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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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2203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19:40
第二章 鐵匠街

東廠檔頭張子元現在正在不爽,他是魏忠賢手下的紅人,在京城里那是橫著走的,王公大臣,見了他這位檔頭,無不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做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使個眼色就有人捧著大把銀子送到跟前。但是張大檔頭來了石柱之后,卻在秦良玉這里連吃了幾次癟。

首先進門的時候,張大檔頭就暗示了一下,送點銀子來花花。但是秦良玉假裝聽不懂,官面話說了一大堆,銀子是一兩也沒給他送來。張子元一怒,想要來幾句狠話,但是門外的小馬超突然練起了槍法,一只白桿槍舞得跟花兒似的,張子元一看,心里就汗了一把,這槍法那水準……自己帶著那十幾個東廠番役,只怕在人家手里走不過兩回合。得,別在這萬壽寨和秦良玉過不去,萬一她發個狠把自己剁了,到哪兒哭去。

接下來張大檔頭就要查案了,問起曹家,秦良玉居然一問三不知。張子元大怒,這曹家明明來打過比武招親,自己來的路上聽到不少茶館里的說書人都說得忒起勁了,怎么你秦良玉會不知道?得,這事兒看來還是得自己查,可是東廠的眼線主要是京里,這四川山高皇帝遠,東廠的手夠不著啊。

張子元無奈,只得來找錦衣衛千戶張逸塵幫忙了:“逸塵兄,你們錦衣衛在這塊兒有衛所,這查案的事……”

張逸塵心里冷笑,嘿嘿,東廠的土鱉,你不是很行么?來了這四川地界,還不得給我錦衣衛把門。錦衣衛的人大多出身于軍旅,這張逸塵也不例外,小時候是過了些苦日子的,對張子元這種鳥人最是看不慣。不過看不慣歸看不慣,一起查案,需要依重張子元的地方也挺多的,于是一邊鄙視著東廠的廢物,一邊派出錦衣衛們四處去查探。

沒多久,錦衣衛回報,曹家與秦良玉有些舊怨,這事情也瞞不住人,忠州和石柱的人大多知道幾十年前那場比武招親。張子元一聽,坐不住了,蹬蹬蹬一路小跑著來到秦良玉的大營,擋住秦良玉就大聲道:“我查到了,你與曹家素有舊怨,定是你派人滅了曹家!這事兒你得給我個交待。”言下之意,不管是不是你,先拿點錢來消災,否則把你拿辦了再說。

秦良玉哪會理他,這張子元辦事不靠譜,還以為京城那套行得通,他也不想想,這石柱一塊地兒,秦良玉手上的兵最多,他想拿秦良玉到哪里調兵去?秦良玉沒理他,馬祥麟可不高興了,大槍一揮,怒道:“張大人,就因為我家與曹家有舊怨,你就認定我們派人滅了曹家?這樣辦案只怕有點不對吧!如果真要滅他曹家,何必等到今日,我母親十余年前任石柱土司時就可以調兵去鏟平了曹府。你這樣胡亂安插罪名,就算是東廠檔頭又如何?來來來,和我過上兩招!”

張子元一看,哇,這莽夫別被我逼得造了反,我閃!威逼不成,張子元只好又退回來,求著張逸塵幫他查下去。

張逸塵看著張子元吃癟,樂得不行,心想,這事兒最后辦成了,功勞鐵定全是錦衣衛的,于是派人送信去忠州的錦衣衛所,想叫忠州錦衣衛所追查線索。

沒過一天,送信的人就回來了,變成一具尸體回來,尸體上還多付了一封信,信上道:“東廠和錦衣衛的鷹犬孫兒們,爺爺的名字叫搜魂劍,爺爺的弟弟叫碎夢刀,爺爺帶著八百兒郎,現在守著了石柱大小交通要道,你有本事送信,爺爺就有本事殺光你全部的信使,不服是吧?出來和爺爺大戰四百回合。”

張逸塵大怒、張子元更怒!怒完了,沒氣兒了,他們兩人現在知道了,屠了曹府的人只怕不是等閑之輩,居然敢向魏忠賢叫板。他兩人只帶了二十幾個手下入川,一聽說對方有八百兒郎,哪里敢離開萬壽寨一步。有心叫秦良玉調點白桿兵護送他們去忠州,但是秦良玉把門一關,拒不見客,懶得理他們。

兩位張大人就這么在石柱住了下來,每日里翹首期盼著忠州的錦衣衛所能派點軍隊過來接他們,這日子過得,真是慘上加慘……

此時鄭曉路已經回了成都,正帶著些人在街上溜著,接到王小滿的回報之后,鄭曉路大笑了起來:“這閔家兄弟真是妙人啊,明明就只有兄弟兩個,偏偏寫信去說有幾百兒郎,嚇得兩位張大人茶飯不思,不敢出萬壽寨一步。有趣有趣!”

王小滿笑道:“這原本是江湖上常用的伎倆,就像打架打不贏人家,逃跑時一般都會說‘你等著,爺爺去叫個十七八個人來把你砍成肉醬’,其實說這話的人,通常都叫不來人,若是真叫得來人,何必說給你知道,不怕你跑掉么?”

鄭曉路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正是這個道理。不過這種虛張聲勢,過些日子只怕就沒用了,那兩位張大人醒悟過來之后,還是會出來的!”

王小滿笑道:“據馬將軍來信說,張子元是個草包,定然醒悟不過來。那錦衣衛千戶張逸塵卻出身于草根,有幾分實力,瞞不了他太久。”

“沒事,也不用瞞太久,你給閔家兄弟去封信說說,能拖他們一時就拖一時,不用玩命去拼,讓他們來找我好了,嘿嘿!”鄭曉路滿不在乎地笑道。

“真不知道東家哪來這么大的信心,真讓這兩個家伙查到我們頭上,把魏忠賢惹怒了,那可是個大麻煩。”王小滿嘟噥道。

一行人此時走進了一條小巷,只聽得“叮叮”的鐵器敲打之聲響個不停,原來這條街是成都的匠戶聚居之地,里面全是鐵匠,這條街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就叫“鐵匠街”。古代勞動人民給街道取名字的方式真是簡單直接。

鄭曉路領著一大堆跟班,慢吞吞地走入了鐵匠街,只見街道兩旁,全是鐵匠輔子,各種菜刀、鐵鍋、鋤頭、犁頭……到處都擺放著。

鄭曉路有心來網羅一些鐵匠給自已打造火銃,因為僅靠從澳門走私火銃,是不可能獲得大量軍火的,而且常年累月的走私,很容易暴露自己,萬一“太平天國”還沒建好,就被官府一鍋端了,以后拿什么來對抗張獻忠和清軍。

鄭曉路走到一家鐵匠鋪門口,這家鐵匠輔主營刀具,滿屋子掛滿了各種菜刀,有切肉的,有砍骨的,還有削菜的,切西瓜的……看得出來鐵匠的手藝不錯,每把刀都打造得有模有樣,厚背薄刃,挺有味道。

看到鄭曉路進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光著膀子從里屋出來,這漢子身體很壯實,有一身好肌肉,看來是常年累月的打鐵鍛煉出來的,但是臉色卻有些萎靡。這漢子招呼道:“客官來買刀嗎?二十文錢一把,都是好刀!”

鄭曉路摸出一錠銀子,約摸著有十兩左右,扔給那漢子,笑道:“我有些事兒想要打聽,聽完了銀子歸你,不要你的刀。”

那漢子見一錠銀子飛過來,慌忙雙手接住,仔細一看,是上好的雪花銀,里面沒丁點兒雜質的,這種銀子一兩起碼可以換到一千六百文銅錢,比起那些低檔的碎銀子來,可是要強得多了。漢子遲疑了一下,突然苦笑了一聲,將那銀子恭敬地又遞了回來道:“用得起這種銀子,只怕是位官家,小人不敢收您的銀子,您有話只管問吧。”

鄭曉路大奇,居然還有人銀子都不敢要的。譚宏在他耳邊悄悄道:“東家,匠戶們被官府欺壓得慘了,哪敢收您這么好成色的銀子,怕你是官府的人。”

鄭曉路這才算明白了,原來這鐵匠怕有了銀子沒命花。于是又把銀子遞過去,和和氣氣地問道:“這位鐵匠先生,我只是個商人,是想做點鐵器買賣的,卻不是什么官府的人,銀子你只管收好,便當幫我個忙,把這鐵匠街的情況給我說道說道。”

那鐵匠聽說他是個商人,這才開開心心收下了銀子,一張臉頓時樂得開了花,他大聲道:“我叫張廷禛,對這鐵匠街了如指掌,先生有什么要問的只管問來。”

鄭曉路便隨便問些鐵匠街有多少鐵匠,他們的收入如何,會不會打造兵器什么的。

那張廷禛一一道來,原來這鐵匠街上一共有兩千多戶鐵匠,都是屬于工部管理的坐匠。坐匠每一個月在官府“義務勞動”十天,其余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至于收入,那就很慘淡了,原本匠戶在官府當差是要由官府發給柴米油鹽的,但是這筆錢往往被貪官污吏克扣進了自己的腰包,結果“有償勞動”就變成了“義務勞動”。因此鐵匠們只能靠著“義務勞動”之外的時間里打制一些菜刀、農具來賺錢,但是義務勞動的時間很長,坐匠每個月有十天得“義務勞動”,這樣算下來,留給他們討食的時間相當于每個月只有二十天,生活實在是非常艱苦。

要說生活艱苦應該轉行,但明朝的鐵匠是不允許轉行的,不但自己必須當一輩子鐵匠,子子孫孫都必須繼續當下去。

再說起打造兵器,因為所有的坐匠都要每月為官府扛活,因此都擅長打制各種兵器,明朝軍隊配備的各種兵器,刀、槍、劍、戟、火銃、鐵甲……這些鐵匠人人都拿手。

鄭曉路一聽這情況,心里就樂了,這些鐵匠的生活如此悲慘,自己豈非只花一點點錢就可以買動他們為自己扛活?

“張師傅,我有些本錢,想雇請一些鐵匠給我做些活兒,不知道你可有興趣?”鄭曉路試探道。

張廷禛嘆道:“興趣是有的,但是我每個月要去官坊做十天活兒,若是要幫先生扛活兒,不免兩頭不著力。”

鄭曉路心想,這明朝末年,應該是極腐敗的,這事情肯定有圓轉余地,于是問道:“若是不想去官府干那十天活兒,有什么辦法嗎?”

張廷禛道:“不想去也是可以的,但需每月上繳八錢銀子給官府,就可以免去當月的差使,可憐小人一個月拼死拼活賺錢,也不過三四錢的收入,哪里免得去這差事。”

鄭曉路一聽,頓時大喜,既然可以交錢免役,那就簡單了,當即笑道:“張師傅可聽說過鄭氏農業加工廠?”

張廷禛嘆道:“當然聽說過,在那里扛活兒一天就有一錢銀子的收入,但是我等匠戶是被綁了匠籍的,若是不脫了這匠籍,子子孫孫都必須打鐵過活,否則就要被充軍萬里,死于異鄉。那加工廠的好活兒,我卻只能干巴巴地看著,沒法去應征做工。唉!”

鄭曉路笑道:“不瞞張師傅,我就是鄭氏農業加工廠的東家鄭小路!若是張師傅不嫌棄,便來給我扛活兒,我給張師傅五十文一天的工錢,包吃包住,至于官府要的每月八錢銀子役錢,也由我一并支付,不計入工錢之中,你可愿意?”

那張廷禛一聽,頓時大喜,撲通一聲就給鄭曉路跪了下去,哭道:“原來您就是鄭家的先生,這成都府誰不知道鄭先生宅心仁厚,對待下人有如家人。張廷禛愿給東家扛活兒,勝過現在百倍。”他立即改口叫了東家,倒是怕這東家飛走了一般。

鄭曉路倒沒想到自己名聲已經這么好了,微微吃了一驚,心里暗想,看來拉攏民心的手段,已經在暗暗發生作用了,今后還要盡量擴大拉攏民心的面積,各種貧苦的無產階級,都是拉攏的對象。鄭曉路見這張廷禛真情流露,不似作偽,就壓低聲音道:“但是我要你扛的活兒有可能夾帶些違禁的物事,你也敢幫我打造么?”

張廷禛嘿嘿一笑道:“東家一開始拿銀子出來給我時,我就猜到了。若是只要些平常鐵器,在我店里二十文錢一把隨便就可以買到,東家既然拿出十兩雪花銀來問我個話兒,我便知道您是要弄那違禁的物事,因此一開始不敢接手。但既然您是鄭先生,我便敢豁出去了幫您,反正現在這樣活著,也是不清不楚的。”

鄭曉路心里大爽,暗想,我的名字現在可以當招牌用了,不錯不錯。當下扶起張廷禛,笑道:“我要打造的是火銃,你把這火銃的事給我說道說道。”

張廷禛細細道來,鄭曉路慢慢聽了個明白,原來這明朝使用的鳥銃,就是西方的火繩槍,這東西是由明廷從佛朗機人(葡萄牙)手里繳獲而來的火繩槍進化而來的,萬歷年間,火器專家趙士楨又將鳥統進行了一番改進,新研究出了魯密銃、震疊銃、迅雷銃等十幾種火器,其中以迅雷銃最為厲害,這種銃有五個銃管,每打一發旋轉一下,又可以繼續打下一發,簡直就是明代版的機關槍。

趙士楨著有《神器譜》一書,介紹了這些新式火器的制作方法,這書倒也不稀罕,鐵匠們大多一人學過幾個篇章,但是明朝末年國庫空虛,官吏腐敗,這《神器譜》上的火器雖然鐵匠們會做,卻沒能力制作了。因為當時的火銃需要由精鐵打成,精鐵是由粗鐵煉成,十斤粗鐵只能煉出一斤精鐵,因此火器的成本太高,明廷限于財力,這些高級火器根本不敢量產。

鄭曉路心中大喜,忙問道:“先不說厲害的迅雷銃,普通的鳥銃你需要多少時間打出一把?”

張廷禛道:“很慢,最少也需要一個月才能制成一把。”

“這么長時間?”鄭曉路大汗,這純手工制造火銃,確實有點不靠譜。看來得多弄些鐵匠才成。

張廷禛顯然明白鄭曉路的顧慮,壓低聲道:“東家莫惱,這鐵匠街里有許多人都是吃不下去官府的飯了,只需我走動聯系一番,自然有無數匠戶愿意來幫先生扛活兒。多弄上一個鐵匠,每一個月就可以多造出一把火銃來。”

“那就勞煩張師傅了,你得仔細著點,別選中膽子小的,要是走漏了風聲,就不大好了。”鄭曉路提點了他一句。

張廷禛趕緊應道:“這個自然,我可不想無緣無故掉了腦袋。只是不知道東家打算雇上多少人?”

“呃,五百個吧,多弄點人,別造那種最爛的鳥銃,都造高級的,比如你說那個什么《神器譜》上的東西就挺不錯,就造那個。”鄭曉路笑道。

“五百……”張廷禛大吃了一驚,心想:“東家好大的手筆。”

鐵匠街在發生了一陣暗流涌動之后,一些鐵匠開始陸陸續續不去官府服役了,每到了服役的日子,便有家人向官府送上八錢銀子役錢。負責匠戶的官員們大喜,這些怠慢鐵匠,不來便不來好了,從中撥出三錢銀子,便能另外雇來一個鐵匠頂役,多的五錢,自然就落入了官員們的腰包。

最后有五百個鐵匠不再來服役,負責匠戶的官員樂壞了,他現在每個月能從中卷走二百五十兩銀子,這位官員甚至在想,要是不來服役的鐵匠再多些那該有多好。至于這些鐵匠不再來服役背后所隱念的危險,這位官員壓根就沒考慮過。

而這五百名鐵匠,將妻小留在鐵匠街維持著鐵匠鋪子,撐著還在開店的假象,本人卻已經來到了紅崖子山上的太平天國寨里,一個規模龐大的巨型軍工廠,正在紅崖子山上悄悄地建立著。

編者按:趙士楨、《神器譜》、迅雷銃,這些玩意兒是歷史是真正存在的,千萬別認為我是在忽悠。要說這趙士楨也是奇人了,明朝時就研究出了機關槍,可惜啊,明廷不爭氣,唉。

鐵匠街是真實存在的,但并不在成都,而是在內江,我為了寫作需要,把這條街搬到了成都,看官們笑笑就可以,不用深究。而且鐵匠街的得名,是在清朝,我把鐵匠街穿越過來了,厲害吧!一整街的穿越,哈哈哈!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5
第三章 擾亂

有了銃,下一步該馬了!鄭曉路開始苦苦地思索起關于馬的事情來。四川其實也出產馬,但并不是北方那種高頭大馬,而是比較矮小,吃得苦,爬得山的山地馬。

在后世時,鄭曉路就曾經騎過四川的建昌馬,這種.馬體格短小精悍,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機敏靈活,繁殖能力也強,很善長爬山涉水。千米沖刺時,建昌馬時速最高能達50公里,行軍狀態一小時能跑4-5公里,一整天能跑70-80公里,并且善長連續不斷地多日行軍,是非常吃苦耐勞的好馬。

相對于北方普遍使用的蒙古馬來說,在平原上短距離的沖刺建昌馬完全落于下風,千米沖刺時蒙古馬最高可達60公里的時速,但一整天行軍的話,卻比建昌馬要少上十幾公里,若是連續多日不停的奔跑,建昌馬更有優勢。尤其是蒙古馬只善于平原作戰,一進山區立即就要抓瞎。

四川位于大西南,想要偷偷運些蒙古馬來圈養,也是不可能的事,鄭曉路便將目標瞄準了建昌馬。

“楊帆,這建昌馬主要在哪些地方出產,少爺我看看能不能買上一些。”鄭曉路叫楊帆去查探之后問道。

楊帆苦笑了一聲,道:“少爺,這馬只怕不能大量買進。我們只能自己養了!”

“什么?”鄭曉路奇道:“這馬貴得我們買不起還是怎么的?”

楊帆嘩嘩啦啦地翻了翻手上的資料,苦笑道:“建昌馬的主要產地是涼山彝族領地……我想,那些家伙不會愿意賣給我們馬的。”

“彝族?”鄭曉路猛地想起奢寅來,在鄭府后花園那場戰斗,自己損失了幾十名家丁護院,也導致五十名白桿兵喪命,最后用洪武手銃轟了奢寅一個滿臉開花,也不知道他死了沒有。奢崇明父子現在肯定恨自己恨得牙咬咬的,估計不太可能賣馬給自己。

鄭曉路想道:“買馬看來不成,那只能收集少量的種.馬,自己養了。要自己養馬,就需要牧場,這四川到處是山,連塊兒平地都沒有,我要到哪里弄牧場去?”

鄭曉路苦苦思索了半天,突然心中一動,后世時自己雖然很窮,沒怎么旅游過,但是經常看到電視里打的旅游廣告,四川有兩個牧場在后世是非常有名的旅游景點,一個是阿壩州的若爾蓋黑河牧場,一個是達州武隆縣仙女山牧場。向前推上四百年的明朝,這兩個牧場估計還沒被人開發出來,應該還屬于無主之地。

“哈哈哈!”鄭曉路大笑道:“天上白掉下來的牧場,不用白不用。”雖然鄭曉路沒去過這兩個地方,但只要知道大致位置,再派人去尋找,必定手到擒來。當下便吩咐楊帆,趕緊派人去把這兩個牧場找出來,然后安排一些人去養馬。

鄭曉路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后世的農業大學里學過的養殖專業課程,拿出紙筆,將養馬的新式方法,注意事項,還有馬圈的建造方法,馬飼料的制作方法等等,整理出來了幾十頁。不過他的字是簡體字,這種奇特的字在現在無人識得,于是只好叫來鄭佳怡,讓鄭佳怡照著抄成繁體版本,每當碰上鄭佳怡不認識的“錯別字”,就由鄭曉路親自給她翻譯。

養馬可不是一塌而就的事,只能慢慢來,不過短期內清軍也不可能打進四川來,如果只是和張獻忠這種泥腿子打交道的話,先用著步兵就夠了。

張逸塵開始坐不住了,他乃堂堂錦衣衛千戶,如今居然被一股賊人堵在兵營里,顏面何存?而且張逸塵貧寒出身,入過軍旅,見識也比較多,在萬壽寨里躲了十幾天之后,他突然想到個疑點,這里是石柱,土家族人的地盤,怎么可能有幾百的匪眾四處堵路?真鬧成這樣,只怕秦良玉早已經提著白桿兵在四處追剿了。張逸塵大呼上當,趕緊點起自己的十幾個手下,哇呀呀呀地沖到了張子元的房間里。

張子元此時正在寫奏折,這位東廠檔頭是靠著裙帶關系上的位,一輩子就在京城那一小塊兒里作威作福,什么時候經歷過這些江湖道道,他都沒想過居然有人敢殺錦衣衛的人,還敢堵東廠的檔頭和錦衣衛的千戶。現在嚇得不輕,正抖著手給魏忠賢寫信告狀,他心里惴惴不安,這信能不能寄得出去,心里都不敢肯定。

便在這時,張逸塵大怒著沖進了他的房間,大呼道:“子元兄,我們中計了。”

“什么,中什么計了,賊人殺進寨來了嗎?趕緊調兵,快通知秦良玉調兵!”張子元嚇得一縮,鉆進了桌子下面,嘴巴里嚷嚷道。

張逸塵一看張子元這熊樣,心里頓時鄙視了他一番,伸手把張子元從桌下拉出來道:“沒人殺進來,子元兄快出來吧,我說的是上當,是說我們被賊人騙了,這外面根本就沒有幾百人堵路。”

“沒人賭路?那賊人不是殺了你一個手下,還送了信進來嗎?”張子元扶了扶他的東廠檔頭尖帽,有點不相信地問道。

張逸塵冷笑道:“賊人肯定人少,埋伏在寨外要道上,殺了我一個手下,便用這信來嚇我們,若是他真的人多勢眾,何必寫信進來,只需悄悄埋伏在外,等我們路過時一擁而上,我倆死無葬身之地。”

張子元一聽,咦,對呀!上當了,果然上當了!

一聽說賊人不多,張子元立即來了精神,道:“那好,我倆趕緊帶齊人手,去忠州繼續查案,不能老是在這萬壽寨里浪費時間。”兩人帶著全部的二十幾名護衛,趕緊離了萬壽寨,向著忠州的錦衣衛衛所而來。

兩位張大人剛剛離開萬壽寨,寨門不遠住的林子里就鉆出兩個年輕人來,其中一個拿著一把連鞘長劍,身材高大,眼神銳利,正是江湖人稱‘搜魂劍’的閔展煉,旁邊一個年輕人,手拿連鞘彎刀,正是‘碎夢刀’閔子若。

搜魂劍沉聲道:“看來我們的計謀被識破了!”

碎夢刀笑道:“哥,這么簡單的伎倆,這兩人居然用了十幾天才看破,真是笑死我也。”

“笑什么笑,還不快去飛鴿傳書!”搜魂劍罵道:“叫給錢的那位小心則個,再告訴他我兩兄弟會隨著這群鷹犬后面,繼續給他們下絆子。”

碎夢刀笑道:“哥,看你說得,我看這群鷹犬也沒啥本事,我兩人盡可將他們全數殺了。”

搜魂劍轉身,一個暴栗敲在碎夢刀頭上:“那張逸塵倒是有幾分真材實料,以我們兩個想殺對面二十幾人,哪有這么容易,別大意丟了性命。給錢的那位說了,不需要拼命,只要多拖些時間就行了。”

碎夢刀最服哥哥,被打了倒也不生氣,嘻笑道:“給錢的這位可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幾顆大珍珠,十幾兩金子,也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漢。”

“還能是哪位,既然是王小滿來牽的線搭的橋,當然就是王小滿新投的東家鄭氏了。”搜魂劍冷笑道:“以王小滿這人的性子,我看東家給的還不止這些,肯定又被他克扣了許多。”

碎夢刀道:“那這次事了,我倆不如也投奔這位大爺去?直接給他辦事,勝過被王小滿這家伙從中克扣。”

搜魂劍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好了,別叨叨了,趕緊追上去吧。”

張逸塵和張子元從石柱趕往忠州的旅途可謂極其不順,他倆一沒雇到馬車,二沒雇到牛車,萬壽寨附近的牛車和馬車就如一夜之間都飛走了一般,全都被人事先雇光了。

兩人無奈,領著一干手下步行前往忠州。

走了沒多久,一個東廠番役尿急,鉆進樹林里小解,等了半天沒見出來,張子元大怒,叫了另一個番役去催促,誰知道第二個番役也不見回轉。張子元正要罵人,卻見張逸塵臉色一黑,帶了十幾個錦衣衛直撲進小樹林里去,只見兩個番役被人割破了喉嚨,已經死去多時了。

這一下嚇得眾人不輕,不敢再分散,聚成一團埋頭趕路。又趕了一段路之后,又渴又累,看到前面有口水井,三個錦衣衛就去打了點水來喝了兩口,沒走幾步,只聽那三個錦衣衛慘叫一聲,口鼻流血而死,原來井里早已被繞到前面的閔家兄弟下了毒藥。

一群人又被嚇得魂飛魄散,一路上不敢吃喝,不敢休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看周圍,一天的路程走了三天才走完。

三天后,當忠州縣城在望時,又渴又餓又累的東廠檔頭張子元大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看得張逸塵哭笑不得。

見到兩位張大人被忠州守軍接進了城去,“搜魂劍”閔展煉和“碎夢刀”閔子若又放出了一只信鴿,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三天的跟蹤使絆,使得這兩兄弟的體力也有點透支了。不過摸了摸懷里那幾顆碩大的珍珠,兩兄弟又覺得挺值。

“我們也休息兩天,這兩位張大人要養養身體,估計沒個三五天是動彈不得的。”搜魂劍笑道:“我們休息好了就先去曹府的廢墟,他們接下來肯定要查那里了,我們再給兩位張大人準備些禮物。”

碎夢刀又嘟噥道:“你看這群家伙,才三天時間就走不動路了,哪像我們這些跑江湖的吃得苦,按我說的,在他們趕到忠州前,就該把他們全殺了。”

“還在說這事!”搜魂劍又給了弟弟一個暴栗道:“你就沒看出來張逸塵那家伙三天不吃不喝還氣定神閑的?媽的,錦衣衛的千戶果然有點門道。要不是這家伙警醒,他們還得再多死十來個人。”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5
第四章 煙火升天

天啟丁卯,陜西大旱。澄城知縣張耀采催科甚酷,民不堪其毒。有王二者,陰糾數百人聚集山上,皆以墨涂面。王二高喝曰:‘誰敢殺張知縣?’眾齊聲應曰:‘我敢殺!’如是者三,遂闖入城。守門者不敢御,直入縣殺耀采,眾遂團聚山中……

王二果然造反了,這朝廷的邸報挺有趣,怎么還寫道‘催科甚酷,民不堪其毒’,像是個對農民起義軍有同情心的人寫的!鄭曉路放下了手中的朝廷邸報,心想:隨著王二的造反,很快陜西將成為一團亂麻。若是要招錄些人手,去陜西混混倒是不錯。

這時王小滿走了進來,道:“東家,閔家兄弟來信了,他們說東廠和錦衣衛的人進了忠州,估計不久就要開始調查曹府!”

鄭曉路笑道:“我們在曹府又是銃,又是炸藥,半夜里放大火,這種事哪里瞞得了周圍的居民,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查探了現場之后,必然聯系上石柱的比武招親,然后就會順藤摸過來了。”

王小滿苦著臉道:“東家你還笑得出啊?”

“有什么笑不出的!”鄭曉路平靜地道:“你給閔家兄弟送五百斤炸藥去,讓他們在曹府的廢墟上好好的玩一玩。”

“少爺,又要放煙火升天?”王小滿汗道。

這時楊帆又走進了書房,道:“少爺,張廷禛說最新式的魯密銃造好了,請少爺去工房看看。”

“哦,這事情比較重要,我得親自去看一趟!”鄭曉路現在已經搬到太平天國的后寨里住下了,天天監督著自己的小山寨成長。

此時寨子里的幾百頃田地已經部份投入了使用,但是人手不足,沒法全部耕種,只好把修筑山寨的民工留下了一大半,讓他們當自己的佃戶。這些民工本來就是因為家里沒了田地,才四處外出打零工,既然這里也有田種,給的工錢也還豐厚,便留了下來,也算是安身立命。不過這批民工也不多,那幾百頃田地也只使用了很小一部份。

不愿意留下來的民工,便給一筆工錢,讓他們自己散了,但這群民工因為負責的是山寨的建造,有些犯禁的東西,例如鐵匠屋、箭樓什么的,都是這群民工修建的,若是他們下山告了密,就不太好了。

于是彭巴沖在他們臨走時威逼利誘了一番,若是敢向官府通報,殺你全家云云,這些話由彭巴沖這個大個子去說,效果奇好。那群民工拿了豐厚的工錢之后本來就無意告密,又被彭巴沖這鐵塔站在面前一嚇,個個跪地道:“山大王饒命,小的絕對不敢泄密,大王們修寨子給吃好的,還給錢,官府拉了我們服役是分文不給的,而且就算我們告了密,官府派了大軍來,倒霉的還是我們,官兵比強盜還要狠,所過之處,燒殺搶掠,我們何苦去招惹那幫瘟神。”

鄭曉路的指導思想就是:盡量拉攏民心,尤其是人口基數最大的貧苦人民。目前看來還比較成功,只要給鄭曉路干過活兒的人,都被他提供的食物和工錢深深的感動了,這些散去的民工,以后很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助力,官府如果要來攻打自己的山寨,這些民工念著自己的好處以及官府的壞處,很有可能來通風報信,或者舉家來投。

“譚宏,你帶些家丁,給紅崖子山腳下的幾個村莊挨家挨戶送些米糧去,我們這么多人進進出出的,這些村莊的人肯定早就知道山上有了新的山大王。他們怕被搶劫,說不定會去報官。你送些米糧去安安他們的心,就說山上不是土匪,是大戶人家在開荒墾地,若是有愿意上山來當佃戶的,一律收進來。如果他們問起這是哪家,不要說是鄭家,隨便胡扯個名字吧。”鄭曉路吩咐道。

王小滿趕緊湊過來道:“東家,這種事應該叫我去啊,我給那些鄉民說山上的大戶是川東王家,讓我冒充個老爺來當當,過把癮!”

“哈哈,讓你去?你這摳門性子,能發得下去多少米糧?別把好事做成壞事了!”鄭曉路和譚宏一起笑道。“你快去聯絡閔家兄弟吧,還在這里鬧騰個啥!”

王小滿一臉不爽的走了,譚宏便去叫家丁,四下村莊里收買人心去。

鄭曉路隨了楊帆,在山寨里左轉右轉,繞過一大片新建成的房舍,來到了山寨里的工房,這工房占地極廣,又分刀槍房、火銃房、大炮房等一系列的房間,五百個熟練的鐵匠被分派在各個房間里,各自負責他們最拿手的項目。

張廷禛現在是這五百鐵匠的頭目,總負責山寨的兵器制作,見鄭曉路來了,張廷禛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來,雙手遞上一把火銃道:“東家,這是火銃房最新打造成的魯密銃,是完全按道《神器譜》的記載造成的!”

鄭曉路接過魯密銃,只覺入手沉重,比鳥銃重了不少,槍身更加堅固。魯密銃的扳機和機軌分別由鋼片和銅片制成,如銅錢般厚。龍頭(火繩夾)和機軌都安于槍把上,并在貼近發機處安置一個長一寸多的小鋼片,以增加彈性,使龍頭式槍機能夠捏之則落,射畢后能自行彈起。此外銃尾還裝有鋼刃,可倒轉作斬馬刀用。

鄭曉路仔細一看,哇塞,這不就是后世里常常在網上見到的土耳其火槍么?在《帝國時代3》那款游戲里,土耳其火槍給鄭曉路留下過深刻的回憶,這種火槍不但威力大,打得遠,而且槍托上的鋼刃極大地提高了火銃手的近戰能力。在《帝國時代3》中,土耳其火槍手就是憑借著遠近都強大的戰斗力,成為游戲前期的制霸型單位。而且土耳其火槍手對騎兵的威脅也非常大,遠了可以轟你一槍,近了還有斬馬刀可以用。

鄭曉路拿著魯密銃,不禁大喜,中國古代的科技人員,不傻啊!只是這種東西卻沒有被政府重視!“這種火銃,先造個幾千把來玩玩!”鄭曉路吩咐道。

“幾千把……”張廷禛嚇了一跳道:“東家,這東西的造價是普通火銃的兩倍有余,而且打制起來費工費力,幾千把只怕力有未逮!”

鄭曉路一聽,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自己后世的習慣就是什么東西都往大數量上報,今年又要搞養馬,又要到處修建農業加工廠的分號,又在搞少數民族手工藝品,銀兩上的周轉確實容不得亂來了,當下咳了一聲,道:“那先少點,一千把勉強用著,至少要把我們鄭家所有的家丁給武裝起來!楊帆,你盡快打通長江航道向江南沿海的商路,把我們手上的貨物,包括西蘭卡普和肥料食料轉化成錢。”

楊帆趕緊應了一聲,道:“已經派出船只了,前幾個月生產的西蘭卡普,現在運去了江南和澳門,等這一船回來,我們就能收入幾萬兩。”

鄭曉路想了想,道:“不能老是靠我們運過去賣,你給江南那邊的商人打個招呼,若是他們自己來進貨,給他們八折的優惠,這樣可以節省我們的人力物力,盡量擴大生產。自產自銷是小農意識,要不得的!”

“對了,那《神器譜》究竟是個啥東西?看了這把火銃,我倒有了些興趣,說什么也得看看那本書!”鄭曉路有些好奇,古人究竟把火銃技術發展到什么地步。

“那書在工部里存有,我們這些鐵匠都不識字,沒法把那書給您寫出來,但是我們都會做書上的東西。”張廷禛道。

鄭曉路一陣失望,這些文盲,中國古代就是這一點最不好,大多數技術都是口口相傳,幾乎沒有什么正經的書籍資料。偶爾一個朝代出一個名人,把資料收集成冊,但過上幾個朝代,這些書冊又全部在戰亂中遺失燒毀了。

“去家丁里找些識字的來,讓他們呆在工房里,把鐵匠們打造火銃的步驟給我全部詳詳細細的記下來,每一個步驟一絲都不能寫錯,另外,每一個火銃零件都按實際大小繪圖!”鄭曉路吩咐道,既然沒人做資料整理,哥就自己來做,最后繪集成冊,不就是另一本《神器譜》么?誰稀罕你工部那本!

“另外,叫那些識字的家丁,把我以前傳授給鄉民們的農耕畜養之法也記錄成冊,新式肥料的生產加工方法,雞鴨魚豬的食料生產制作之法,統統整理成冊!”鄭曉路心想,早做好準備,以后我如果一不小心掛了,這些東西也能造福后世。想來真是慚愧啊,別的大俠們一穿越了就造出飛機大炮,王八之氣一放就無數小弟,為什么我又缺人,又缺錢……混得真臭。

張子元也覺得自己混得很臭,因為現在他不敢上街,整日里躲在忠州的錦衣衛所里,這衛所的老大本來是名錦衣衛百戶,突然一位錦衣衛千戶加上一位東廠檔頭到來,把這百戶嚇了個屁滾尿流。

最讓他害怕的是,錦衣衛千戶張逸塵和東廠檔頭張子元大人到來的那天,一身風塵仆仆,看上去幾天沒吃飯沒睡覺的樣子,手下的十幾個人個個東倒西歪,一進錦衣衛所的門,張子元就說道:“你們這忠州的治安,真是太差了!我要彈劾你,彈劾你!”百戶大人一聽這話,頓時就差點哭了出來,一把抱住張逸塵的大腿道:“千戶大人,這是怎么了?小人不知情啊!”

張子元和張逸塵在衛所里休養了足足十天,大魚大肉好吃好喝,才終于恢復了一點精氣神兒。有了前車之鑒,兩人再也不敢只帶著二十幾個手下大搖大擺的上街了,張逸塵拿出腰牌,調來了五百官兵,把自己和張子元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這才終于有了膽氣,于是便向著忠州城外的曹府而來。

曹府此時燒成了一片廢墟,廢墟里原本有些燒融了的金銀塊兒,也早就被附近的農戶們拾了去,搞得現場亂七八遭,到處是坑坑洼洼的。

五百官兵把這廢墟圍好,然后就鉆進去幾隊人,開始地毯似地搜索了起來。張子元和張逸塵坐在廢墟外的小樹林里,周圍幾十人團團圍住,倒是比較安全。于是張子元就開始得瑟了:“去,把附近的農戶都給我抓來,問問他們當天晚上的情況。還有曹家那些活下來的女人和下人呢?怎么一直沒見她們?”他向旁邊一隊官兵吩咐道。

那隊官兵應了一聲道:“那些女人和下人當天夜里就嚇得作鳥獸散,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好找周圍的農戶來問問”,言罷匆匆地從曹府所在的小山坡跑了下去,不一會兒,遠處的農舍里傳來一陣雞飛狗跳之聲,這些官兵驕橫慣了,鉆進農家里就開始搶,搶完了就把屋里人拿個鏈子一套,拖在后面,又去搶另一家。

鬧騰了大半天,才拖著十來戶人家走到張子元面前,張逸塵皺了皺眉頭,他出身貧寒,因此還算有些良心,這種縱軍搶農戶的事,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做的,而且相當反感。但張子元背后的魏忠賢勢大,他就不敢和張子元撕破了臉,以后回了京城,只怕東廠給自己下絆子,只好對張子元的行為睜只眼閉之眼。

張子元審了農戶們半天,只知道賊人勢眾,最少也有百把人,人人手拿火銃。這消息嚇了張子元一跳,大怒道:“人人手拿火銃,這難道是要造反不成?朝廷是嚴禁民間持有火器的。”

張逸塵冷冷道:“子元兄,賊人連我們兩人的性命也想要,不是造反是什么?你現在說這話豈不是晚了點。”

有一個農戶道:“小人那天晚上還見到賊人中有一個人長得特別高大,身子骨也結實,怕有幾百斤的力氣。”

張逸塵心中一動,這么一個人,有點線索了,在石柱打聽的消息時,似乎就有人提到這么一個大漢,名字叫彭巴沖。張逸塵叫過一個錦衣衛道:“你回忠州去,再召兩百個衛所兵,立即去石柱,找到一個叫彭巴沖的人,把他全家都抓來見我!”

便在這時,只聽得曹府的廢墟中突然發出一聲轟天巨響,煙塵滾滾沖天而起,幾十個剛才進廢墟里尋找線索的衛所兵全身支離破碎,在天空中血肉亂飛,一股熱浪推著泥土石塊,四下里飛濺而出。

圍在曹府邊上的官軍立即大亂,站得近的被石塊打中,撲地而倒,站得遠的立即趴伏在地,把腦袋一抱,不敢動彈。張子元和張逸塵雖然遠遠地坐在樹林里,但是煙塵仍然一圈而過,將他兩人弄得灰頭土臉。

張子元嚇破了膽,一骨碌就鉆進了草叢里,張逸塵卻紋絲未動,他在煙塵里恨恨地道:“好狠的賊人,居然預先在曹府里埋了火藥。爺不抓你出來,誓不為人!”

“哥,這炸藥好玩!”碎夢刀趴在遠住的樹林里,輕聲笑道。

“確實有趣,哈哈!”搜魂劍也輕笑道:“快跑吧,一會兒官兵回過神來,就要來搜這小樹林了!給王小滿發個鴿子,問問他東家下一步的安排。”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6
第五章 正名

譚宏帶了一批家丁,在紅崖子山下的幾個村莊里轉了一個大圈,這里村莊不少,里仁村、徐家溝、張學堂、茅草埂、吳巷子……每個村子都有幾十戶到幾百戶不等,譚宏帶著人,每日里每家每戶挨著去敲門。

村民們見了一大堆人壓到門前,初時嚇得不清,但后來聽說譚宏等人是來送米的,便趕緊開門迎客。譚宏便趁機告訴他們,紅崖山上來了位老爺,正在開荒整地,修建大院,這位老爺乃是川東王氏,大號王小滿,若有愿意上山幫忙種田的,一律包吃包住還給工錢。

村民們大多不敢信,心想:“那紅崖子山乃是有名的強盜山,哪個大戶不開眼去那山上開荒?就不怕剛開好了荒,又有強盜上山來占地盤么?難不成這王小滿本來就是個強盜,這是下山來拉人入伙的?”

有了這層顧慮,那些村民便唯唯諾諾地應著,客客氣氣地把譚宏送走,一點兒也不敢怠慢了。那客氣勁,倒是把譚宏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我拿義兄王小滿來冒充的一個老爺,你們這么尊敬干嘛?他很有名么?

譚宏的散糧活動,鬧了整整半個多月,才將方圓幾里內的村莊發了一個遍,但出乎鄭曉路意外的是,居然沒有一個窮人愿意上山來幫自己種田。

“王小滿,你名聲不太好啊,用你的名字一個人都招不到。”鄭曉路郁悶地說道:“但是用我的名字又怕鬧得太大,萬一官府追查過來,發現這山寨,那就多有不便了。”

王小滿笑了笑道:“我哪有什么名氣,東家的名字在四川現在響當當的,那是肯定有用些,不過東家你拖家帶口的,可不比得我一身輕松,用你的名字萬萬不可,恐連累了家人。”

“為啥這些人就不肯來幫我種田呢?”鄭曉路奇道:“我這里數百頃良田,又吃得好,睡得好,穿得暖,發工錢……這些鄉民有啥不滿意的?”

譚宏從旁接道:“這事委實古怪,我派人找了幾戶人家打聽,那些人家客客氣氣,把我派去的人當皇帝一樣供著,就是不說句實在話。”

鄭曉路拍著腦袋想呀想,為什么呢?想了半天,突然想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這些人把我當成土匪山大王,以為我們是下山拉人入伙!因此客客氣氣的,卻不愿意上山來。”

這一下想明白了,卻又感覺到棘手,如果要讓普通鄉民相信自己是良民,那可不好辦,不是隨便送點米糧給他們就行的,中國農民最是謹慎小心,尤其是古代農民,別說你是外鄉人,就算你是本鄉人,落草為寇之后,村民也會立即與你劃清界限,唯恐被連累。看來,得走走官方渠道了,這年頭只要官府點了頭,在正道上就站得住腳。

鄭曉路嘿嘿笑了兩聲,對著王小滿道:“你要不要過一把當大老爺,非常風光的大老爺的癮?”

王小滿一聽,大喜,連聲道:“當然要!怎么當?”

次日,鄭曉路派人給王小滿裁剪了一套很庸俗的財主衣服,藍底黑花,對開大褂,用上好的絲綢織成,頭頂上一個方巾帽,手上一把描金的春.宮圖扇子,腳踩千層底的綿鞋,四人抬的大轎子。可惜王小滿這家伙瘦猴一般的人,穿上這衣服,不是很像大老爺,倒有些像一個賊燜兮兮的師爺。

看他不太像,鄭曉路又只好給他偽造了一份家譜,這家譜用陳年的老紙制成,有模有樣的,一直向上輔排了一百多年,祖宗叫王俊杰,王小滿是王俊杰的第六代單傳了。

王小滿拿著這家譜,左看右看不對味,哭喪著臉道:“東家,這王俊杰是誰啊?我祖宗可不叫這名字。”

鄭曉路笑道:“你現在是占山為王做假大爺,把你祖宗真名字搬出來,不是給他老人家抹黑么?就用這王俊杰先湊合著吧。”

王小滿一聽有理,只好把那假家譜圈成一個圈兒,塞在懷里,鄭曉路又叫來一群家丁,全都青衣小帽,譚宏也不用裝扮,直接拿根長棍,就當作王小滿的護衛,鄭曉路自己則在臉上貼了張狗皮膏藥,換了件布袍子,化裝成師爺。一行人抬了轎子,把王小滿按在轎子里,便敲鑼打鼓地向著蒲江縣知縣衙門行來。

蒲江縣的知縣名叫楊立仁,今年三十有七,家中兩子一女,生活還算過得不錯。知縣乃是正七品的官銜,月俸七石五斗,前幾年這些俸祿可以換得到十五兩銀子,天啟六年鄭氏大興農業之后,四川米價大跌,他的俸祿現在可換成八兩銀子左右。與普通人家一兩銀子用一年比起來,一個月就有八兩的楊立仁老爺,自然是過得極爽快的。更何況這點俸祿根本不放在楊老爺的心上,他的主要經濟來源并不是俸祿,而是收賄。

打官司的,進門先送上二兩銀子,不然這官司必叫你打輸;大富人家想避些稅賦的,送上幾十兩銀子,便可讓你少算幾十畝田地;做生意的,想在我縣里做安穩,先送上幾百兩銀子,不然定叫你雞犬不寧。

這天早上,楊立仁正坐在知縣大堂上哼著曲兒,他的衙門比較閑,普通人是不敢進來的,因為進門就要錢,沒點錢的人,慢慢的就離他的衙門越來越遠,楊立仁對自己治縣的手段非常滿意,這個就叫啥,垂拱而治,俺啥也不管,這縣里的事就能運轉得好好的。

這時有衙役進來報道:“老爺,門口來了頂四人抬的大轎,說是什么川東王氏,看上去像個有錢的主兒,移居來本縣,老爺您見是不見?”

“有錢的主兒么?”楊立仁精神一醒:“當然見!你傻啊,快去叫進來!”

楊立仁站起來,抖震了一下身子,把那身官服用手撫得平平整整的,貼著身子順下去,然后四平八穩地往椅子上一坐,擺足了官老爺的架勢。就見到衙役領了幾個人慢吞吞地從大堂外走了進來,正中一個人,三十來歲,瘦猴一般的身子,但一身綾羅綢段,金銀玉器,掛得滿身都是,手上一把描金的拆扇,搖呀搖的。左邊跟著一條漢子,似乎是個護衛,右邊一年輕人,一身長衫,臉貼狗皮膏藥,眉花眼笑,吊兒朗當,典型的惡棍師爺。

楊立仁就這么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家人很有錢,中間這個老爺就不說了,雖然沒點老爺該有的肥頭大耳樣子,但一身衣服就值得不少銀子。左右的護衛和師爺,進了這知縣衙門,仍然滿臉從容,一點都沒畏懼的樣子,顯然見過大世面,說不定這家人經常出入官府中,所以養出這么個氣派來。

楊立仁心底里被對方的氣勢壓了一頭,本想拿拿官威,這時話卻一軟道:“來者何人呀!”

鄭曉路化裝成的師爺此時上前一步,雙手一拱道:“我家老爺乃是川東王氏,累數代的大商人,參見知縣老爺。”

楊立仁一見這作派,心里就有點不爽了,士農工商,這商是排在最末流的,你一商人拿什么派,當下正準備拍那驚堂木,想要罵人,卻見鄭曉路微微鞠了個躬,鞠躬時身子一彎,懷里掉出一封書信來,鄭曉路慌忙將那書信撿起,塞回懷里。

楊立仁眼尖,早已清清楚楚地看到信封上的字,信封上只有四個字:“吾弟親啟”,沒有落款,但那幾個字如走龍蛇,分明是成都知府徐申懋的筆跡。楊立仁經常與成都府交割公文,對徐申懋的筆跡是再熟悉不過的,一眼掃過就知道絕對假不了。

楊立仁嚇了一跳,右手本來捏著驚堂木,正準備用力一拍,罵上幾句大膽草民一類的,現在一句也罵不出來,心里一個勁轉悠,這王氏什么來頭?為什么徐大人稱他為“吾弟”?信封上怎么又不落款?難道這王氏是徐大人暗地里搞錢用的幌子?

原來明朝禁止四品以上官員經商,所以很多朝廷大員有了錢之后,就派自己的家人親信去經商賺錢,自己隱在幕后,這事情并不稀奇,所有官員心里都知道,但是大家都不點破。徐申懋剛好是四品知府,他派出“弟弟”來經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楊立仁想到這里,那拿著驚堂木的手一軟,趕緊放了下去,如果這個王氏是徐申懋的表弟什么的,我這一罵過去,只怕就要惹怒上司了,七品知縣惹惱了四品知府,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太好過。當下趕緊換了個笑臉道:“喲,原來是川東王氏,久仰久仰!”

鄭曉路心中暗爽,他把自己在石柱時和徐申懋寫的信拿出來,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現了一下,先給這個知縣一個下馬威,后面的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在人家地盤上,還是要給人家一些面子的,也不能總仗著徐申懋的名頭一味恐嚇,王小滿此時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楊大人,俺也是欠仰您大名了!這次我帶了些下人,從川東搬來蒲江縣,是看中了這里了一個荒山,想要開荒種點田地。”

鄭曉路又雙手遞上個拜盒。楊立仁掀開盒子一看,滿滿的銀元寶,照得眼睛都花了。

大棒加上胡蘿卜,楊立仁立即就軟了,連聲應道:“原來是此事,開荒好啊,本縣一向鼓勵鄉民墾荒。王先生要來本縣開荒山,乃是造福地方的大事,好啊好啊!”

鄭曉路一陣大囧,心想:“我靠,我還準備了許多后手,還沒來得及用,你就開始好啊好啊的了,這戲還有什么演頭?我精心準備的王氏族譜,這鳥知縣居然都不看一眼!沒勁!”

王小滿便與那楊立仁說道起來,說自己要在紅崖子山上開荒墾地,想在縣里把手續辦了,包括田契、地契、戶口、保甲一類的移籍,通通都要辦。楊立仁見了徐申懋的書信,又收了一盒子銀子,頓時有心巴結,連這王氏的底線都顧不得摸了,便只一味的答應,叫來一堆胥吏,按著王小滿的要求就把各種契約文書,通通辦好,拿出官府大印,就在文書上胡亂蓋章。

鄭曉路在旁邊搖著頭想道:“唉,都說中國古代行政效率低,我看這也不低啊,才一會兒時間,王小滿這么個江湖浪子,直接就成了通過官方認證的大商家了,各種手續齊備,都是官方正式文件,這如果放在后世,每個部門跑一圈下來,得用多少時間啊?這楊立仁的辦事效率,起碼趕得上后世十幾個政府部門加起來的速度,不過得用銀子來當驅動器。”

王小滿被楊立仁一陣子巴結,那群胥吏見知縣老爺都在巴結這人,自然更是落力巴結,一口一個王老爺,叫得王小滿心里樂開了花,忍不住手舞足蹈,手上的折扇不經意地一抖,一幅精美的春.宮畫刷地現了出來。

滿堂的人都盯著春.宮圖,口水都要流到了地板上,王小滿咳了一聲,便把那扇子向楊立仁懷里一扔,道:“楊大人,這扇子我看得膩煩了,送與楊大人如何?”

楊立仁大喜,只覺得比得了銀子還要爽快,但嘴上卻假裝正經地道:“這如何使得,這種物事,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扇子往袖口里一扔,只待回了后堂,與自己的小妾慢慢研究去。

辦完了手續,王小滿起轎回山,臨走時鄭曉路便給那群胥吏撒了一把銀子,要他們幫忙鄉里鄉下的打個招呼,關照一下紅崖子山上面的王老爺,這群胥吏得了好處,自然滿口子答應。鄭曉路等人前腳回到紅崖子,那群胥吏后腿就到了山腳下的幾個村莊,沒用多久,紅崖子山上的王老爺是正經人家的事情,就傳遍了五里八鄉。

編者按:明朝從朱元璋起,鼓勵開荒,開墾荒地可以免稅賦三年,并且還會發給耕牛什么的。但是明末已經沒這么好的事情了,政府不再補助開荒者,甚至會刁難開荒者,不給開荒者發地契,逼著人家給銀子才給地契。然而開荒仍然是合法的,從法律上來說,開荒之后,只需要到官府登記一下,那田地就可以劃入開荒者的名下。當然,明末已經基本沒有什么荒地可以開,而且普通的農民也沒有能力大規模的開荒。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7
第六章 花樣跳水

張子元和張逸塵被曹府的炸彈炸了一下之后,又躲在忠州衛所里十幾天,去石柱抓捕彭巴沖的小隊回來了,結果是人去樓空,彭巴沖全家都不見了。

張逸塵很憤怒,他有一身好武藝,卻被看不見的敵人一直牽著鼻子走,每一步都被人家算計得死死的,一身武藝沒有半點使得上的。而且他每日還要應付身邊的草包東廠檔頭張子元,實在讓他非常頭痛。

“逸塵兄,現在我們該追查哪里?”張子元滿腦都是漿糊,只好事事求助于張逸塵。

張逸塵冷笑道:“下一步去成都!這個叫彭巴沖的大漢已經畏罪潛逃,那說明曹府滅門那晚的大個子一定就是他。彭巴沖在事先已經投入一個叫鄭小路的商人家里做工,這個叫鄭小路的人,正好也參加了石柱的大擺手,他還打傷了曹家的曹晟,雙方有舊怨。種種線索加起來,這個叫鄭小路的八成就是兇手,我們只需要去到成都,拿到鄭家有火銃的證據,就能定他的罪。”

“要去成都?那不是又得出門了!”張子元一聽說要離開錦衣衛所,滿腦子不愿意,現在外面兇險啊,刀劍、毒藥,連炸藥都被賊人搬出來了,要從忠州去到成都,那得有多大的風險。

張逸塵冷冷地笑了兩聲,恨恨地道:“這家伙一路上辱我太甚,不把他給揪出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叫過一個心腹手下,吩咐道:“去叫忠州知州備船,我要坐船到重慶,然后轉陸路去成都。”

張子元嚇了一跳道:“真要去啊?要不要等上一等,我寫封信回京城,再調些東廠番役和錦衣衛的高手來?”

張逸塵臉黑如鐵,雙手骨節發出啪啪啪的響聲,沉聲道:“我可等不及再從京城調人過來,子元兄如果不愿意去也無妨,我自己去就是了。”

張子元一聽,這怎么行,如果你把人抓到了,豈不是功勞全成了錦衣衛的,回京之后我一定會被魏公公罵個半死。只好硬著頭皮道:“我怎么能讓逸塵兄一個人身涉險地,我也去!”

兩人召集好親信,又圍在五百衛所兵里,涌到了忠州碼頭來,那忠州知州刻意巴結,弄了一艘巨大的樓船在碼頭上等著,這樓船極大,甲板上建樓三層,兩舷內側列女墻戰格,開弩窗矛穴。甲板上放了一排炮車、拋石機、檑石,船板上極寬,可行車走馬。這本是戰船,火力強勁,威力巨大,在內河航道作戰時,通常作為旗艦使用。

張子元一見這船,頓時大喜,有這么一艘巨船加上五百官兵,有什么賊人敢來掐自己的虎須,看來這一路上的安全是可以保證了。張子元這人只要一安全下來,人就得瑟,當即耀武揚威地指揮著手下的官兵上船。他領先了張逸塵半個身子,大搖大擺地在船板上走了兩圈,甚是得意。

碼頭對面的人堆里,打扮成船工模樣的搜魂劍和碎夢刀此時正冷眼看著這艘巨船。

“哥,東家又有什么計策發過來?”碎夢刀問道。

搜魂劍摸出一個紙卷,笑道:“東家叫人送來了一個紙卷,叫我在張大人的船快要開動時,想個辦法給他們把紙卷送去。”

碎夢刀仔細一看,這紙卷大約一拳大,卷得很嚴實,外皮上寫著“張大人親啟”,不知道里面寫著什么,便笑道:“這紙卷有什么用處?”

“不知道!”搜魂劍笑道:“你管它有什么用,東家給了錢叫我們送紙卷,那便送吧。我們做事只管認錢,什么時候需要過問人家理由了?”

此時五百官兵都上了船,張子元和張逸塵便坐在樓船最上層的小閣樓里,沏了一壺茶,準備欣賞一下長江兩岸風光。岸邊的船工放開船繩,大船起了錨,就準備向重慶而去了。

搜魂劍看到大船將走,便拿起那紙卷,走上碼頭,紙卷有一拳大,頗有些重量,他就沒有在紙卷上綁石頭什么的,而是直接用力一拋,紙卷就如同一塊石頭般,被拋到了船上去。

船上的官兵見一船工向自己的樓船扔東西,便怒罵道:“呔,什么鳥人,你作死嗎?”

搜魂劍大笑道:“爺爺叫搜魂劍,給你們送信來的,快把我扔上去的東西送給你們的張大人看看吧!”說完了一轉身,叫上碎夢刀,撒腿就跑。

巨船此時已經起錨,船上的官兵已經來不及跳下船來追捕二人,只好看著他二人去了。便有人撿起那紙卷,送到樓船頂層給張子元和張逸塵看。

張逸塵一聽說是搜魂劍送的信,頓時氣得牙咬咬的,怒道:“在萬壽寨時收到的信就是這廝送來的,就是這潑皮一直跟著我們!”言畢伸手就去抓那紙卷。

張子元卻不依了,心想,我是這次破案的主官,那賊人送的信,我應該先看才是,若是被張逸塵抓到手去,豈不是奪了我的威風,趕緊大聲道:“慢著,這紙卷上說‘張大人親啟’,并沒說是逸塵兄親啟,還是讓我來看吧。”

張逸塵怒視了他一眼,心想他是東廠的人,這種小事便讓他先吧,于是便讓張子元先看那信。

張子元將那紙卷擰開一層,只見一排寫得歪歪扭扭的小字道:“張大人,一路過得可安好?如果不太安好,在下實在慚愧,特送上機密情報……”這一層紙沒字了,張子元一陣心煩,不禁想到,什么情報不一口氣寫完。

便又去撕開第二層,第二層上寫著:“欲知詳情如何,請看下一層!”

張子元大怒,毛手毛腳地將那紙卷一層一層翻開,只見后面的頁碼依次寫著:“再翻一下就出來了”、“加油”、“繼續”、“翻累了沒?”、“好辛苦”、“不要放棄,就快出來了”……

隨著紙卷一層一層撕開,地上堆了一大堆紙,終于,最后一頁被張子元撕了出來,此時張子元已經搞得滿頭大汗,這最后一張紙上終于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張子元哈哈地干笑了一聲,定睛一看:“張大人,想必您撕開這個紙卷用了不少時間,唉,真是辛苦您了,其實機密情報就是……您所乘坐的大船已經被在下安放了炸藥,就像曹府那種,轟的一聲,煙火升天,場景將十分凄美……在您上船的時候,我已經點燃了炸藥的火繩,如果不出意外,兩柱香之后將會暴炸,如果您還沒來得及撕開紙卷炸藥就炸了,那在下只能說非常遺憾。如果您在炸藥暴炸之前拆開了紙卷,在下建議您立即跳江,或者還勉強來得及……”

張子元哇呀呀一聲怪叫,將那頁紙隨手一摔,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窗邊,這里是樓船的第三層,非常之高,距離江面最少也有兩三丈高,但是張子元大人想起曹府那次暴炸的威力,哪里還顧得上這許多,怪叫一聲,便從窗口跳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條十分優美的弧線,啪噠一聲摔進了長江里。

船上一眾官兵都被他嚇了一跳,距他最近的張逸塵抓起那信紙仔細一看,心中也是倒抽一口涼氣,但他可不像張子元那么傻,只一瞬間就想到,官府的船,哪有這么容易被賊人混上來安裝炸藥,這信有九成是胡說的。但是胡說歸胡說,在江水里掙扎著的張子元大人卻已經來不及聽他分析了。

長江之水何其湍急,只一瞬間,張子元已經被江水沖出一兩丈遠,張逸塵皺了皺眉頭,從三樓一躍跳到甲板上,順手從甲板上抓起一根纖繩,將纖繩向自己腰上一纏,打了個死結,然后一個箭步沖到船尾,猛地向著江中的張子元躍去。

張逸塵在半空中右手使出鷹爪功,一把抓住張子元的后頸窩,同時左手將纖繩用力一拉,借力回躍。他的功夫果然不是蓋的,右手抓著一個人,只靠左手拉繩發力,一身金色飛魚服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虹,有如八仙過海,踏水而行,穩穩地躍回了船尾,只有一雙鞋子被江水打濕。

但是張子元大人就沒這么好運了,他先是受了驚嚇,又從高處跳落,在水面上重重摔了一下,最后又被江水淹了兩下。只這一轉眼間,張子元已經是出的氣多,入的氣少了。

張逸塵長長地嘆了口氣,下令道:“回轉忠州,趕緊找個大夫給張子元大人看看。”

他看著滾滾的長江水,心里生起一種軟綿綿混不著力的感覺,郁悶地想道:“我究竟是在破案么?為什么總是在和一些亂七八遭的事情打交道!可惡的賊子,我一定要把你抓住……”

鄭曉路看完了搜魂劍飛鴿傳書送來的信之后,哈哈地笑了,這種拆紙卷的詭計,他是從后世那些垃圾網頁學來的,打開一個網頁,就不停地彈出窗口來說些廢話,半天都關不掉,點到最后卻出來一張恐怖圖片,這種手段用來嚇人是非常有效的。

鄭曉路對著旁邊的手下們笑道:“原以為兩位張大人都得去河里洗個澡,想不到張逸塵如此厲害,這樣也被他逃過一劫。”

譚宏也看了信,動容道:“這張逸塵的功夫當真非同小可,看來錦衣衛里還是有能人的。”

“那是當然!”鄭曉路笑道:“錦衣衛是朝廷的機構,朝廷畢竟是天下正統,有才能的官員多不勝數,我們可不能太輕視敵人。”

王小滿笑道:“他功夫再好也沒用,碰上少爺妙計,還不是步步吃癟。”

“難怪魏忠賢要同時派出這兩人來破案,原來他也知道自己手下這東廠檔頭是廢物,于是在錦衣衛里選了個厲害的來幫襯,想借著張逸塵的厲害,幫自己的手下破個大案長長臉!”鄭曉路感嘆了一番,又道:“王小滿,你去重慶一趟,我沒記錯的話,重慶的朝天門碼頭龍蛇混雜,江湖好漢多如牛毛,你再去安排一番,我再送個大禮給兩位張大人玩玩。”

這時已經入夏了,自從川東王大老爺在楊知縣那里辦妥了手續之后,山下的鄉民就不再害怕紅崖子山上的是山匪,在包吃住和高工錢的誘惑下,便有些窮人家尋上山來,聲稱要投奔王老爺家做個佃農,鄭曉路便叫王小滿出面全部收了下來,安排在山寨后面新開出的田地里種紅薯、玉米、土豆。

普通地主家的佃戶,工作性質有點像租地,從地主家接過一片地之后,佃戶種什么莊稼地主不得干涉,到了秋天,按約定好的地租上交糧食即可,不論田地里出產多少,地租必須按約定來上交,即使碰上天災也得上交地租。

但鄭曉路的山寨并非這樣的,而是將土地進行統一管理和規劃,種什么一律由鄭曉路統一安排,肥料也由鄭曉路統一提供,佃戶們的吃住工錢由一開始就議定,最后的收獲全部歸鄭曉路所有,這種新型的佃戶模式倒是讓這些鄉民們吃了一驚,不過對于佃戶們來說,后面這種模式顯然生活更有保障,如果發生天災,吃虧的就是鄭曉路,佃戶們反而覺得這樣比較好。

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多久,紅崖子山附近的窮人們都知道了王老爺家的新型佃戶方式,一百多戶窮人涌上了山來,鄭曉路將他們通通收了下來,散布在自己的田地里勞作,整個紅崖子山立即煥發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朝氣。這些農戶的住所與鐵匠們的完全隔開,以免被他們知道了自己在打造違禁的火器。

現在鄭曉路已經占據了整個紅崖子山,山腰以上的土地全部都開墾成了田地,總共有三百頃良田,但是收的這一大批村民加上以前建完山寨留下來的,還是只有不到兩百戶,當時的農業技術太落后,只靠人和牛來耕地,一個人頂多只能負責十畝地,鄭曉路的幾百頃良田利用率只達到了一半。

“缺少人手的問題,光靠吸收周圍的鄉農,是不可能根本解決的。”鄭曉路忍不住這樣想:“而且我不光要農民,還需要士兵,要找到不怕死,敢造反的士兵,看來還是得去那個地方了。”

鄭曉路遙望向東北方,那里是陜西,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農民起義,正在那里轟轟烈烈地開展著……那是個巨大的人才市場!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7
第七章 金竹幫

“我得建一條從陜西到四川的人才接引通道。”鄭曉路默默地想道:“要想辦法把陜西的人力資源,接引到四川來使用。”

自從鄭曉路在四川推行后世農業科技之后,四川糧食產量極豐富,雞鴨魚豬等肉類產量也翻了一番,四川人民雖然還是苦哈哈的,但是已經能保證基本的生活。在這種情況下,想拉四川人民入伙自己的山寨當兵對抗張獻忠,那是不現實的。有口飯吃的人誰來給你當兵啊?而且大規模的吸收本地人,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山寨,引來官兵圍剿,那是絕對不行的。

要取得人力資源,必須從陜西下手。因為陜西連年大旱,而且還會繼續旱下去,王二起義之后,陜西境內烽煙四起,各地農民軍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活不下去的人和活不下去的兵,拉著造反的旗子在陜西里轉來轉去。李自成、張獻忠,這些類似天王級的人物鄭曉路就不考慮拉到自己這里了,人家志氣大,不會安心當自己的手下,但是還有幾十路起義軍,隨便拉來一兩路,就夠自己消化個一兩年的。

鄭曉路拿起筆,在紙上簡單地畫了一張四川和陜西的位置關系圖,在圖上畫了幾個小圈圈代表城市,從陜西的漢中開始,穿過川北的廣元,再經過綿陽、德陽、成都,最后到達蒲江縣的紅崖子山,這是一條非常漫長的路線,如果自己從陜西挖到了人手,想帶著人輕輕松松地走過這么遠的路,是不可能的。一路上不但有官府的關卡,還要面對吃喝住行的各種問題。

“看來,得沿著這條線,以修建農業加工廠的名義,建造一整條完整的接引站體系!”鄭曉路拿起筆,將一路上有可能用到的東西詳細地列出:馬車、飲水、食物、居所、通關的文書或路引……

通關的文書路引是其中最簡單的一項,自從去年大豐收之后,八府一州的稅賦問題完美解決,知府們十分滿意鄭氏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為了自己年年政績有保證。八府一州對鄭氏的加工廠是完全的優待政策,整個四川的關卡路哨,只要看到鄭氏的車隊馬隊,不僅不盤查,甚至還會沿途護送。

倒是馬車、飲水、食物、居所這些看似簡單的東西,如果想從蒲江縣一直安排到陜西去,那是相當的繁瑣,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做到。天啟七年已經進入了夏天,要準備好這條路線,至少得花上半年,今年之內是別想引進人手了。

鄭曉路趕緊把楊帆叫來,將建造陜川人才接引線的任務分派了下去。鄭氏在山寨里能用的人不多,因為這是犯禁的事,所以不是心腹不敢弄進山寨來,但在各地的加工廠里,卻已經聚集了數千的工人,其中還有許多高薪請來的有能力的掌柜,讓這些掌柜去安排自陜入川的一系列繁雜事務,那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們也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只知道是在幫東家建造一條運輸補給線罷了。

鄭曉路要求一路上的接引站必須在食物上下大力氣,因為陜西災民絕大多數是餓肚子才起來造反,如果自己游說得他們來四川,首先就要保證好食物,這樣才能讓他們安心地投靠自己。幸虧四川豐收,現在糧食便宜,明年后年的糧食將會更便宜,這一條倒不算太難。

另外,一路上的居住點也必須舒適,長途跋涉地從陜西進入四川,如果一路上睡不安穩,只怕到了地頭直接就會精神崩潰。

馬車的數量也要足夠,運力必須充足,萬一自己八王之氣大放,一下子拉到一只一萬人的起義軍,到時候運力不足,豈不是白白讓到嘴的人力資源飛走了。

這條運輸線的作用,沒有一個手下能夠了解,因為他們并不知道陜西以后將會亂成什么樣子,對東家花這么多錢打造一條從四川通向陜西的路都感到非常不解。幸虧這些人都對鄭曉路忠心梗梗,所以對他的命令絲毫沒有遲疑,不懂就不懂吧,乖乖的照做就是了。

王小滿領了鄭曉路的命令要惡搞張子元與張逸塵,便帶著鄭曉路給他的妙計,星夜打馬,直奔重慶而來,不消兩天,已至重慶朝天門碼頭。

朝天門乃重慶水上門戶,位于長江與嘉陵江兩江交匯之處,壁壘三面,氣勢雄壯。石壁上,藤蘿垂青,黃角樹穿巖抱石,綠茵融融。崖邊古亭,飛閣臨江。

朝天門碼頭上兩排石階,比肩而降,直抵水下。據說無論江水怎樣枯竭,石級而下,無有窮盡,如果有人能順石階一直走下水中,可通至神秘的金竹寺。

每值初夏仲秋,嘉陵江水綠,長江水黃,兩水相交朝天門,撕咬翻卷,流急渦旋,向稱“夾馬水”,似如野馬奔騰。江心有石磯沉浮,相傳大禹在古渝州娶涂山氏女,此后治水13年不入家門。涂山氏女佇立磯上,望夫歸來,因名“夫歸石”。朝天門地扼黃金水道要沖,為重慶主要交通樞紐之一。

王小滿到時正是初夏,黃色和綠色的江水在朝天門碼頭前面形成一條美麗的長線,仿佛將兩條江在此斬斷一般。碼頭旁邊,有一山洞,在平常人眼中,乃販夫走卒聚集之地,但在江湖人眼里,那是長江上游九大水寨之一的金竹幫總壇。

王小滿投了個拜貼,便有一堆船夫幫眾,將他迎了進去,山洞極深,幽暗無底,每數丈就有兩個火把照明,兩個幫眾在火把下把守。見有外駐的兄弟領來了客人,便微微躬身行禮,顯得金竹幫頗有待客之道。

走到山洞深處,只見這里有個石屋,屋中一張太師椅,幾張小桌,便算是大廳了。江小滿走近屋子,只見太師椅上坐著個大漢,見王小滿進來,便拿一雙銅鑼大的眼珠子盯著他不放。

王小滿有些心怯,他以前只是個江湖小混混,對這金竹幫一向敬而遠之,現在要和人家的首領對話,不免有點心里不安。于是趕緊對那大漢拱了拱手道:“江幫主,在下王小滿,久仰大名了。”

這大漢正是金竹幫的幫主,姓江名濤,以前是個讀書人,后來履考不中,流落江湖當了個小水匪,那時的水匪大多不識字,他這種會讀書識字的水匪簡直出類拔萃,沒用多久就通過水路走私,發了大財,聚集了一幫子兄弟,成為了長江上游九大水寨之一。出了名之后,江濤這名字用起來就有點不順了,頗不合他水匪的豪氣,于是他在自己的名字中間加一個百字,人稱江百濤。

江百濤掃了一眼王小滿,只見這漢子精瘦如猴,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小混混,心中就有些不喜,大聲道:“你說你叫王小滿?江湖上沒聽過這字號!你這種小混混來給我金竹幫投貼子想要做甚?”

王小滿順了順氣,心想,我給東家做事,便要學著東家的大氣。他將那點小混混的出息趕出了身子,抬頭挺胸道:“我只是個送信的,幫我東家送幾句話來,找江幫主幫忙做點事情。”

江百濤一聽,微怒,心想,你東家好大的面子,找我金竹幫做事居然不親自前來,派個小混混送信就想了事,于是怒道:“他好大的面子,派個手下來就想打發我金竹幫做事?只怕這重慶知府王行儉,也不敢對我金竹幫如此不敬!我打個噴嚏,就叫這重慶府五天進不來一條船。”

王小滿此時懼意已去,抗聲道:“我東家叫我帶了一件禮物來,他說只要你看了這東西,就會很樂意幫他一個忙了。”

江百濤不怒反笑:“哈哈,什么破東西?金銀財寶么?你以為我會稀罕那些東西?”

王小滿也不答他,就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裹來,他進來的時候就背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裹,極為沉重,金竹幫的人倒是沒有管他,因為江湖中人多帶長兵器,常常將兵器包裹起來掛在背上。如果沒有撕破臉,金竹幫也沒有硬要去取王小滿兵器的道理,所以王小滿便一直背著這個包裹走了進來。

此時包裹一開,只見金光亂閃,一根金色的竹子出現在場中,此竹子長六尺,小臂般粗細,通體由金子打造而成,竹節逼真,竹頭上還有幾片金竹葉子。做工之精美,有如一根真竹。

江百濤一看這金竹子,頓時大驚,從那太師椅上一躍而起,一瞬間閃到了王小滿面前,仔細打量這金竹子,只看了兩眼,就一陣激動,大聲道:“這個,莫非是……傳說中的扁擔金竹。”

王小滿見這江百濤的樣子,立即知道事情成了,笑道:“沒錯,我東家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金竹,我東家花了無數心血才從仙人手中尋得!不知道江幫主可有興趣。”

原來重慶有一個古老的傳說,一個叫做劉誠的農夫,住在重慶城外,靠著幫人擔運貨物維生。有一天,他在城外碰上一個老和尚,老和尚告訴他重慶將要漲水,淹死無數生靈,需要送一封信到朝天門的金竹寺,就可以解除水患。劉誠聽說之后非常著急,立即上路送信,路上因為走得太急,又挑著貨物,因此將扁擔挑斷了。

劉誠到了朝天門之后,到處都找不到金竹寺,此時來了一個小和尚,叫他順著石階向江中走就可以找到,于是劉誠立即順著石階就向江里走去,結果他走下石階,江水居然向兩邊分開,讓他一直走進了江底,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石階之后,面前出現一個寺院,就是金竹寺了,劉誠送好了信,寺中長老想要給他銀子感謝他,劉誠說:“錢就不用了,我也是為了拯救蒼生,我是下力的人,沒了扁擔以后難以維生,見師父寺后有片竹林,我想討根竹子做扁擔。”長老許之。

劉誠砍了一根竹子,順著石階又走回了朝天門,猛回頭一看,江水濤濤,石階和金竹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手上的竹子卻突然變化,變成了一根純金的竹子。

金竹寺就因為這個故事,名聲大噪,曾經有無數人想要順著石階走進江中尋找金竹,但都無功而返。而劉誠手上那根金竹,因為年深日久,誰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江百濤在朝天門碼頭建金竹幫,就是取了金竹寺的名氣,才聚集到無數幫眾,如今一見金竹,居然與故老相傳留下來的金竹畫像一模一樣。心中激動,雙手不禁顫抖,卻不敢拿手去觸摸金竹,生怕破了竹上的仙氣。

其實這金竹是鄭曉路根據后世留下的傳說畫冊,叫鐵匠打造的西貝貨。但這種神神怪怪,詭異無比的傳說,也只有鄭曉路才敢眛著神明去仿造。

江百濤哪知道有人膽子大得仿造“仙器”,一見這金竹,頓時就著了迷。忍不信道:“這是神仙法寶啊,貴東家愿意轉讓與我?”

王小滿按著鄭曉路事先教他的話說道:“雖是仙家法寶,但多年流落人間,早已失了仙氣,現在誰也無法使用,東家說,如果江幫主幫他個小忙,以后交個朋友,這金竹便送于江幫主,也應了貴幫金竹幫的名字,算是物歸原主。”

江百濤聽說金竹早已失仙氣,不再顧忌,一把抓過,捧在手上細細打量,只見金竹金葉,耀眼生輝,越看越愛,忍不住道:“貴東家就不怕我殺了你,強搶你家的寶物?”

王小滿嚇了一跳,但他知道這時不可失了面子,硬聲道:“江幫主蓋世豪俠,豈會做殺人奪寶之事,何況這金竹乃是仙家法寶,強搶不怕舉頭三尺有神明么?”

江百濤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他不是沒動過強搶的心,但聽了王小滿一說,就覺得仙家法寶還是不要強搶的好,只怕要被神仙懲罰,便將那金竹小心翼翼地捧著,道:“有什么要求,說來聽聽。”

“我家東家惹了點小麻煩,弄得東廠和錦衣衛聯手來查我東家的底,現在東廠和錦衣衛的鷹犬正在忠州養病,過幾日就要坐船前來重慶。”王小滿道:“希望貴幫主能使些手段,狠狠地整他們一整。”

江百濤一聽,東廠加上錦衣衛,你這東家還真是惹了個大麻煩,難怪舍得拿出金竹至寶來。沉聲道:“鷹犬的兵力多少?”

王小滿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五百忠州衛所兵,十來個東廠番役,十來個錦衣衛,一艘三層樓船,一個東廠檔頭,文官。一個錦衣衛千戶,高手!”

江百濤一聽,禁不住沉吟起來,這可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

見江百濤遲疑,王小滿立即激道:“莫非江幫主怕了朝廷鷹犬?”

江百濤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豪笑道:“不過區區一條船,五百兵,而且還是忠州的衛所兵,有何好俱。這活兒,我們金竹幫接下來了。不知道貴東家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王小滿一聽這話,心里一輕,任務終于完成,于是笑道:“我東家說了,不需要拼命,以免折了貴幫的好男兒,只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即可……”

此時的紅崖子山上,譚宏正向鄭曉路笑道:“東家,這次您送給金竹幫的禮,別說我義兄,連我都覺得太重了,那根金竹得多少金子打造啊,只讓他們幫個小忙,您又早已定好計謀,他們這金竹也賺得太容易了點。”

鄭曉路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終究眼光短了點,我送這金竹并不只是讓他們幫我這個小忙,對付一下兩位張大人這么簡單。我是在把他和我綁在一起,合力對抗一次官府。只要有了這第一次,以后要第二次便容易多了,到我們的山寨拉起反旗的那天,他金竹幫還脫得了干系么?哈哈哈!”

“兩位張大人走這一圈四川,就是在幫我聚集一幫子朋友呢,真得好好感一下他們!”鄭曉路搖頭晃腦地道。

譚宏一聽,頓時肅然!自己果然眼光短了點,東家真是賊精啊!

編者按:金竹寺的傳說在重慶老一輩人講的故事中,還常常能夠聽到。在重慶朝天門附近,還有叫金竹宮、金竹寺、金竹某某某的各種酒樓飯店,看官如果來了重慶朝天門,不妨去這些地方吃頓火鍋。當然,故事雖然是真的有,故事的內容卻明顯是假的,如果你真的順著朝天門碼頭的石階一路走下去,相信我,你一定會淹死的。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8
第八章 糞水滔天

張子元養了十幾天的病,他在江面上一摔,又喝了幾口水,受的驚嚇實在不小。回了忠州之后,張子元連發了十幾天的燒,把他手下那十來個東廠的番役嚇得不輕。要是檔頭出了事,這群番役回去只怕沒好果子吃。

張逸塵焦急地等著張子元病好,想要繼續查案,但張子元這混球病好了之后,還賴在床上,說什么也不肯再上路。

恰在這時,魏忠賢的飛鴿傳書到了,信里內容不多,也就幾句,大意是:“兩個猴崽子,怎么曹府的案子查了這么久,還沒個結果?我手下的人被人滅了滿門,若是不快點破案,還他們一個公道,以后誰敢跟著我魏忠賢辦事?”

張子元一見這信,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病好了,膽子也出來了,一把拖著張逸塵道:“走,繼續破案去!”

張逸塵只好一邊苦笑,一邊又點起官兵,這次張子元小心多了,派人先把樓船上上下下搜了個遍,確認沒炸藥之后,才帶著一群手下上了船。也不敢再呆在樓船的三樓了,而是縮在二樓的房間,連長江兩岸的風景也不看了。

五百官兵神經緊張地守著大船,直到起錨出航,平平安安的行了一段江路,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心想:“賊子終于沒有跟上來了。”

張逸塵立在船頭,兩眼精光暴射,盯著江面上其余的船只,生恐漏過了一個細節,他一身武藝非凡,但總是被賊子暗施冷箭,心中憋著一口氣,實在難以咽下。

結果這一路行船頗為平安,無驚無險,樓船就慢慢地駛到重慶附近,一個忠州兵向張逸塵說道:“張大人,前面就是寸灘了,過了寸灘,不消多久就可到重慶朝天門碼頭。”

張逸塵點了點頭,仔細一看,卻見寸灘大不平常。江中有一巨大的淺灘石,隱隱現于水下。原來寸灘的得名就是因為江中有一淺灘,灘上一個石梁,石梁行如秤桿,人呼“秤灘”,但“秤”與“寸”諧音,年深日久,慢慢就被叫成了寸灘。

枯水季節時,寸灘祼露在水外,船只都知道躲避,但初夏時節水量挺多,江水就會剛好淹住寸灘,使過往的船只很容易擱淺在上面。

張逸塵神目如電,遠遠地穿透水面看到了下面的淺灘,便立即指揮船只躲避。

便在這時,無數小船突然從江邊穿出,船上兩人劃漿,在江面上有如飛梭,向著樓船圍了過來。張逸塵冷笑一聲,心想,來得好,終于要和我正面過招了!他雖然沒有什么水戰經驗,但樓船上火炮、弩機、投石、鐵水一應工具都準備得很齊全,只要不亂出歪點子,這樣的大樓船是不怕那些小船的。張子元看見要打仗,嚇了一跳,在二樓上吼道:“逸塵兄,需防賊子鑿船底!”

船上的兵丁加上張逸塵一起對著張子元翻了翻白眼,心想,這樣的巨船,船底極為堅實,哪里鑿得開,你張子元不懂軍事就少廢話吧,沒人當你是啞巴。

那群小船正是金竹幫的幫眾駕馭的,江百濤親自站在一艘船上壓陣。小船們猛突向前,進了樓船一箭之地。

船上的官軍來自忠州衛所,平時欺壓良民還成,打仗那是萬萬不成的。一見敵船進入已方一箭之地,不等張逸塵的命令,立即紛紛放箭,俗話說:“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槍”,古代的箭威力實在有限,這群衛所兵放得太急,金竹幫眾剛進射程,這群人就一窩鋒放箭,那箭在半空中被江風一吹,紛紛失了勁道,直往江里掉。

江百濤哈哈大笑:“孩兒們,還他們一輪火箭!”

百艘小船一起向前突進,拉近距離,火箭齊發,樓船目標大,只一瞬間就被射了上百只火箭,嘩啦啦地燒起來,船上的衛所兵頓時大亂。

張逸塵怒道:“亂什么亂,這點小火,燒得起來個屁!去五十個人專門滅火,其余的人繼續給我拒敵。”

衛所兵見錦衣衛千戶大人指揮若定,心下稍安,立即分出五十個兵到處滅火,其余的人繼續對抗金竹幫的小船。

那群小船卻不靠近,就在半箭之地轉來轉去,不停地射出火箭,船上的衛所兵也還以箭矢,但是小船目標小,江上風大,箭矢根本不能命中。倒是已方船大,對方拿火箭射船不射人,弄得船上到處火起,十分煩人。

樓船笨重,一邊躲避著江中的寸灘石梁,一邊破開江水向朝天門前進,感覺十分被動。但江百濤的小船卻不怕寸灘,因為小船吃水淺,在這初夏水位深的季節,完全可以從寸灘上面的淺水上開過。

雙方射了一撥兒箭,慢慢的箭矢都用完了,江百濤的人和船一點沒事,但張逸塵的大船卻到處冒煙,弄得張逸塵心頭火起,連聲催促船夫趕緊駛向朝天門碼頭,只要大船泊了岸,朝天門駐守的官兵就可以來接應自己,這些水匪就不敢造次了。

便在這時,金竹幫的船中駛出一艘,船頭上站著兩人,正是搜魂劍與碎夢刀,他們一路跟著樓船來到重慶,自然就有金竹幫的人接應,也參與到了這次行動中來。

小船駛到寸灘的淺灘上,搜魂劍運足中氣,對著張逸塵笑道:“爺爺就是搜魂劍,船上的鷹犬,還記得爺爺嗎?”

他這一聲吼得極大,船上的張逸塵和張子元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兩人頓時大怒,張子元大吼道:“就是這個鳥人,一路上用盡詭計害我!逸塵兄,開我們的大船過去撞死這王八!”

張逸塵雖然也怒,但不像張子元那么傻,沉聲道:“對方行船于寸灘上,是想誘我們的大船擱淺,成為他們的箭靶子,不能去!”

“船上士兵聽令,盡快繞過寸灘,全力駛向朝天門碼頭,別管那個搜魂劍!”張逸塵大聲命令道。眾士兵早就被火箭弄得灰頭土臉,不用這命令也在加緊行船,不消片刻就繞過了寸灘,前面江面開闊,行船極便利了,大船便筆直地向著朝天門駛去。

張逸塵盯著遠處的搜魂劍,心想:“這次且放你一馬,以后再找你算帳。”不料剛想到這里,卻見搜魂劍的小船似乎有所不甘,竟然離了寸灘的淺灘,尾隨著自己的大船而來。轉瞬間追到自己大船附近,還射了幾只火箭過來。

“他娘的,混蛋鳥人!真當我錦衣衛是擺設不成!”張逸塵大怒,在這深水區里,你一艘破爛小船,敢向我叫板?反了天了!

張逸塵黑著臉,大聲道:“給我追那小船,撞沉它!射箭、拋石機、弩機、鐵水、石彈,都給我招呼過去,他娘的!”樓船上頓時諸般兵器齊發射,大石頭、小石頭、弩箭、火箭一起向著搜魂劍的小船轟去。

那小船抵檔不住,頓時開始逃竄,慌不擇路,居然沒向著寸灘的方向跑,而是向著朝天門碼頭對面跑去。張逸塵大喜,只要你不進寸灘,在這大江上和我賽跑?爺撞沉你!

“風帆全開,全速前進,給我撞沉那小船!船上的人,生死不論,我都要,誰把他弄到我面前,賞銀五十兩。”張逸塵開出了賞格。

衛所兵一年的餉銀不過十兩銀子,一聽賞格是五十兩,相當于五年不用干活了,頓時大喜。樓船拉起了大帆,順著江風,船速全開,緊追著搜魂劍的小船而去。

兩只船一小一大,一前一后,一追一逃,小船在速度上原本有優勢,但因為小船是人力劃動,多行了幾里江面,就開始慢了下來。倒是張逸塵的樓船,借著風勢,越來越快。張逸塵看到前面小船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楚,漸漸地已經能看到搜魂劍正急得直跳腳,不停地催促船夫劃船,碎夢刀在一旁也抄起船漿,加入了劃船的行列。

“你們這兩個混球,一路上暗算我多次!今天終于叫你們落在我手里。”張逸塵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突然樓船猛地一震,船底發出一聲巨響,“碰”地一聲,似乎撞上了什么東西,船上的官兵被慣性的作用一推,頓時摔了個七零八落。

前面的小船停了下來,搜魂劍大聲笑道:“張大人,爺爺教你個乖的,這朝天門附近,不是只有寸灘可以整人,你們撞上的東西,名叫‘夫歸石’,人稱朝天門前的鬼門關,你們慢慢游泳吧,爺爺不奉陪啦!”言罷小船上的幾個人嘻嘻哈哈地怪笑了一通,劃起小船,飛也似的跑了。

原來朝天門對面的江面上,有一塊大石頭,人稱“夫歸石”,又名“烏龜石”,“望夫石”,相傳為大禹治水時,大禹的妻子涂山女站在這里等著大禹回家化為了石頭。這塊石頭在漲水時隱于江面之下,成為暗礁,比那寸灘更為兇險。

張逸塵的樓船就算輕輕撞上這塊石頭,也會大大受損,別說全力航行中猛地撞上了。這一撞之下,船頭裂開一個大洞,江水嘩嘩地向底艙里灌入。

“又上當了!”張逸塵大怒,原來寸灘只是個陽謀,就是故意要讓張逸塵看出來的,后面跟著的“夫歸石”,才是真正的陰謀。

眾官兵一陣慌亂,幾十個官兵立即拿起撐桿,走到船頭,拼命將船身從“夫歸石”上撐離,調正了航向,向著朝天門駛去。只盼在樓船完全沉沒之前,能趕到朝天門碼頭。

但是船頭的破洞太大,樓船邊航行邊沉沒,傾刻間水已至甲板。五百多人只好全部上了船樓,張子元更是夸張地跑到樓船的三層頂上,只盼有路過的其他船只相救。

張逸塵拉長了臉,表情恐怖得就像要生吞一個人般,他沉聲道:“子元兄莫懼,我只需一塊木板,便可保我二人平安上岸。”他一邊說,一邊向樓船的板壁上一拳劈去,取下了一塊三尺見方的木板來,以他的功力,雖然不能登萍渡水,又帶著一個張子元,但只要有一塊木板的浮力,也足夠他渡江了。

至于忠州衛所兵,自幼長于忠州,人人會水,想來游回岸邊沒什么問題。手下那些錦衣衛和番役,抱塊木板浮于江面,應該也能得救。

便在這時,江面上突然駛過來一只巨大的貨船,船上不知道運的什么物事,臭氣沖天,讓人氣悶不已。船頭上站著一個漢子,三十來歲,身軀短小,有如瘦猴,卻是王小滿來了。

王小滿的身邊還站著江百濤、搜魂劍、碎夢刀以及一眾的金竹幫好漢,江百濤皺了皺眉道:“真要這么干?會不會太不仁道了點,呃,我想想就覺得有點嘔心,不如把他們殺了,還讓他們得個痛快。”

王小滿笑道:“東家不喜歡殺人,他說這些忠州兵不過是奉命行事,也沒得罪他,不用要了他們的性命,整一整就行了。”

江百濤苦笑了笑,道:“那便整吧,只是這整人法也太陰損了些。”

一眾好漢將大貨船駛到正在沉沒的樓船上游不遠處,張逸塵等人此時站在樓船頂上,只等樓船傾覆之后搭著木板而去。見賊人又在上游搞東搞西,還開了個大貨船來,心中都覺得十分惶恐,不知道對方又有什么陰謀詭計。

只聽到眾賊子大聲喊到:“卸貨!”

那貨船上的金竹幫眾立即忙了起來,將貨船向著下游這一邊的檔板掀開,船上的貨物頓時傾倒入江中。張逸塵功聚雙目,看得清清楚楚,大喝道:“不妙!”原來那貨船上裝得滿滿全是人畜糞便,怕有幾千斤,這一下傾倒如江,全部浮在江面上,順著江水向下游沖來。

樓船此時已經基本沉沒,許多官兵下了水,正在向著岸邊游去,還沒下水的也有半個身子淹在水中了。江水卷著人畜糞便,嘩啦啦一下子猛撲過來,臭氣沖天,使人呼吸難暢。那些在江里游泳的忠州兵,頓時被糞便沖了個滿頭滿臉,不少人就在江中嘔了起來。

船上的官兵也沒多好過,他們本就有半身沉在了水里,此時糞水卷來,頓時半邊身子泡在其中,全部狂嘔不止,只有船頂上的兩位張大人還沒被江水泡到,但樓船沉得極快,只怕轉瞬之間也要落得個糞水滿身。張子元心中懼怕,腳下一滑,在樓船頂上摔了一跤,頓時手腳都掉進了糞水里,胸前一幅衣衫,也全都沾上了糞水,顯得狼狽不堪。

張逸塵心中寒氣直冒,心想,我堂堂錦衣衛千戶,如果被這糞水淋了一身,以后如何馭下?別說馭下了,回到京城之后,若此事傳開,我都不用再做官了!

他此時只覺得人生之危機,莫過于此刻,一身功力,傾刻間提到巔峰,右手鷹爪探出,猛地抓住張子元后心。左手一揚,木板飛向遠處的水面,緊跟著張逸塵提氣躍起,有如蒼鷹掠空,穩穩地站在了自己扔出去的木板上。

古有達摩一葦渡江,今有張逸塵大人一板渡江,他將張子元提在身前,以張子元的體重制造向前的沖力,自己則全力控制著木板的平衡,只見這木板便似有人在劃行一般,破水而行,居然直挺挺地向江邊駛去。江風中,張逸塵的衣袂飄飄而起,便如神仙踏水。

貨船上的眾人見他神功蓋世,忍不住齊齊嘆了一聲,江百濤道:“這張逸塵好精純的功力,若不是貴東家這些妙計,我等無人能敵,錦衣衛果然有些門道。”

搜魂劍與碎夢刀也道:“我兩人一路尾隨兩位張大人,如今才算真正見識了張逸塵的厲害,這樣的絕境,居然也不能潑他一身污水。”

王小滿忍不住張大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好不容易醒過神來,才道:“忒也太厲害了點!這還是人么?”

紅崖子山上,鄭曉路看著王小滿等人飛鴿傳書送來的信件,忍不住哈哈大笑:“張逸塵,你真是個妙人啊,如此絕妙的陰謀詭計,居然也被你逃了出去,哥對你倒是有了點興趣!”

編者按:寸灘現在已經改建成集裝箱碼頭,三峽蓄水之后不再是淺灘。至于“夫歸石”,已經在2008年被暴破了,這塊傳說之石,恐怖的暗礁,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9
第九章 扼死扼門

“少爺,自從我們與金竹幫合作之后,朝天門碼頭的商販們突然大量向我們購買西蘭卡普,不需要我們自己運去江南了。”楊帆輕聲報告道。
“那是自然!”鄭曉路笑道:“朝天門碼頭那些小商小販,其實根本就是金竹幫的幫眾,他們現在知道我的實力,也就有信心接我的貨。反正金竹幫是有名的水幫,這些貨物他們一轉手輕松就能運到長江沿岸的所有城市去。”

“有了金竹幫的幫助,肥料和食料的運輸也更加便利了!”楊帆笑道:“以前重慶知府王行儉雖然也是全力幫我們,但總有些運輸上的障礙,原來是金竹幫的很多堂口沒有向我們開放。”

“嗯!”鄭曉路點了點頭:“好好做,把長江沿岸所有城市的生意都要考慮進來!我們賺錢的速度還不夠,明年開始花銷就要變大了。”

楊帆點了點頭,道:“苗區的銀飾工廠進展很順利,壯區的銅鑼銅鼓廠稍慢一點,藏區比較困難,因為藏區多是在高山峻嶺之中,我們的人不容易進去。”

“沒關系,藏區的就慢一點吧,另外兩區要快,尤其是苗區的銀飾廠,這些銀飾在江南富庶之地銷路應該非常之好,早些弄出來,早些賺錢!”鄭曉路笑道。

此時鄭曉路的攤子已經鋪得極大,四川各地都有鄭氏的農業加工廠,不光是八府一州的分號,連那些小州小縣,也盡量去建一個小規模的加工廠,以降低肥料的運輸成本。

各個少數民族地區都在興建民族手工藝品廠,而這些少數民族的聚居地可不只有一處那么簡單,光是苗族這一個族,在四川境內就有成百上千個聚居點,在其中選出人口密集,適合進行密集的手工業發展的地區,不止二十處。

自己的山寨又要大量買煤鐵來打造火銃,鄭曉路漸漸開始感覺到銀錢有點緊張。看來今年也就只能發展成這樣了,很多事自己能想到,但銀子不夠,做不到,得向后推上一年。

此時已是盛夏七月,鄭曉路估摸著,八月份木匠皇帝就要嗝屁,魏忠賢快要倒臺了。已經用不著再惡搞兩位張大人了,于是吩咐道:“楊帆,備馬車,我要回成都!”

“少爺要回去了?您坐鎮山寨好幾個月,我們都以為你不回成都了!”楊帆笑道。

“哈哈,我回去會會兩位張大人,你寫信給王小滿,讓他帶著搜魂劍和碎夢刀都來成都吧,不用再纏著兩位張大人了。”鄭曉路笑道:“我看張大人已經快要瘋了,給他們留條生路吧。”

“讓彭巴沖和譚宏留在寨子里,好好訓練家丁們武藝和火銃。”鄭曉路臨走前也不忘吩咐了一聲。

馬車起駕,滴滴嗒嗒的上了路,車廂里就只有鄭曉路、鄭佳怡、向蘭索三個人。久未回成都,鄭佳怡心里想念家人得慌。

馬車上,鄭曉路抱著向蘭索,毛手毛腳地在她身上亂摸,弄得向蘭索全身老大不自在。“姐姐也在呢,相公你別亂來!”向蘭索輕柔地反抗:“被姐姐看到要笑話我的。”

鄭曉路笑道:“哦,對了,佳怡也在,她敢笑?那我連她一起摸!”言罷伸手就來拉鄭佳怡。

鄭佳怡雖然是個小辣椒性子,但在鄭曉路面前全沒用處,三兩下就被鄭曉路制服,拉進懷里胡亂輕薄。她嗔怒道:“我只容得下和向家阿妹一起胡鬧,若是別的女人,卻是休想。”

原來鄭佳怡最初也有些反對向蘭索進家門,但當她看到向蘭索胸口那條長長的疤痕時,立即改變了想法,對這個幫自己相公擋刀的女孩又疼又憐,沒幾天就親如姐妹了。

鄭曉路一只手輕輕解開了向蘭索的衣襟,伸手進去胡亂摸索,向蘭索全身軟軟地,柔柔地道:“相公,別亂摸,那疤痕丑怪得很,別擱著你的手。”

鄭曉路哪會聽她的,手上一使力,便將她上身衣服扒拉了下來,露出她晶瑩潔白的粉背,羊脂白玉般的胸膛。只見那胸口上,長長的疤痕清晰可見,將她的身子仿佛切成了兩半。鄭佳怡伸出手去,在向蘭索的疤痕上撫了幾下,嘆道:“每次見到這疤痕,我就能猜想到當時的情況何等危機,若是沒有你這一檔,只怕相公性命難保。”

鄭曉路輕輕地笑了笑,安慰道:“已經過去了,別怕,我當時也太大意了些。以后相公再也不會讓你們置身于這樣的危險之中。誰敢再來傷害我的嬌妻,哼哼,看我不拿火銃突突了他。”

鄭佳怡皺了皺眉道:“相公,你當我不知道你在那紅崖子山上搞什么嗎?我看你的樣子,莫不是要占山為王。”

鄭曉路哈哈一笑:“這事也沒打算瞞你,我建這山寨,便是要占山為王的,這樣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們。怎么,不愿意隨著相公當強盜?”

向蘭索一聽這話,身子一硬,她可沒想過鄭曉路在山上干嘛,只以為他在上面修房子呢,這時才知道鄭曉路有造反之心,但她一顆心思都在鄭曉路身上,聽他說要造反,便立即應道:“相公若要當山大王,我就當土匪婆子了。”

鄭佳怡苦苦一笑,嗔道:“又來裝怪。好好的商人不當,要去當什么山大王。不過你要當什么,我便跟著去了。只是恐怕我們會連累父親、小弟、大姐和三妹!”

鄭曉路臉色一沉,道:“佳怡,我何嘗不知道這事有可能連累家人,但是天下將亂,如果我沒有能夠保護自己,保護你們的力量,家人們終究在這亂世里逃不過一劫。”

他不能告訴鄭佳怡以后四川的六百萬人口會被殺得只剩下八萬人,這事情說出來也沒人會信,現在如果怕連累家人,不建立自己的軍事實力,以后家人一樣是等死的命,與其如此,不如奮力一搏。這些話說不出口,要怎么才能說服小辣椒呢?

沒想到小辣椒居然轉了性,鄭佳怡將身子靠著他,輕輕嘆道:“和你相處這兩年來,你總是對的,每次我都是錯的,唉!其實在我看到妹妹胸口那道傷口時,我就在想,要是當時我有一把火銃,或者我像馬將軍那樣有一只軍隊,一定會把傷害相公的那個人碎尸萬段。也許,你建個山寨,有些手下保護你,這樣會更好。”

哇呀,辣塊媽媽的,你這女人原來也有造反的潛在意識!鄭曉路心里腹腓道,女人帶兵,何其可怕,別把你也弄成馬祥云那種母老虎,現在你雖然是塊小辣椒,但辣過之后還有一點回甜味,或是學成了從頭一直辣到腳,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鄭曉路無良地拿雙手拼命摸向蘭索光滑的肌膚,心想,還是只有我的小阿妹,最是柔腸百結,最是溫柔動人!

才想了沒兩秒鐘,就聽到向蘭索很認真道:“姐姐,我們去找馬祥云馬將軍學槍法吧,將來可以拿槍扎那些想害相公的人!來一個,扎一個,來一對,扎一雙!”

哎呀我的媽媽呀!鄭曉路大驚,趕緊將向蘭索往懷里一抱,大聲道:“使不得!拿槍尖扎人這么S.M的事,想都不準想!”

“扼死扼門?”向蘭索奇道:“什么意思?很好玩么?”

“呃,這個問題問得好!扼死扼門雖然很好玩,但是,它是一種只準相公對你們做,但是你們不能對相公做的事!”鄭曉路一本正經地道:“記住,這是原則問題,千萬不能搞錯……咦……怎么我嘴邊有口水,不對啊,我沒那種愛好的啊……”

此時的鄭曉路,正在馬車上趕向成都。而此時的張逸塵,也正星夜向成都急奔,他受夠了陰謀詭計,受夠了暗箭難防。他有一身蓋世的武功,卻連和敵人交手一招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整得死去活來,心中的不忿已經快要暴炸。

他將張子元在沒被糞水污染的江水里泡了兩下,洗干凈了他身上的污物,便立即沖進重慶城。

張逸塵的飛魚服和繡春刀發揮了奇效,朝天門的重慶衛所兵,沒有一個敢上來擋他的路。他提著張子元一路狂奔,沖進朝天門旁邊的兵營里,搶過兩匹戰馬,將張子元向馬背上一放,打馬向成都疾奔而來。

張逸塵的想法很簡單,搜魂劍和碎夢刀,以及一大堆不認識的賊子還在江面上,此時自己占了先機,搶馬直奔成都,這一下你們這群賊子總不成還能搶在我前面去安排陰謀詭計。

“鄭小路,你給我等著!”張逸塵在馬背上恨恨地想道:“我一定要破了曹府滅門案,把你這個賊頭子繩之以法!”泡在水里的五百忠州兵,以及自己和張子元的二十名手下,張逸塵已經完全顧不上了,反正他們隨后會自己想辦法跟來。

至于張子元,這家伙嚇破了膽,也被臭氣熏昏了頭,一路上再也不敢嘰嘰歪歪,乖乖在伏在馬背上,隨著張逸塵一路急奔向成都。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09
第十章 賭局

鄭曉路到了成都沒多久,王小滿帶著搜魂劍和碎夢刀也到了成都,便趕緊來鄭府參見鄭曉路。

“見過東家!”搜魂劍對著鄭曉路拱了拱手道:“我是‘搜魂劍’閔展煉,旁邊這個是我弟弟‘碎夢刀’閔子若!若是東家不嫌棄我二人江湖出身,以后我們愿跟隨東家做事。”

鄭曉路當然愿意,他見這兩個江湖漢子滿臉風霜,身形魁梧,舉手投足之間顯得落落大方,不禁生起了好感,而且這兩人敢于向東廠和錦衣衛叫板,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種膽大包天,敢于造反的人才。

喜歡歸喜歡,鄭曉路臉上卻故意裝成沉穩的樣子道:“江湖出身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歡江湖出身的英雄好漢,以后就勞煩二位多多幫忙了。”

搜魂劍頗開心,笑道:“這一路給東家辦事,真個爽快,不用打打殺殺的,東家隨便幾個小計策,就整得鷹犬們生不如死。可惜的是張逸塵武藝太高,每次都被他從絕境里殺出一條生路。”

鄭曉路心想,朝廷的高手,的確是要比草莽的英雄更高一些,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真正的強手,都在朝廷里吃著大鍋飯,看來人才要從朝廷里搶比較靠譜。想是這般想,嘴上卻安慰道:“沒關系,張逸塵與我本無仇怨,他不過是奉命查案,我也不一定要致他于死地。”

這時楊帆走了過來,也不避忌搜魂劍和碎夢刀,就在旁邊報告道:“少爺,我們按您的吩咐布下許多人手盯著重慶至成都的路線,最后終于等來了張逸塵和張子元,他們兩人打馬狂奔入城,沒有再去召集重慶衛所兵,而是租了間小屋子躲在里面,這屋子……就在我們鄭府旁邊!”

“哦!”鄭曉路笑道:“有趣之極,看來張逸塵怕暴露了目標又被暗算,他決定暗中查訪了。”他揚了揚手中的一把描金折扇,笑道:“讓我來猜猜張逸塵現在在哪里!”

鄭曉路環顧了一眼四周,鄭府府墻高筑,院子四面都是刷得板白的墻壁,墻外兩顆高大的黃桷樹,枝繁葉茂,從墻頭上探出一大片的樹葉來。夏風吹著黃桷樹,那些樹枝搖啊搖的,樹葉互相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鄭曉路對著那兩棵黃桷樹,大聲笑道:“張千戶大人,何不出來聊聊天,老是呆在樹葉堆里做甚?”

樹葉一陣抖動,一個人影從樹梢上躍起,在鄭府的高墻頂上一點,空中翻了一圈,輕輕巧巧地落在了鄭曉路的面前,金色的飛魚服、細長的繡春刀、腰懸一塊巴掌大的錦衣衛令牌,來人正是張逸塵。

他落地之后便一動不動,拿一雙神光暴射的眼睛盯著鄭曉路看了半響,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道:“我終于站到你面前了!”

幾個月的四川之行,途中無數心酸與苦澀,歷經多少陰謀詭計,終于在里找到了正主兒。張逸塵原本怒火中燒的心情,在面對鄭曉路的一瞬間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冷靜地問道:“我感覺自己隱藏得很好,連我所在的樹枝,也跟著別的枝葉一起隨風在擺動,你為什么知道我在那里?”

鄭曉路極為騷包地神秘一笑,道:“我不是用眼睛來發現你,我用的是心……”

原來張逸塵與張子元連夜打馬沖至成都,再也不敢和當地的衛所接頭,害怕調動官兵目標太大,再次被江湖上的惡賊用陰謀詭計暗算,便悄悄躲進了一間鄭府附近的民居里,那戶人家看到飛魚服與繡春刀,再看到張子元一身東廠檔頭打扮,嚇了個半死,乖乖地讓出了房子給他們暫住。

張逸塵一心要查到鄭曉路私藏火銃,屠曹府滿門的證據,便叫張子元留在屋子里,自己仗著武藝高強,跑到鄭府旁邊來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一顆視線比較寬闊的黃桷樹,躲在上面偷看鄭府里的情形。還沒看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就被鄭曉路一口喝破行藏,只好現身了出來。

“用心?”張逸塵冷笑道:“你以為我是張子元那么好糊弄?”

鄭曉路笑了笑,心想,你倒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不過哥不是照樣整得你死去活來,肝火上升,血壓升高,哈哈。想歸想,嘴上卻道:“你打馬狂奔,想趕在我的兄弟們前面來到成都,甩脫追兵。想法是很正確的,可惜馬跑得沒有鴿子快,我早布下了人手,監視著重慶到成都的所有交通要道。你進了成都之后,沒去衛所,而是在我鄭府附近弄了個房子住下,我就料定你要來探我虛實,要探我鄭府虛實,當然是在那兩顆樹上最佳。”

鄭曉路笑道:“你說我算不算是用的心?”

張逸塵沉默不語,低頭想了半天,又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這一路上本官已知你心計厲害,本官被整得不冤枉。”

“曹府滅門案是你做的吧?”張逸塵不喜歡耍花槍,很直接地問道。

“是我做的!”鄭曉路笑道:“但是你沒有證據!”

張逸塵眼光一亮,冷笑道:“本官是錦衣衛千戶,要拿人,又何必一定要什么證據,把你抓進詔獄,打上幾百板,上了夾棍,你自然招認。”

喲,你小子嚇我,可惜我可不是嚇大的。鄭曉路哈哈笑道:“如果是張子元給我說這句話,我定然就信了。但是張逸塵大人給我說這個,我就不大信,你甘心被我整了又整,最后沒拿到證據,渾渾噩噩的拿了我歸案?若真是這樣結了案,我看你定然會好幾年睡不著覺吧,哈哈!更何況,你既然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在四川的名聲,若是沒有證據胡亂拿我,你就不怕激起民變?哦,對了,我未婚妻馬祥云手上還有些白桿兵,你沒證據亂抓我,不光是民變,還會兵變的,哈哈。”

張逸塵眉頭一揚,這話說到他心里去了,他一路上被人陰謀暗算,幾次險中求生,如果真的不明不白把對手屈打成招來結案,他還真咽不下這口氣。再加上鄭氏在四川確實聲望不錯,胡亂拿人,如果拿不出確切的證據,確有激起民變和兵變的可能性,如果因為自己胡亂拿人激起了民變,到時就算拿對了人,只怕也要掉腦袋。

他壓了壓心中怒氣,冷然道:“先不說曹府滅門案,只憑你手下這幾個人對我和張子元做過的事,我就可以拿了你歸案。”他說的手下幾人,自然就是站在旁邊的搜魂劍、碎夢刀和王小滿了。

不料他話音剛落,搜魂劍就接口道:“我們江湖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暗算你和張子元是我們自己的主意,與這位鄭大官人沒有關系,你若要抓,便來抓我吧,正好我們手底下見見真章。”

張逸塵心里大怒,剛才我在旁邊的樹上,還聽到你叫他“東家”,現在轉口就變成“鄭大官人”了,這撇清關系的速度還真快。

他還沒來得及發怒,就突然聽到鄭曉路蹦出一句讓全場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的話:“張大人,有沒有興趣來我府上辦事?別再當什么沒前途的錦衣衛了。”

錦衣衛這么有前途的工作,你居然說沒前途?放著錦衣衛的千戶不當,來你府上辦事?張逸塵聽了這話,差點沒暈了過去。場中站著的王小滿、搜魂劍、碎夢刀一起打了個寒噤,心想,東家就是東家,這話說得拉風,就是太不靠譜了點,難道是有點發燒?腦子不太清楚。

張逸塵被這句話震著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以嘲弄的口氣笑道:“在本官破案之日,你就要被抓進詔獄,以私藏火器、屠戮良民、謀害朝廷命官等大罪,等著秋后問斬。以你這種身份,有什么資格對本官堂堂錦衣衛千戶說出這樣的話?”

鄭曉路嘿嘿地笑了:“只需要一個理由,我就有資格說這句話!”

“愿聞其詳!”張逸塵雖然并不期待他說得出什么有用的話,但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的自信心使得他想聽一聽。

“魏忠賢要倒了!”鄭曉路一出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刷地一下張開了手里描金扇子,很騷包地扇了兩下,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羽扇綸巾的神算之才:“魏忠賢一倒,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馬上就會跟著倒臺,到時候你這位被指派出來辦大事的‘心腹’,也要跟著完蛋!”

鄭曉路笑道:“你武功越高,越招人忌諱。到時候滿朝文武,無一人不想殺你。莽莽天下,無一人敢留你。使只有我鄭小路,才有用你的膽量與器度。”

鄭曉路這幾句話一說完,場中諸人一起震驚,別說張逸塵了,就連王小滿等人都嚇得混身一激棱。魏忠賢是什么人啊,那是九千歲,權傾朝野,到處都建著魏忠賢的生祠,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鄭曉路再厲害,敢說能扳倒魏忠賢?

張逸塵哈哈一聲笑:“鄭小路,本官雖然佩服你的陰謀詭計,但你說能扳倒魏公公,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鄭曉路一聽,咦,我只說魏忠賢要倒臺,沒說是我要去扳倒他啊,你咋這樣理解?本想解釋兩句,突然轉念一想,我解釋這個做什么?就讓他理解成我扳倒的,豈不是殺傷力更大。此念一通,頓時胸有成竹,把那扇子扇得更加騷包了:“我不需要你相信,別人都怕魏忠賢,我卻不怕這個奸賊,張大人,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如何賭?”張逸塵冷笑道。

鄭曉路心里默默一算,現在是七月,八月木匠皇帝病死崇禎帝即位,九月魏忠賢的姘頭客氏被驅逐出宮,十月文官群起彈駭魏忠賢,十一月魏忠賢就要被崇禎搞死。

心中算定,于是笑道:“我和你賭個局,一個月之后,朝中局勢將會大變。兩個月后魏忠賢羽翼被削。三個月后魏忠賢焦頭爛額。嘿嘿,四個月后,魏忠賢就要魂歸地府!你信么?”

眾人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張逸塵心想,你說要扳倒魏忠賢,我已經覺得你瘋了,想不到你還要給出具體時間,還一個一個月的有計劃的列出來……張逸塵搖了搖頭,冷笑道:“癡人囈語!”

“哈哈!張大人既然不信,我們就把賭局擺在這里,若是四個月之后魏忠賢不死,我乖乖認罪,讓你抓進詔獄去。若是魏忠賢真的死了,張大人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的親信,必已無處容身,不妨屈才到我府上來辦事,如何?”鄭曉路笑道:“對了,這四個月里我不會再暗算你了,你可以安心地等著京城里來的消息。”

“不用等四個月那么久,我會在四個月之內,查到你私藏火器的證據,將你捉拿歸案!”張逸塵冷冷地道,他不想再和鄭曉路這個“瘋子”繼續談下去,轉身走到鄭府的墻邊,也沒見怎么動作,身子便貼著墻輕輕巧巧地飛了上去,在墻頭一點,消息得無影無蹤。

“還有搜魂劍和碎夢刀,今天先放你們一馬,等到破了案,定將你們一網成擒!”張逸塵的聲音一轉眼已經去得很遠,只留下余音還在院子里回響不散。

這時候王小滿才回過神來,向鄭曉路苦笑道:“東家,你剛才是不是把話放得太大了!魏忠賢那可不得省油的燈。”

鄭曉路嘿嘿一笑道:“難道我是省油的燈嗎?”

王小滿苦笑道:“東家辦事一向不瞞著我們這些手下,您有多少底細,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您的手哪里伸得到京城那么遠。”

哈哈,王小滿,你這家伙還是個實誠人嘛,換個油滑點的家伙,肯定大拍我馬屁,說什么東家一定辦得到之類的,你倒是頗具備自我審視的能力,嗯,不錯不錯。看來財迷也有財迷的好處,那就是知道自己家底有多厚,哈哈。

鄭曉路把王小滿評頭論足了一番,笑道:“我自有閻王鬼手,莫說京城能伸過去,就算大洋之外,我也了如指掌!你們等著看一場好戲吧,哈哈哈哈!”

王小滿搖了搖頭,心想,東家最近玩得過了火,越來越不靠譜了,莫讓江湖上的好漢看了笑話,他趕緊帶著搜魂劍和碎夢刀,飛也似地跑到廂房里去安頓。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20:10
第十一章 唱兒歌

王小滿前腳剛走,院子里又轉出鄭佳怡來,她剛才站在一邊,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此時出來,一聲大喝,嗔道:“又在裝神弄鬼!你一天到晚不胡說八道幾句,心里不舒服是吧?”

鄭曉路將扇子一甩,笑道:“哎呀,我的小辣椒,你怎么跑前院來了,女人應該呆在后院才對,被別人看了我國色天香的家眷,那我多吃虧啊。”

“又來胡說,我什么時候又變成國色天香了?如果真這么漂亮,怎么你整天跑得沒個影子!”鄭佳怡得了相公夸獎,心里高興,嘴上卻指東打西。

“這個嘛,我相中了錦衣衛里一個絕色美女高手高手高高手,因此不惜犧牲色相,在這里勾引她上鉤!”鄭曉路一本正經地道。

“就知道胡說八道,不就是剛才那個張大人么。滿臉胡子,風塵仆仆,又哪里是個什么絕色美女高手高手高高手了!”鄭佳怡怒道。

哇靠,你個小娘皮,居然躲在角落里早就看清楚了,那你還來問我,鄭曉路腹腓道。

鄭佳怡一屁股坐到鄭曉路懷里,突然壓低聲音在鄭曉路耳邊道:“你剛才說那些亂七八遭的東西,什么魏忠賢四個月之后就要死,難不成又是閻王爺的指示?”

“啥?”鄭曉路一奇,突然又想起來了,兩年前自己經常糊弄鄭佳怡,說自己的超前做事方法都是閻王爺教的,想不到她現在還記得這事情。

哈哈,我怎么忘了封建迷信的力量了,我正在愁四個月后怎么向張逸塵和一眾手下解釋自己為什么能看破天機呢,這事情看來好辦,好辦啊!他心里頓時有了一堆鬼點子。

鄭曉路一把抱住鄭佳怡,大喜道:“乖乖娘子,你真是個智多星啊,來,讓相公啃兩口。”言罷毛手毛腳,就在鄭佳怡身上亂摸,一張嘴四處找著鄭佳怡衣外的脖子和臉上亂親。

“要死啊,這里是前院!”鄭佳怡驚叫了一聲。

“哦哦,那我們回后院里繼續,哈哈!”鄭曉路一把拉過鄭佳怡,向著后院的小屋走去,邊走邊唱道:

一呀摸,摸到妹妹頭發尖、一絲一縷撩心肝,剪不斷卻理還亂。

二呀摸,摸到妹妹小臉蛋,粉紅胭脂生兩頰,手捧香腮看不厭。

三呀摸,摸到妹妹耳朵邊,清明豆腐軟還硬,燈下玉墜硬還軟。

他邊唱邊走,手舞足蹈,不料墻角拐過來一個女子,這少女長得挺高,前凸后翹,柔婉如水,鄭曉路手甩得太大,一不小心正好摸到那女子的腰上,與此時同,鄭曉路的歌也剛好唱到:

八呀摸,摸到妹妹腰如練,掬手輕握尚有隙,銀蛇慢走繞心扉……

那女子哎呀地叫了一聲,不是大小姐鄭佳忻是誰。她正拿著個雞毛禪子,從后堂穿去前院,這本是下人做的事情,但鄭佳忻平時管著府中閑事,偶爾也要動一動手。

她大老遠的就聽到鄭曉路在胡亂唱著淫詞小調,只聽了兩三句歌詞,就覺得臉紅心跳得厲害,心想,這樣的歌詞,卻不知怎么好意思唱得出來。她年歲已大,今年二十有一,于那男女之事,雖然沒人教,但經常聽得二妹鄭佳怡說一些,也略懂了一二。

一路埋頭走,從第一摸聽到了第八摸,聽得入了神,卻一不小心,和鄭曉路在拐角處相遇了,本來走得慢,遇上了也沒啥,但偏好鄭曉路唱到“八呀摸,摸到妹妹腰如練……”,那賊手一甩,還真就摸到了大妹的腰上。

這古代版的黃色歌曲,不容易聽到呢,鄭佳忻好不容易偷聽到幾句“十八摸”,懷春少女聽著這種歪歌,那是要入戲的,滿腦子正在旖旎著呢,這當口兒被人在腰上摸了一把,這事情可就大條了。

只覺腰上男人的大手一撫,鄭佳忻全身一軟,便向地上倒。鄭佳怡走在旁邊,沒看到鄭曉路摸到了姐姐,只看到姐姐突然就倒,她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將姐姐拉住,急道:“大姐,怎么了?”

鄭曉路嚇了一跳,心想,哇,我可不是故意的,你這人這么軟做什么,一摸到就化成水了。一驚之后,突起回味起鄭佳忻腰上的那股子柔軟味來,哈哈,大爺我的安祿之爪,神功無敵啊,尋常女人擦著就死,碰著就傷,哼哼哼,輕輕一摸,軟爛如泥!話說回來,我是正經人,這種事俺是不肖于做的,這純屬意外,意外。

這時鄭佳怡扶了鄭佳忻站穩,只見大姐面如桃花,兩眼如水,忍不住奇道:“大姐,你這是在干嘛?”

鄭佳忻一陣慌亂,這當口兒若是換了鄭佳怡在她的位置,必定大罵鄭曉路流氓,但她卻不是這性子,心里只是想,哎呀,我總不能給妹妹說,我被你相公摸了一下腰,這話如何說得?何況我早就許了李魁為妻,只是沒有過門罷了,若是這事泄露了出去,恐失了名節。

鄭佳忻定了定神,急道:“我走到這拐角,不知怎么頭有點暈!所以才摔倒。”

鄭佳怡嚇了一跳:“頭暈?要不要叫個大夫來看看!”

“現在不妨事了!”鄭佳忻的臉桃紅桃紅的,她雖然性子柔弱,但極講究三從四德,重視婦道,被鄭曉路這樣無端摸了一把,非常惱怒,狠狠地盯了鄭曉路兩眼,便要向前院去。

哇,居然瞪我,不就是不小心撫到你腰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鄭曉路無良地想,小心我把你像當年的鄭佳怡那樣,拖到角落里去狠狠地輕薄一番,嘿嘿,你又能如何!話說回來,這招的效果好像還不錯,鄭佳怡和馬祥云都是這樣收拾下來的。

“大妹,你拿個雞毛禪子在手上做啥?”有些事情想想就行,還是不要亂來的好,鄭曉路趕緊轉換話題道:“這種事,讓丫鬟們做嘛!”

鄭佳忻心里不爽,但她不愧是大家閨秀級的風度,被鄭曉路一問到正事,立即肅容,福了一福,柔聲道:“大哥,我只是把這禪子拿到前院去,叫丫鬟們看看。今年雞鴨便宜,滿城里小販穿街過巷的賣雞毛禪子,我見這種禪子做得扎實,便想叫丫鬟們認著點,下次來賣時多買幾把備用。”

鄭曉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你自個兒忙吧,不用理我,我和你二妹,還要繼續探討一下剛才那首兒歌。”

兒歌?有兒歌唱“十八摸”的嗎?鄭佳忻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換了是府里別的人這樣說,她定要斥責兩句,但鄭佳忻是典型的舊時代女人,對當家男人的話,是不管對錯,都不敢抗辯半句的,只好福了一福,滿臉通紅地逃了開去。邊逃邊想:可惜只聽到了八摸,后面還有十摸,不知道又是怎么個摸法,哎呀,才八摸就摸到了腰,后面卻要摸些什么?真真是羞死個人了。等等,他說要和二妹繼續探討十八摸,難道他和二妹現在正去后院邊唱邊摸……鄭佳忻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飛也似地跑向前院去了。

鄭佳怡見姐姐走了,立即一指掐向鄭曉路,嗔道:“你對大姐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什么研究兒歌?被大姐聽到了多不好意思!”

鄭曉路嘿嘿一笑:“我們研究這個歌,是為了制造兒子,那不是兒歌是什么?”

鄭佳怡滿臉駭然,你這樣的理由也說得出來?居然硬把淫詞小調與兒歌掛上了關系!

鄭曉路看著鄭佳忻拿著個雞毛禪子越跑越遠,美妙的身材蕩漾著青春的韻律,心里頗有點貓兒抓抓,好不容易把嘴邊的一條口水“呼”地一口吸了回去,突然視線落在一根從半空中緩緩飄落下來的雞毛上面。

“今年雞鴨便宜,滿城里小販穿街過巷的賣雞毛禪子!”鄭佳忻的話回響在他的耳邊!鄭曉路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忘了這個賺錢的點子!”

鄭佳怡被他嚇了一跳,摸了摸鄭曉路的頭道:“相公,莫不是腦子又燒壞了?”

鄭曉路哈哈一笑,一把將鄭佳怡抱起來道:“走,跟老公一起縫衣服去,老公想到個絕妙的點子!”

“縫衣服?”鄭佳怡臉紅紅的小聲道:“不是要研究兒歌么?又突然要縫什么衣服?你的歌還沒唱完呢,第九摸開始后面是什么?”

哇,我的乖乖小辣椒,你既然是小辣椒,就要有個辣樣子,這樣柔情似水的勾引我做什么,相公這么正直的人,你勾引得動么?就算你勾得動相公的下半身,相公也絕對不會動上半身的!鄭曉路賊賊的一笑,一把將鄭佳怡拉入懷里一陣亂摸,笑道:“走吧,那我們先唱完了兒歌,再去縫衣服,嘿嘿。”

鄭曉路將他的的廂房門“啪”地一聲用力摔上,接著將鄭佳怡嬌柔的身子扔到了床上,被翻紅浪,鴛帳搖晃不止,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在小屋里唱了起來:

九呀摸,摸到妹妹股雙垂,動若溪魚觸即走,靜如悠室掩雙帷。

十呀摸,摸到妹妹臀如桃,韌若秋脂落即起,聳若春花盡窈窕。

十一急,十二緩,十三十四催嬌喘。十五徑如風托綿,十六已上青云端。

十七含羞帶笑看,已解桃源別洞天。一十八路皆摸遍,蒼生俗世皆等閑。

“你要死啊,唱這么大聲!外面會聽到的!”鄭佳怡的聲音夾在歌聲里嚷嚷了起來。

“誰敢來聽?”鄭曉路囂張地笑道:“小阿妹敢么?春望敢么?秋思敢么?誰敢來偷聽,哥就通通拉進來一起辦了!”

話音剛落,院子里春望秋思兩個大丫鬟的聲音一起笑道:“少爺,婢子正在偷聽,您要怎么辦婢子?要不要婢子現在進來?”

“啊!一對三!”鄭曉路鬼叫道:“別,別進來了,哥沒這么厲害啊……”

編者按:故意漏了幾摸沒寫,想看全本十八摸的朋友,給票票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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