眾人仔細一看,那老婦人的鍋里居然煮著個小孩,白花花的滾水,將那小孩沖得在鍋里翻來滾去,小孩的肉已經煮得沒了血色,看上去就像一塊白水煮豬肉。鄭佳忻驚叫一聲,頓時暈倒,幸虧鄭曉路反應得快,伸手將她抱住。

一半的家丁嘔吐了起來,彭巴沖大怒,吼道:“好你個老妖婆,居然在這里煮食小孩!天理何在。”

那老婦卻不懼他,哭喊道:“這是我自己的孫子,今晨死了,我才來煮食?”

彭巴沖怒道:“既然是你自己的孫子,死了之后理應好好安葬才是,何必煮食,既然你狠心煮食,又假裝悲痛哭個什么!”

老婦哭道:“一村子人都快要餓死了,我若不吃他,將他埋在地里,也要被別的人挖出來吃掉,何必便宜別人,我自己吃了,還可多活得幾天。”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猛地一下明白了,路上看到的白骨,并不是猛獸啃咬出來的,全部是被這村子里的人吃掉的死人骨頭。想到那一地的碎骨頭,此時不禁毛骨悚然。一眾家丁忍不住又將手伸進了包裹,握在了掣電銃的柄上,只待有人來攻擊自己,便拿出來亂轟。

鄭曉路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前世是陜西人,求學于四川,因此對陜西的歷史很有些了解,明末的連續大旱,導致很多村落沒了收成,官府又毫不顧息民生,不但不興修水利,反而加緊盤剝,課以重稅,幾次加派遼餉,使得陜西民不聊生。當時傳下來的史料中記載著許多人吃人的事。

“放下武器!”鄭曉路命令道:“拿些糧食出來。”

有家丁立即遞過來一袋大米,鄭曉路走到那老婦身邊,將米交到她手上,柔身道:“吃這個吧,你的孫子,讓我們代為好好安葬行不?”

老婦人放聲大哭,道:“好心的官人,若是我先吃了我孫兒,再吃你們的米,還可再多撐幾天,埋了豈不可惜。”眾人一聽這話,頓時面上變色。是啊,你給她一袋米,她能多活數天罷了,米吃完之后終究還是要餓死。

鄭曉路皺起了眉頭,大聲道:“今天不繼續向東北了,就在這里扎營!譚宏,你帶十個兄弟,立即快馬趕回廣元的接引站,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龔家灣來,在這里也建一個臨時的接引站。”

“彭巴沖,讓大伙把背包里的糧食拿出來一些,去溪里接些水來,先煮幾大鍋食物,把村里的所有人都叫來吃。”

說完這些,鄭曉路一腳踢翻了那老婦人的鍋,拿了張粗布,將那死掉的孩子包裹起來,就在那屋后挖了個坑,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孩子已經被煮得爛熟,鄭曉路的手一碰,肉就爛了開來,饒是鄭曉路心志堅強,仍然感覺如受雷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埋尸的活兒干完。

沒過多久,村里的人聽說有吃的東西,便紛紛從屋里鉆了出來,大著膽子圍過來觀看。見到這群外來人真的在放飯,立即拼命地沖了過來,紛紛伸出手來乞要。

鄭曉路大聲道:“鄉親們,聽我一言,吃了飯之后,你們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派人來,接大家到我那里去,大家到我那里,幫我種田,我負責大家吃喝,你們可愿意?”

那群鄉民已經是等死之人,一聽有這等活路,頓時激動非常,人人都說愿去,有幾個鄉民一邊吃飯,一邊跪在地上,不停的給鄭曉路磕頭,哭道:“謝謝官人收留,我等餓死已在頃刻之間,如非官人相救,便要成為他人果腹之物了。”

當夜,鄭曉路和一眾手下便在龔家灣里休息,這個小村十舍九空,許多房屋的主人都已經餓死,倒是省了借宿的麻煩,直接找間空屋,住進去便是。

譚宏星夜趕回廣元搬運物資和調集人手來龔家灣建設接引站,鄭曉路心想,我的安排還是有點紕漏,這種饑民,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得到廣元去,我的接引站看來太保守了些。不如就把這個龔家灣利用起來,當成自己在陜西的據點,以及接引站的起點。不過自己在陜西沒有什么官面上的關系,占了龔家灣搞東搞西,不知道官府會是什么態度。

想到這里,鄭曉路便去找到那個煮孫兒的老婆婆,柔聲問道:“老人家,你們這里受災如此嚴重,官府不管么?”

那老婆婆一家老小都餓死光了,最后一個孫兒也在早上餓死,本已沒了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突然得到鄭曉路的搭救,有了生存的機會,此時已把他當成救世主,見他來了,跪在地上道:“大官人,官府哪有您這么好心腸,我們這里遭了重災,去年顆粒無收,不料去年秋天,官府仍然要我等繳稅,家家都斷糧了,怎交得出稅?官府就將村里的壯年男子全部抓走,將財物搶劫一空,把我等留在這里等死。”

鄭曉路趕緊將她扶起。那老婆婆繼續哭道:“自去年秋天官府來搶劫之后,這個村子就被他們放棄了,反正這里也只是陜西最偏遠的村子,只當沒了這村,官府再也沒來管過。”

原來如此,看來這上就要完蛋大吉的村莊,官府根本沒放在心上,那我倒是可以在這里經營一下。鄭曉路回到屋里,心中想道:“這村子得再加圍一圈墻,土墻就不必了,籬笆墻是要的,屋子需要整修一下,至少把屋頂蓋嚴實,省得漏雨,咦,不對啊,陜西幾年不下雨了,怕屁個漏雨,得多搬些糧食過來,囤積在這里,才能第一時間救助災民,災民吃飽了肚子,就可以帶他們去四川,女人發派到工廠里織羽絨服,男人可以派去種地,身強力壯的就收到山寨上去,要么學打鐵,要么就加入自己的私兵。”

看這里窮成這樣子,估計周圍幾個村莊也好不到哪里去,派幾十騎出去轉一圈,說不定就能弄到上千人給自己打工去。不過這種饑民都只能是種田的料子,看來要弄士兵,光靠這方法也弄不了多少,還是得從起義軍那里挖人。

鄭曉路想了半天,正要睡下,突然有人敲門,這破屋破門破爛不堪,幾乎就不算是門,有什么好敲的?鄭曉路心里奇怪,便拉開門一看。鄭佳忻一身男裝,滿臉塵灰地站在屋前。

“大妹,怎么了?”鄭曉路奇道。

“睡不著!”鄭佳忻有點害怕站在屋外,便趕緊擠進門來:“這個村子總給我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我一閉眼,就看到路上滿地的白骨,和那個在開水里翻滾的小孩。”

“唉!”鄭曉路嘆道:“來之前我就告訴你了,陜西現在不是個人待的地方,你偏要來跟來。好吧,現在到了陜西了,你相公李魁究竟在何處?”

“公公信上只說,我相公的信是從陜西延安府發出的,但是朝廷的天兵行軍如飛,現在已過一月有余,我也不知道相公現在在哪里。”鄭佳忻嘆道:“大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在成都呆得久了,我便以為天下都是成都那般安逸之地,一意孤行要來陜西,現在看到這龔家灣的樣子,我才知道大哥為什么堅決不允我來。”

“既然已經來了,多說也無益!”鄭曉路從懷中拔出一只翼虎,放在鄭佳忻手上道:“你把這東西貼身收好,這東西只有一發子彈,你不到關鍵時候,不要拿出來使用。”

鄭佳忻默默地將翼虎塞入懷里,她穿的是一身男式短裝,衣服本來就寬大,塞了一把小巧的翼虎進去,倒也不顯得突兀。

編者按:老太婆煮食孩子之事,乃是真人真事,見于史書,只不過位置不是龔家灣,本人將這個史事移到這里,只是為了讓讀者盡快了解當時的陜西有多悲劇。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3
第四章 賊襲

“你相公在哪個地方倒也不難找,只要我們找到農民起義軍,呃,不對,是造反的土匪,就自然能找到官軍,不過怎么讓你進得了兵營去找人,這就不好辦了!”鄭曉路沉聲道:“我這次來陜西,你看到了吧,刀槍火銃,都是帶的違禁的物事,我是沒辦法陪著你去找你相公的。”

鄭佳忻點了點頭道:“只要找到官兵所在,我就萬分感謝大哥了。”

“還有件事,你想過沒?你相公現在在打仗,你找到他了也不能待在他身邊,軍營里是不允許有女人的,到時候你怎么辦?”鄭曉路問道。

“我,我就想看看他,看一眼他到底是什么樣子,是否還平安。看完了我就走。”鄭佳忻紅著臉道。

我暈,神經病啊,鄭曉路腦袋一陣痛,這個女人絕對不正常,不管用后世的眼光還是現在的眼光,都不得不用神經病三個字來形容她,正沒話可說。

突聽鄭佳忻低聲道:“大哥,今晚讓我住在這個屋里吧!我不敢回自己的屋子去。”

什么?你不是鄭家最守婦道的女兒嗎?我暈,半夜三更的來勾引你大哥,要不要這么夸張啊。我可是正經人,這種奪人妻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咦,人妻!這個詞似乎經常在某種不穿衣服的動作片里看到……哎呀,我是正經人。鄭曉路心里有一只小貓,上竄下跳,好不熱鬧。

卻聽鄭佳忻又道:“煩請大哥幫我守著外廳!”

我暈,我就知道沒這么好的事,鄭曉路雖然原本就沒盼過什么,但仍然一陣失落:“成,你安心去睡吧!”鄭曉路走出屋外,一屁股坐在屋門前,守著這座小小的屋子。

陜西連年大旱,天空中沒有半片云朵,星空開闊之極,鄭曉路抬頭看了兩眼,突然發現屋檐上居然坐著個人,正對著自己微笑。

“哈,逸塵兄弟,你坐那里干嘛!”鄭曉路笑道。

張逸塵早已舍棄了自己的飛魚服,穿的是一件很平常的青衫,但繡春刀他已經用慣了,還掛在腰間。他輕飄飄地從屋頂落下,挨著鄭曉路坐了下來,隨手遞過來一把翼虎道:“你拿了一把翼虎給你妹妹,懷里只有一把了吧?我這把你拿去。”原來出發之前,鄭曉路的幾個心腹都一人配了一把翼虎,只有鄭曉路一個人帶了兩把。

鄭曉路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塞入懷里,笑道:“你武藝高強,這東西確實用不上,嘿嘿,我就不客氣了。不過你大半夜的跑來偷聽我和大妹說話,太閑了吧!”

“我可不是來偷聽的。”張逸塵微笑道:“想找你聊聊罷了!我本來很不理解你好好的商人不當,要去當山匪,又跑來陜西混什么樂子。現在看了這龔家灣的樣子,再聯想一下你一路建好的接引站,才知道你居然是來救人的。”

“也不完全是救人!”鄭曉路笑道:“救人只是一種手段,把救回去的人變成為我所用,才是我要的結果。”

“你真的只是想當山匪?”張逸塵的眼睛閃動著精光:“山匪可不需要這么多人幫自己種田,也不需要經商,更不需要和石柱馬家聯姻,只需要一個搶字即可。”

“我要造反!”鄭曉路輕巧地笑道:“山匪只是第一步,接下來我要吞了四川,取了天下!”

“這可不容易!”張逸塵沉聲道:“別看我們現在有一兩千人手可用,就算有二十萬大軍,朝廷的大軍一到,仍然會灰飛煙滅。造反哪有這么容易干?何況石柱馬家并不是馬祥云說了算,就算你娶了馬祥云,得了一部份白桿兵,更多的人還是只會聽秦良玉的,她可是有名的忠君愛民,不會跟著我們瞎鬧。”

“我自有辦法!”鄭曉路笑道:“我的敵人其實只有四川境內的官兵而已,只要我拿下四川,朝廷會有十幾年沒時間來管我。”

“十幾年不管你?”張逸塵奇道:“我在錦衣衛里當值數年,對朝廷的行事再明白不過了,如果你取了四川,朝廷必定調來云南、貴州、甘肅、陜西、湖南、湖北六省的軍隊,對四川進行圍剿,到時候四面鋒煙,如何對敵?”

“沒這么困難的!”鄭曉路笑道:“甘肅和陜西出不了兵,接下來的十幾年里,這兩個地方比四川還要熱鬧。至于云南和貴州,只要我取下四川,這兩個地方就被我切開了與朝廷的聯系,最終會變成我的囊中之物。湖南湖北,本來就沒多少兵力,士兵的戰斗力也很弱,我也不懼他們。”

張逸塵奇道:“甘肅和陜西不能來圍?這個我就不理解了。另外,就算湖南湖北兵力不足,朝廷可以發大軍穿過湖南湖北進入四川啊。”

“大軍來不了的!”鄭曉路笑道:“北面的建奴,會幫我把大軍都拖在京城附近。”

“呃!”張逸塵沉默了一下,道:“這些都建立于猜想之上,實在很難想像會如你所說的一樣發生。”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放心吧,就如同魏忠賢會死一樣,這些事情必定會發生,關鍵就在于,它發生的時候,我有沒有準備好,有沒有利用到。”

張逸塵聽他搬出了魏忠賢的事,頓時住口不問了,難道真是閻王的旨意?

嘿嘿,張逸塵可不同于我另外那些手下啊,鄭曉路心中暗暗想到,這畢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沒那么容易糊弄。不像譚宏、彭巴沖、閔家兄弟那樣沒見識,以為建個山寨,有銃有人就能成事。張逸塵提出的問題,正是自己需要解決的問題。幸好,哥有歷史相助,只希望蝴蝶效應不要對這個歷史破壞得太大,不然自己很有可能失去未卜先知的能力,到那時候就抓瞎了。

鄭曉路心里暗暗想到,要是我收了李自成當手下,把張獻忠一開始就斃了,那我會不會真的被朝廷六面圍攻呢?看來我在這陜西挖人是可以,但千萬不能挖到太重要的人物,破壞了陜西農民起義的根本,如果造成恐怖的蝴蝶效應,那時我就失去了預知未來的能力,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一早,鄭曉路讓所有的手下,包括自己,都用墨汗涂黑了臉,告訴他們,從今天開始,必須全部叫自己“閻王”或者“大王”,關于鄭家什么的,一個字也不能提,以免暴露身份。

然后便讓手下的家丁十人一隊,共派出五隊,分別向周圍的村莊馳去,通知附近無以為生的村民都聚集到龔家灣來。這附近村莊還真不少,有大溝里、王家溝、石磨子壩、土橋溝、萬家山、張家溝……這附近原本是有好幾條河流山溝,所以才有這么多名字叫“溝”的村子,但現在河流干枯,這些村子全部倒了霉,村民都已經過著茍延殘喘的生活

余下的一百五十名家丁就開始找些磚石瓦片,在村子周圍修建些籬笆墻,擋風墻什么的,準備將這里開辟成據點。

由于龔家灣的村民將附近村莊的具體位置告訴了家丁們,派出去的五隊人很快就完成了通知任務。家丁們騎著快馬,十里八鄉吼了一聲龔家灣有善人派飯,得到消息的村民便趕緊拖家帶口,向著龔家灣趕來。

只過了半天時間,龔家灣里就聚集起了四五百人,這些人個個衣衫破爛,面無人色,瘦得有如骨架。只靠兩百家丁帶的糧食,顯然不夠這些人吃上多少天的,幸運的是,又過了一天,從廣元的方向到來了大批馬車牛車,譚宏領著廣元接應站的人馬趕了過來。

這一年來鄭曉路精心準備,廣元接引站里物資極豐富,幾十輛馬車牛車運來了大量的食物,廣元站又調了一百多名工人過來,不光有建屋的,還有做飯的,運貨的,鄭曉路趕緊吩咐他們大量放飯。

看著鄭曉路的車隊源源不斷運送來的食物,這幾百饑民感受到了鄭曉路強大的實力。不用鄭曉路開口,就有一大半的人主動要求賣身給鄭曉路當家奴。有些年輕力壯的饑民,看到鄭曉路的手下人人拿著鋼刀(掣電銃背在包里,不輕易示人),又聽到鄭曉路的手下稱他為“大王”,便當他是某一路的起義軍首領,纏著家丁們要求加入義軍。整個龔家灣鬧哄哄的,好不熱鬧。

便在這時,張逸塵眉頭一皺,從村邊一座屋頂上躍下來,閃身到鄭曉路的身邊道:“有問題!”

“怎么了?”鄭曉路知道張逸塵是個很正經的人,絕對不會胡鬧,聽他說有問題,趕緊問道。

“剛才村外有一匹瘦馬經過,遠遠看看了村子,便打馬向東北去了。”張逸塵道:“不是官府的人,看來是有賊人來踩點!”

鄭曉路默默一想,已經知道了原因,自己派人十里八鄉宣傳派飯,不光引來了饑民,看來把附近的土匪也引來了,不過這個時候的陜西土匪可說不清楚是什么成份,有可能是土匪,也有可能是某一路的起義軍。

鄭曉路爬上屋頂,四處眺望,只見東北方向果然遠遠地一溜兒煙塵,看來是個斥候,現在已經去得遠了。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要來拜訪自己的,鄭曉路還沒來得及招呼手下,就見到西北方向又有一匹瘦馬跑過來,轉了兩圈,遠遠地望了幾眼村子,又打馬跑了。

我暈,看來盯上我們這村的,還不止一股土匪,很好,你們夠有種。鄭曉路爬下屋頂,趕緊對村子里的所有人大聲道:“鄉親們,別急著吃飯了,這些飯終歸讓你們吃個飽。我們這村子就在剛才,被人盯上了,可能是要來搶我們的食物,鄉親們趕緊擠到屋子里去躲一躲。”

這群饑民一聽有土匪要來了,嚇得趕緊往屋子鉆,但是邊鉆進屋,還一邊抓著剛剛派發的米飯猛吃,顯然餓得太久。廣元接引站的工人也拿起隨車運來的竹槍,跟著進屋里去,把守著屋門。

鄭曉路以前看過不少史書,深知這時候的農民起義軍并不像有些革命左傾份子宣傳的那樣是“正義的軍隊”,大部份的農民起義軍和土匪沒有什么兩樣,尤其是對于有錢人家,那是打砸搶燒,一樣不會少的。自己現在這樣子,和有錢人家還真沒什么分別,一定是土匪和義軍重點打擊的對象。

兩百名家丁,不對,現在應該叫閻王軍士兵,在譚宏的指揮下,提著掣電銃爬上了屋頂,每個人都涂了一張黑臉,地面上便只站了鄭曉路、張逸塵、彭巴沖三個人。

等了一會兒,只見東北方向起了一大片煙塵,當先一匹瘦馬領路,正是那個來看過一眼的斥候,后面則是一大堆人,步行跟著。張逸塵入過軍旅,懂得看塵煙識人數之法,只看了一眼那塵煙,就笑道:“小股部隊,不超過一百人。”

屋頂上的閻王兵將火藥和鋼彈裝進掣電銃,趴在屋頂上,靜靜地等著那些人靠近。

煙塵慢慢近了,大伙仔細一看,來的一群人幾乎全部是青壯年,人人都衣衫襤褸,皮膚漆黑,約摸七八十人,手上拿著武器,有刀,有槍,有拿鋤頭的,也有拿著根竹子的,總之亂七八糟。這些人不光武器亂七八糟,陣型也很混亂,基本上就是一窩鋒在跑。

做土匪做成這樣,也夠丟人的,鄭曉路心里暗想,見對方慢慢近了,鄭曉路估摸著能不打就盡量不打,一是節省子彈,二是可以爭取一下對面的青壯年加入自己的隊伍,給自己的隊伍增加些士兵資源。

鄭曉路空著手,走到村口,向著對面大聲道:“來的是哪一路英雄好漢?我們可以談談嗎?你們有什么困難,我可以幫你們解決!”他臉上涂滿了墨汁,黑漆漆的,這么站在村口大聲一喊,還真有點氣勢。

不料對面一點想談的興趣都沒有,人群中有人脫手扔出一把砍柴斧,飛劈向鄭曉路的腦袋,斧頭來勢洶洶,在空中打著旋兒。還好張逸塵早已等在一旁,一個箭步跨上來,手中繡春刀連刀帶鞘一挑,將那斧頭挑飛上了天。

我操,什么來頭,話都不說照面就一斧頭,有這么惡搞的嗎?鄭曉路大怒,往村子里一縮,退進了已方掣電銃的射程里面。只見那群瘋子一般的土匪沖到村邊,翻過才建好的籬笆墻,向村子中間的鄭曉路三人沖來,亂七八糟的武器以各種姿勢揮舞著。

碰碰碰碰!一連串的火銃聲響起,閻王軍的士兵在屋頂上開了火,兩百把掣電銃的威力何其可怖,一陣煙塵過后,那七八十名土匪全部倒地。只剩下那個騎著馬的斥候,因為瘦馬跳不過矮墻,所以他沒有進村,反而沒事,不過此時他已經嚇破了膽,傻在馬上,一動不動。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3
第五章 大梁王

糊涂仗啊,鄭曉路心想,這些土匪啥也沒說,也沒通姓名,就這么亂沖上來,天知道他們想要干什么,然后就全部死掉了。哦,對了,還有一個沒死。

鄭曉路對著那個騎馬的斥候叫道:“你!過來我問你點事!”

那斥候嚇得全身一軟,啪嗒一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半跪半爬地來到鄭曉路面前,哭叫道:“大王只管問,小的有問必答。”

“你們這是在搞什么?”鄭曉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道:“突然這么沖過來送死,是何用意?”

那斥候磕頭道:“小的們是東北面陰頂峁山上的山匪,上午得了消息,說龔家灣這里來了一伙富商,頭兒豬油蒙了心,便點起人馬過來打劫,叫小的先行探查,小人跑來看了一眼,看到大王的手下都空著雙手,沒有拿長槍勁箭,以為大王您是那種尋常客商。于是就叫了當家的過來打劫!小的實在不知道大王您有這等手段,請您饒了小的性命吧,小的家里還有八十歲的老母……”

得,強盜被抓住求饒時都是家有八十歲老母,敢換點新鮮的詞么?鄭曉路打斷道:“停停停,

你們當家的人呢?他還有多少人手?”

斥候伸出一只手指,指著地上躺著,被火銃轟飛了半個腦袋的一具尸體道:“那就是我的當家,山寨里就這點人手……全睡在那兒了。”

鄭曉路心里一汗,奇道:“你們就這么點兒人手,敢來打劫我們這么多人?不要命了么?”

斥候哭道:“平時里打劫,不管對面人多人少,只要迎頭飛一斧子過去,然后狂吼幾聲,就嚇得對面丟下財物逃了,就算打不贏,轉身逃跑也不會有人來追,不曾想過大王有這么多火銃……”

切,莫名其妙的家伙。鄭曉路又道:“這村子西北面又有什么山?什么匪?剛才除你之外,我還看到西北方也有一匹瘦馬跑來張望。”

“西北?”那斥候渾身一個激靈,面色頓時一絲血色也沒有,道:“西北也有人來探過?慘了,慘了,那可是大土匪要來了。早知道那位主兒盯上了這里,我們就不敢來了。”

“什么人這么了不得?”鄭曉路奇道:“說來聽聽!”

“西北成縣、康縣那邊,有一股大匪,領頭的叫大梁王,手底下有一千多條好漢……”斥候道:“如果被他盯上,那可就不妙了。”

“大梁王?”譚宏奇道:“大梁王不就是奢崇明嗎?這人會分身不成,明明人在四川南邊的水西造反,搞得四川一片混亂,怎么又跑北邊的陜西來了?”

鄭曉路一聽大梁王就知道是誰了,笑道:“這個大梁王不是奢崇明,只是陜西的一個農民,叫做王大梁,這些家伙取名字沒創造力,大梁王又不是什么好名字,你用我也用,害得別人搞不清楚。”

那斥候聽鄭曉路一說,嚇了一跳,奇道:“大王,您怎么知道大梁王的名字的?他的名字別說外人,就連他的許多手下都不知道!”

鄭曉路心里一涼,對了,這些農民起義時,都是用的外號,不用本名的,以免連累家人,我不也取了個外號叫閻王么?看來以后說話得注意,要是我一不小心把李自成,張獻忠什么的名字說出來,很有可能使得官軍提前抄了他們的老家,把明末大起義破壞掉,這事情不得不防。

這大梁王其實倒也是個角色,在崇禎元年,起義軍的規模都還不大的時候,大梁王一開始就聚集到了四百部眾,慢慢糾結起成縣、兩當縣的農民三千多,進攻漢中府,被官兵圍剿殺死,是明末農民起義初期里規模相當大的一只了。

這家伙要真來打我,那就有點麻煩了。媽的,我在這里修個小小荒村罷了,你們這些大土匪都來盯著我做什么?不知道去搶縣衙門么?鄭曉路心里一陣不爽。

不爽歸不爽,一千多土匪要來砍自己才是真的要解決的問題。敵人人多勢眾,能不打還是盡量不要打的好,鄭曉路默默地想了一想,亮出實力來恐嚇對方,再爭取談判,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鄭曉路放了那斥候,趕緊指揮手下,將牛車和馬車全部橫在西北方向,形成了一條臨時的車矮墻,將那七八十名山匪的尸體扔在車墻外面,用來示威。兩百名火銃手站在車墻后面,從廣元運來的大量竹槍,短刀,都分派給村里的饑民,這些人現在有了靠山,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土匪要來搶自己的糧食,當然是絕對不允許的,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拿著竹槍,堆在車墻的后面,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頗有點氣勢。

等了許久,西北方塵頭大起,不一會兒就人頭涌動,一大幫子土匪沖了過來。這群土匪的穿著打扮比起剛才來的那一批沒什么進步,還是破破爛爛的,就如索馬里災民,一個個面黃肌瘦,手上的武器也是亂七八糟,從鋤頭到鍋蓋,應有盡有。

這群人比剛才那群要穩重得多,跑到車墻對面兩三百步開外,就停了下來,嘩啦啦地排了一個隊列,雖然這個隊列也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但好歹知道排隊,就比普通土匪高明多了。土匪窩里居然還豎起一面白旗子,上面寫著一個“梁”字。

隊伍當先一個大漢,滿臉橫肉,身材高大壯碩,正是“大梁王”王大梁,他在成縣和康縣拉起反旗,聚集起了一千多部眾,但這陜西到處旱災,這些手下也是要吃飯的,他實力不夠,又不敢輕易攻打州縣,四下里村莊搶劫根本搶不到什么東西,害他的一千部眾現在面臨很嚴重的溫飽問題,聽說龔家灣這里有富商派飯,他趕緊點起部眾,一日里趕了近百里路,想過來打打秋風。

好不容易到了地頭,一看對面這陣勢,他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兒。車墻前扔著七八十具尸體,顯然是先前來打劫的土匪被放倒了,車墻后一排火銃,后面還有幾百名拿著刀槍的村民,看這架勢,哪里是什么富商派飯,估計是和自己一樣造反的。

大梁王趕緊吼了幾聲,穩住自己的隊伍,生怕這些泥腿子傻不拉幾的一沖,惹起了戰端,他獨自一人,離了隊伍便向鄭曉路這邊走過來,大喊道:“對面是哪位當家?出來聊幾句如何?”

嘿,你果然被我嚇住了,不想打了吧?正好,哥哥我也不想打。鄭曉路把懷里的兩把翼虎摸了一摸,膽氣壯了點,也翻出車墻,向著大梁王走去。

兩大賊頭子在場中站定,各自虛情假意地作了個揖,大梁王一見鄭曉路,還沒等他自報姓名,就突然肅然道:“我道是哪位當家的在這里聚眾,原來是白水縣王二大哥!”

嚇,這人神經了?干嘛要說我是白水王二?鄭曉路心里一奇,突然恍然大悟,白水王二在去年起義造反時,以墨汁涂面,手下人等也都是墨汁涂面,這事情連史書都有記載,顯然在當時極為出名,現在自己正好也是涂黑了臉,難怪人家要誤會。

所有的史書都說白水王二造反,卻沒有介紹他造反之后如何了,放到后世,也就是所謂的M.I.A(戰斗中突然失蹤),多半都是死掉了。(有關白水王二,在前面的章節多次有提到,記性不好的朋友可以翻回去看看)這個誤會好,值得利用,哥本來是個外來戶,如果能冒著白水王二的名字,那就根正苗紅,成了陜西本土大英雄了,反正白水王二已經M.I.A,我也不怕他跑出來揭穿我。鄭曉路假意大吃一驚,嘴上道:“你怎么知……不對,我不是白水王二,我叫閻王!”

大梁王心想,你白水王二天下聞名了,官府的邸報上都寫著你的名字,你還怕什么暴露身份,這個時候非要取個假名字叫閻王,還有用么?大梁王是崇禎元年才起事造反,還沒有做過殺官奪庫的大事,平時也就帶著一千部眾到處混日子,對白水王二這種殺過知縣,天下聞名的造反頭子還是很有點敬佩的。當下重新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道:“好,原來是閻王哥哥,小弟大梁王,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是哥哥在這里聚眾,真個得罪了。”

嘿嘿,冒充革命先烈果然效果不錯,鄭曉路心里一陣得意,嘴上卻裝成豪氣道:“原來是大梁王兄弟,哥哥我早就聽說過你了,在漢中府附近,誰不知道大梁王的威名。”嘿嘿,拍人馬屁又不要錢,隨便說點好話,混個臉兒熟。反正我自稱哥哥,先占了你的便宜。

大梁王心中一喜,連白水王二都知道我的名字,看來我沒白混,既然如此,正好乘機向這造反派的頭子討點米糧應付一下:“哥哥,兄弟帶著這點人,混得不成啊,縣衙兄弟不敢去打,普通的小村子里又打不出糧來,快要過不下去了,哪有哥哥你殺官劫庫過得瀟灑,看你的部眾鮮衣怒馬,連火銃馬車都備有,兄弟好生羨慕。”

鄭曉路聞弦音而知雅意,這家伙想找我討東西,嘿,行啊,哥給你就是,反正我有的是糧,用來在陜西搏個好名聲先,鄭曉路大手一揮道:“兄弟有難,哥哥怎么會視而不見,兄弟有什么困難只管說,哥哥幫得上的一定幫你。”

大梁王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有點缺糧,手下這千把人好幾天沒飯吃了。”

“小事一樁嘛!”鄭曉路故意繞過大梁王,對著大梁王的那些手下大聲道:“弟兄們,請坐下來稍等片刻,我叫我的弟兄們給大家做飯。”老子故意直接對你的手下喊話,這放飯的恩德讓他們記清楚點,嘿嘿。

大梁王是個本是農民,哪懂得這些小道道,還道鄭曉路仗義,心中一喜,趕緊連聲道謝。兩邊的部眾都撤了警戒,大梁王就叫部眾原地坐下,他自己則跟著鄭曉路走進村來。只見鄭曉路的部眾個個穿著整齊的藍布衣,手上捧著擦得錚亮的火銃,臉色紅潤,顯然吃得好睡得香,和自己那班子要死不活的土著部眾比起來真是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又看到幾十輛牛車馬車,里面用大麻袋裝滿了糧食,一袋一袋里從車里拖下來。

大梁王心里想,不愧是造反老前輩,這些米糧,估計又是殺了哪里的知縣,從縣庫里拖來的,不然怎么會一袋一袋裝得如此整齊。此時一些馬車已經下空了糧食,便每車裝了幾十個龔家灣的村民,運向廣元,在廣元再安置他們繼續向紅崖子山去。大梁王奇道:“閻王大當家,你把這些村民拉到哪里去?”

鄭曉路也不瞞他,笑道:“哥哥建了個山寨,把這些難民拉去山寨里,有吃有喝,勝過在這里等死。”

大梁王本是活不下去的農民,被迫造反,一聽說有山寨可以安生立命,心里就有點向往,但是他造反已有數月,四處流竄,習慣了當匪首一呼百應,想投鄭曉路,又有點舍不得手里這點權,便遲疑了起來。

鄭曉路見他表情,知道他已經動心,自己沒有王八之氣,這拉人的事不能太急,于是也不點破,只管帶著大梁王在村子里轉悠。廣元來的工人則拿出幾石米,煮得爛熟,分派給大梁王的手下食用。大梁王的一千部眾已經餓了幾天,一個個見到米飯就似瘋了一般,猛吃猛嚼,都道閻王真夠義氣。

鄭曉路心里暗暗想:“要把這一千多人爭取過來的話,就是一個很好的開門紅,但是大梁王這人說不準怎么想的,如果我強行奪權,這一千多人必定離心,此法絕對不可取,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收了這一千多人,讓他們鐵了心跟我呢?”

正在想著,突然東北方一騎瘦馬飛來,馬上的騎士拼了命地夾著馬腹,不停地打馬狂奔,一溜兒煙塵瞬時間到了眼前,這人對著大梁王的部眾直沖過去,大叫道:“大梁王當家的,救命!”

編者按:王二是個傳奇,傳奇這玩意兒,很容易被人傳走樣。比如百度百科里的白水王二,就一直逍遙到了崇禎二年才死去,但是澄城王二在殺知縣張耀彩之后就失去了記錄。史籍里的白水王二并沒有以墨涂臉,而澄城王二卻是用墨涂臉的。在這里,俺認為白水王二與澄城王二,多半不是同一個人,但有些史籍卻干脆把兩人合二為一。王二到底有幾個呢?俺不管,俺就按俺編的情節來寫,管他王二究竟是如何了呢,哈哈。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4
第六章 官兵圍土匪

大梁王吃了一驚,趕緊離了村子,跑回自己的隊伍里去接著那人,鄭曉路見有熱鬧可看,也跟了過去。

那人顯然認識大梁王,一見大梁王過來,立即滾鞍下馬,哭道:“大梁王大當家,小人跑了近百里路,總算找到你了。小人的當家是皂鶯,昨天當家的帶人打寧強縣搶糧,結果中了伏,當家帶著人且戰且走,在五巴山被官軍圍上了,現在已經圍了一天,再圍下去就不妙了,請大當家看在一同起兵造反的份上,發兵相救。”

大梁王一聽,嚇了一跳,一張臉頓時變得烏黑。鄭曉路心下奇怪,這皂鶯什么來頭?我腦袋里的歷史不夠用了,這人沒聽過啊。

大梁王向那人問道:“皂鶯當家帶了多少人馬?”

“四百人不到。”

“官兵有多少?”

“不到一千,都是寧強縣的衙役差役,加上縣里的鄉紳土豪們出錢組織的鄉勇,由寧強縣的縣令領的兵!”那人回道。

“操,被你嚇了一跳,這算什么官兵!”大梁王怒道。

那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不敢應聲。

鄭曉路見兩人冷了場,趕緊插話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大梁王見他發話,趕緊道:“閻王大哥,我在成縣起兵時,不遠處的勉縣也有一個好漢與我一起起兵造反,就是這個皂鶯當家,我膽子小,沒敢打過縣城,想不到他區區四百人,就敢去打縣城,現在被圍在五巴山了!”

“都是一起造反的兄弟,如果不去救他,恐怕寒了手下兄弟的心!”大梁王道:“感謝哥哥你送我吃食,我去救了皂鶯一陣,再來與哥哥敘話。”

大梁王本是膽小之人,但聽說皂鶯有四百人,自己這里又有一千人,寧強縣令帶的又只是不到一千的鄉勇,不是正規軍,便大著膽子應承了救援。他見鄭曉路守著村子,運人造飯,顯然忙得很,也就沒好意思開口求助,自領了部眾,直向北去。

嘿,有骨氣嘛,居然放著我這么大個臂助,也不向我求援。這大梁王雖然有點膽小怕事,但義氣還是有一點的。不過你不求我去救,我也要去救,我來陜西的目的就是拉起義軍到我的山寨去,當然得表現一番,嘿嘿。

鄭曉路回到村里,大聲吩咐兩百銃手整理好自己的包裹,補充好行軍糧食,又吩咐廣元來的工人們在這荒村里行事一定要低調,千萬不要引來的官府的注意。

譚宏和張逸塵走來來道:“大王,我們這要去救援皂鶯嗎?”

“救!當然救!”鄭曉路笑道:“從今天起,我們這兩百人就要到處去攪混水了,龔家灣這個村子,我們再也不能回來。以免將官兵引了過來,破壞了我們的接引站。”當下鄭曉路給廣元接引站的人約定好了暗號,以后自己招來的人,便憑著暗號相認,自己則帶著兩百銃手,幾個心腹,打馬向北而行。隨行還帶著幾匹多余的馬,每匹駝了一石米,以備急用。

五巴山就在龔家灣北面幾十里外,并不太遠,五巴山的東南面就是寧強縣城。寧強縣很大,川陜交界的一大片地區,都是屬于寧強縣的轄區,例如龔家灣就是。

鄭曉路雖然打定了主意救人賺名聲,但也不想當冤大頭,故意慢吞吞地行軍,等著大梁王先去一步。

“要打仗了么?”馬背上,鄭佳忻坐在鄭曉路的胸前,有點害怕地問道。

“嗯,就要打仗了!”鄭曉路沉聲道:“大妹別怕,我會護著你的。”

幾十里黃土路,并不難行,鄭曉路望著前面大梁王行軍的煙塵,不緊不慢地跟了一陣,遠遠看到一座小山。這座小山有點像石柱的尖頂山,光禿禿的,全是石頭,上面幾乎看不到什么草皮,整個山就是黃泥蓋著石頭,那樣子真有點讓人心里堵得慌。不過這種石頭山有個好處,就是懸崖尖石非常之多,山壁往往光滑陡峭,易守難攻。

此時遠遠地能看見山上有許多人頭涌動,正搬著石頭向山下亂砸,唯一上山的那條小路,被許多鄉勇團團圍住,不時就有小股鄉勇向上沖一陣,但都被石頭砸了回來。

跑在前面的大梁王部一千多人一起大喊:“皂鶯當家,大梁王來也!”

這一喊頓時嚇了圍山的鄉勇們一跳,這些鄉勇由寧強縣的縣令領軍,都是各地的鄉紳土豪募集而來的,本來就沒什么組織紀律,完全就是一股烏合之眾。正好大梁王和皂鶯的部眾也全是烏合之眾。三幫子烏合之眾打了個照面,一看,嘿,敵人的褲子上都是破洞,手上還拿著鍋蓋鋤頭,明顯是好欺負的鳥。

既然全是烏合之眾,那就是靠人數取勝了,寧強縣的縣令眨巴眨巴眼睛,仔細一數,咦,不妙,老子手上不到一千人,對面大梁王就有一千多,山上的皂鶯還有四百,兩邊合起來,那還得了。

他在數,大梁王和山上皂鶯當然也在數,這一數下來,大梁王和皂鶯頓時大喜,山上山腳的土匪大吼一聲,向著縣令大人沖了上去……黃沙漫天,鍋碗瓢盆一陣橫飛,斧頭與鋤頭共舞,犁頭與燒火棍齊飛……

“操,誰拿石頭扔我,我一扁擔打死你個小混蛋。”

“看我鍋蓋的厲害!”

“別跑,吃我一糞瓢!”

鄭曉路站得遠遠的,看著前面的戰斗,有點哭笑不得,這他娘的是打仗嗎?

譚宏看了一會兒,沉聲道:“大王,我們要不要也沖上去?大梁王他們占優勢,若是要賣個人情給他們,現在去正好,去晚了就用不上我們幫忙了。”

鄭曉路應了一聲,正要下令上去幫忙。突然見張逸塵面色一沉,一把拉住鄭曉路道:“別去,情況不對勁,五巴山后面有大量煙塵卷起來了。”

眾人抬頭一看,果然,從五巴山的山頭看過去,可見大片的塵煙飄起,張逸塵懂得看煙識人數之法,乍眼一看,立即道:“兩千人以上,有重裝備!小心,這可能是正規的官兵。”

只見那煙塵在五巴山的后面一下分成兩股,居然順著山兩邊回旋,眾人一看就明白,這顯然是兵分兩路,想要把大梁王他們包圍起來。

還真是旁觀者清啊,鄭曉路笑道:“原來官兵故意圍著五巴山,是想圍城打援,這些官兵還真有點門道。”

“那是,治匪最難的就在于土匪一敗即潰,散入鄉里,極難與良民區分開來,所以剿匪最重的就是圍,圍住了全部殺掉,才無后顧之憂。”張逸塵淡淡地道。

眾人心里一冷,暗想:“我們就是匪,你還這樣說話,這不是讓人心里添堵嗎?”

鄭曉路見旁邊有幾個小丘,趕緊讓兩百銃手躲到小丘后面,隱藏著身形,等了一會兒,五巴山下的戰斗漸漸接近尾聲,寧強縣的雜牌軍開始敗退,不過雙方的傷亡明顯都不大,那些亂七八糟的武器殺傷力實在太小,被擊傷的人大多還有力氣跑路。

大梁王與皂鶯合兵一處,眾賊打了勝仗,十分得意,正在拼命追趕寧強縣令,準備一舉殺入縣城,搶劫縣庫,突然山后一聲大喊,鉆出一千官兵來。這隊官兵的裝備非常精良,頭戴鋼制的寬沿帽,身穿鐵網裙(類似歐洲的鎖子甲),鐵網裙的外面罩著一身緊身皮釘甲,只在皮釘甲覆蓋不到的地方才能看到鋼網裙的網眼,手拿鋼尖長矛,腰配輕便鋼刀,顯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這隊官兵顯然訓練有素,一出現立即變幻為十字長蛇陣,向前一攔,既接應了寧強縣的散兵,又攔住了大梁王和皂鶯的部眾。

眾匪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攔路的居然是精銳官兵,頓時嚇了一跳,戰意全無,不等大梁王和皂鶯下令,發一聲喊,轉身就向后跑。沒跑出多遠,山這邊又轉出一千官兵,甩開一長蛇陣,將眾匪夾在了其中。官兵中一面大旗飛揚了起來,上書“陜西商雒兵備道·劉”。

“重裝步兵?”鄭曉路吃了一驚,這還是鄭曉路第一次看到明朝的精銳重裝步兵,只見這些士兵的裝備精良,行軍變陣顯得訓練有素,精神面貌與白桿兵不相上下,殺氣騰騰,端的是一只好軍。

兩千重裝步兵合力一圍,大梁王部與皂鶯部頓時變成了甕中之鱉。一千多土匪擠在一起,看著兩邊越來越近的官兵,不由得嚇得混身發抖。

“這下可不妙了!”彭巴沖嘆道:“我看他們要全軍覆沒了,大王……唉,叫大王總覺得別扭,我們就算去救,兩百人也太單薄了,而且火槍也未必打得穿這樣的重甲啊。”

不對勁啊,鄭曉路心想,大梁王在歷史上,是崇禎二年帶著三千人攻打漢中府,才被陜西商雒兵備道劉應遇和四川吳國輔部剿滅的,怎么現在才崇禎元年春天,才一千部眾,就被劉應遇圍在這里了?靠,歷史正在變得亂七八糟的。

唉,管他什么歷史,現在救人才是正道,如果能把他們救出來,皂鶯我不知道,大梁王的一千多兵力鐵定會變成我的囊中之物。但是兩百對兩千,這仗得怎么打?

編者按:皂鶯,史實人物,但是史書對這個人沒有任何介紹,只有一個名字,屬于起義軍之一路,但男女,年齡,經歷全部不詳,因此,這個人物俺隨意發揮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5
第七章 土匪戲官兵

這仗不難打,鄭曉路仔細看了一看對面重裝步兵的裝備,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原來陜西商雒兵備道劉應遇帶著這隊重裝步兵出來剿匪,完全沒想過土匪有什么先進武器,大多數土匪不外乎就是斧頭、柴刀、竹槍、鋤頭……根本沒有強弓硬弩,騎兵大炮。因此劉應遇也沒有帶弓弩手,所有的步兵都是一身重裝甲,是專門用來搞圍剿的部隊。

這種重裝步兵用來對付鋤頭鍋蓋確實是綽綽有余,結陣前進時也方便防止匪徒突圍,但他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個有馬有火銃的土匪。

鄭曉路在鄭佳忻耳邊輕輕道:“大妹,我怕你會掉下馬,得罪了!”言畢拿出一根繩子,將鄭佳忻與自己的腰捆在一起,然后對著身后的手下笑道:“走,我們去戲弄一下官兵吧!”

兩百多騎轉出山丘,面對著官兵,打橫排成一排。

“我最后強調一次,你們這兩百人,是我最重要的士兵,你們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如果在戰斗中與主力失散,我允許你們丟掉火銃和包裹里的一切東西,只帶著點糧食和銀兩逃回山寨去等我!記住了,無論如何保命最重要!”鄭曉路大聲道。

兩百銃手早知鄭曉路待人親厚,聽他這樣說,頓時感動莫名,一起大聲應道:“是!”

“裝填好彈藥,跟著我來!”鄭曉路大聲喊道:“我叫開火就立即開火,我叫后退立即后退,不得有半分遲疑!”

兩百多騎火銃手拿著掣電銃,開始向著劉應遇的重裝騎兵突去。此時官兵已經發現這邊多出來了一隊騎兵,但是騎兵人數太少,劉應遇遠遠看到,也沒放在心上,區區兩百騎兵,難道敢來沖擊自己兩千重裝步兵不成?咦!還真的給我沖來了!

劉應遇長得并不高大,乃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精瘦漢子,他看著這群土匪居然敢用兩百騎來突擊自己的步兵陣,不由得哈哈大笑。

“長矛手,列陣!”劉應遇大聲命令道。官兵隊里立即分出來四百人,列成一個五排縱深的長槍方陣,這些官兵不愧是精銳,分出了四百人也對整個包圍圈沒有影響,另外的一千六百士兵仍然將大梁王等人圍在中間,不停地收縮包圍圈。

大梁王此時已經看到了鄭曉路的部隊,他本來看到官軍的架勢,自以為已經逃脫無望,此時見到救兵來了,不禁大喜。轉過去給身邊的皂鶯道:“皂鶯當家,閻王當家派救兵來了,一會兒官兵如果被打開缺口,我們趕緊突圍。”

皂鶯是名女將,個子不高,全身披著寬大的黑袍,看不到身材如何,因為連日的激戰,她臉上布滿泥灰,遮蓋了容顏,但臉龐的輪廓分明,顯然容貌不差,聽到大梁王的話,她用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回應道:“好,大梁王當家往哪里沖,我就率部向哪里去!”

此時鄭曉路率領的騎士已經沖進了官兵百步之內,雙方士兵已經能清楚地看到對面的臉龐。

“開火!”鄭曉路一只手拉著馬韁繩,一只手摸出翼虎短銃,對著前面的步兵陣“碰”地轟了一銃。身邊的兩百銃手聽到他的銃聲,一起端起掣電銃,“碰碰碰碰”地亂轟了一氣。只有張逸塵、彭巴沖、閔家兄弟不喜歡使用火銃,他們只是跟著馬隊跑過來,并沒有攻擊。

這些士兵還沒有經過很良好的騎射訓練,在奔馬上雙手端起掣電銃打人,命中率并不咋樣,有好幾個人甚至打到天上去了。但是劉應遇的重部步兵站得很緊密,兩百只火銃一起射擊,對著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陣轟過去,雖然準頭不乍樣,仍然撩倒了一片人。劉應遇心里一驚,對面居然有火銃,而且似乎沒有點火繩,什么土匪這么拉風?他趕緊大呼道:“不要亂,對方人少,穩住陣型,準備應付沖鋒!”

長矛手得了他命令,長槍一壓,槍尖向前,列成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矛墻,只等這兩百騎兵撞上來被插成刺猬。不料土匪并不沖上來,距長矛陣還有幾十步遠時,突然一起勒馬,掉頭而走。

原來鄭曉路放了一銃,立即大喝道:“回馬!裝彈藥!”言罷將翼虎往懷里一揣,打馬回奔。身旁的士兵得到命令,立即回馬,隔得遠點的聽不到他聲音,但看到旁邊的同伴在收馬,自己也趕緊一拉,兩百騎在距離劉應遇大約四十來步的地方一起拉住,轉身回奔。邊跑邊在馬上裝填彈藥。

劉應遇一見這陣仗,頓時心叫不妙。果然,鄭曉路待馬隊回奔很遠之后,突然又掉轉馬頭,大聲笑道:“裝填好了嗎?走,跟爺一起再去崩他們一銃!”

兩百騎又對著劉應遇沖來,媽的,這土匪居然玩打一銃就跑,哪里來的土匪這般彪悍,劉應遇心里大怒,他從伍經驗很豐富,一見賊人使用這種戰法,頓時知道自己這邊不妙了。老子應該帶點強弓硬弩出來的,還以為剿些土匪,用不著那些東西,劉應遇心里暗暗罵道。這種打一銃就跑,又掉轉馬頭來打的戰術,豈不是和當年成吉思汗的蒙古騎射手一樣,自己這兩千重裝步兵沒有弓弩,絕對無法應付。

“上五巴山,全隊上五巴山,別管那些泥腿子了。”劉應遇急中生智,大聲喊道。

騎兵利平曠,步兵利險阻。要是一直在山下黃土平原被賊人這樣打一銃就跑,要不了幾個回合,自己這邊的士氣就要崩潰,得趕緊占據小山,使騎兵無法發揮機動優勢。劉應遇當機立斷,率隊向五巴山上沖去,鄭曉路的騎兵此時已到,又是一陣亂轟,這一次許多士兵有了一次馬上放銃的經驗,便打得準多了,劉應遇的士兵又倒下幾十個。

官兵士氣大降,陣型開始崩壞。被圍在中間的大梁王一見機不可失,立即大吼道:“弟兄們,跟著我來!”大梁王邁開大步,揮起一把長槍,率隊直向鄭曉路的騎兵隊方向沖來。皂鶯也趕緊帶動部眾,尾隨而去。

兩方士兵頓時一陣燥動,官兵一邊向五巴山上撤退,一邊和大梁王的部眾拼斗,大梁王的部眾則是一心想要突圍,邊跑邊亂揮兵器,鍋蓋鋤頭頓時到處飛舞。

媽的,你個笨蛋大梁王,你就不知道原地看戲么?你這么一沖,爺還怎么打銃?打到自己人怎么辦!鄭曉路心中一陣亂罵,只好叫停了馬隊,原地裝填起彈藥來。官兵不想和大梁王糾纏,怕被火銃打,只想快點上山找個掩體。大梁王和皂鶯也不想真和正規軍打,向征性地沖了一下,兩邊軍隊就完全分開。場中留下了幾百尸體,大多是土匪的尸體,活人全都跑了出來。

劉應遇一上山,就找了一塊大石頭,躲在后面,伸了個腦袋出來吼道:“哪里來的悍匪,敢通名么?”

神經,有叫土匪通名的么?你當官當傻了。鄭曉路心里腹誹道,他帶著幾個心腹,打馬跑到山腳下,瞇起一只眼睛,向著山上大笑道:“爺爺叫獨眼龍伊達政宗!你記住了嗎?”(編者按:獨眼龍伊達政宗是日本戰國使用騎馬火槍兵的名將)

他跑得極近,山上的劉應遇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樣子,只見一個涂著黑臉的年輕人騎在馬上,懷中還抱著一個黑臉女人,正對著山上賊笑,劉應遇大怒道:“你以為你咪著一只眼就能冒充什么狗屁獨眼龍!一看你這張黑臉就知道你是白水王二,你有本事別跑,爺爺調來弓弩手和騎兵隊,把你大卸八塊!”

咦,你厲害,老子咪著眼也被你看出來了,鄭曉路睜開眼睛,笑道:“神經病,不跑才有鬼,我這就跑了,你有本事下山來追!”

“你有本事上山來打我!”劉應遇也卯上了。

“切,沒勁!”

這時大梁王遠遠地向鄭曉路叫道:“閻王大當家,撤了吧,您打算去哪里?”

嗯,是該撤了,南邊不能去,要是把官兵引到了龔家灣,那就不妙了,向北吧,北邊的延安府、米脂、榆林……應該有許多造反起義的英雄好漢,呃,不對,應該叫土匪惡霸,去和他們會合,借機網羅人才,順便把官兵的注意力向北引,龔家灣接引站才能安安穩穩地吸引周圍的村民。

鄭曉路哈哈一笑,打馬欲回。山頂上的劉應遇見他回了身,突然從背上取出一張大弓,心中冷笑道,老子雖然沒有帶弓弩手來,但老子這種大將身上總是背著一把弓的,傻賊子,看老子射你一個透心涼。他彎弓搭箭,居高臨下瞄了個準實,手一松,一只勁箭直奔鄭曉路背心而來。

鄭曉路的手下遠遠看見劉應遇拉弓,齊聲大喊:“大王小心!”

鄭曉路一動不動,似乎懶得理會那只箭,卻見鄭曉路旁邊的馬背上,一個人影脫鞍而起,腳尖在馬背上一點,身形飄飛至半空,伸出兩只手指,輕輕巧巧地一夾,便將那只勁箭夾在指中,然后翻了一個筋斗,居然又穩穩地落回了馬背上,此人正是張逸塵。

好俊俏的身手,兩軍都吃了一驚,土匪群立即大聲呼喝起來,連劉應遇的部下都忍不住喝了一聲彩!

鄭曉路嘿嘿一笑,也不多說,向大梁王打了個招呼,帶隊直向北方而去。

編者按:劉應遇其實是個文官,本人懶得再給他安排一個武功高強的配角武將,因此直接讓劉應遇變成了武官,讀者朋友們不用考究。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5
第八章 誤解

大梁王見鄭曉路欲向北去,心中想到,白水王二果然厲害,兩千正規官兵被他戲弄于股掌之上,這可是顆大樹。自己這一千多人,天天為了吃飽肚子而苦惱,若是跟著這樣的大當家,以后既不怕官兵,又好吃好喝,省了許多苦楚,雖然自己不再是頭兒了,但混個小頭目當當,也比現在要強。

大梁王狠狠地一咬牙,大叫了一聲:“閻王大當家,等等兄弟,我跟你去!”他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啥,又回頭道:“皂鶯當家,你一起來嗎?”

皂鶯看了看自己七零八落的部下,她也是斷了糧,走投無路才去攻打縣衙,結果被圍五巴山,差點全軍覆沒,她嘆了口氣,道:“我也去吧!先甩開官兵再說。”

兩人點起自己的烏合之眾,直追向北,卻見北面的鄭曉路并沒走遠,明顯是慢吞吞地在等著他倆。三人合兵一處,向北而去。

為了甩開官兵,三股土匪向北狂奔,一天里趕了半百里路程,天色將黑之際,前面出現一小山,大梁王對這一帶地形極熟悉,笑道:“這山名叫‘老虎洞’,山里有許多山洞,可容數千人,今晚就在這里歇吧。”

鄭曉路帶隊入山,只見這山也全是石頭,到處都是各種石洞,整個山千瘡百孔,就如同被各種洞掏空了一般。鄭曉路前世是陜西人,對這種怪山倒也不奇怪,陜西的山歌里經常有唱道:“陜西山,恁荒涼,光長石頭不長糧。”

眾人尋了一個巨大的石洞,一千多人硬生生地擠了進去。鄭曉路原本帶了幾匹馱米的馬,便將米都拿出來分了,大梁王的部眾還好,白天已經在龔家灣吃了一頓飽的,皂鶯那余下的三百多人卻是餓得狠了,大口吃飯,也不多說話。

“皂鶯當家,快來這邊,這位就是閻王大當家的!”大梁王此時才有機會向鄭曉路引薦皂鶯。

“以墨涂臉,這不是白水王……”皂鶯嘴上一收,心想,出來造反的取個外號很正常,直呼人家姓名似乎不妥,雖然白水王二已經天下聞名,但是他既然自稱閻王,那還是稱他為閻王好些。皂鶯趕緊福了一福,道:“見過閻王大當家的,小妹皂鶯,在勉縣聚眾起事,謝過大當家援手之德。”

鄭曉路仔細一看,這皂鶯身材小巧玲瓏,與秦良玉那種大塊頭兒女將比起來,真是有如一只黃鶯般小巧,臉上黃泥與灰塵涂得烏七麻黑的,看不到容貌如何,但臉龐的輪廓挺美,一雙明眸,黑白分明,有如黑山映著白水,鐘靈毓秀,充滿了靈氣。她一開口說話,便從干裂的嘴唇里看到一排潔白的牙齒。可惜她全身罩著寬大的袍子,頭發也很凌亂,影響了整體的美感。

是美女,鄭曉路心里暗暗想道,別以為涂黑了臉哥就不知道你是美女,這種橋段多得很,什么丑女大翻身一類的,哥在電視劇里看得多了,別想糊弄我。鄭曉路心里這般想,那眼光就一直跟著皂鶯的身子轉,媽的,好寬大的衣袍,搞屁啊,也看不到是大是小,胸臀如何。鄭曉路抱了抱拳,裝著正經地道:“嘿,皂當家的多禮了。”

“叫我皂鶯就是,我可不姓皂,化名罷了。”皂鶯心想,你自己都用了個閻王的化名,怎么會叫我皂當家,這不是犯傻嗎?我要是叫你閻當家,那還不被人笑話?皂鶯見這閻王雖然涂黑了臉看不到表情如何,說話也極力裝著正經,但一雙眼睛,哪里像個正人君子,只顧著在自己身上轉著,專門看些不該看的地方。又想到白天遠遠看他騎在馬上,身前居然綁著個女子,看那樣子,估計是從旁邊哪個村落里劫掠來的。連上戰場都還拿一只手抱著那女子,顯然是個無行浪子。

皂鶯心中便有些不舒服,這白水王二雖然是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漢,又有兩百名騎馬火銃手,但這等作為,倒叫自己有些寒心了。

鄭曉路對這女人心里想的東西一無所知,笑道:“大梁王、皂鶯,兩位當家以后有何打算?”

大梁王心里早就作好了打算,他等鄭曉路問這句話很久了,當下上前一步,抱拳道:“閻王大當家,小弟聚眾造反鬧了好幾個月了,便是沒有個打算,整日里四處游蕩,這樣下去,終不是個辦法,大當家你是造反的老前輩,這一年多發了大財,有了山寨基業,比起小弟那是大大不凡。若是您不嫌棄,小弟愿為鞍前卒,共謀大事。”

嘿嘿,不錯,上道,給爺送了一千人來。鄭曉路趕緊道:“如此大好,我也正想邀你一起。”

皂鶯卻沒見過龔家灣里那幾十車的糧食,不知道鄭曉路背地里還有實力,只看到眼前兩百騎馬火銃手,心想,就這點實力罷了,大梁王你巴結他做啥,這種無行浪子,我卻不愿與他同流合污,于是沉聲道:“我這些部眾在勉縣還有家人,沒法隨了兩位當家去,明日里我便領他們回勉縣去了,蒙兩位當家相救,皂鶯異日必有回報,今天吃了閻王大當家的糧食,改日也一并歸還。”

擦,不愿意當我手下,鄭曉路心里一陣不爽,就你這幾百個泥腳子,我還看不上眼呢,不過老子是來挖人的,表面功夫得做好,鄭曉路裝出大度的樣子,笑道:“沒關系,些許糧食,皂鶯當家不用記掛。”

皂鶯見他做作,也不點破,轉身回了自己部眾堆里。

大梁王見皂鶯不肯來,也挺失望,小聲道:“大當家莫惱,這皂鶯出了名的硬氣,陜南這一塊兒,誰都知道她這人,臭石頭一塊,油鹽不進。但這女人挺講義氣,對部眾極好,也重恩情,今日我們救了她一次,她必記在心里,就算不投了我們,異日也絕對不會成了我們的敵人。”

鄭曉路點了點頭,這女人能成了土匪的當家人,也不是件容易事,顯然是要有點真本事才行的。由得她去好了,反正她人手也少。

大梁王又問道:“大當家,您今后有何打算?”

“哈,我的打算很簡單,要做就做大事!”鄭曉路笑道:“這陜西現在的當家們,你幾百人,我幾百人,你一千人,我兩千人,各自為戰,四處亂跑,能成得了大事么?再看你們這身行頭,鋤頭、犁頭、鍋蓋、柴刀……這些東西能成大事么?”

“你若真有心想成大事,立大業!便一心一意跟著哥哥,我們去收集一大票子人手來,去我的山寨,行那水泊梁山之事,屯糧練軍,攻城掠府,以后方成得了大事!”鄭曉路笑道。

“全憑大當家的作主!”大梁王心中暗暗佩服,還是白水王二有見識啊。我一天到晚就只盼著搶個縣庫,從來就沒往后面的事情想過,不服不成。

當天夜里,眾人便在山洞中過夜,鄭曉路為了照顧鄭佳忻這個女人,便離了那個大山洞,陪著鄭佳忻尋了一個較小的山洞。在里面堆了些干草,給鄭佳忻當作床用。

鄭佳忻眉頭深鎖,嘆道:“大哥,今天那一隊官兵里,不會有我的相公吧?我好擔心,萬一我們的匪幫碰上了他,火銃齊發,他死在銃下該怎么辦?”

切,死了才干凈,省得哥陪著你一天到晚瞎胡鬧,早早把你打發回四川才是正道理。鄭曉路溫聲道:“放心,今天那隊官兵是陜西本地的官兵,你相公既然是從遼東戰場撤回來剿匪的,那就是遼東兵,不會跟著劉應遇。”

“我好擔心,才來到陜西三天,就已經這個樣子了,我相公在這里已經待了數月,不知道還平安否!”鄭佳忻滿面愁容。

“他是遼東兵,那可是精銳之師,拿來打土匪大材小用,哪會有什么問題。放心吧!”鄭曉路輕輕拍拍了她的肩膀。卻見鄭佳忻全身猛地一縮,顯然不適應他的親昵之舉。

呃,差點又忘了,拍肩一類的動作在古代都不能做,NND,這女人可不比鄭佳怡,亂摸不得,這外柔內剛的詭異性格,萬一自殺保節,老子就罪過大了。鄭曉路低聲道:“安心睡吧,碰上遼東兵的話,大哥先不打他們,想法讓你聯系上李魁。”

“大哥可要說話算話,碰上遼東兵別拿火銃亂打!”鄭佳忻很認真地道。

那可是和北方游牧民族硬抗的精銳官兵,我吃撐了去和他們打仗玩,碰上了連跑都嫌跑得慢了,怎么可能主動去打他們,鄭曉路道:“放心,大哥說話一向算話。”

春夜的山洞里頗有些清冷,鄭曉路見鄭佳忻睡在草堆里發著抖,便將衣服脫下來蓋在她身上,打了個赤膊,走出山洞。剛走出洞口,就聽見旁邊有個女人“哎”地輕叫了一聲。鄭曉路轉頭望去,正是皂鶯。

“咦,皂鶯當家半夜三更到處跑個啥?”鄭曉路奇道。

“我來找個山洞休息!”皂鶯剛才見他與一個女人一起出了大山洞,現在又打著赤膊從一個小洞里鉆出來,想著白天他在馬上將那女人抱在懷里的樣子,頓時想歪到了別處去。這白水王二,也許是有點本事,但也太好色了,不是成大事之人。

鄭曉路聽她說要找個山洞休息,想到大妹沒人陪伴,一個人在山洞中肯定很害怕,便道:“到這個洞里休息吧,我妹子也在這洞里,你倆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你不知道在哪里搶來一個可憐婦女,拿這山洞當成淫窩,卻叫我也去這洞里休息,是何用意?皂鶯頓時大怒,不過她臉上沾滿了泥灰,鄭曉路看不到她表情,也不知道這女人已經火上眉梢,皂鶯冷冷道:“光天化日,不穿衣服到處亂走,還口出輕薄之語,你這樣子也算是個聞名天下的大當家么?白水王二,不過如此。”皂鶯一揮衣袖,轉身就走。

鄭曉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我怎么就語出輕薄了?我到底輕薄在什么地方!這半夜三更的,怎么又光天化日了?靠,女人這東西,看不懂,完完全全的看不懂。不就打了個赤膊么,你的部下還有褲檔都爛穿了的呢,你咋不管,還說我不穿衣服,哥這已經很文明了。

鄭曉路回到大山洞,便拉來大梁王,問道:“皂鶯這人有點搞不明白,你且把她的故事說道說道。”

大梁王笑道:“這事問我還真問對了,她以前是個走江湖賣藝的女子,使得一口飛劍,平地里翻得起百八十個筋斗,一身好本事,賣藝時用的藝名就是皂鶯。半年前在勉縣賣藝時,有一富家公子見她貌美,便想討她做妾,那富家公子輕薄好色,平時多流連于煙花之所,是個遠近聞名的浪子,皂鶯平生最恨好色之徒,自然不允。那富家公子有錢有勢,與縣令也有勾結,目無王法,便帶了十來個家丁,當街強搶皂鶯,想把她搶回去做妾。”

“哦,后來的基本能猜到了,她飛劍殺了那富家公子,然后聚眾起義了?”鄭曉路笑道。

“正是!合該皂鶯命大,本來她殺了人,斷斷逃不脫官府追捕。卻正好今年四處都有好漢聚眾抗稅,她借了抗稅之名,拉起了四五百弟兄,在勉縣四處劫富濟貧,她為人頗有俠義之風,重情義,極得部眾的擁護,在勉縣附近是出名的女英雄!”大梁王笑道。

“呃,不知道為啥這女英雄看我不順眼!”鄭曉路笑道。

大梁王其實也不知道鄭曉路與鄭佳怡的關系,見他陪著鄭佳忻出去,過了許久打了個赤膊回來,心里想的與皂鶯一般無二,便笑道:“她這人最恨貪花好色之人,大當家你裹脅著一個女子尋歡作樂,自然不討她歡喜。她哪知道,做男人若是不愛這個調調,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看她這輩子是別想嫁了。哈哈!”

我暈,原來是這個原因,鄭曉路心里苦笑,我今天一直正正經經的,結果被人當流氓。我以前當流氓的時候,個個美女都喜歡我,這算什么?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26
第九章 攻打成縣

第二日一早,鄭曉路爬起床來,便去小山洞里尋鄭佳忻。剛走到小山洞前面,突然見前面行來一個女子,看那衣衫,正是皂鶯,但她此時沒有披著寬袍,而是一身紫色勁裝。

只見她身材雖然嬌小,但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回身搖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步履輕盈,身輕如燕,翩若驚鴻。

而且她此時已經借著山上的溪水將臉上的泥灰洗去,頭發也梳洗得干干凈凈地披在腦后,此時再看,只覺一張臉細嫩粉白,吹彈可破,有如雪中凝脂,晶瑩如玉。五官輪廓極好,柳眉如煙,杏眼明仁,朱唇榴齒,的礫燦練。眸含秋水,有若霧里看花。雖然是極美,但眉目間英氣逼現,有颯爽英姿,有稟然豪氣。

我服了!這完全是妖精啊!鄭曉路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只覺得鄭佳怡與她比,不夠辣。鄭佳忻與她比,不夠柔。馬祥云與她比,不夠英氣。向蘭索與她比,不夠靈秀……天下間所有美麗,盡集于皂鶯一身,只看一眼,便把美麗兩個字的含義盡數收了去。

難怪有人要來強搶你回去,鄭曉路心里暗想,換了我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二世祖,不搶你我搶誰去?你長成這般樣子,卻身在陜西這亂地,以后夠得你煩的。

皂鶯也見到了鄭曉路,卻將柳眉一皺,眉目間盡是鄙夷,淡淡地道:“閻王大當家的,皂鶯今日就此別過了!”

嚇,長得漂亮很了不起么?一見我面就甩臉色給我看,爺又不是沒見過美女,切,雖然見的都沒你漂亮。但是沒你漂亮的都比你聰明!鄭曉路心里一陣腹腓,嘴上道:“慢走不送,嘿嘿!”

皂鶯到大山洞召起自己的人手,向大梁王告了個別,帶著傷的三百來號人,便向東北的勉縣而去。大梁王就來尋著鄭曉路,問道:“大當家,昨日你說要聚眾辦大事,卻不知道要從哪個地方辦起?”

從哪里辦起,當然是從糧食開始。鄭曉路心想,我只靠這兩百人帶著一點糧食,現在收了大梁王部,人數一下子多了起來,手邊的糧食就不夠吃了。若是現在立即把大梁王部打發去四川,一是會使我在陜西缺少了實力,不好行事。二是這一千多人去了我的寨子,我本人不在寨里壓著,怕出亂子。只好帶著這些烏合之眾先在陜西活動一下,那糧食就一定得想法弄了。

“嘿,你是在成縣聚眾起事的吧?”鄭曉路笑道。

“是啊,小弟正是在成縣起事!”大梁王道。

“那好,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去打了成縣的縣衙,搶縣庫,讓兄弟們發個財。”鄭曉路笑道:“順便打出名聲,才能聚到更多的好漢來投。”

大梁王一聽,心里頓時想到,不虧是白水王二,殺過澄城知縣的狠角色,一上來就要打縣衙,我帶著這一千多人轉來轉去,好幾個月了也不敢去碰縣城的邊。他趕緊道:“成縣可不好打啊,自從我起事之后,縣城守得跟鐵桶似的,衙役、捕快、鄉勇、衛所兵……最少也有兩千多人。我們這點兵力只怕不夠!”

“像你們去龔家灣那樣,列個隊伍正面亂沖,當然不夠,嘿嘿,攻城掠地,沒點計劃和準備怎么成。你先把成縣的守備情況繼續給我說道說道,我來想想法子。”鄭曉路笑道。

成縣不大,總面積只有1700平方公里,轄17鎮,245個村莊,原本屬于甘肅,但在明代時甘肅改省調司,省境歸屬陜西布政司,因此這里基本上算是陜西的地方了。

成縣地形復雜,南北為山地,中部為丘陵,青泥河及青泥河的支流切割開這塊土地,河道貫穿其中,但是連年大旱之下,青泥河的支流大多已經枯竭,就連主流水位都不及往年的三成。大旱之下,義軍四起,鬧得十分歡騰,因此才有了大梁王的出現。

縣令白云喜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一見大梁王聚眾起事,嚇得他趕緊四處奔走,把縣城里的大戶們全都動員了起來,家丁鄉勇捕快衙役,全部武裝到牙齒,天天在縣城里巡邏放哨,唯恐被土匪給打了進來。成縣附近本來有個千戶所,理應有一千衛所兵在這里屯田,但是歷年來衛所兵被長官克扣軍餉,軍戶多有逃亡,千戶也樂得手下逃掉,反正每逃走一人,自己就可以吃一人的空餉,結果這個千戶所只調得出來一百兵,現在也全在縣城里守著。

“前面就是城關鎮了,成縣的縣城!”大梁王遠遠指著城關鎮道:“雖然只有一道半高不高的土墻,但是也算是個城墻,我的部眾沒弓沒弩,這種土城也一點辦法沒有。”

鄭曉路遠遠地看了看城關鎮,只見這縣城不大,一道大約一人多高的破土墻環繞著鎮子,鎮子開了四門,但來往的人并不多,顯然是因為官府極力的盤查,使得這個鎮子現在人流量非常的小。

守在鎮子門口的顯然不是什么正規官兵,全是些鄉勇,拿著很粗陋的兵器,有幾人身上背著粗制的獵弓,身上穿著獸皮衣,看來是大戶人家雇傭來的獵戶,想來那一百名衛所兵是不肖于來守門的。

唉,這種小破城,有啥難打的,鄭曉路心想,守城的全是烏合之眾,如果不是因為想攻城的也全是烏合之眾,只消四五百人正面一沖,這種破城自己就嚇得守兵跑光光。這破城充其量也就和“宋公明三打祝家莊”里的祝家莊一樣,完全是包菜。

“來來,大家過來,用個簡單的小計策,就可以輕松打下這個小城。”鄭曉路嘿嘿笑道……

成縣縣令白云喜這天正在巡城,這白云喜四十多歲,面白無須,乃是個讀書人,不過讀的書雖然多,圣閑道理沒學進去多少,一上任就作威作福,禍害鄉里,這幾年大旱,白云喜不但不與民休養,反而變本加厲地盤剝,結果弄得成縣四處鋒煙,土匪滿縣亂竄。他膽子小,一見有土匪作亂,嚇得不輕,但縣令有守土之責,逃了就是死罪。于是他趕緊把縣里的富商大賈召集起來,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居然組織起了一只兩千人的鄉勇部隊。又從千戶所里請來了這里的衛所兵長官——顧庭敖,請求他協助守城。

請神容易,送神就難了,這顧庭敖手下只有一百來兵,卻吃著一千兵的糧餉,本來就是個貪得無厭之輩,進了縣城之后,被白云喜養著,好吃好喝,也就不想走了,占了縣衙門天天聊天打屁,也不干點正事。

白云喜雖然不爽他,卻要依賴他守城,因此只好躲著顧庭敖,天天在城里巡視,省得在衙門里看到他的樣子心煩。

這天白云喜正巡到南門,突然見南門外一溜兒煙塵起來,三十幾個人正被一大群土匪追趕,這三十幾人穿著藍色布衫,手里提著鋼刀,背上背著包裹,拼命向縣城跑來。后面起碼五百土匪,揮舞著土匪慣用的各色兵器,什么鋤頭鐮刀一類的,邊追還邊喊:“朝廷的鷹犬,給我留下人頭來!”

前面的三十幾人哪里敢停,沒命的飛跑,一邊跑,還有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撿起石頭,向后面亂扔,不一會兒就打翻了幾個追兵。

守城的鄉勇們見了這陣仗,嚇了一跳,便趕緊叫白云喜拿主意。

“拿屁個主意啊,給我看戲!”白云喜怒道:“有弓弩的,都上墻,把門守好!對了,去兩個人,趕緊把顧千戶請來,就說有大股土匪要來攻城了。”

白云喜分派好了手下,便找了一個土臺,翹首看著城外的動靜,只見城外那三十幾人對著城關鎮的南門一路飛奔而來,跑得倒是挺快,漸漸把后面的五百土匪拉得越來越遠。那些土匪見離城近了,已經看得到城頭上的鄉勇拉著弓,便不敢再追,齊齊停在了兩百步開外。領頭一個悍匪,看那樣貌,正是海捕公文上畫著的大梁王。

大梁王大聲罵道:“鷹犬孫兒,算你們好運,爺爺下次再取你們狗命!”言畢轉身,帶著五百土匪揚長而去。

那三十幾人直奔到城關鎮南門,領頭一人,二十來歲,五官端正,眼神炯炯有神,身上也穿著藍衫,但腰間挎著一把繡春刀,手上高舉著一塊木牌,大聲道:“城墻上的兄弟別放箭,自己人!”

白云喜一眼看到繡春刀就嚇了一跳,但來人沒穿飛魚服,就有點搞不懂了,大聲道:“別放箭,讓他們過來。”

那三十幾人靠了近前,領頭一人舉著的木牌漸漸也看得清楚了,只見上面刻著三個大字——錦衣衛!

白云喜三步并作兩步,竄上前去,接過腰牌仔細查看,只見這木牌一掌長寬,正面刻有三個大字“錦衣衛”,背面三行小字,從右到左依次是“出京不用”、“右所正千戶”、“武字二百四十號”,雕工精細,字跡清楚,絕對假不了。

再仔細琢磨這遞牌子的人,只覺得氣度雍容,眼神凌厲,舉手投足極具官威,剛才叫別放箭時說的話,正是一口標準的官話,錯不了,這絕對是正宗的錦衣衛千戶,旁人假裝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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