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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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17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12
第十章 網箱養魚

接下來一段日子,便是最忙的時節了,家里的七個長工忙得團團轉,天天都在水田里伺候著水稻秧苗。他們按鄭曉路說的,只管自己插秧,卻沒去理會那些稻田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兒。但是他們知道如果把水弄得太混濁,魚兒會受到不小的傷害,因此下腳都還輕巧,水田里的魚苗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動。

鄭魚戶則按照鄭曉路的吩咐,每天照顧著水田和網箱里的魚苗。這網箱養魚有個注意點,就是要隨時清除附在網箱上的水草和雜物,不然封堵了網眼的話,會造成網箱里的魚兒缺乏新鮮活水,有可能窒息而亡。鄭曉路便叫鄭魚戶天天注意清理網箱,不要讓網箱上附著亂七八遭的物事。

至于鄭曉路自己,則親自走了一趟蒲江縣城,這蒲江縣是個大縣,在后世有560平方公里大,但在明朝時這個縣城究竟包含著哪些地域,鄭曉路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此時的蒲江縣隸屬于四川省邛州,縣城又名鶴山鎮,距離成都府足足有68公里路。而長灘湖距離鶴山鎮只有十幾里路,坐著個牛車,搖呀搖地,半天即至。

鶴山鎮頗為繁華,是當時蒲江縣的趕集之地,三教九流,販夫走足,各行各色的人物在這里應有盡有。

鄭曉路回到古代之后,一直呆在鄭家村那種偏遠之地,這還是第一次真正踏足有點規模的城市,不由有點小興奮。他禁不住左顧右盼,看個熱鬧。卻見這鶴山鎮街道頗窄,道上鋪著不整齊的青石,高低不平,坑坑洼洼。道路兩邊都是木房,甚少泥瓦土房。但此時建筑學已經頗為出色,這些木房都是小樓樣式,低的有兩層,高的卻有四五層。整個鶴山鎮便布滿了各形各色的小木樓,這些小木樓的二樓都有走廊,這些走廊卻又都依著街道這一邊,便似街邊又有天街,層層疊疊,頗為漂亮。

鄭曉路一陣興奮,這可是真正的古鎮啊,換到現代,鄭曉路也去過湖南的鳳凰古鎮,但說起那古色古香的味道,卻又怎么比得上這真正的古鶴山。但鄭曉路可不是來游覽的,他在鎮上轉了一圈,便找到趕集之所在,尋那商販,買了魚飼料所需的各種材料。這鶴山鎮集市頗大,原本鄭曉路擔心買不到彌猴桃干,但沒想到這東西很容易便買到。

他把買來的材料捆在一起,又雇了十幾輛牛車,將材料捆綁在牛車上,便想回鄭家村,突然見到集市上有賣布匹的,仔細定睛一看,那布匹旁邊還放著幾匹絲綢,鄭曉路心中一動,腳步不知怎么地就移到了這布攤前。“老板,你這絲綢怎么賣的?”

那老板卻是個勢利眼,一掃鄭曉路那身臟成黑色的布衣,但冷言冷語道:“小哥兒,這玩意兒可不是你買得起的,乖乖趕你的牛車去。”鄭曉路見他勢利,暗暗好笑,雖然他為了買魚飼料的材料,花掉了一大半的錢,但口袋里還是有幾錠大元寶的。當下他也不作聲,便把那元寶袋子在老板的面前晃了兩下。

那老板一見銀元寶,頓時變臉笑道:“哎呀,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了。客官您眼力好啊,這是最上等的絲綢,產自綢都南充。咱們這地方靠著南充近,才有6兩銀子一匹的低價,要是換了您在別的地方買,那價格可就高多了。”

鄭曉路心里一抖:“我靠,這絲綢好貴,一匹居然要6兩銀子,這時代的一兩銀子可以折算成后世500-1000人民幣,6兩銀子豈不是3000元人民幣以上!這什么鳥布貴成這樣!”鄭曉路正要轉身就走,突然感覺心窩似被一個大錘猛地錘了一下,疼得向內一縮。鄭佳怡布衣袖口上那朵遮蓋破洞的繡花,突然跳到了他的腦海里。那朵花仿佛擁有無上的魔力,在他腦子里轉著圈,每轉一圈,便有一個大錘在他心口用力一錘。

鄭曉路刷地一下將那錢袋整個兒拍在布商的桌子上,大聲道:“五匹,老子要五匹絲綢。”

回鄭家村的路上,那牛車搖呀搖的,鄭曉路拿著空空的錢袋,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絲綢太貴了,鄭家既然那么窮,老爺子仍然肯花錢給自己的兒子弄一身絲綢衣服,但是卻把三個女兒苦得慘了,連布衣都要打補丁。鄭曉路養魚苗賺回一千兩,鄭老爺子一文錢也沒分給三個女兒。這舊社會,這萬惡的舊社會,這讓人心傷心痛的舊社會。

不行,我不能隨波逐流,我不能安于小打小鬧,鄭曉路將那空空的錢袋向牛車上一摔。老子要賺大錢,老子要有身份,要有地位,老子不能像三位小姐一樣任由命運擺布。老子要數不清的絲綢,數不清的銀子,老子要讓自己喜歡的女人,不必過這種像屎一般的生活,這種生不如死,死了也許更好的生活,老子堅決不要。

如果要做到這一切,就不能什么都依附著鄭家,不能把自己賺的銀子都交給鄭老爺子,否則什么事也做不成。

天色已晚的時候,牛車才慢吞吞地搖進了鄭家村,鄭曉路招呼著長工們把魚飼料的材料放下來,搬進院子里,他自己則半抱半扛著五匹絲綢,竄向了后院。

鄭曉路又摸到鄭佳怡的窗下,將那重重的絲綢卷放倒在墻邊,輕輕敲了兩下窗。這次鄭佳怡沒問是誰了,只聽她的聲音冷冷道:“又是你么?今天無論如何我也不會開窗了。你須得記住自己發過的誓言,五雷轟頂,不得好死,你別被雷劈到頭上才悔之晚矣。”

鄭曉路心想:“我發的誓是鄭小路去承受,卻與我無關。”他又敲了敲窗,道:“佳怡,我是來給你看點東西的。”他以前稱她二小姐,后來叫二妹,現在卻又改口叫佳怡了,這一種稱呼是一種情份,卻說不太清,道不太明。

鄭佳怡卻還是不開窗,就著窗縫向外張望,鄭曉路趕緊拿起一匹絲綢,就在窗戶前面晃了兩晃。這漂亮絲綢對于古代女子,就似魚餌對上了魚,窗戶吱地一聲開了。鄭曉路右手拿著一匹朱紅色的絲綢,似笑非笑地看著鄭佳怡。

鄭佳怡“哎呀”地叫了一聲,伸手便來摸這絲綢,鄭曉路就順勢遞到她手上。入手溫柔,那絲綢的觸感極柔,便似一縷水,順著指尖就向下滑。絲綢與人體的接觸感是所有衣料中最舒適的,它本是蠶絲織成,來自天然,因此與人類的體表有著最完美的相容性,在所有的衣料中,絲綢對人體造成的刺激感也是最輕柔的。夏天散熱性極佳,冬天的保暖性卻極好,是當時世界上最高級的衣料。這玩意兒一拿到手上,鄭佳怡的眼框就有些溫潤了,她撫摸了兩下,輕輕嘆道:“卿卿買得越人絲,貪弄金梭懶畫眉。小路哥,這東西你卻是從哪里弄來?又要拿去做什么的?這般拿來與我看,卻是專程來捉弄我的么?”

原來她吟那兩句詩,意思是一個女人買到了上等的越人絲,因為極喜愛,所以貪戀將那絲織成綢,便是連畫眉毛都懶得做了,由此可見上等的絲綢對女人的誘惑力有多大。這詩卻是她有感而發,她看到這匹絲綢,愛不釋手,眼睛也花了,但她知道老爺子不舍得給她買這種高級物事,這絲綢終究要拿走,但既然已經看過,已經摸過,就免不得要茶飯不思,這拿絲綢來給她看的鄭曉路,自然就是故意來捉弄她的。

鄭曉路笑了笑:“這匹絲綢,是我用老爺子給的錢買的,送給你做衣服用。”

“什么?”鄭佳怡大驚,登登地連退了幾步,從那窗邊直退出去幾尺遠。好不容易站穩住,鄭佳怡便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又問道:“這東西你多少錢買的?”鄭曉路笑道:“不怎么貴,挺便宜的,也就六兩銀子。”

“六兩銀子一匹?”鄭佳怡又是大驚,整個嘴巴都變成了“O”型,急問:“怎么買這么高級的絲綢?”原來絲綢也分各種品級,差一點的兩三兩銀子即可買到,好一點的,像這種“綢都”出品的上等絲綢,便要五至六兩一匹,最頂級的貢品絲綢,卻可以賣到十幾兩銀子一匹了。

“爹爹給了你100兩銀子,卻不是叫你拿來買這些東西的,那是要你用來經營之用啊,你這般胡來,卻怎生是好?”鄭佳怡急道:“快把這絲綢拿去退掉。”她嘴上如此說,但要把這絲綢再拿去退掉,卻又萬般舍不得,心下躊躇,那聲音都輕了。

鄭曉路見她可愛,有心捉弄一下她,就從那墻角又抱起四匹絲綢來,一古腦兒從她窗口塞了進去,堆在窗前的桌子上。這四匹分別是深黑色、深綠色、水藍色、淺黃色……與鄭佳怡手上那匹朱紅色相映成趣,一時間弄得她的閨房五光十色。

鄭佳怡抱著朱紅色的絲綢不肯放手,又伸了一只手出來,摸摸黃色,又摸摸藍色,再摸摸綠色,多摸得幾下,臉上的表情也就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了,是大喜,也是大悲,她心里默算,如果只是一匹絲綢,只花了六兩銀子,也許還沒問題,但若是買了五匹,就是三十兩銀子,這般胡亂花銷,被老爺子知道了,定要打斷雙腿。

卻聽鄭曉路笑道:“這四匹可不是送給你的啦,這深黑色的是給老爺子的,黑色適合他,莊重些。深綠色是給小弟的,男孩子便要穿得嚴肅點,但又不能太深沉。淺黃色的給三妹,她才14歲大的丫頭,這般亮色最是秀美。水藍色是給大妹的,只有這顏色才配得起她的溫柔大方。”

說到這里,他卻停了下來,拿眼睛直瞅著鄭佳怡手上的朱紅色,鄭佳怡會意,趕緊問道:“那為什么要給我買紅色?這卻是什么意思?”

鄭曉路哈哈笑道:“這紅色卻最是合你,川妹子,火暴脾氣刀子嘴,整日里盯著這個盯著那個,便似個紅燈籠一般。”鄭佳怡聽他說得有趣,也不著惱,剛想開懷大笑,突然想到這花掉的銀兩,又笑不出來了。

鄭曉路知她擔心,想伸手去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沒事,卻見鄭佳怡站得離窗口遠遠的,看來是吃他的虧太多,雖然又哭又笑的,仍然不自覺的站得離他十萬八千里。鄭曉路苦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卻躲我這么遠。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魚食我都已經買好了,這花掉三十兩銀子算得了什么,待過半年我的魚兒長大了,便有千百倍的三十兩。”

他突然想起點事,便道:“還記得我前些天對你說過什么嗎?”鄭佳怡道:“你對我說的話太多,有的真有的假,我可不知道你在問哪一句。”

鄭曉路道:“我曾說過,明年春暖花開之前,必叫你換上新衣。沒想到不用等明年,今年的夏天還沒到,這新衣就已經來了。你且等著,明年春暖花開之前,我還要給你更大的驚喜。這些絲綢你且收好,大妹和三妹的,如果她們自己會做衣棠,你便讓她們自己領了絲綢去裁剪。老爺子和小弟的衣服,就煩勞你代為量制了。”

鄭佳怡正待答應,突然一想,驚道:“咦,那你的衣服呢?”

鄭曉路笑道:“我還要管稻田,網箱,還要鼓搗魚食,還要做許多許多的事,一身布衣正是合適,要是弄身絲衣在身上,卻怎么做事?”鄭佳怡急得向前走了幾步,貼到窗邊道:“可是家里這許多收入,都是你辛苦賺回,怎么偏偏你沒得到半點好處,叫我等怎么過意得去。”

鄭曉路嬉皮笑臉地應道:“若是過意不去,你給我一些好處便是。”鄭佳怡奇道:“我能給你什么好處。”

鄭曉路伸長脖子,將右臉拼命地向那窗里貼去,歪著嘴道:“若你在我臉上親上一口,我再辛苦也值得了。”鄭佳怡臉色大變,又立即向后退出老遠,怒道:“沒說上兩句好話,便又露出流氓氣來,你快給我滾。”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如果你改變主意,我隨時等你來慰勞我哦。”說完自回前院去了。

鄭佳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起他的奇形怪狀,恨得牙齒咯咯作響。轉念又想,若他真的強行索要好處,親他臉頰是萬萬不能,但如果只是牽牽小手,摸摸手背,卻也還使得。想到這里,不由大羞,趕緊呸了兩聲,暗暗責怪自己怎么思路越來越像那個流氓。然而終究禁不住又想到,若是真的讓他摸了手背,他就算是欺辱了我,他自己曾發下毒誓,如果再欺辱我,定要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看來還是不能讓他摸手背的,真讓他摸到,就是害了他了。當晚,鄭佳怡躺在床上,便是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一晚上都沒睡得踏實。

編者按:明末時的絲綢價格,這個……老實說,本文里的價格是我杜撰的,那會兒是否六兩銀子一匹,我實在無法考證。但我是經過了一定的推斷的。首先就是絲綢極貴,有許多可以證明的方法,我就不多證明了,這個所謂的極貴,總之是貴到貧民買不起。但經過我仔細研究,在明朝時,有很多富農,商人,都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購買絲綢,也就是說“極貴”又有點摻水,如果真的極貴,富農又怎么買得起呢?

參考了一下絲綢之路上中歐國家購買中國絲綢的價格,是13兩白銀左右,最后,我憑著自已的獨斷,偏見和空乏的猜測,將四川的絲綢價格定為:低檔的2-3兩白銀,中檔的4兩,上等的6兩,極品的10兩。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49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13
第十一章 制作魚飼料

鄭曉路花了很長時間,才弄出了魚飼料。他用了整整七十兩白銀來買來的材料都堆在前院里。這些材料中除了大麥和風干的彌猴桃片,幾乎都不值什么錢,四川人此時還不吃動物內臟,因此豬、羊、牛的內臟下水幾乎就沒花什么錢,只是向屠夫隨便散了些銀子,人家就源源不斷地給送了來,麩皮和豆餅也是極為廉價的廢物再利用罷了。

當時一石米的價格才只是二兩銀子,而一石米重達190斤左右,鄭曉路這七十兩白銀如果用來買上好的白米,也可以購買接近七千斤,用來買這些亂七八遭的材料,那又是數以倍計,十幾輛牛車拉回來的材料如同小山一般。

鄭曉路心中有點懊悔,自己看慣了穿越書,見慣了主角們一揮千萬兩,實在沒想到七十兩銀子就有這樣的購買能力,這小山一般的材料卻如何是好?算了,趕緊弄成魚飼料吧,如果弄得慢了,天上下一場雨,那就全完蛋了。

他架起石磨,然后拿出個小秤,將各種材料按自己抄好的比例先稱出總共100斤,便將這100斤材料分批倒進石磨里,通通磨成粉末。說起來慢,磨起來倒也挺快,100斤材料也就一個時辰,輕輕松松就磨完了。鄭曉路看了看這堆成小山的材料,心想,還不算太倒霉,雖然買得太多了點,但是磨上一星期就可以磨完,只希望這個星期別下雨才好。

他這一大堆的材料自然把鄭家人都驚動了,鄭老爺子看著這山一般的材料,也沒說啥,他對鄭曉路倒是頗有信心,屋里還收存著八百多兩銀子呢,都是鄭曉路賺回來的,所以他看了一眼,只是叫鄭曉路好好做,便自己回屋了。大小姐鄭佳忻什么都由著家里的男人做主,看了一眼,啥也沒說,就繞頭而行。三小姐和小少爺,便把這材料小山當成游樂場,抓著麩皮在那里當沙子玩。結果又是鄭佳怡忍不住了,她跑到材料山邊,還是離鄭曉路遠遠的站著,問道:“我說你這個臭流氓,又在搞什么稀奇物事,喂魚的魚食用得著一次買這么多嗎?”

鄭曉路嘿嘿一笑,道:“我們自己用不完,還可以賣給別的人嘛。你忘了?我前些天賤賣了許多魚苗,這些人不都是我們的潛在客戶嗎?”

“潛在客戶?”鄭佳怡聽他又胡說八道,頓時大為不滿。

鄭曉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解釋道:“反正這些買了我們魚苗的人,過不了多久都會來買我的魚食,你不信便走著瞧吧。”

鄭佳怡倒有些相信,最近這鄭曉路閻王爺保佑,實實在在做了幾件實在的事,他說這魚食能賣掉,那多半就真的能賣掉。鄭佳怡便不再多問,她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站在那里看著鄭曉路拿石磨磨那材料。

此時已是四月天,陽光雖然還算溫柔,但長時間的轉動石磨,也很費力氣,鄭曉路雖然身體壯健,但也出了一身大汗。這農村大院,也沒什么講究,他就打了個光膀子。鄭佳怡見他滿頭大汗,背上健康的褐色肌肉上也是汗水淋漓,頗有些不忍心。便轉回屋去,拿了張汗巾過來,站得老遠,扔給鄭曉路道:“擦擦汗吧,你這人,干起活兒來倒也踏實,偏就一張嘴討厭,手腳也不懂得安分。”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他怕趕上陰雨天,不想擔誤了時間,汗水也顧不上擦,只管拼命地磨著,也顧不上和鄭佳怡說話。鄭佳怡見他沒時間擦汗,多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怎么就有點心痛了起來,于是慢吞吞地靠過來,小心地道:“看你沒時間擦汗,我就來幫你擦一下,你可別又動手動腳,若是你敢亂動,我就老大耳括子打你。”

鄭曉路顧不上理她,只是“嗯”了一聲。鄭佳怡便拿起汗巾,在他背上擦了起來,這古代女人真的很好對付,我都逼得她要去尋死了,轉過頭來,她又忘了我的壞,還幫我擦汗。鄭曉路心里暗想,不過我那個也算不得壞啦,正常男人哪個不耍耍流氓。

背上一雙手,溫溫柔柔,鄭佳怡柔聲道:“怎么轉性了?認認真真的干著活,也不來……不來和我胡扯了?”她本想說“也不來欺辱我了”,但轉念一想,這么說就好似我很想被他欺辱似的,于是趕緊把話轉成了“不來和我胡扯”。

鄭曉路感覺著背后的溫柔,認真道:“我想法變了!剛剛復活那會兒,我便想著混混日子,安安穩穩地小心做人。但是這些日子里,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畸形,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看著,懶懶洋洋地活著。我要變,要改變自己,要改變這些該死的破規矩。如果我改不了了這規矩,我就打亂它,我就干擾它,我就用我的一輩子和它死纏爛打。”

鄭佳怡笑道:“又來胡說八道,什么改變破規矩改變自己的,好好的說這些干嘛,怪唬人的。”

鄭曉路頭也不會,沉聲道:“我會很拼命的干活,把我腦子里的那些學問通通拿出來,我要賺很多錢,我要當大官,到那時……呃……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好了!”鄭曉路差點就把“到時候我助你逃脫女子悲慘的命運”這句話給說了出來。“行啦行啦,快回去織衣服吧,五大匹絲綢呢,你就不忙嗎?在這里看著我做什么。”

鄭佳怡其實真的很忙,那些絲綢要拿來做成什么樣的衣服讓她頭痛無比,這可是六兩銀子一匹的絲綢,要是做的衣服不好看,那就真只有哭死的份了。她見鄭曉路確實忙得沒什么時候搭理她,竟然有點些微的失望,便把汗巾搭在鄭曉路肩上,道:“別累壞了,磨一會兒就休息一下。”

這堆魚食還真不好磨,鄭曉路足足磨了十天,才終于把它們都磨成了粉狀,然后攪拌均勻,用裝白米的麻袋一袋一袋地裝好,扛進鄭家大院的地窯里。這地窯是鄭家用來存放稻米的,非常干凈,一點都不潮濕。曬好的魚食放在這個地窯里,保存上一兩年也沒有問題。

一個麻袋裝了50斤魚食,鄭曉路數了數,自己十天時間磨出來了整整400袋魚食,重達兩萬斤,雖然還不算太夠,但節省著點用,加上稻田里的魚苗可以吃沙蟲和水草。網箱里的魚苗則有湖里的水藻一類可以食用,魚食就可以相對用得少些,足夠將自己余下的幾十萬條魚苗養大了。

從磨魚食開始,鄭曉路便叫那鄭魚戶,每日里都換成用魚食喂食鯉魚,稻田里的鯉魚可以適當少喂一些,而網箱里的鯉魚則稍稍多喂一點。兩人小心翼翼地照顧著那幾十萬條魚苗,就像供著老祖宗一樣。

但是這古代的條件終究比不得現代,魚苗在轉移的時候被水盆顛簸得太厲害,又沒有經過消毒水處理,網箱準備得太少,終究容不下這許多魚苗,過了些日子,就開始有大量的魚苗死亡。鄭曉路看著每天都浮起來的死魚,心里非常婉惜。

但那鄭魚戶卻非常高興,笑道:“這樣養魚果真要得,比起我在池塘里養魚來,存活的數量真是高得多了。”鄭曉路心里暗暗鄙視他道:“我這一個多月,就死了快一半的魚苗了,你還覺得死得少,難不成死光了你才高興。這些古代人也太沒出息了。”

但是嘲笑歸嘲笑,鄭曉路也沒有辦法,如果給他些漂白粉,硫銅酸一類的消毒物,再給他充裕一點的資金,這些魚苗的存活率起碼還要上漲幾十個百分點。

過了一兩個月,魚苗又大量死亡了一批,鄭曉路看著自己網箱里也就剩下不到五萬條鯉魚了,真是心痛不已,要是在現代,我這四十萬條魚苗,起碼能養大90啊,這都是錢啊。幸運的是,稻田里養著的鯉魚存活率卻極高,因為水稻成為了魚兒天然的遮蔭物,因為水稻的存在,魚兒經常能在水面上捕捉到一些昆蟲來食用,豐富了飲食鏈。水稻還能凈化水質,豐富水里的有機物質,使那些魚苗活得無比滋潤。而反過來,魚兒吃掉了一些有害的昆蟲,清理了水中的有害水草,魚的糞便又成為水稻的肥料,這種互利互惠的關系,使水稻與魚苗都能得到良性的成長。

又過了一個月,卻夏季最熱的時候了,鄭曉路早就在網箱上面架起了遮陽傘,防止他的魚兒被陽光直射。這時候魚兒已經養了接近半年,開始逐漸長得膘肥體壯。同村的魚戶們開始發現有點不對勁了,怎么同樣的魚苗,他們買回去養了半年,只長了半尺左右,但鄭曉路的魚苗,卻個個長了一尺有余。要知道這鯉魚越大,越是值錢,一斤魚肉就是40個銅錢呢。那些村民不敢直接向鄭曉路打聽,怕他有什么秘法藏私,于是就偷偷地向鄭魚戶探問訣竅。

那鄭魚戶其實一邊在學著鄭曉路的方法,一邊也把自家的魚兒用同樣的方法在喂養,但此時也開始出現個頭的差異了。他暗暗琢磨,自己也做了網箱,也是同樣的對待,但為什么長出來的個頭就不一樣呢?想來想去,便只有一樣不同,那就是鄭曉路的魚苗是吃的他親手磨出來那種奇怪的魚食,而自己的魚苗卻是吃的玉米面、谷糠和大米飯這種傳統食物。

鄉鄰們于是擁著鄭魚戶,便一起來找鄭曉路,鄭魚戶一馬當先地道:“鄭小哥兒,你喂魚的是什么東西啊?怎么你的魚長得這么好?我們的魚卻小了一半。”

“終于來了,嘿嘿!”鄭曉路磨好魚食,等了半年,就是等他們這一問,終于等來了,那應對方法卻早已想好,他笑道:“你們的魚兒長不大,那是吃的東西不對,我的魚兒長得大,自然就是吃得好睡得香了。”鄭曉路從口袋里抓出一把魚食,便遞到一個鄉民手上,笑道:“我這魚食,給魚吃一斤,魚就能長一斤,你們信是不信?”眾人大驚,他們喂魚吃十斤谷糠,魚兒才能長一斤肉,哪有聽說過吃一斤就長一斤的道理。但眼前鄭曉路的網箱魚,一條一條膘肥體壯,又不由得他們不信。

那個伸手接過一把魚食的鄉民心里估摸著自己接這一把怎么也有四兩,算起來就是四兩魚肉,心中大喜,把那魚食狠狠捏住,生怕從指縫里滑了去。

鄭魚戶當先就問道:“鄭小哥,你這魚食是怎么做出來的,就教了我們吧。”鄭曉路裝出為難的樣子,嘆道:“但是,這魚食也是閻王爺大人教我配制的,他教我之時,反反復復叮囑我說:凡世間萬物,進十得一,一般人或動物,要吃十斤食物,才能長一斤肉。這種吃一斤就能長一斤的魚食,卻不是凡間之物,它上逆天數,下傷物理,如果不加制約,就有倒轉乾坤的危險,這種兇險,不是凡人可以承受,只有我這種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才可以制作,如果凡人妄想配制,必定口吐鮮血而死。”那些鄉民極為迷信,一聽這話,嚇得不輕,就有魚戶道:“那要怎么辦?鄭小哥兒,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你不幫我們,卻要誰來幫?你總得想個法子,讓我們的魚都能吃這種魚食才好。”

鄭曉路其實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盤,如果按鯉魚的價格來算,一斤鯉魚可以賣40文銅錢,這魚食一斤可以長一斤魚肉,因此將魚食一斤按10文錢賣是絕對說得過去的。自己用七十兩銀子磨了兩萬斤魚食,算起來也就是七十兩銀子變成了兩百兩,絕對是一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但這些話卻不能自己說出口,他就在那里假裝冥思苦想。

一旁站著的鄭魚戶卻忍不住了,他天天幫鄭曉路喂魚,自然知道鄭曉路磨了400袋魚食堆在地窖里,雖然這幾個月來已經使用了不少,但地窖里的魚食還有兩百多袋。鄭魚戶踏前一步,道:“鄭小哥,既然閻王爺大人說這東西不能由普通人配制,那我們不配制便是。但是你已經配好的魚食,可否轉讓一些給我們使用呢?”

鄭曉路一聽這話,心中大喜,等的就是你們說這話。趕緊假裝為難道:“但是,我自己的魚食也不多了啊,轉給你們了,我的魚怎么辦?”鄭魚戶不知道他是假裝的,急道:“你明明還有上萬斤魚食,怎么說自己的不多了?”鄭曉路道:“你看我網箱里,還有四萬條魚養著,這些魚我一條喂一斤魚食,也得要四萬斤,我正發愁我那一萬多斤魚食不夠吃呢。何況魚長得越大,食量也就越大,你們看我,這不正發愁嗎。”

鄉親們中有那腦筋笨的,就以為這魚食沒戲了,想要回家去,但腦筋聰明點的自然聽得懂鄭曉路言中之意,便有人大聲道:“鄭小哥,你剛說過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配這魚食也沒事。那你還可以再配呀,你地窖里存的魚食,便拆個合理的價格賣給我們,銀錢回到你手上,你自然可以再買材料,再多制魚食。那制出來的魚食再賣給我們,以此反復,不就行了?”

鄭曉路心中大喜,終于有個人把老子要的結果說出來了,你有才,他心中大喜,臉上卻仍然擺著個為難的神情道:“這樣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為你們磨制這些魚食,多累啊,有那精神,我不如躺家里曬太陽!”

便有懂人情事故的鄉民又叫道:“大不了你把魚食的價格弄高點,只要能讓我等不虧就是。五文錢一斤,你看如何?”

“五文一斤?呸,老子又不是傻子!”鄭曉路心里暗罵,只管搖頭。便又有人叫道:“我出七文一斤!”那鄭魚戶卻是個懂魚的,他看鄭曉路的魚那長勁,只怕一條魚最后不止五六斤重,比起自己塘里那些注定只能長到三斤的小魚大了不止兩倍。鄭魚戶一咬牙,大聲道:“12文一斤,我出12文一斤。”

鄭曉路心中大喜,他是現代過來的,早就算過這魚飼料和魚肉的價格關系,他知道如果魚肉的價格是40文銅錢一斤,那么魚飼料的價格頂多10文錢,再多了也就不合理了。鄭魚戶喊出12文,已經超過他的心理底限,他打蛇隨棍上,趕緊拍板道:“哎呀,好吧,看你們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不幫你們幫誰啊,我便辛苦點,幫你們弄些魚食好了。”

鄉親們趕緊擁著鄭曉路,都來到鄭家大院前面,鄭曉路從地窖里扛出魚食,就按斤賣給他們。這群鄉親都是本村的人,財力不怎么樣,只買了幾十袋就各自散了。但是過了半天,鄰近幾個村,曾經買過鄭曉路魚苗的魚戶便也蜂擁而至,到天黑時,200袋,整整一萬斤魚食,賣了個干干凈凈。鄭曉路當初用70兩銀子磨了兩萬斤魚食,如今只賣了一萬斤,就收回來了120兩銀子。

編者按:一斤魚食長一斤魚肉,有點夸張,我隨便寫寫的,其實現實中基本不可能做到。我是考慮到古代水質好,水肥,少喂點魚食魚也能健康生長,才這么寫的,請大家不要較真。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1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13
第十二章 魚飼料加工廠

等鄉民們都走了,鄭曉路抓著銀子,站在院子里得意的笑。卻見二小姐鄭佳怡又走了過來,沒好氣的道:“上次賣魚苗賺了一千兩銀子,也沒見你笑得這般得意,你這次只賣了120兩銀子,就笑得這么賊眉鼠眼的做什么?”
此時已是夏天,氣溫頗有點高,但鄭佳怡卻還是穿著一身布衣服,汗水把她背后打濕了一塊,但她又不敢光著個膀子,因此非常難受,就躲在樹蔭下面。鄭曉路笑道:“這兩次賺錢是有些不同的,上次賣魚苗雖然賺得多,但那種錢一年只能賺一次,何況那方法太簡單,家里的長工管不住嘴,只消出去一說,人人都學得會,到了明年,人人都這樣孵化魚苗,這賺錢的方法就行不通了。但是這賣魚食,卻是個可以長期一直做的事情,這個是工業化的開始啊。”

“工業化?”鄭佳怡不滿道:“又胡說什么亂七八遭的詞,文盲也就罷了,還偏喜歡自作聰明地胡說。”

“說我文盲?嘿,我這個工業化……唉呀,算了,和你們這些沒文化的家伙說不清楚。”鄭曉路轉了轉賊突突的眼睛,又道:“佳怡,那幾匹絲綢都交給你幾個月了,你怎么還穿著布衣服?”

鄭佳怡嘴巴一瞥,道:“你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來的東西,我思前想后,怎么也不敢穿,要是被爹爹知道,莫真的打斷你的腿。”

鄭曉路哈哈一笑,搖了搖手上抓著的一把銀子,笑道:“你看,這不是又回來了么?而且還從100兩變成了120兩,你放心吧,老爺子那邊怎么會生氣。去,趕快回屋去把新衣服穿出來,我猜你早就裁好成衣了,只是不敢穿吧。”

鄭佳怡嗔道:“誰裁了?你就只會胡說!”她轉身一溜煙兒的跑進內院去了。然而過了沒一小會兒,鄭曉路還在收拾自己那一堆碎銀子,就見鄭佳怡又一溜兒地跑了過來。

“好看么?”她還是習慣性地站得離鄭曉路遠遠的,鄭曉路順眼望去,只覺得眼前一亮,一個明媚的姑娘站在他的眼前,一身朱紅色的絲綢長裙,裙上繡著許多白花、黃花,雖然數量眾多,但那些花兒卻不顯擁擠,而是各顯華美,襯托著整件衣服有如一抹動人的霞光。鄭佳怡原本極美,此時笑顏如花,便又在美麗上加了一分,她小臉微紅,卻不知那紅色是裙子映上去的,還是自內透出來的。

“嘖嘖嘖!”這一下看得鄭曉路色心大起,他忍不住一邊嘖著,一邊就靠了過去。邊走邊笑道:“果然人靠衣裝,便是你這等小野花,穿上漂亮衣服也變得完全不同了。”鄭佳怡一聽就氣道:“原來我不穿這衣服便不好看了么?”

鄭曉路一時恍然,仿佛回到了現代,涎著一張臉道:“來,讓我把你衣服脫光了再看看是不是還有這么美。”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鄭佳怡倒抽一口涼氣。雙手不由自主將胸口一護,怒道:“臭流氓,這幾個月見你還老實,沒想到又來瘋言瘋語,你又忘了五雷轟頂的誓言了嗎?”

鄭曉路一驚,呀,又忘了這是在古代了,在后世和女生調笑一下脫衣服,人家頂多笑罵一句色狼,倒也不會如何生氣。這話在古代卻說不得啊,鄭曉路將手一拍,道:“哎呀,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和你墨跡,我走也!”言罷幾個大步,竄得無影無蹤。

鄭曉路拿著這120兩銀子,卻開始慎重了起來,他有心搞一番事業,便如他前一次發的誓言,他要賺很多錢,要做大官,他想用自己的手來保護鄭家大院里這個可憐的女子。

鄭曉路又去村頭找來了泥瓦匠鄭師傅,在鄭家大院的后面,畫出了老大一塊空地,給了鄭師傅20兩銀子,要他蓋了一個巨大的廠房出來。這廠房極為簡單,就是一個空空的房子,除了四個墻壁和幾根柱子頂著個屋頂之外,里面什么也沒有。這明朝時真要蓋個大宅,所需銀錢不菲,但是蓋這種四個墻壁頂個蓋的房子,卻極便宜,20兩銀子綽綽有余。這個時候也沒有國土規劃局,也沒有城管,隨便占地蓋房還真沒人管,輕輕松松就弄好了廠房。

然后他又花了五兩銀子,買了二十個巨大的石磨,計算好間距,擺放在廠房里,就這樣,一個簡單的魚飼料加工廠,就算是完成了。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了,材料在鶴山鎮隨時可以買到,可是人手又怎么辦呢?

這時是夏天,正是農閑時節,鄭家的七個長工隨便整理了一下水田里的雜草,就早早的休息了。鄭曉路心中一動,這些長工世代為鄭家種田交租,他們的生活并不富裕,如果許以小利,這些長工一定愿意在農閑時節來他的魚飼料加工廠里幫工。

鄭曉路拿著根樹枝就開始在地上計算,如果自己大量采購原材料,那原材料的價格就還可以比上次買的低一些,假設用50兩銀子購買2萬斤材料,那么1斤原材料的進貨價僅僅2.5文錢,然后用12文一斤的價格將魚飼料銷售出去,那么1斤魚飼料的利潤是9.5文,自己拼命干活的時候,一個時辰可以磨出來100多斤的材料,就算工人們沒自己這么有干勁,偷偷懶,一個時辰也可以磨出100斤材料,也就是一個時辰可以產生950文錢的利潤,如果讓一個工人每天工作四個時辰,就可以產生出3800文錢的利潤了。

鄭曉路一邊算,一邊就感覺自己的口水在嘩嘩地向下流,一個工人工作一天,可以給我賺接近4兩銀子,那我開多少工資來請工人好呢?村口的鄭屠夫每天幫人殺一頭豬,人家給他的工錢是一錢銀子。那我給我的工人一天一錢銀子的報酬,就可以讓他們當我是個大善人了。

鄭曉路算得口水橫飛:“資本家啊,資本家這東西,就是這樣他媽的誕生的。”

第二天一早,鄭家村里所有顯眼的地方,都貼著一張告示。上面寫著:“鄭家大院招聘推磨工人,工作時間四個時辰,工錢一錢銀子一天。”那家寫得歪歪扭扭,亂七八遭,而且有趣的是,大部份字都是錯別字。這鄭家村是個窮山村,除了鄭家根本就沒人識字,村民們看到告示,根本不為所動,便各自干自己的活兒去了。倒是把躊躇滿志,坐在鄭家大院里等人上門來面試的鄭曉路晾了整整一天。

待到天色已晚,鄭曉路才想明白究竟出了什么問題,自己寫了一堆簡體字,又寫給一村不識字的村民看,這不是對牛彈琴么?等到想通這一節,鄭曉路被資本主義燃燒起來的熱情也開始漸漸冷靜了。他突然醒悟到,一個工人一天工作四個時辰可以磨400斤材料,如果自己的二十個石盤一起開動,一天就要產生八千斤魚飼料,如果這樣搞,只怕搞不了幾天,自己的魚飼料就再也賣不出去了,畢竟這里只是個小小山村。就算把長灘湖邊的另外幾個村落都算進來,對魚飼料的消化能力也遠遠不足夠應付自己的產量。

局限性!這個詞語突然跳到了鄭曉路的腦子里,沒錯,在這種小山村里,不論你想干什么,都跳不出人口、經濟、生產力帶來的局域限。而要想擺脫這些局域性,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離開鄭家村,去更大的地方謀求發展。

鄭曉路灰溜溜地在村子里游走了一圈,將自己的“招聘告示”通通撕了下來,他突然發現,自己不能一直呆在這里,如果真的一直在這里,那么他胸中所學,他從后世帶來的知識,根本無法發揮。看來,得做些去外面的世界的打算了。

鄭曉路終究沒有再發放那兒戲般的招聘啟示,他用手上的余銀,買了幾萬斤材料,再用一錢銀子一天的工錢,讓家里的七個長工幫著磨制魚飼料。然后將這些材料賣給周圍的魚戶,再購入材料,仍然只用七個長工磨制,然后再賣掉,就這樣做著小本小利的生意。然而在他看來是小本小利的生意,在周圍的人眼里看來,卻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兩個月以來,周圍幾個村莊的魚戶都來他這里購買魚食。李家村的李大富也來了一次,一開口就訂了十萬斤,所有的鄭家人都驚奇地看著鄭曉路每天二十幾兩銀子的入帳。待到金秋時節,各家各戶的魚兒都養大了,來購買魚食的人也越來越少,山坡上的稻田一片金黃,收獲的時節就要來了,長工們也開始忙了起來,沒有辦法到他的魚飼料加工廠里來打短工了。

鄭曉路點了點銀子,三個月,只賺了一千五百多兩,差強人意啊差強人意。如果這里不是鄭家村,而是成都府,如果這里不是靠種田聞名的四川,而是養魚盛行的江浙。自己就可以將廠房擴大100倍,1000倍,招700個,或者7000個工人,每天產生出上萬兩銀子的剩余價值。

網箱里的鯉魚這時候也長大了,經過半年時間的優勝劣汰,網箱里還剩下三萬條左右的鯉魚,這樣的存活率在鄭曉路看來真是十分委屈,要是在后世,起碼能活下來二十萬條。不過最后還能活蹦亂跳的三萬條魚,每一條都長得膘肥體壯,最輕的也有五斤,最重的高達十斤。不過鄭曉路又開始犯愁了,這么多的魚,這個時代又沒冷庫,也沒冰箱,我要怎么才能把這些魚弄出去賣呢?難道一簍一簍的背到鶴山鎮去賣?這樣搞的話,只怕魚還沒賣完,我就已經先累死了。

這天,鄭曉路正坐在院子門口發愁,在古代搞大規模養殖果然有點不靠譜啊,雖然我能養出來,但現在這個時代的保鮮技術,運輸技術,人民的購買能力,真是各方面都跟不上節奏。我就如同一匹寶馬,后面套了個破車,雖然我跑得飛快,但卻老是得等著車子。正在自怨自艾,突然鄭曉路聽到村口傳來一陣喧嘩之聲,遠遠地看見好大一隊人,正列著整齊的長蛇陣,從村口魚貫而入。隨眼一數,只怕不止五千人。

軍隊,正宗的軍隊!鄭曉路大吃一驚,雖然他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朝代,只知道一個天啟五年的年號,但是明朝的軍隊在鄭曉路的心目中可沒有什么好印象。這軍隊要是進了村來,強取毫奪,那該怎生是好。

怕什么來什么,只見那只軍隊遠遠地轉了一個小彎,便對著鄭家大院行來。鄭曉路仔細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個熟人——李大富。

鄭曉路第一想法就是,操,這土財主帶了軍隊來搶咱們家了,轉念一想,不對呀,這土財主比鄭家有錢得多,又是親家關系,他搶誰也不會來搶鄭家啊。于是仔細一看,只見那李大富正點頭哈腰地為身后一位將軍帶路,那位將軍大約五十歲左右年齡,一身藍色戎裝,身材高大,最少有一米八,銀色頭盔,手提一根白桿長槍,龍行虎步,威風凜凜。但是!這位將軍竟是個女人!

這位女將軍后面跟著的士兵也都手拿白桿長槍,但是身上未穿鎧甲,只是一身布衣,那布衣的樣式不似漢族樣式,倒有些像土家族人的裝束。

高達一米八的女將軍、土家族兵、白桿槍……這難道是……鄭曉路大驚,突然想起歷史上一個著名的女英雄來,而這女英雄所處的時代之亂,下場之悲哀,曾經讓鄭曉路這個憤青唏噓不已。難不成,這個女將軍就是那位名人?難不成,自己現在所處的時代,竟是那個亂世?

李大富領著那女將軍來到鄭家大院前,滿臉獻媚地道:“秦將軍,這就是鄭家了。”鄭曉路一聽“秦將軍”三個字,再無懷疑,就如被五雷轟頂,全身立即變得僵硬。秦良玉,這便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個單獨載入正史《將相列傳》的巾幗英雄,唯一憑借著戰功被封候的女將軍,文武雙全,當世無雙。她統率著聲名赫赫的白桿兵,曾力抗滿清,大敗農民起義軍。后來張獻忠入川之后建立大西政權,勢力囊括全川,但也攻不下她鎮守的小小石柱縣,直到張獻忠敗亡,清軍入川,秦良玉還孤守萬壽寨抗清數年。

但是真正讓鄭曉路震驚得混身動彈不得的,卻不是秦良玉的威名,而是他終于想起來天啟這個年號代表什么了,天啟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年號,這個朱由校,便是歷史上無人不知道的木匠皇帝,這位木匠皇帝不愛江山愛當木匠,每當他在做木工活時,臭名昭著的魏忠賢就故意去奏事,朱由校忙著木工活的時候就厭煩國事,全權交給魏忠賢處理,于是九千歲魏忠賢就這么橫空出世。

這位木匠皇帝活的時間卻并不長,在位僅僅七年就會掛掉,天啟七年時候,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崇禎帝就要登基,然后就是明末農民起義,天下大亂,張獻忠屠川,接著又是清軍屠川,殺得四川哀鴻遍野,十室九空,極是凄慘。

鄭曉路慘然一想,現在已經是天啟五年,再過得兩年就要暴發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我卻在這里養魚、磨魚飼料,渾然不知危險已經逼近。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非常非常不妙!大事不好了!

編者按:有關張獻忠屠川的爭議非常多,有些人說這事不存在,列了很多清軍造謠的證據出來,又有些人說這事存在,列了許多證劇出來證明。結果這事情一直爭議著,沒個結果。本書不想進行這種沒有結果的爭議,因此,本人選擇了一種比較中庸的說法,就是張獻忠屠了,清兵也屠了,大家都屠了就都把罵名擔起來吧,誰也別跑路。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1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14
第十三章 土家女將

鄭曉路初見秦良玉,腦子里如同被醍醐灌頂,曾經學過的歷史知識瞬間流回了記憶里。明末清初四川人過得極慘,據史料,明朝時四川人口高達600萬人,天府之國,人民生活富庶安定,但到清朝湖廣填四川的時候,四川僅剩下20萬人。更有野史曾云,四川只剩下8萬人。有整整五百多萬人口消失不見了,這五百多萬人,不是被張獻忠殺了,就是被清軍殺了,要不然就是死于流匪……鄭曉路輕輕一閉眼,就仿佛看到有士兵正拿著尖刀追砍自己,好不容易逃脫,卻見一個辮子兵一刀捅進大小姐的胸口,再回頭一刀砍在二小姐的背上……

一股怒氣沖頂而出,鄭曉路忍不住出聲道:“張獻忠該死,清兵該死。”

他正在那里胡思亂想,鄭老爺子迎出了屋去。在屋前參拜秦良玉和她帶來的一干將領,拜來拜去,在鄭家大院門口擠成一團。原來兩年前(天啟三年),秦良玉率白桿兵,打敗了反叛的奢崇明部隊,平定了“松藩叛亂”。一部份逃亡的奢崇明部下卻在四川境內的一些小山里建了山寨,當起了山大王。這些叛兵不事生產,只懂得打劫良民,但凡山寨糧良耗盡,就要下山劫掠一番。

在長灘湖對面數里外的一個紅崖子山上,就藏有三千叛兵,山下幾個村莊受其大害,苦不堪言。這鄭家村消息閉塞,對此事竟然毫不知情。秦良玉此時領四川總兵官銜,一聽說有叛軍作亂,便帶著她的六千白桿兵,一萬衛所兵,兼程前來剿匪。一萬六千對三千,又是正規軍對叛軍,自然是手到擒來。此時剿匪已然成功,秦良玉本欲帶兵返回石柱縣駐地。

但這些白桿兵都是土家人,自幼在石柱縣長大,愛吃鮮魚。剿匪成功之后,秦良玉有心犒勞士卒,就率了白桿兵來找李大富。為什么又正好找上李大富呢,這李大富的長子李魁靠銀子在軍中捐了個武官,七品土司把總,原本就是秦良玉的屬下,李大富便對秦良玉多有孝敬,時常有些往來。秦良玉行軍到了長灘湖,便有心來見見李大富,她也知道李大富家里有些魚塘,年年都有出產些鮮魚,正好買來犒勞一下自己的白桿兵。

李大富見秦將軍找上門來,自然大喜,但他家養魚用的是古法,雖然后來趕緊用了鄭曉路配制的魚飼料,但終究晚了幾個月,他買去的50萬條魚苗,最終存活下來的不到萬條,又都長得瘦弱,大部份只有三斤重,養得最肥的也不過五斤。秦良玉拿出一千二百兩軍餉,買了李大富家所有的魚,便只夠她的六千白桿兵和一萬衛所兵填了個牙鏠。

李大富有心討好上官,便對秦良玉說這鄭家還有數萬鮮魚,條條膘肥體壯,足夠犒勞三軍,于是才有了這秦良玉帶兵上門一事。

鄭曉路此時滿腦子胡思亂想,正拼命回憶自己的歷史知識,尋思要怎么避過明末四川的一場大劫難,絲毫沒想到上前見禮。李大富和鄭煜城領著秦良玉以及一干將領,進了鄭大家院,就在大堂里坐定。此時已近中午,鄭家村里已處處炊煙,鄭老爺子趕緊吩咐鄭婆婆,去做些好吃可口的食物上來招待各位軍爺,自己則陪著小心與秦良玉等說話。說得幾句,便想叫自己兒子上前參拜,混個臉熟,說不定也可以在秦良玉這里謀個出身。

鄭俊材早已隨待在一旁,見父親叫喚,就上前給秦良玉等依次見禮,但鄭曉路卻還站在門邊發愣,鄭老爺子大為不滿,怒道:“小路,還錐在門口做什么,趕緊過來給秦將軍見禮。”鄭老爺子這一聲含怒而發,聲音極大,但鄭曉路想得入神,此時正想到自己要怎么逃跑,怎么出海,怎么躲到歐洲去等等,渾然未覺有人在叫他。

他這當口兒發呆,確實有些怠慢了,惹怒秦良玉軍中一名小將,那小將披著一身翠綠的戰袍,腰上插著兩把白桿短槍,頭上沒戴頭盔,一頭青絲飄灑,面如凝脂,目似秋水,朱唇如血,身材挺拔,卻是一名女將。她從秦良玉背后閃身而出,從腰間抄起一根白桿短槍,掉轉過頭,拿著白桿就向鄭曉路敲了過來。這一下正敲在鄭曉路肩頭,她本軍中女將,手勁奇大,敲得鄭曉路猛然一驚,此時鄭曉路正假想張獻忠驅兵追殺自己,賊兵兇殘,如何是好,突然被人拿棍子一敲,就似驚弓之鳥,大喊一聲“哎呀”,落荒就跑。跑出兩步,才突然想起張獻忠入川還是猴年馬月的事,自己現在就怕成這樣做什么。

他這一跑,把鄭煜城氣得哭笑不得,那軍中一干將領也全都哄堂大笑,拿白桿敲鄭曉路的女將也是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氣也就消了大半。大聲質問道:“你這小子好不曉事,我母親乃是御賜四川總兵,便是四川巡撫見了我母親也不敢失了禮數,你這家伙自顧發呆,卻是什么道理?”

鄭曉路被她一敲一罵,頓時收了心神,返回現實,卻聽到鄭老爺子正對秦良玉道:“秦將軍息怒,我這養子自幼沒讀過書,當成長工養大,鄉痞之農,不知禮數,還望秦將軍大人大量,莫要計較。”

秦良玉卻真沒生氣,只是笑道:“祥云,回來站好,你去向人家使什么威風?他年齡尚輕,不懂禮數有什么好怪罪的。”秦良玉今年已是五十歲高齡,在她看來,十九歲的鄭曉路確實是個小孩,她堂堂總兵,自然沒必要和一個孩子計較。她向鄭煜城溫和地道:“我這女兒馬祥云,自幼軍中長大,要說不知禮數這一點上,倒也不輸旁人!”那出來打了鄭曉路一白桿的就是秦良玉的女兒馬祥云了,她見母親發話,不敢爭辯,立即退了回去。

鄭曉路見秦良玉和藹,心想:“史評秦良玉:人饒膽智,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嫻雅,馭下嚴峻。前面那一堆兒我不知道,但是儀度嫻雅,馭下嚴峻,倒也當得。”鄭曉路趕緊走過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他這個禮倒是發自內心,這秦良玉名頭太響,鄭曉路在前世時就十分仰慕,何況人家五十高齡,自己作為后輩見見禮,也屬應有之意。

一屋子人就在那里閑談,李大富和鄭煜城不住的拍著秦良玉馬屁,話題大多離不了秦良玉平定“松藩叛亂”的功績,鄭曉路只覺無聊,心想:“秦良玉是個武官,李大富的兒子在她手底下當把總,拍拍馬屁倒也罷。你鄭煜城明明一心從文,兒子鄭俊材也是讀書考科舉的發展路線,拍她馬屁做什么,難不成還能通過她謀到官職不成。”

眾人閑聊了一陣,鄭婆婆已經做好午膳,只見幾大盤鮮魚端了進來,配上各種小菜,擺了滿滿幾大桌,鄭曉路心中又暗暗腹誹,平時沒見得吃這么好,來了當官的,就弄成這樣。秦良玉身后有將領笑道:“你家做飯還真快。”鄭煜城得意地接口道:“我家后院有火井一口,被我義子以妙法引入廚房,那火苗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因此燒菜作飯,只需片刻。”眾人皆嘖嘖稱奇。

大家圍著桌邊用餐,秦良玉夾了一筷子魚,剛一入口,突然“咦”了一聲,鄭煜城見她表情古怪,以為這魚弄得不好吃,惹秦良玉不高興,心中大怒,正要罵那鄭婆婆。卻聽秦良玉奇道:“我看這魚形狀,分明是鯉魚,怎么吃在嘴里,卻香甜美味,就似稻米一般清香。這卻是什么怪魚?”眾將領聽她一說,便都伸筷子去夾魚,吃過之后,人人贊不絕口。

鄭煜城老爺子心中由大怒立即轉為大喜,笑道:“這魚是我義子小路養出來的,名曰稻香魚……”,老爺子有心炫耀幾句,但他對這魚是怎么養出來的一竅不通,就連炫耀都不知道該怎么炫下去,只好拼命給鄭曉路使眼色。鄭曉路會意,接著道:“這魚名稻香魚,需要把鯉魚從小放在水稻田里,這種魚長大之后便有稻玉之香。”

秦良玉奇道:“這魚不會吃水稻青苗嗎?稻田里的水如此之淺,這魚又怎么能活?”鄭曉路笑道:“稻田中自有各種紅蟲可供鯉魚食用,我再投之以食,它自然不會去啃青苗。而水稻可以活水,又為魚兒提供天然的遮蔭之物,魚兒自然健康。魚兒為水稻清除了害蟲,魚糞又可肥田,正是稻魚雙活,不但稻香魚美味,那水稻也長得極好,也是非常甜美的。”

秦良玉統領土家兵,駐守石柱,石柱是一個窮縣,土家族士兵們的家里常為糧食所苦,她對農事也略知一二,一聽此法就知道這是良法,大喜道:“此法甚妙,祥麟,你把此法記好,回石柱之后立即命令所有縣農皆按此法而行。”秦良玉而是武官,為什么又能管得了石柱的農事呢?原來秦良玉的這個官位,卻是接承的丈夫的土司官,土家族族土司官比后世的苗族自治區區長權力還大,在自治區里有著絕對的話事權。她這個土司總兵不但手上有軍權,還有轄區的行政權,執法權,可以說是石柱的土皇帝。

那個叫祥麟的被秦良玉點到了名字,就從桌邊站了出來,這人是秦良玉長子,勇力絕倫,能文善書,穿一身銀鎧,此人又有一個外號叫做“小馬超”,可見武勇非凡。他趕緊出了院子去,叫了幾個熟知農事的土家兵進來,便叫他們向鄭曉路討教稻田養魚之法。

這一席飯吃得賓主盡歡,飯畢之后,秦良玉辭了鄭老爺子,點起白桿兵,便在鄭曉路的帶領下去長灘湖邊搬運鯉魚,她知道這長灘湖邊,最富裕的一家就是李大富,李大富既然只賣得出一萬條鯉魚,她就對鄭家沒有多大指望。

不料到了長灘湖邊一看,只見網箱成排,那網箱里肥魚攢動,隨眼一看就不止萬條大魚。秦良玉正要贊嘆,卻見自己的女兒馬祥云在旁邊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母親大人,這鄭家不知什么妙法,居然弄出如此多的大魚。軍中餉銀只剩下一千五百兩,不夠買啊!”鄭曉路心中暗暗得意,嚇得你這小妮子了吧,嘿,剛才竟敢拿槍桿來打我。

秦良玉嘆道:“端的妙法,這網箱成排,將魚養在湖中又不懼魚兒游走,雖則看似簡單,但其中機智,實在讓人嘆服。”她轉過頭來盯著鄭曉路,便道:“這位小哥,想必這網箱養魚之法,也是你創造出來的吧?”

鄭曉路心想:“這招哪是我創的,不過是后世的發明罷了。”心里想歸想,嘴上卻說:“是啊,我無意中想到的。”

秦良玉道:“我本只想買一千五百兩銀子的魚,但你若肯將這網箱養魚之妙法傳授給我轄下土家族民,我便將你這里的魚通通買下。”

鄭曉路心中大喜,我正愁這三萬條魚賣不掉,你要拿一萬六千士兵來幫我通通吃掉,那是再好不過。這網箱養魚之法也沒什么大不了,鄭曉路立即便將魚苗孵化之法,網箱的做法,保養方法,定時清除網箱上的污物,喂魚之前敲打木桶吸引魚苗上浮吃食……將這些細則通通說給了土家兵中懂養魚的人。馬祥麟找來的土家兵家里也是世代養魚,自然一聽就懂,那士兵聽得興奮,不禁眉飛色舞,最后就差點要跪下來叩拜鄭曉路為魚神了。但鄭曉路還是有所保留,那魚飼料的配制方法,卻是沒有說出口去。

白桿兵們拉起網箱,將鯉魚全部轉移到軍中運糧的糧車上,足足裝了幾十車,秦良玉叫馬祥云送來一千五百兩軍餉,對鄭曉路道:“我手邊只有這些銀子,先給你做個首金。待我回了石柱,便叫人再送五千兩白銀過來。若你信我不過,和我一起回石柱取銀也可。”

鄭曉路心想,你是當世名將,上得了歷史書的人,我干嘛信你不過,何況你現在如果縱兵強搶,我又能有什么辦法。于是假裝大方地道:“秦將軍清名,海外皆聞,我怎么敢信不過。”秦良玉心中欣喜,她得了養魚妙法,心想回了石柱之后必然可以讓手底下的土家族民過上好日子,因此歸心似箭,也就不再和鄭曉路多說。對著鄭曉路拱了拱手道:“鄭小兄高義,肯將濟世良法傳我土家族民,秦某在這里謝過了。”言畢領軍自去。

編者按:秦良玉、馬祥麟都是歷史真實人物,在下沒有亂寫。秦良玉的身高史學家推斷為1.86米,我也沒有亂寫,這是根據秦良玉遺留下來的袍子推斷出來的。馬祥云是作者編出來打打趣的,至于石柱土家族民嘛,呃,老實說,愛不愛吃魚我不知道。

另:土家族這個名字,其實是新中國之后,國家經過民族識別,才正式確定為單一民族,在此之前,土家族的存在一直不被承認,基本上來說就是混在苗族里面的,其實服裝和習俗與苗族頗多近似點。本書懶得弄這么麻煩,直接用土家族描寫之,請歷史達人們匆考究。

馬千乘和馬祥麟肯定是土家族不解釋,但秦良玉的種族頗有疑點,歷史上并沒有記載,因此有些人認為她是漢族,有些人認為她是苗族。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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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準備搬家

魚的事情終于解決了,秋收的時節也到來,長工們興高采列地收割稻米,今年的稻米長得特別好,這正是得益于稻田養魚的功勞。往年里一畝稻田能收割一石半大米,今天每畝地卻產了兩石半大米。鄭家的長工田租是五成,因此五十畝地整整上交了六十石大米,不過這筆小小收入,卻被養魚和賣魚食的收入遠遠的比了下去。

剛剛把稻米收割完,秦良玉派來送銀子的人又到了,五千兩白銀是個大數目,因此秦良玉不敢怠慢,派了自己的兒子馬祥麟和女兒馬祥云親自領了一小隊軍士護送來到。鄭曉路也不數,便指揮長工們搬那些銀子。

這次運銀已非剿匪,馬祥云便不再是女將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土家女的服裝,這衣服比漢人的衣服復雜得多,顏色鮮艷,花紋復雜,更兼有許多花邊吊繩等掛飾,讓人感覺熱情奔放,非常嬌美,但她終究是女將,行的是押銀之事,因此腰帶上仍然斜插著她慣用的兩把白桿短槍。她見鄭曉路搬銀,便在一旁嘟噥道:“你倒好,翻翻嘴皮子,便讓我母親拿出五千兩白銀來,這可是我們土家族鄉親們數年辛苦,才存下的銀子。”

鄭曉路見她青春年少,和自己差不多歲數,長得又甚是嬌美,那流氓之心蠢蠢欲動,正欲反唇調笑。卻聽一旁的馬祥麟斥道:“二妹休得胡說,這五千兩銀子是向鄭家買魚的魚資。鄭小哥慨不藏私,將養魚妙法教我土家族民,只消明年依他的法子養魚,區區五千兩銀子又算得什么。只要能使得我土家族人世世代代不再為糧食所苦,便是五十萬兩銀子也是使得。”

鄭曉路心中暗想:“這歷史上留了名字的人,果然與普通人不同,馬祥麟倒是個識貨的。別說五千兩銀子,在后世,國家為了一個科研項目花上億萬錢也是正常。”他見馬祥麟開了口,反而不好再去反駁馬祥云,就自搬了銀子回屋,馬家兄妹交接了銀子,便拱拱手,領了士兵自回石柱。

這時節已經是晚秋,轉眼便要入冬,這種季節對于農村來說,基本上就相當于放大假了。古代的冬天是不種莊稼的,養魚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行,整個農村就要進入一個冬眠期了。鄭家的長工都開始變得懶懶散散,各自守著新收成的糧食盤算著明年的生活。就連鄭老爺子,也擺出一副“今年事畢,明年請早”的態度,準備給自己放大假了。

鄭曉路這些天來,對自己將來的事情盤算已久,天啟五年馬上就要過去,距離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還有一年多時間,農民起義暴發之后,戰亂并不會馬上傳入四川。等到崇禎七年,張獻忠的大軍才進入四川,對四川造成一定程度的災難,但那一次進攻最后也會被秦良玉擊退。然后要直到崇禎十七年,張獻忠的大軍再次入川,這一次全川就會淪陷,四川將變成恐怖的人間地獄。也就是說,還有接近二十年左右,自己和鄭家就將面臨滅頂之災。

二十年,這個時間不短,但絕對不長。如果是一百年以后的事,鄭曉路大可不管,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是,鄭曉路現在只有十九歲,二十年后的鄭曉路正當中年,說不定正是嬌妻美妾,兒女繞膝的幸福時光,如果那個時候張獻忠殺進川來,卻又如何是好?何況鄭俊材對自己親若兄弟,鄭佳怡讓自己心痛心疼,怎么也得保著這鄭家幾口人安然度過這一劫。

要預先作準備,就必須走出這山溝,就像他搞魚飼料加工廠一樣,這個山溝的局限性太大,制約了鄭曉路的發展。鄭曉路心中想得清楚明白之后,便來到大堂中見鄭老爺子。

此時鄭煜城正端著個茶杯,臉上的笑容擠成一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只見鄭曉路走進屋來,表情嚴肅,對著鄭煜城就是一禮。鄭老爺子人老成精,一見他表情就知道他有要事,把茶杯一放,端正了坐姿。

鄭曉路道:“爹爹,孩兒有話要說。”鄭煜城早知道他有話要說,便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

鄭曉路吞了吞口水道:“我覺得,我們鄭家應該舉家搬遷到成都府去。”成都府,后世的四川省會,川中最大的城市,自李冰夫子修筑都江堰的時代起,就是整個四川的農業中心,也是軍事中心和政治中心。

鄭老爺子把茶杯又拿了起來,沉聲道:“你且說說為什么要搬。”

鄭曉路可不能說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只好編了些理由道:“這鄭家村太小,蝸居在此地實在難有發展,孩兒雖善經營,但空有滿腹妙計無法施展。何況窮山荒村,終不是個安生立命之所在。”

鄭老爺子不置可否,只是道:“還有呢?”

鄭曉路咬了咬牙,又道:“小弟每日在家讀書,效果甚微,那成都府里有一等一的書院,將小弟送入書院讀書,卻比在這里自學強上百倍。”

鄭老爺子仍是不置可否,道:“繼續!還有什么理由通通說來。”

鄭曉路想了想,又道:“孩兒曾于購買魚食材料時與鶴山鎮的商人閑聊,得知成都里一座頂級的官員大院不過兩千兩銀子,我鄭家現在已不缺錢財,正好在城中購入房產,再買一些丫鬟仆役,我等過得舒坦,將來有了子孫,也算留了點東西給他們。”

鄭老爺子道:“還有么?”

鄭曉路見說了三個理由,老爺子都不為所動,心里頗為煩悶,再想理由,卻怎么也想不出來了,甕聲道:“沒有了。”

卻見鄭煜城將手上茶杯一放,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雖然是我義子,但卻是這家里最懂我心思之人,我剛剛正在琢磨著搬到成都府去,想不到你就來了,還列出三個理由,個個都與想的一般無二。”他笑畢了卻又道:“可惜你那弟弟,卻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于這等家族大事,全無思索,真叫我惱怒。”

鄭曉路一聽,大喜,原來鄭老爺子也在考慮搬家到大城市去,害得自己提心吊膽得不到他同意,如果他真不同意,自己只能卷幾百兩銀子跑路,到成都府去白手起家了。

鄭老爺子緊接著道:“這搬家之事,越快越好,須得趕在明年春耕之前處理好一應事務,否則就影響明年的事情了。小路,你明天就帶著佳忻,咦,佳忻已經許了人家,再拋頭露面多有不便。明天你帶著佳怡,給我去成都走走,買一座光鮮的大院,記住,這院子一定要買漂亮點的,好看點的,別掃了我們鄭家祖宗的臉子。”鄭老爺子又想了想,道:“那丫鬟仆役,家具器物,你便通通置買完全,這家里只有你最懂得銀錢經營之法,所以這些事情你不要怕辛勞,幫著家里多做一些。”

鄭曉路聽到老爺子說帶鄭佳忻去,正在大喜,不由得懷念起廚房里前胸貼后背的一撞,懷念起鄭佳忻胸前的兩團柔軟來,待得聽老爺子改口叫他帶鄭佳怡去,心中好不失望。帶個小辣椒在身邊,卻有什么樂趣,唉!老爺子,你也太不地道了。這種失望,一定要在鄭佳怡身上討些回來!心中胡思亂想,嘴上卻道:“爹,此去成都路途遙遠,購買房產又需慎重,幾日不得回,我帶著二妹這個女人去,很不方便啊。”老爺子道:“你一個男人去置辦家業,有許多女子應用之物,卻是不方便購買,家里又沒丫鬟可使,使只得讓佳怡一起去。何況你不識字,那房契事大,沒有個識字的人跟著,怎么能行?”

第二天一早,鄭曉路換了一身新衣,卻是老爺子叫鄭佳忻才給鄭曉路新做的一套絲綢衣服,原來上次買那幾匹絲綢,幾個小姐最終還是大著膽子穿了起來。鄭老爺子里見家里富裕了,也就沒罵她們奢侈。見鄭曉路買了五匹絲綢,家里人人都有,便叫大小姐鄭佳忻在自己那匹黑色的絲綢上剪下幾米,給鄭曉路也做了一套新衣。那鄭佳盈還小,用不得許多衣料,老爺子就叫鄭佳怡從鄭佳盈的那匹絲綢上剪下幾米,給云姐兒也做了一身,鄭家人全都換了一幅喜氣面貌。

鄭曉路帶著個麻布袋兒,像裝米一樣裝了三千兩銀子在里面,背在背上。他在村口雇了一輛牛車,便來叫鄭佳怡同行,只見鄭佳怡出得屋來,穿的仍是那身新裁的紅色綢衣,嬌顏如花,端的是美麗無比。可惜的是,這般漂亮的一個姑娘,卻要去坐那牛車,鄭曉路笑得腸子都差點打了結。

果然,鄭佳怡上了牛車,坐在一個草垛兒上,就開始混身不自在了。“臭流氓,你雇的什么破車?這般搖搖晃晃,又臟兮兮的,叫我怎么坐啊。”鄭曉路笑道:“這窮鄉破村的,我到哪里去找馬車,有個牛車就很給你面子啦。你先忍耐會兒,到了鶴山鎮,就能雇到馬車。”鄭佳怡惱怒道:“牛車也罷了,臟點我也忍了,但你坐得離我這么近干嘛,快快滾遠些。”

鄭曉路哈哈一笑:“這牛車上就這么大一塊兒地方,我能滾到哪里去?”鄭佳怡見他坐得極近,心里慌亂,便道:“你莫忘了自己發過的誓,你若敢欺辱我,五雷轟頂。”

鄭曉路大樂,心想:“這光天化日,牛車又不蓋蓋子,前面還有一個車夫在趕車,我就算想摸你兩下也覺得不是時候啊,你緊張做什么。”他不再調笑鄭佳怡,兩人相安無事。

到了鶴山鎮,鄭曉路在集市上換雇了一輛馬車,將那牛車打發了。馬車坐起來就舒適多了,不用再受那顛簸之苦,而且馬車有個車廂,也不用再受風吹日曬。那三千兩銀子接近200斤重,鄭曉路背得辛苦,這下也可以扔在車廂里。

鄭佳怡上了馬車,對這馬車非常滿意,她是閨中少女,從不曾出過遠門,馬車便只是聽過,卻沒坐過。上來之后就在車廂里東摸摸,西看看,還掀開車窗向外張望。鄭曉路卻是在后世火車、輪船、汽車……都坐了個遍,除了家窮沒坐過飛機以外,啥交通工具沒見過,進了車廂之后將銀子袋子一扔開,就躺了下來,揉著自己的肩膀。

馬車慢慢開動,順著官道就向成都行去,鶴山鎮距離成都市69公里,在后世通了高速公路的情況下,一小時多一點的車程就可到達,但在這明朝,坐著馬車慢慢行去,卻要整整一天。鄭曉路躺在車廂里,左手揉著右邊肩膀,右手揉著左邊肩膀,怎么揉怎么覺得別扭,索性不揉了,干脆呼呼大睡了起來。

睡夢中,只覺得自己回到了后世,姐姐在火車站給他揉著肩,在他耳邊細語道:“小弟,去了四川好好讀書,畢業了找個好工作,早些獨立,日后富裕了不要忘了給老爸多寄點錢回來。”鄭曉路大哭道:“姐姐,我有錢,我有很多錢,這些銀子,你帶回去給老爸!”

夢到這里,嘎然而止,馬車的車廂猛地一搖,車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小姐坐穩啦,前面這段路有些不平,過去了便好。”

鄭曉路聽到車夫的喊聲,便睜眼想要坐起。剛一睜眼,突然懷中一軟,一個女人投進懷里來,剛好抱個滿懷。定睛一看,卻不是鄭佳怡是誰。

鄭曉路頓時口水橫流,心想,哇,趁我睡覺主動,二小姐,你有種,我喜歡,嘴里也淫笑道:“哎呀,你居然趁我睡著了想占我便宜,這樣不好吧!我可是正經人。”一邊說,一邊伸出鬼手就去摸鄭佳怡。不料鄭佳怡拼命一掙,打了個滾,竟然從他手心里逃了出去。然后立即翻身坐起,忙亂地解釋道:“我看你背錢袋子累壞了,幫你揉揉肩膀,這車子顛簸,才讓我摔到你身上,你可不要亂想。”

鄭曉路沒亂想,只是開始亂動,一雙鬼手向著鄭佳怡襲去,鄭佳怡一聲輕呼,向旁邊拼命閃躲,邊躲還邊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別亂來,你不要命啦?五雷轟頂,五雷轟頂啊!”

鄭曉路大笑道:“剛才抱也抱過了,怎么沒五雷轟頂?我怕什么!”

鄭佳怡急得眼角帶淚,道:“剛才是我摔入你懷里,不算你欺辱我,當然就沒有五雷轟頂,你現在如果亂來,那就是欺辱我了,一定會被五雷轟頂的,你發過誓的!”

鄭曉路淫笑道:“轟就轟,舍不孩子套不到狼。”言罷繼續伸手來摸鄭佳怡。

鄭佳怡大驚,復又大怒,她一把抓住馬車車廂的門把手,哭道:“你若再來辱我,我便跳出去。”

鄭曉路從車窗向外一望,乖乖不得了,車子正順著一條河邊的小路前進,這路極為狹窄,車廂幾乎都懸在路外了一兩尺,因此車廂外就是滾滾河水,打開車門跳出去的話,豈不就是投河自盡的修訂版。

“又玩自盡?不要吧,對心臟不好。”鄭曉路心里嘆道,這女人真是沒情趣。“算啦算啦,我惹不起你!”鄭曉路嘆道,復又躺下,閉目養起神來。其實他雙肩酸軟,也沒多大力氣胡鬧。

鄭佳怡看他老實了,仍然不敢放心,屁股虛懸著坐在車廂另一邊,一只手死死拉著門把手,隨時準備著捍衛自己的清白,直到鄭曉路睡得熟了,發出輕微的打鼾聲,她才松了一口氣。

看著鄭曉路熟睡的臉,她又忍不住湊近了去,仔細端詳,這張臉挺俊俏,如果不胡說八道,不露出一幅淫笑的時候,還是很好看的。而且這個人做事踏實認真,非常可靠。鄭家今年發了大財,全靠這個家伙拼命努力得回。鄭佳怡心中自有一番柔情,她想伸手摸摸鄭曉路的臉,又有些怕驚醒了這色狼鬧得滿車混亂。

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卻亂發什么誓,如果不是怕你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我便讓你摸兩下不打緊的地方,又有何妨,何苦拼命閃躲,鬧得還要以死相逼。若是真的被你摸到,害你五雷轟頂,害了你的性命,卻不如叫我死了算了。”鄭佳怡忍不住又是一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中,靠在車廂壁上,沉沉睡了過去。

編者按:明朝時十六兩銀子為一斤,三千兩銀子也就等于187.5斤,背在背上是非常沉重的,本書主角因為身體比較棒,所以才背得動,小朋友們千萬不要亂學哦。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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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成都之行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馬車才進了成都府,這個在后世繁華之極的西南重鎮,此時已經進入了休息的時間,街道靜靜的,只有更夫打著更子在其中游走。鄭曉路多給了車夫一錢銀子,讓他幫忙找了個客棧,便帶著鄭佳怡投宿。開了兩間相鄰的上房,各自歇了。

第二日,兩人起了個大早,向客棧老板打聽了一下哪里有好點的大院子出售。那老板一聽兩人要在成都置辦房產,立即笑道:“兩位公子、小姐,你們在這時候來成都買房子,那還真是找對了時間。”原來天啟元年的時候,四川發生了“松藩叛亂”,彝族酋長奢崇明發動叛亂,兵圍成都,這場動亂曠日持久,直到天啟二年,秦良玉的白桿兵才解了成都之圍。天啟三年,秦良玉打敗奢崇明,結束了“松藩叛亂”,但是那奢崇明并沒死,遁走水西,隨時有可能卷土重來。

這么一場鬧騰下來,成都府頓時成為一個危險之地,隨時可能被卷入戰爭,有錢有權的商人和官家家眷,紛紛搬離成都,成都府里頓時空出了許多豪華的大院,這些大院都在尋找買家,主人家往往只留著一兩個仆役管理著,這種情況下,成都的房價非常便宜。以前要兩千兩銀子的大院,現在一千五百兩便可談妥。

鄭曉路大喜,拿出五兩銀子給那老板,便要他當一回中介,尋套漂亮點的大房子來。五兩銀子可非同小可,尋常農家一年只需一兩半銀子就可過活,那老板撿了五兩銀子的中介費,心中大喜,立即飛奔著尋找房子去了。鄭曉路也覺得合算,在后世買賣二手房,那中介費高得讓你汗流浹背。現在買套一千五百兩的大宅,只需要付出五兩銀子中介費,這也太合算了。

鄭曉路見老板出去尋房子,也不愿傻呆在客棧里等,叫上鄭佳怡,在成都府里閑逛。這前世的成都府,比之后世也不落下風,街道平整,房屋密集,人口稠密之極。雖然兩年前才經歷過“松藩叛亂”,但因為叛軍并沒有攻破成都城,因此城內并沒有受到破壞。富人們雖然嚇跑了,但窮人們仍然安居樂業,整個成都府看起來井井有條,絲毫不亂。販夫走卒,在街道中川流不息。鄭曉路大喜,這里的人口基數,比起長灘湖那幾個村落,多了幾十萬倍,終于可以讓自己大展宏圖了。

鄭佳怡初次來到大城市,一路走一路看,眼睛都花了。鄭曉路見她可愛,便沿路買些糖果糕點、民間小吃、各種小飾品賺她開心。兩人走了許久,把成都府內幾條主要的街道都走了一遍,尤其是那錦里,錦里是西蜀歷史上最古老,最具有商業氣息的街道之一,從秦漢、三國時期開始就聞名天下,鄭曉路以后要做生意的話,這錦里是少不了得走一遭的。

兩人玩得累了,便自返回客棧,那客棧老板卻恭候他們多時,原來他只用了半天工夫,就找了好幾處大宅。一處在府南河邊,是一個商家大院,大廳、內廳、廂房、后院……,還加上裝飾華貴,要什么有什么,一千五百兩。一處在青羊宮對面,卻是一個已經調任的知府大院,那院子雖然房間眾多,也有花園假山,但是在家具器物上,卻比起那商人大院遠遠不如,只賣一千二百兩銀子……

老板正待繼續介紹其它幾處,突聽鄭曉路截口道:“那好,就要這青羊宮對面的院子了。”原來鄭曉路一聽青羊宮,頓時想起個事來,相傳張獻忠屠川時,以考試為名,將四川的讀書人都召到青羊宮來,然后牽了一條類似現代公交車兒童收費線的繩子,凡是身高過繩的,一律殺害。前后殺害的讀書人過萬,這些讀書人帶的文房四寶都堆集如山,只有兩個孩子身高不過繩,才幸免遇難。鄭曉路想到這里就一陣惡心,如果兩軍交戰,死上萬人十萬人,那是迫于戰略需要,可是像張獻忠這樣無端端的殺人,就沒什么意思了。鄭曉路決定買青羊宮對面的房子,就是要讓自己每天都能看到青羊宮,提醒自己時間不多了,得趕緊籌謀。

另外,這房子曾經有一位知府住過,想必鄭老爺子也會喜歡,在鄭老爺子心里,應該比商人的房子強多了,書香門弟嘛,鄭老爺子就好這一口。

客棧老板收了五兩銀子的中介費,極是熱心,一聽說鄭曉路要這房子,立即便跑了出去,不久就帶來了那位離任知府留下來管理房子的老管家,郎有情妾有意,這房子的買賣倒也做得極為順利,鄭佳怡與那老管家交割了房契,原來那時候買賣房子也是要簽合同的,但那老管家卻說什么也不肯讓鄭佳怡在契約上簽字畫丫。

唉!重男輕女之風,居然到了這個地步,女人連簽個契約也沒權利。鄭曉路嘆了口氣,抓過毛筆,就用那歪歪扭扭,見不得人的字簽上鄭小路的大名。

兩人取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給那管家,房子既然已經買好,那就要買丫鬟仆役,一應家具器物了。第二日一大早,鄭曉路又帶著鄭佳怡去錦里的人販子市場。明朝并不禁止人口買賣,尤其是丫鬟仆役的市場,因為需求量大,所以全國各地,都有專門的市集用來買賣。

在錦里的一條巷口,鄭曉路見到了這傳說中讓無數淫民鼻血亂飛,妄想橫流之地。但是,想像中的一大排美麗丫鬟讓他隨意挑選的情景,并沒有出現。這時的人口市場極為混亂,進門口,就是一大堆貧民在賣兒賣女或者賣自己,鄭曉路剛一走進去,就有一個老頭撲通一下撲到他腳下,大哭道:“這位少爺,您買了老頭子我吧,我雖老邁,但是能文善武,下得田地,百八十斤力氣也使得出來。”鄭曉路低頭一看,這老頭居然沒有腳……還說什么能文善武,下得田地,我暈!

好不容易拿出個饅頭將這老頭打發開,撲通,又一個小男孩撲到他腳下,哭道:“少爺,您買我吧,別看我年齡不大,但我走過大江南北,見多識廣,幫您跑腿是再合適不過了。”鄭曉路仔細一看,我操,這小孩是個瞎子,你見多識廣個毛啊。

撲通、撲通……鄭曉路一路行進去,就不停的有各種賣自己的,賣兒女的窮人跪了一地,看得鄭曉路心中一陣隱痛。有心將這些人買為家丁,但是他狠狠心想道:“我置辦這家業,卻是為了以后有能力與張獻忠和清軍周旋,保護全川600萬人,若是招了一群殘廢的下人,現在救得了他們一時,卻影響了我的籌謀大計,將來終究是害了他們性命。”他硬起心腸,不看那些跪在他腳邊的人,但身后的鄭佳怡卻忍不住了,走得幾步,腳步發軟,兩行清淚,就滾了下來。

她拉了拉鄭曉路衣袖,悄聲道:“這些人太可憐了,要不我們買幾個回家?”古代女人在家里全無地位,因此她雖然動了側隱之心,但買不買卻必須由鄭曉路拿主意,自己絲毫不敢作主。鄭曉路心腸一硬,甕聲道:“不能買!”也不解釋,埋頭就走。

鄭佳怡大失所望,雙手顫抖,怒道:“我一直以為你雖嬉皮笑臉,但肯舍身救我弟弟,是個骨子里的好人,想不到你竟如此狠心!”鄭曉路頭也不回,他生怕自己一回頭,看到那些人的慘狀,就真的買下幾個。只是伸手入懷,抓出一把碎銀,放在鄭佳怡的手上道:“這些銀子散了給他們,要他們去買頓吃的,但這些人一個都不能買!”他現在名義上是家里的長兄,長兄如父,鄭佳怡反抗不得,只得拿了那把銀子,挨個分發給那群賣身的殘疾人。心中凄苦,淚水有如泉涌。

鄭曉路壓了壓心中郁氣,埋頭只管向人販子市場深處行去,走得越深,這里管理得越規范,那種賣幼兒幼女的已不多見,多半賣的都是像樣子的丫鬟小廝了。鄭曉路一邊走就一邊問價,十歲以下的丫鬟小廝,大多開價在四兩銀子以下。有得十一二歲以上,模樣看起來機靈可愛點的,就喊價到五兩至七兩銀子不等。若是十六七歲以上,已經長大成人的,便有開價到十兩銀子以上。再有那種懂得一技之長的,比如會做飯,會彈琴的丫鬟,便有開價到二十兩銀子以上。

鄭佳怡跟著他一直走,慢慢心情也平復了,氣也消了,見他一直只看不買,奇道:“不就是買幾個丫鬟小廝么,有什么好挑選的,隨便點幾個便是了?我們鄭家也不需要許多人使喚。”

鄭曉路道:“這可不行,若要擺出大家氣派,丫鬟仆役少說也得有個百十來個,才夠使用,而且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人手不夠是斷斷不行的。不但人手要多,還要個個聰明伶俐才行……”

鄭曉路說到這里,突然見到前面有個人販子正在大量出售丫鬟小廝,站在最前面的一排丫鬟,個個生得清純秀麗,前凸后翹,鄭曉路的口水嘩啦啦地就流了下來,鄭佳怡正聽他說話,突然見他停下來,正在疑惑,就見鄭曉路嘴巴一張,口水橫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大怒道:“你又在看什么鬼東西!”

鄭曉路伸手一抹,一袖子的口水,含糊道:“這種檔次的丫鬟,才合我們鄭家人的身份,至少要買上一兩百個,才夠爽……,哦,不對,才夠打理我們鄭家的大院。”鄭佳怡哪會被他胡說八道騙倒,冷冷道:“我看不是合我們鄭家人的身份,而是合了某流氓的味口吧。”鄭曉路把口水一收,裝出嚴肅的樣子道:“嘿,你小路哥是流氓么?我這人最是正直,見不得弱質女子被人欺負,我這就去,那這些花姑娘,哦,不對,把這群小女孩都救出火坑。”鄭佳怡大惱,但是又拿他沒辦法,氣得狠狠地跺腳。

不過鄭曉路說歸說,卻并沒有真的胡來,他想到自己以后將要面對的是殺人魔王張獻忠,以及后來得了天下的清朝,就有點心里沒底,不敢在買丫鬟這事情上胡鬧。他只從那群漂亮丫鬟里選出三個會做飯、洗衣的,又給三位小姐一人選了一個貼身丫鬟,給鄭老爺子和自己各選了兩個服侍起居的,想了想,鄭俊材還是個小屁孩兒,又有了童養媳云姐兒照顧,若是給他買了丫鬟,以后云姐兒將如何自處?就干脆把鄭俊材那份兒給省了。

這十個丫鬟可買得不便宜,雖然年齡不大,都只有十五六歲,但每個都花了鄭曉路二十兩銀子,合共兩百兩白銀,端的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拿了賣身契,鄭曉路樂哈哈地領著十個漂亮小丫頭就走,那些小丫頭原本十分擔心被歹人買了去。但見買自己的是一個年輕公子,相貌端正,雖然表情顯得有點吊兒郎當,但總也比老頭子強多了,各自心中暗喜,就像嫁了好人家一般開心,圍著鄭曉路公子長公子短的叫個不停。鄭佳怡反倒被涼在一旁,她氣不打一處來,偏又毫無辦法,只得跟在后面,倒是像極了鄭曉路買來的其中一個丫鬟。

一行人便又一起去買小廝,這一次鄭曉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一個精挑細選,凡是言語不利索的,不要。頭腦不靈活的,不要。沒有膽氣的,不要。身子骨太單薄的,不要。一番挑選下來,凡是賣價在十兩銀子之下的,幾乎沒有一個入得了鄭曉路的法眼。

那一干新買的丫鬟見鄭曉路油腔滑調,沒個正形,對他倒也不是十分懼怕,便有丫鬟笑道:“公子,你這是在挑狀元,還是在買小廝啊。”鄭曉路哈哈大笑道:“這些小廝將來隨你們高興,可以選來做丈夫的,如果不精挑細選,不是虧待了你們嗎?”那十個丫鬟齊聲笑道:“愿給公子做妾,強似嫁與小廝。”

勾引啊,赤果果的勾引,鄭曉路左看看,右看看,一會兒覺得這個嬌美,一會兒又覺得那個明艷,口水刷刷地流,只差沒滴到地上,這邊惹惱了鄭佳怡,怒道:“你們胡說些什么,小心把你們趕出家門去。”丫鬟們見惹怒了新主人家的小姐,大駭,便都不敢出聲。

鄭曉路買了十來個識字的小廝以后好當作心腹,又買了四五十個身強力壯的小廝方便訓練成護院家丁。帶著這么一大票子人,鄭曉路來到青羊宮自己買來的宅子這里,那知府的老管家見他來了,便將房子交割了給他,帶著府里的幾個仆役走了。

鄭曉路便叫一干小廝丫鬟整理房間,將這諾大一個宅子清理了一番。這房子倒也雅至,不愧是文人的府邸。前院的一排廂房打理出來讓一干小廝住著,后院的幾個房間,便是鄭家人自用的,十個丫鬟就分派到各個房間里聽用。

鄭曉路選了一個看上去最溫柔的丫鬟,便叫她跟了鄭佳怡。自己則選了兩個膽子大的,收在房中。要知道他以后要做的事,無一件不是大事,若是膽小的丫鬟,怕是嚇也嚇死了。而鄭佳怡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扔給她一個溫柔秀氣的丫鬟,也好殺殺她的火氣。

鄭曉路和鄭佳怡的房間很快就被打掃出來,兩人又去置買了一些簡單的家具,便可以入住了。

鄭曉路累了一天,天色一黑,便帶著兩個丫鬟,回自己房間休息,他隨喜地給兩個丫鬟各取了一個簡單名字,一個叫:“春望”,一個叫“秋思”,滿嘴調笑著。剛到屋門口,就見鄭佳怡站在他屋前,兩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背后的春望和秋思。

“喂,你站這里干嘛,嚇我啊。”鄭曉路沒好氣的道。

卻聽鄭佳怡氣道:“你帶著這兩個新買的丫鬟,回屋去干嘛?”

“回屋當然是睡覺啊,難不成我回屋里去種地不成。”鄭曉路笑道。

“她們也跟著你去……去睡覺?”鄭佳怡臉上一紅,有點吱吱唔唔的問道。

那春望和秋思本就是鄭曉路故意選的膽子大的,兩人膽氣壯,敢說話,一起應道:“服侍少爺睡覺,是婢子的職責。卻有什么好奇怪的?”

鄭佳怡氣得一跺腳,耍潑道:“我不管,反正你不準去睡。”

鄭曉路看了看鄭佳怡,又看了看春望秋思,突然明白了,哈哈,小妮子吃醋了,見不得我和其他女人……。當下有心捉弄鄭佳怡,便笑道:“奇怪了,不讓我睡覺,難不成我是神仙不成。”鄭佳怡紅了臉,怒道:“我不管,你要睡覺也可以,把這兩個丫鬟留在外屋!”

春望、秋思此時也聽出不對勁了,他們不知道鄭曉路是收的義子,以為他和鄭佳怡是親兄妹,這親妹妹吃親哥哥的醋,就有點搞不懂了。

鄭曉路笑道:“她們是我的丫鬟,要服侍我起居,你讓我把她們留在外屋,那我沒人服侍,怎么更衣睡覺啊?”

“呸,又來胡說八道,你在鄭家村時天天一個人睡覺,沒見有人服侍,怎么就睡得成了?”鄭佳怡大怒:“偏偏來了成都,你就要有人服侍了?”

鄭曉路淫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沒絲綢衣服穿時,布衣服不也天天穿著嗎?最近怎么沒見你再穿過布衣了?要我把她們兩人留在外屋也行啊,你來服侍我更衣睡覺,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唉,我這人就是為人著想,總是苦了自己去討好別人。”

春望、秋思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妹妹吃哥哥的醋倒也罷了,也不是沒見過。但這當哥哥的明目張膽調戲妹妹,居然要她服侍自己更衣起居,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一點。但接下來發生的更讓她們兩人驚訝。只聽鄭佳怡紅了臉,細聲道:“若你不帶她們進屋,也肯對我守禮,我便服侍你一下也無不可。”

春望、秋思齊齊對望了一眼,心里都想:“慘了,還以為跟了正經人家。沒想到這鄭家的水,好深啊!”

編者按:明朝的丫鬟,確實值這么多錢,具體的資料我就不列了,有心人可以去,可以找到許多相應的資料。至于男主人占丫鬟的便宜,那是非常正常的事,被占了便宜的丫鬟自然就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因此成為妾室往往是一個丫鬟終身的奮斗目標。哦也,扯遠了。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4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17
第十六章 成婚啦

鄭曉路并沒真的要鄭佳怡服侍他更衣起居,他不過是鬧著玩玩,占占她的口頭便宜罷了。他來自現代,還不習慣女人來幫自己穿衣服脫衣服,那還不別扭死。于是便依了鄭佳怡的要求,將春望和秋思留在了外屋,他自己則在里屋里休息。

鄭佳怡見他雖然口花花的,但并不想占兩個丫鬟的便宜,就放下心來,自回去休息了。

兩人忙了四五天,將個鄭家新府邸弄得干干凈凈,家具、器皿全部買了新的,丫鬟和小廝們也統一買了統一的新衣,整個鄭家大院顯得一派新鮮。

那些丫鬟小廝,都是貧苦人家,從小吃不飽穿不暖,有了上頓沒下頓,一進了鄭家,天天早上有稀飯,中午晚上還能吃到干飯,又有了新衣服穿,一個個感動得淚流滿面,都道新主人家仁厚。

鄭曉路又雇了幾輛馬車回去鄭家村,將鄭老爺子、鄭俊材、云姐兒、大小姐、二小姐、鄭婆婆都接來成都,只留下七個長工守著鄭家大院,每年去收一次田租即可。那些長工原本住在外院的小屋子里,現在可以住進后院了,自然非常高興。

鄭老爺子走到門口,一見嶄新的府邸,門上木匾金字寫著鄭府,樂得合不攏嘴,進屋一看,丫鬟仆役,亭臺樓閣,應有盡有。差點就要懷疑自己老眼昏花了,他當下大喜道:“好啊,好啊,小路辦事果然可靠。”卻忘了自己的二女兒也在中間出力甚多,鄭老爺子重男輕女,腦子里就沒把女兒裝進去過。

老爺子當下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召到了前廳,笑道:“我鄭家現在發了家,自然得有個新氣象。我老了,最近總感疲倦,打不起精神來。這鄭家的當家人,該換一換了。”眾人一聽這話,便都拿眼睛去瞅鄭曉路,誰都知道,鄭俊材年少,根本當不得家,鄭老爺子這個時候說要換當家人,除了鄭曉路還能有誰?鄭曉路也不意外,這是應有之事,就算鄭老爺子不把當家人交給他,他也要拼命爭取,才能為以后的籌謀打好準備。

卻聽得鄭老爺子道:“我有意讓鄭小路來當這個家,但是,這里面卻有個大麻煩啊。”眾人都奇怪地盯著鄭老爺子,等他的下文。

鄭老爺子道:“鄭小路雖然是我養大,但終究只是半個兒子,這當家之位,我不傳給鄭俊材,卻傳給鄭小路,恐受人非議。為今只有一個辦法,讓鄭小路再補上半個兒子,旁人就無話可說了。”眾人一聽,心里各有滋味。鄭俊材少年心性,當下便大叫道:“我一向當大哥是親生大哥,他這人重情重義,又善于經營,由他當家再好不過,誰來非議?我老大巴掌扇他。”

大小姐鄭佳忻已是許了李家,這種大事她不便插嘴,何況性子本就溫潤,也沒話可說。但那二小姐鄭佳怡一聽這話,卻聽出些別樣味道來,顫聲問道:“再補上半個兒子?怎么個補法!”她心里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頓時嚇得牙關打架,咯咯直響。但也不全是害怕,又有一絲小小期待,又恐怕自己這小小期待不能實現。因此她又怕自己猜中,又怕自己猜不中,臉色青白紅紫,不停的變幻。

然而二小姐天姿聰穎,還真讓她給猜中,鄭老爺子接著她的問話就笑道:“女婿如半子,要想補上這差的半個兒子,當然是娶我女兒,入贅我鄭家。這樣半個兒子加上半個兒子,豈不就真正變成我的兒子了么?”

鄭曉路一聽,大喜,口水又開始順著嘴角橫飛而出,心中想到:“大小姐那預訂的夫君李魁幾年了沒個消息,怕是死在滿州人手里,老爺子看來要悔了李家的親事,把大小姐鄭佳忻嫁給我。哇,那溫柔如水的神情。哇,那前凸后翹的身材。哇,那逆來順受的性子……鄭老爺子,你這不是為難我么,這么一個大美人扔我床上,我這種正直誠實,坐懷不亂的君子怕是馬上就要化身為一條野狼,嗯嗯,一條色色的野狼啊。這可不符合我等新青年,好青年的作風。我實在是很難拒絕你這么過份的要求……”

“我便把佳怡許配給你,趕明兒選個吉日,就把這事給辦了!”鄭老爺子接著說道。

“什么?鄭佳怡?不是鄭佳忻?哇呀呀,老爺子,你不地道,這小辣椒,我怕怕啊。”鄭曉路心中大罵,但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妄想中是鄭佳忻,但真正聽說老爺子許給自己鄭佳怡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陣愉悅。鄭佳忻雖然完美,但總是如霧里看花,對他這個現代人來說,這種古典女子太過不真實,就似不存在一般,根本無法觸摸。反倒是鄭佳怡,典型的川妹子性格,奔放熱情,心直口快,外剛內柔,讓鄭曉路常常有一種在和后世的學妹說話的感覺。要娶鄭佳怡,那當然是沒一絲意見。

只聽旁邊傳來一聲椅子碎裂之聲,鄭佳怡猛地站了起來,一腳把自己坐的椅子踢得飛到墻上,撞了個粉碎。“爹爹,你怎能將我嫁給這個……”后面本來跟著流氓兩個字,但鄭佳怡舌頭一壓,這兩個字終于還是沒崩出口來。“我不干,我不要嫁給這個家伙。”

鄭老爺子一楞,隨即大怒,顯然沒想到鄭佳怡居然會反對,大聲道:“翻了天了?我要你嫁誰,你就得嫁誰!”

鄭佳怡臉色慘白,她一直記得鄭曉路曾經發誓,如果欺辱自己,就會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只是欺辱就會慘死,如果娶了自己,做那些親熱之事,豈不是死上一百遍也有余。然而她心中其實早已愛上鄭曉路,若是嫁他,勝過哪天被嫁給一個自己從沒見過的男人百倍。她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被父親許給自己己心愛之人,怕的是兩人一旦親熱,鄭曉路就要被五雷轟頂而死。心中矛盾已極,急得放聲大哭,一轉身,跑回自己屋里去了。邊跑邊在心里罵道:“你這個死流氓,沒來由的亂發什么誓,這下可好,這下可好……”她卻忘了那誓是自己逼得鄭曉路發的。

鄭曉路見鄭佳怡拼命反對,心中竟有些失望,但這古代可不比后世自由戀愛,老爺子既然已經開了口,這事就不是鄭佳怡能反對得了的。鄭曉路嘆了口氣,想道:“我婚后對小辣椒好點吧,若她真的不愿意,大不了我不對她亂來。等老爺子去了,再由得她改嫁自己喜歡的人好了。”

古代結婚非常麻煩,鄭家人又有點人生地不熟的,請媒婆就花了好些工夫。說起來也好玩,明明是自己一家子里娶嫁,也得請個媒婆,相征似地說說媒。鄭家在成都也沒親戚,也沒鄰居,便只好大擺流水席,任由路過的人隨便來吃。

結婚那日,鄭曉路起個大早,被人弄了一身行頭,然后就推出門去,在城里轉了老大一圈,七拐八拐,一陣子胡走,最后又繞回鄭府,卻是為了接花轎子。這花轎接了,又帶進城里,七拐八拐了一番,又送回鄭府。鄭曉路哭笑不得,心想:“這般來回折騰,為了啥啊?古代人太有趣了。換成現代,小兩口如果本來就住在了一起的話,扯個結婚證,請些人來吃了酒席便成,用不著這樣搞游街示眾。”

好不容易回了大堂,這敬酒,拜禮,又搞了一大堆子。還有人上來對著兩人撒些棗子、花生、桂子在身上,卻是取了“早生貴子”的意思。禮畢之后,鄭佳怡就被送進了洞房。鄭曉路卻被留在外面,一直鬧騰到半夜,才把他推推攘攘地弄進了洞房。

整個結婚儀式上,鄭佳怡都全身僵硬,只是任由得別人擺布。這個小小細節自然看在鄭曉路心里,使得他萬分心痛,穿回古代,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人,最終還能成親,鄭曉路原本喜不自勝,但看到鄭佳怡的態度,以為她對自己無情。頓時又如墮地獄,若是她不喜歡自己,這樣仗著父母之命強占了人家,卻和古代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自己原本想要保護鄭佳怡的那份心思,想把她從封建社會對婦女的壓迫中解放出來的那種心思,全都化成了流水,不但成了一場夢,自己反而還助長了那股歪風。

剛進洞房,鄭曉路裝出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去。鄭佳怡此時也坐在床邊,鳳冠霞帔,紅巾覆面,紋絲不動。兩人就這么靜靜地坐了半個時辰,鄭曉路心中千言萬語,竟然全堵在喉頭。他平時吊兒郎當,滿嘴胡說八道,還動手動腳,但那些都是玩笑,他從來不想真正傷害一個女人。此時把一個自己喜歡,卻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娶了回來放在床上,這卻成了個大問題。因此那些亂七八遭的調笑之語全都被拋到九宵云外,只好悶聲坐著。

倒是鄭佳怡終于忍不住了,她平素就心直口快,嘴巴動得比腦袋還要快,這樣悶坐了半個時辰,終于超出了她的極限,便開口道:“怎么不來掀我蓋頭?”這話微帶顫抖,她心中千肯萬肯,早已歡喜得上了天。但又生恐鄭曉路碰到自己肌膚,應了誓言被五雷轟頂。這等苦惱壓在心里,整個結婚儀式自然弄得全身僵硬。便是喝那交杯酒,也把手臂虛懸著,沒有碰到鄭曉路的手臂分毫。

鄭曉路聽她問話,心中氣惱,就伸出手來隨手一拖,將那蓋頭掀了起來,自古以來掀蓋頭掀得這么沒情調的,可能就只有鄭曉路一人了。所幸的是鄭佳怡以前也沒有被人掀過蓋頭的經驗,那年頭也沒有電視節目看別人結婚掀蓋頭的風情,因此鄭佳怡倒也不氣惱,以為蓋頭就是要這般掀法。

兩人又呆呆地坐了半響,鄭佳怡見鄭曉路劍眉星目,氣質不凡,心中自是欣喜。但鄭曉路心中早已先入為主地認為鄭佳怡不喜歡自己,此時看她,就覺得她表情里全是不滿,盯著自己的臉左瞅右瞅,那分明是極度看不慣。

鄭曉路長嘆一身,和衣向床上一倒,滾進大床的里邊,嘆道:“睡吧睡吧,一直坐在這里算什么事兒。”

“睡?”鄭佳怡頓時大大的緊張了起來,這一睡下去,只怕紅鑾星動,發生些什么,自己雖然得嘗所愿,但這剛得來的相公,只怕就要五雷轟頂了。鄭佳怡也是和衣向床上一倒,雙手護胸,全身崩得緊緊的睡了下去,卻是睡在床的外沿,隔得鄭曉路十萬八千里。

兩人又不說話,躺在床上各想心事,過了半響,鄭曉路終于決定把話說清楚。認真地道:“佳怡,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個大流氓。但我是很喜歡你的,原本以為你雖是迫于父命和我結婚,但嫁了我也總比嫁與了別人強。但你既然躲得我這般遠遠的,想必不當我是你的相公,由得你吧,過些年月,你若有了喜歡的人,我便送你一紙休書,隨你改嫁便是。”鄭曉路說到這里,只覺得心尖劇痛,但他來自后世,處理這種事比起古人來卻堅強了許多,然而話說完了,虎目已是含淚。

鄭佳怡一聽這話,大駭,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她虎地一下坐了起來,淚珠子已經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她本女兒身,喜歡兩個字萬萬說不出口,前兩句聽到鄭曉路說喜歡她,只感覺欣喜得飛上了天,聽到后面兩句,卻從云端摔了下來,一顆七巧玲瓏心差點摔得粉碎。此時再也顧不得臉面,慘然道:“你又說這等話來氣我!若是以前你肯好好和我說一次話,好好和我談一談心,不來動手動腳地羞辱我,今天怎么會弄到如此田地。你說你喜歡我,我何嘗不是喜歡你至極。但你曾經發下誓言,若是欺辱了我的身子,便要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我怕害了你的性命,每日里小心提防你突然伸手來亂摸,總需要躲得你遠遠的。你以為我心中好受么?若是真的害你死掉,不如我先死掉算了……”她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雙肩聳動,大哭不止,只覺傷心欲絕。

鄭曉路聽了這話,卻是大喜,心想原來你幾度尋死,卻是想用自己的性命來保全我,他高興得就如初戀告白終得成功一般,一個翻身也坐了起來,伸手就想去抱鄭佳怡,道:“那誓言怎算得數,我不過隨口說說,若是為了那個,你不必放在心上啊。”

鄭佳怡見他來抱,大羞,也是大急,側身閃開道:“誓言怎么是隨口說說?舉頭三尺就有神明,你當是兒戲,神明卻不會當你是兒戲。你莫來碰我!”正巧此時窗外一聲輕雷,下起大雨來,雨聲綿密,盡數打在屋檐上。“你看,神明在提醒你了,你需自重。”鄭佳怡急道。

鄭曉路以退為進,假意道:“你還是不喜歡我,不想和我親熱,故意找的這個借口,以后好以清白之身改嫁別人。”這句本是玩笑,不料鄭佳怡卻斬釘截鐵地道:“我即已嫁給你,便是你的人,生同巢,死同穴,鄭佳怡若是有改嫁之心,定也受那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這下鄭曉路沒撤了,心中暗想:“奶奶的,當初發什么鬼誓,我是現代人,不怕亂發誓,她這古代人卻當真了,而且還這么真,真是笑死我了,但也頭痛死我了。”鄭曉路突然心中一動,一個詭計冒了出來,不由大喜,哈哈,此計大妙,定然可行。

鄭曉路又向床上一躺道:“還記得我們坐馬車來成都的路上嗎?我睡著了,你跌進我懷里來!”鄭佳怡臉色一紅,輕輕嗯了一聲算是記得。鄭曉路笑道:“那次我沒被五雷轟頂哦!”鄭佳怡羞喜道:“那次是我自己撲你進懷里,不是你主動來碰我,自然不算。”

鄭曉路見她上鉤,心中大樂,道:“那么,今天我們也可以這樣嘛……哎呀,你干嘛用這種母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是正經人,你可不要對我亂來!”話音剛落,想明白了的鄭佳怡已經狠狠地撲到他身上,全身重量,壓上他胸膛。一張口,咬住他的肩頭。恨恨地道:“你怎么不早一點想到這個,那我就不用躲得你遠遠的了。你莫亂動,手腳都給我老老實實的,不然我立即從你身上躲開。”

不動,我當然不動,我傻B了才動,鄭曉路心中大爽,感受到鄭佳怡身體壓在自己胸口,她胸前雖然不如鄭佳忻那么雄偉,但也算過得去,那柔軟頂著自己的胸膛,舒服得差點就要胡言亂語了。

鄭佳怡咬住他肩頭,羞道:“夫妻之間究竟要做些什么?哦,不對,你別動,我該怎么做。”

鄭曉路大汗,奇道:“不是吧,你什么都不知道?”

鄭佳怡臉紅過耳,細聲道:“母親去得早,沒教過我,姐姐也是一問三不知。我哪知道該怎么辦。”原來這個時代的女人,便只有在出嫁前一天,才由母親遮遮掩掩地教些生理知識,母親死得早的話,就沒人教了,渾渾噩噩,啥也不知道的就嫁了人。

鄭曉路心中狂喜,這個……這個難道就是所謂的“調教”,哦,我太邪惡了,這事情可不能亂想。“你先幫相公我寬衣,哦哦,對,就這樣……然后,嗯嗯,把你的衣服也脫了,哇……”一陣口水聲聲之后:“對對,就這樣……咦,不對,后面點,呃呃呃,再前面點!我操,你個笨女人,不是這里,再后面點……動作溫柔點嘛……出點聲,別弄得像個死人一樣,哇,好爽,就是這樣……”

繡帳里兩條人影終于合為了一體,不過鄭曉路的影子連一根手指也沒動彈,只見鄭佳怡的影子一陣狂野的搖動,過了許久許久,才安靜了下來。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第一卷完!

編者按:第一卷終于完了,快樂的鄉村生活也完結了。我將這第一卷盡量寫得開心些,輕松些。因為天啟五年的時候,明朝還沒有怎么動亂,所以祥和之氣是可以有的。接下來的一卷,將會開始講敘鄭曉路在成都府里的發展,這一卷登場人物將會有所增加,情節也將開始變得復雜。再后面,戰爭就會開始,所以,趁著戰爭還沒打響,我們盡情地開心吧,人生得意順盡歡,后面的事,咱們后面再提。

另外,有一種流派說古代禁止同姓通婚,此事有據可考,唐朝就禁止同姓通婚,認為五百年前是一家,同姓通婚等于于亂倫。但明朝后已經沒有這個限制,同姓不同宗的人是可以結婚的。

本書初寫于2010年10月10日,算是雙十年華,或者三十年華吧,很好很強大,今天是10月21日,在下用了10天時間,碼了八萬字,也算見得人了。謹記于此。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5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28
第一章 鄭氏農學院

天啟五年的冬天很冷,妖風打著旋兒,在成都城里施虐。四川盆地雖然在西南方,比起北方來說暖和得多,但寒冬臘月時節,街道上也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人影。就連成都知府衙門此時也冷冷清清的,就像一座被忘記的廟宇。

成都知府徐申懋坐在知府衙門大堂上,兩條眉毛都快扭成一條了,他今年四十有三,已開始進入不惑之年,雖然已經官居四品知府,但文人的最終目標應該是入閣拜相,所以他還不太滿意。他旁邊站著個師爺,名叫王興辰,乃是他的得力手下,現在正向他報告今年的稅賦收入。

“今年的稅收仍然非常不妙!”那師爺王興辰搖頭晃腦地道:“苗、回、藏三族土司仍然對稅賦多有拖久,而七鄉八縣,多有不上稅者,派人索拿來問,只說田里沒這么多收成。這些刁民,如是索拿了他,他倒好在牢里吃牢飯。若是放他在外,他又不肯交稅,實在讓人非常頭痛。”

徐申懋揮了揮手,怒道:“這些破事年年都一樣,有什么好報告的?就沒點好消息說來聽聽?”

王興辰腦袋一縮,怕惹了知府老爺不高興,趕緊撿好聽的報告道:“長灘湖邊七八個村子,今年上交的稅賦卻十分充足,尤其以鄭家村為最,便只是這個村子交的稅,便可抵普通十來個村莊。”

徐申懋精神一振,罵道:“看,那些刁民還說今年收成不好,鄭家村又怎么好了?便是諸多借口,不肯交稅,害我的政績年年都是平平。這般拖沓下去,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積功升遷,難不成要我做一輩子的四品知府!你且說說,這鄭家村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興辰見知府大人問起,便立即眉飛色舞地道:“聽那蒲江縣令報來,鄭家村里有一大戶鄭氏,祖上曾出過一名六品翰林院侍讀,算是上是書香門弟。”徐申懋不喜道:“小小六品,算得甚么,你撿重點的說,旁的莫提。”

“那鄭氏在今年春天遭了一劫,鄭氏獨子險些落水淹死,幸有家中長工拼命救起,但這長工卻死了。沒等發喪,這長工突然又活轉,鄭氏便將他收入家門,成了鄭家義子。沒過幾天,鄭家后院突然出現一口火井。”王興辰說到這里,便拿眼睛拼命瞅徐申懋。徐申懋自然會意,奇道:“火井現世,必有賢人出,難道這個賢人就出在鄭家?”

王興辰趕緊跟道:“老爺英明,一算就中。這個被淹死后復生的長工,自被鄭家收為義子之后,突然自稱在地府里被閻王爺傳了神技,沒過幾日就用百條鯉魚孵化出上百萬魚苗,賤價賣與鄉鄰。過得幾日,又傳鄉民網箱養魚之法;又傳稻田養魚之法;接著又研制出奇怪魚食,魚兒吃了那魚食便即瘋長,普通的鯉魚三斤重,吃了那魚食的鯉魚,卻條條超過五斤。”徐申懋一聽,倒抽一口涼氣,低聲道:“如此厲害?難不成真是閻王爺的旨意?”

王興辰笑道:“此時蒲江縣早已傳開,閻王爺托此人傳技世間,救民于水火之中。”徐申懋心念一轉,道:“那這么說來,鄭家村的稅賦交得充足,便是此人之功了?”王興辰道:“理應如此了,據傳秋收時四川總兵官秦將軍帶兵經過鄭家村,一萬六千士兵的吃食,這鄭家都供應得出來,端的是無比厲害。據說秦將軍回了石柱,立即命轄下的土家族人都按新法養魚,怕是來年石柱也要大豐收了。”

徐申懋心中大動,喜道:“那你還不快快去找此人,要他把妙法廣傳本府百姓,來年稅賦交得充足,本府也好搏些官聲,掙些功績。”

不料王興辰臉色一苦,便道:“這鄭家在秋收之后,突然搬了家,一時半會,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卻叫小人如何尋找?”

徐申懋大怒,一腳踢在王興辰屁股上,罵道:“你怎么當師爺的?要你何用,快快去給我把鄭氏找來,如果找不到,你就別回來見我。”

王興辰苦著臉,從知府衙門里走了出來,心情極差,一路直怪自己多嘴多舌,把這鄭家捧這么高做什么,這下害自己攤了個苦差。這時代,找人哪這么容易?王興辰剛出門,就見門口站了一個年輕人,一身黑色衣服,劍眉星目,神彩飛揚,一看就是有錢的主。他雙手捧著個盒子,正在向門口的衙役說道:“這位大哥,在下川西鄭氏,有要事求見知府大人,這是在下的拜盒,麻煩你把這盒子送進去,幫在下通傳一聲。”那衙役卻甚不耐煩,道:“知府老爺正與師爺商議政務,哪有時間見你。你且先回吧,改日再來。”

王興辰一聽“川西鄭氏”,不由大喜,一個箭步竄了過來,一把抓住這黑衣人的肩膀,急聲問道:“川西鄭氏,可是長灘湖鄭家村的鄭氏?”

黑衣人笑道:“正是,在下鄭小路,乃是鄭氏長子。有要事求見知府大人,不知這位先生如何稱呼?可否幫忙則個?”

王興辰大喜,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興奮之下,一把抓著鄭曉路的手,向衙門里拖去,邊走邊叫道:“快來快來,知府大人正要見你。”

知府大堂里,徐申懋接過那個盒子,只覺得入手沉重,怕不止三十斤重,心中奇怪,這什么東西這么重,便將那盒蓋微微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銀錠,排放得整整齊齊。徐申懋大驚,趕緊將盒子蓋好,這當堂收賄,如果被人掀了出去,于官聲乃是大礙。

正想將盒子退回,突地一想,一斤等于十六兩,這超過三十斤重的白銀,只怕就是個五百兩的整數。明朝官員俸祿不高,徐申懋堂堂四品知府,一個月的俸祿才只有二十四石大米,折算成白銀也就五十兩不到,這也虧了是在天啟年間,要是換成前幾年米價還沒上漲,二十四石大米也就只值三十兩白銀不到。這五百兩銀子的拜盒放在面前,如何不動心?要他退了回去,自然萬分不舍。

徐申懋心想,這銀子我且不退,聽聽他來見我究竟是什么事情,若是作奸犯科,我自然退了銀子,若是沒什么緊要的事,我便收了這銀子也不算什么。

心里計較了一番,便擺出個莊嚴的表情,肅容道:“鄭氏,你有什么話說,便講與本官知曉。”

鄭曉路心里嘿嘿一笑,你這知府倒是有趣,接過銀子之后,這話說得軟不拉幾的,雖然擺了個莊重樣子,但是眉毛眼睛都在笑,我這事情,基本上是成了。于是笑道:“知府大人,在下年前得仙人傳授,學了一身經濟之道,仙人日日告戒,要我將這妙法傳與天下眾生,解了眾生之苦。在下本在鄭家村,但那村里地廣人稀,在下雖然竭力傳授,但能習得仙人妙法者也不過區區百人。于是舉家搬到了成都府來,欲開設一個農學院,將這仙人妙法廣傳眾生,這事情頗為莽撞,因此特來求知府大人恩準。”

徐申懋一聽,心中已是大喜,這家伙的想法,豈不是正好與本官不謀而合,我本來就要去找他來教那些農民,現在他主動要來教,那真是再好不過。不過這當官之人,都有些城府,雖然千肯萬肯了,但還是要作作態的,徐申懋假裝沉吟道:“這事怕有些不妥,自古有書院、琴院、棋院,卻沒聽說過什么農學院。那些下里巴人,家里又沒幾個錢,哪有興趣來你的農學院上課。”

鄭曉路一聽他語氣松動,便知有戲,笑道:“我這農學院不收學費,任由他們來學,學成之后,參加我舉辦的農學考試,如果考中,我還會附送他們一兩銀子。這等好事,鄉民們自然愿意。”

徐申懋一聽還有這種好事,心里就有些不信了,便道:“這樣也行?你可不是誆騙本官吧?”鄭曉路道:“在下哪敢欺騙大人,不怕吃牢飯么?大人只需幫我個小忙,向各州各縣發出公文,將此事宣揚得人人知曉便可,稍后還有大禮相送。”

“大禮?”徐申懋把面前的盒子向身后一拖,算是收下了,心里便想,五百兩銀子只是見面禮,后面還有大禮,那大禮能有多大?我也不費什么事,就是發發公文罷了,拿公家的公文,賺自己的銀子,何樂不為啊。何況如這事情真的能成,還對自己的政績有好處。

兩人一拍即合,徐申懋當即對師爺王興辰道:“還站在這里干嘛,給我滾去把公文寫好,連夜加急派送府內所有州縣,莫要漏了一處。”王興辰點頭哈腰的向后堂急奔而去。

徐申懋心中歡喜,便笑道:“鄭小哥,以后咱們可要多親近親近啊。”鄭曉路聽出他言中之意,是叫自己多送點禮,也不點破,笑道:“知府大人且寬心,我這事情若是成了,以后定然經常上門孝敬。”

第二天,數張公文通過驛站,直飛向成都府內各個角落,那徐申懋為了政績,自然不遺余力地宣揚此事。公文上不但寫著鄭氏農學院不收費,考試合格送銀子。還把鄭家村今年的大豐收狠狠地夸贊了一番,什么百萬魚苗,三萬肥魚,收入萬金,反正怎么震撼就怎么寫。直吹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鄭家大院里,鄭曉路拿著小廝抄回來公文復制版,笑得直打跌。徐申懋啊徐申懋,你這家伙還真是個妙人。你不去后世搞傳銷,真是浪費了人才啊。須知這古代的鄉民非常好騙,官府公文說的東西,人人深信不疑,這個時候是冬天,又正好是農閑時節。那些近一點的鄉民,便開始向著成都聚集了來。

鄭曉路早有準備,已經在城里僻靜處,買了一處便宜的大院,門上掛著個鄭氏農學院的招牌,徐申懋不放心,還專門派了一隊衙役守在門前。那進城來學習考試的鄉民,便有衙役領到農學院來。

只見農學院里十幾個小屋一字排開,每個小屋上掛著一個牌子,分別寫著:“水稻種植技術、小麥種植技術、雜糧種植技術、家豬養殖技術、家禽養殖技術、魚類養殖技術……”每個小屋里一個小廝負責教課,這些小廝全是鄭曉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在家里調教出來的。他從買來的小廝里選出機靈聰惠,又懂得幾個字的,家里也是農民出身的,分別教他們各種現代的農業技術。然后分派到不同的小屋里,負責教授不同的科目。

那些鄉農大多不識字,進了農學院,也看不懂這些小屋分別教的什么,但鄭曉路早已猜到這一節,派了識字的小廝專門負責領路。那些家里有田的鄉民,自然就去學各種農作物的技術,而家里養豬養雞鴨的,都能各求所需。這學堂卻是流水制,教了一批,便叫他們暫且離去,又放一批進來。

就這般連續數天,那些小廝都累得夠嗆,但鄭曉路給他們每人發了幾兩銀子的辛苦費,這些小廝為了賺那銀子,也就拼命教課,一點也不敢松懈。

鄭府里,鄭曉路坐著個搖椅,聽著小廝的匯報,心中不勝得意。鄭佳怡卻有點異議了,在一旁奇道:“你還得意?最近這幾個月,你銀子扔出去了幾千兩,卻一點都沒收回來,雖然鄭家現在是你當家,也不能胡亂當啊。你教了人家種田,不收學費也就罷了,怎么還反倒送一兩銀子。”

鄭曉路大笑:“你這家伙就是嘴巴動得比腦子快,還沒想清楚的話就先說出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免費教他們種田?養魚?”鄭佳怡嗔道:“我便是不知。”

鄭曉路道:“你知道我在農學院旁邊還辦了一間工廠吧?”鄭佳怡道:“誰不知道你弄了一間怪作坊,還取個名字叫什么農業加工廠,這怪名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鄭曉路道:“我這工廠里生產的乃是各種魚飼料、豬飼料……哦,不對,是魚食,豬食,雞食,鴨食……另外還有各種幫助農作物快速長大的化肥,哦,不對,是新式肥料。我教這些鄉民種田,同時贈送一包飼料、肥料,讓他們回去按我教的辦法使用,他們用過之后覺得好,自然就會花錢來我這里買,到時候,我花出去的錢,就會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回到我的口袋里來了。”

鄭佳怡嗔道:“又來做怪,每日滿嘴古怪詞語。不學無術也就罷了,偏偏喜歡胡說。”她自從和鄭曉路成親之后,夫妻恩愛,日子過得極是美滿,那脾氣不知不覺中變得小了點兒。但是她極迷信,每晚親熱之時,不準鄭曉路動半個指頭,弄得鄭曉路極是尷尬。最初鄭曉路覺得不動很是享受,久了之后,便感覺有點不對勁了,想要伸手摸摸鄭佳怡柔滑的身體,卻總是不能得逞。這樣憋得久了,也有點不爽。

鄭曉路假裝怒道:“笨女人,總是來頂為夫的嘴,過來,讓為夫打幾下屁股。”鄭佳怡哪會讓他打到,哈哈一笑,轉身跑得飛快。那一旁的幾個丫頭,不由得掩嘴偷笑。

鄭曉路眼角一歪,淫笑道:“夫人不在了,來,我的乖乖小春望、小秋思,來讓少爺摸上兩下。”卻見春望、秋思齊聲笑道:“夫人說,少爺若是要摸,可以去摸鄭俊材小少爺,隨便你怎么摸都可以,但這府中其他人,誰敢讓你摸到,便要打五十大板。”

鄭曉路大怒:“好個死婆娘,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春望秋思一起笑道:“少爺莫要吼得厲害,一會兒看到夫人,卻又灰溜溜地半根手指也抬不起來!”

編者按:明朝時收稅是按人頭收,后來張居正搞了一條鞭法,便開始按照田地多少收。并不像現在一樣按收入多少收稅。也就是說,鄭家雖然產量高,但上交的稅從理論上來說不會上漲。本文為了小說的趣味性,將明朝的稅收改成了豐收了就交得多,欠收了就交得少,是為了好看更改的,請不要用歷史的眼光來看,阿米托佛!

徐申懋,史實人物,這個人是天啟二年出任的成都知府,天啟五年是否仍然在任我并不知情,并且這個人的資料十分稀少,在下查不到他后面的任何事情,因此,有關徐申懋的一切描寫和敘述,都是本人杜撰,與真實歷史毫無關聯。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6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28
第二章 公堂掐架

官府的公文傳遞速度有快有慢,那隔得近的鄉民們來學了技術之后剛走,路途遠一點的鄉民又相續趕到,而有些非常偏遠的山村,則往往推選一個人趕過來,學了技術回去傳授全村。這些鄉民一輩子很少外出,農業技術的課程對于他們來說十分新奇。每日都能聽到有鄉民在感嘆道:“這田居然還可以這樣種,我要是不出村子,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

養豬的人也在感嘆:“原來豬四個月就可以養幾百斤重啊,要是這樣搞,我豈不是發財了。”

種桃樹的人也在紛紛議論:“原來果樹種植時,每一顆樹的間距都要講究,才不會搶奪泥土里的肥料。”

每一個村民只要完成課程,鄭曉路就會派一個小廝對他進行考試,內容無非是一些“如何最大效率地利用田地”,“兩季稻的栽種時間和收割時間”,“果樹栽種的最佳間距”,“新式肥料的高效使用方法”……只要那個村民能答對,就送他一兩銀子,再加送一小袋的化肥或者飼料。凡此種種,反正把后世推銷員常用的那些手段拿出來統統用了一番。

后世那些推銷化妝品的柜臺就是這樣,免費教你怎么化妝最漂亮,然后再送你一點點化妝品,等美女們用得順了手,自然就離不開那種化妝品了。鄭曉路這些科學的農田技術,卻比那些化妝手段要實用了百倍,是真真正正可以立竿見影地取得實效的。這些鄉農只要回村之后依著這種方法種田,產量必定大增,到時候他的化肥和飼料,就將暢銷全成都府。想起自己不久前在鄭家村,想要擴大規模搞魚飼料,卻受到人口規模的局限時,鄭曉路就感覺搬到成都來是走對了的一步棋。

農閑時節轉眼即過,天啟六年春來到,萬花開,春耕轉眼即來,那些進城來學技術的鄉民便全都回村,準備新一年的播種大計了。鄭曉路關了農學院,趕緊下令自己的農業加工廠大力生產加工。

這個時代的雇工極為便宜,每日一錢銀子的工錢,便讓一大堆人擠得頭破血流的想要進他的工廠來干活。但是鄭曉路知道自己的工廠必須循序漸進,不可能一開始就無限制地生產,因此只好涮掉了一大半的人。

播種季節之后,又過了一些日子,那些送出去的化肥和飼料基本上都被用光了,鄉民們通過試用,發現用了這些東西,莊稼真的長得比往日好上幾倍。便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趕到成都來購買,古時交通不便,那些人來一次大城市并不容易,因此每次購買都務求能用上一年。

幾個大地主來買了幾次之后,鄭曉路那些用來試驗的產品就被搶購一空。他趕緊又招了一大批工人,開始瘋狂地生產。

果然,隨后的日子銷量越來越好,像李大富這種級數的大鄉紳,一出手就是幾百兩銀子的進貨。弄得鄭曉路三次擴大生產規模,才能堪堪滿足了需要。那成都知府徐申懋見到這般勢頭,又收了鄭曉路幾次銀子,便在政策上大力扶助。凡是進城來購買新式肥料和食料的,徐申懋便開了綠燈,一路放行。

過了幾個月,這些飼料化肥的功效越加明顯,成都平原上的稻子長得那叫個郁郁蔥蔥,羨煞旁人,家豬個個肥壯。徐申懋關心自己的政績,經常派人巡視鄉間,聽說這般效果,笑得合不上嘴。這天,徐申懋邀了鄭曉路聊天,收了禮盒銀子。便在那里拉些家常,好不得意。他這知府倒也算不得貪官,還是真有一番為民之心的,但是胸中無才,一味的平庸,如今好不容易撿到個能幫助自己飛黃騰達的“賢人”,便有意與他多親近親近。

兩人還沒聊上幾句,就聽知府衙門大門口一陣吵鬧之聲,徐申懋叫過一個衙役,罵道:“什么人這么大膽,敢跑到我成都知府衙門前面鬧事,快去給我把人抓進來。”

那衙役應了一聲,還沒跑出大堂,就見大堂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一群人一擁而進,徐申懋嚇了一跳,正要大叫:“造反啊,敢強闖我知府大堂。”定睛一看,這群人卻不是好相與的,排頭沖在第一個的矮子,正是自己的同僚,重慶知府王行儉。后面跟著的一群人,卻是順慶知府,保寧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廣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直隸州知州……這下熱鬧,四川省轄下八府一州,首腦人物齊聚一堂了。這么大一堆四品知府大人強闖衙門,前院的那些衙役哪里敢擋,全都嚇得屁滾尿流,便將他們直接放進了大堂來。

徐申懋腦殼一楞,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那重慶知府王行儉大聲冷笑道:“好大的官威啊,便是我等闖了你的知府大堂,你派人來抓我啊!”這四川省內最大的兩府,就是成都府和重慶府,徐申懋和王行儉一向有些不對付,兩人平時就經常因為一些雙邊稅務和轄區交錯的事務糾纏不清,數年來又一直互相攀比政績,經常鬧兩個大紅臉,兩人官職相同,誰也不怕誰。

徐申懋一見王行儉,火氣立即上沖,怒道:“你好好的重慶不守著,跑我成都踢門做什么?我回頭就上個折子告你擅離職守,有虧圣眷。”他又轉頭望向那些躲在一旁的衙役,怒道:“我是成都知府還是王行儉是成都知府,你們到底是聽誰命令行事?沒半點屁用。”

那群衙役暗暗叫苦,心想:“如果只是一個王行儉,我等也就拼命擋住,倒也不怕。但是這除了成都府之外的七府一州,所有的長官一起壓過來,小人我敢擋么?我活得不耐煩了啊!”

王行儉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便道:“有氣別往衙役身上發,有本事沖我來,爺爺我還有氣呢,今天定要你徐申懋拿個話來說。”他王行儉是個讀書人,平時裝得清高,如今連“爺爺”這種粗口都暴出來了,可見有多氣憤。

徐申懋一看,那七府一州的頭兒都擺著一張憤怒的臉,倒也嚇了一跳,他雖然和這些官員同級,其中一兩個來了,也不怕他們,但若七八個一起來,他心里就有點發慌了。徐申懋清了清嗓子,強行壓著慌亂,裝模作樣地道:“你們這般殺上我府衙,究竟所為何事?我徐申懋什么時候得罪你們了?”

那王行儉將衙門大堂里的皮鼓一腳踢開,冷笑道:“我且問你,同朝為官,是不是應該互相幫襯?”徐申懋一聽,心里暗想,狗屁,老子什么時候被你幫襯過,你不給老子拖后腿就不錯了,但是這為官之道,卻不能想什么說什么,嘴上道:“那是當然,同朝為官,都是為皇上出力,若是有事,互相幫扶一下也是常理。”

那王行儉冷笑道:“我們四川八府一州,本是一體,有福要一同享,有難便該一起當,你說是吧?”徐申懋又罵,放狗,老子要是有難,的第一個就要跑路。但這話當著所有人的面,又是不便說,只好硬著頭皮道:“沒錯!”

那王行儉一聽這話,便大笑道:“但是我們幾個兄弟最近聽說,你徐申懋徐大人得了賢人濟世妙法,卻只顧著自己府里那點歪歪道道,不顧我們鄰府的同僚,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

這話一出口,那順慶知府,保寧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廣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知州一起點頭稱是,直鬧得大堂里一片嘈雜。徐申懋一聽,頓時明白了過來,我操,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我說你們怎么來得這么整齊,原來是想來搶我政績的。

鄭曉路坐在一邊冷眼旁觀,他一聽那王行儉說話,心里就知道了個七七八八,此時不由得笑得腸子打結,但臉上卻一臉莊重,絲毫不露破綻。

徐申懋這老油條,心里雖然明白了,嘴上還要強辯:“我哪有什么賢人濟世妙法,你們休得胡說。”那王行儉卻早有準備,從左邊袖子里刷地拿出一張公文來,卻是徐申懋發的,叫鄉民們參加農學院的公告。王行儉將那公文向桌上一拍,冷笑道:“哼哼,你欺我等不識字么?”

徐申懋眼珠一轉,笑道:“哈哈,這個公文是個誤會,誤會啊,我是被人騙了,那鄭氏農學院根本沒有什么妙法傳世,全是胡吹的,本官也上了個大當。”鄭曉路心想,你這么幼稚的說辭也說得出來,那王行儉明顯有備而來,哪會這么容易騙倒。他抱定了主意看笑話,雖然這事情關系到自己,但他知道不必說話,好處自然就會撞上來。

王行儉果然早有準備,聽徐申懋胡說,刷地又伸手進了右邊袖子,拿出三根稻苗來。拍在桌子上道:“你且看這三根稻苗,短的這兩根,是我重慶府和順慶府產的稻苗,這長的一根,長了足足兩倍有余,卻是你成都府的稻苗。”王行儉嘿嘿冷笑道:“你可敢給我個解釋,為什么你們成都府的稻苗長得這般不凡。”

徐申懋臉色不變,強辯道:“這偶爾一根稻苗長得大些,卻有什么奇怪,我還曾經見過水盆大的南瓜,拳頭大的杏仁。這可不代表天下的南瓜和杏仁都能長得那么大。”

“偶爾一根?”王行儉大笑,轉身對著那堆知府笑道:“兄臺們,拿點東西出來讓這徐申懋看看。”卻見那一堆知府知州,各自從袖子里掏出一堆青苗來,有的是水稻,有的是小麥,每一根都長得又粗又壯,比起尋常作物來大大不同。

徐申懋一看,心里又罵,我操,你們這群混蛋王八,平時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一次可好,齊齊跑到我成都的田里去偷莊稼。他想歸想,但見到這群王八準備充足,只怕難以善了,但是要把這妙法也傳給他們,又有點心里不甘,生怕自己的政績不能突出,被這群家伙給搶了去。

王行儉指著那堆莊稼,又冷笑道:“徐申懋,你看看,你的偶爾一根,真的是好多個偶爾一根啊。”徐申懋老臉一紅,此時還想搪塞已經不行了,耍潑道:“老子手上有濟世妙方不錯!但是老子憑什么教給你,你這個老混蛋,常常與我作對。老子就是要氣死你!”

王行儉大怒,把袖子一擼,就打算上來扭打徐申懋。徐申懋也不是好惹的,也把那官袍下擺向后一甩,眼看要上演全武行。其余的知府一看,乖乖不得了,四川最大的兩個知府要打架,趕緊沖了上來,分成兩堆,把兩人按住。那順慶知府便道:“好好說,好好說,卻沒來由的鬧什么,這公堂上打架,驚動了四川巡撫朱燮元朱大人,我等都討不了好去。”

徐申懋一想,這道理也對,要是把巡撫大人也驚來了,一問,為什么打架,這群王八一起說我有濟世妙法不傳與鄰府,那就麻煩大了。鄭曉路一看,好戲基本上到了時機,便靠過去,從一堆四品知府中間把徐申懋扶了出來,在他耳邊悄聲道:“大人,看如今勢頭,這方法只怕藏不住,若是不給了他們,只怕他們要扭到巡撫大人那里去。我卻有一計,就算傳了他們方法,那政績仍然是您的。”

徐申懋大喜:“什么妙計,快快說來與我聽。”

鄭曉路笑道:“大人想想,這都江堰旁邊的良田,有一大半都是誰的呀?”徐申懋微一沉吟,便道:“這還用問,成都平原上七成的良田,都是蜀王爺的。”鄭曉路笑道:“蜀王爺他老人家,不也學了我們的妙法嗎?而且肥料和食料,蜀王他老人家要得最多。你便悄悄聯系蜀王,說四川另外七府一州的同僚,一起要來搶我農業加工廠里生產出來的肥料和食料,我那工廠本小利微,經不得搶,若是被他們搶光,蜀王老人家的地里就不夠用了。”

徐申懋一聽大喜,笑道:“哈哈,此計甚妙,蜀王爺一聽這消息,那還能坐得住。肯定把這群王八一通亂罵,他幾個雖然不怕我,但是看到蜀王爺,那還不乖乖的滾蛋。”

鄭曉路一把拉著徐申懋,道:“大人切莫以為把他們罵走就行,雖然靠蜀王可以壓住這群大人,但若他們回去參你一本,終究不妙。不如就鬧到蜀王跟前,然后要蜀王做個公證,你們定個協議,妙法可以傳他們,但肥料和食料,不準到我們成都府里來搶。以后就算他們府里出了政績,有蜀王爺大人幫著你作證,皇上還會不知道這妙法是成都府里先傳出來的么?到時候那七府一州收的稅越多,大人您在皇上那里得到的功績也是越多啊。”

徐申懋一拍腦門:“咦,對呀!我只防著他們政績好了會和我競爭,卻忘了如果這提高政績的方法是我弄出來的,這本身就是大功一件啊,這事情可得讓蜀王爺知道,還得讓巡撫大人知道,哈哈,剛才我怕巡撫,現在我巴不得巡撫他老人家尋上門來。”

徐申懋頓時大聲吼道:“備轎,備轎!王行儉,你有種,我們去找蜀王爺他老人家評個理去!你有膽子來嗎?”

王行儉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來,我們也備轎,今天八府一州便在蜀王爺府上說個明白。”

鄭曉路對著徐申懋拱手道:“大人,蜀王爺府上我就不方便去了,大人您見機行事,反正賴皮著不能給他們成都生產的肥料和食料便行。”那徐申懋腦子不太靈活,不明白這言中之意,還以為鄭曉路是有意幫他卡這幫同僚的財源,沒口子的答應。九頂轎子,便奔著蜀王爺府邸而去。

鄭曉路暗笑:“你這個笨蛋徐申懋,你不讓他們來買成都的材料,這群王八必定會私下來找我,叫我去他們那里開分廠,到時候老子賺得盤滿缽滿,生意做遍全四川,可憐你堂堂成都知府,笨成豬一樣。被我耍了還幫我數錢。哎,低調啊低調,不是老子要低調,直接去那幾個府里開了工廠,倒不用來耍你這活寶。”

鄭曉路一步三搖地回到鄭府,走進書房里,便對剛剛迎過來的春望秋思笑道:“去泡兩杯茶來,對了,楊帆應該回來了吧?”春望笑道:“楊帆剛回來不久,正等著向少爺你報告呢。”言罷自去倒茶和叫那楊帆。

不一會兒,一個黑衣小廝打扮的青年走了進來,這人就是楊帆了,乃是鄭曉路刻意栽培的一個小廝。他與鄭曉路差不多年齡,長相平凡,身材中等,但一雙眸子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頗有力氣,顯然會點功夫。鄭曉路見他進來,笑道:“坐,喝點茶!”

楊帆拱了拱手,便坐下來端起茶就喝。鄭曉路笑道:“這趟重慶之行辛苦你了,不過這事情做得極好,我今天看到那王行儉就知道你大功告成。”

楊帆恭恭敬敬地道:“都是少爺妙計,我到了重慶,便撿那些說書的、喝茶的、唱曲兒的地方一鉆,見人就說成都有閻王傳世絕學,可以使田地收成翻一倍,可以讓豬羊長得肥兩倍。但是成都知府小氣,不準成都人漏露半句,尤其不可讓重慶人知道。那些重慶人一聽,氣得哇哇直叫,什么龜兒子,狗日的亂罵一氣。小的為了取信那些重慶人,還帶了許多張徐申懋發的公文過去,當時就把那些看了公文的人氣得吐血。”

鄭曉路笑道:“我見那王行儉拿了一張公文來置問徐申懋,原來是你帶去重慶的。”神色一轉,認真道:“楊帆,你跟著少爺我這般胡鬧,作弄一堆知府老爺,你怕嗎?”

楊帆一聽這話,便將那茶杯用力一放,恨聲道:“少爺您不知,我家數代良民,也是書香門地,小人也讀了幾天書,原指望金榜題名,榮歸故里。卻不料那破家的縣令,硬生生亂插罪名,奪了我家產,害死我全家。小人亡命求助于知府,怎料官官相護,知府又抓了小人重打幾十大板,便以流民之名,將小人當作奴隸一般轉賣。若不是少爺收留,此刻還不知道在哪里苦掙著性命。”他說得虎目含淚,道:“我恨不得殺光這些貪官污吏,如今只是捉弄一下他們,怎解我心中之恨。”

鄭曉路早知這些,聽他又說了一遍,心中也是側然,森然冷笑道:“這些官員,的確是太混帳了些,我弄的濟世良方,他們不主動推廣也還罷了,還想方設法不與鄰府。便似這天下只有自己這一府里才有人,別的地方都不是人一般。”

楊帆道:“少爺,您得閻王爺指點,必定也有法子與閻王爺他老人家通傳吧?煩您請閻王爺他老人家使個神通,將這些貪官污吏盡數收了到地府去,豈不痛快?”

鄭曉路目光一凝,將那聲音放得低沉道:“楊帆,你可知你剛才說這些話,已經近似要殺官造反了?”楊帆身子一抖,趕緊把頭低下去再不敢言語。鄭曉路雖然說得厲害,其實心中卻是大喜,這楊帆有殺官之心,正是膽大包天之徒,拿來當自己心腹使用再好不過。

鄭曉路沉聲道:“剛才那種話,再也休提,我便只當沒有聽過。你且去吧,到帳房領一百兩銀子,算是這次去重慶的獎賞。以后跟著我好好干,我必不虧待于你。”

楊帆聽到要賞他一百兩銀子,頓時笑歪了嘴,趕緊告退去了,卻見屏風后轉出鄭佳怡來,嗔道:“又在裝神弄鬼,對一個小廝這般好法,又是夸贊,又是賞銀,卻沒見過你對我溫言細語半句。”鄭曉路大笑道:“你又亂吃什么飛醋,這楊帆文武雙全,又有虎膽包天,正是我最得力的人才,以后要大力培養的。你拿他和你比個什么勁。”

編者按:重慶知府王行儉此人,史實人物,但是年齡不詳,生平不詳。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崇禎十七年,重慶城破時,被張獻忠給咔嚓了。也就是說,他是崇禎十七年時的重慶知府,從理論上來說,天啟六年時重慶知府不應該是這個人。本人查了很久,查不到天啟六年時重慶知府究竟是誰,因此提前了十幾年把王行儉抓來用用,也不算太亂來。

另據史料,明末土地兼并嚴重,蜀王朱至澍占有都江堰附近70的農田,是四川最大的地主。這種嚴重的土地兼并情況,也正是農民起義暴發,推翻明王朝的根本原因之一。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7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29
第三章 八府一州齊開門

第二天,鄭曉路翹著個二郎腿,正坐在鄭府大堂里陪著老爺子聊天,最近加工廠的生意大好,鄭家一轉眼就賺了幾萬兩銀子。鄭煜城樂呵呵地正問道:“小路啊,下一步你又準備搞啥?我看你這人的心大著呢,這幾萬兩銀子,怕是滿足不了你。”

鄭曉路笑道:“父親大人法眼如炬,我正鼓搗點小陰謀,嘿嘿,馬上,就要見到效果了。”

就在此時,鄭府門前一騎飛奔而來,沒經通傳,就啪嗒啪嗒地跑進了大堂來,這鄭府不比得官府,除了幾個護院也沒什么衙役守衛,便讓這人一路沖了進來,鄭曉路仔細一看,這人他認識,居然是徐申懋府上的師爺王興辰。

王興辰也顧不得休息,沖進大堂,一把拉著鄭曉路的袖子,叫道:“快跟我走,蜀王爺和巡撫大人都要見你!”

鄭老爺子一聽這話,頓時嚇了一跳,鄭家祖上就出過一個六品翰林院侍讀,何時想過能與親王爺以及二品的巡撫大人打交道,他大慌道:“哎呀,小路,親王爺和巡撫大人要見你,這是天大的事啊,趕快去準備準備,別失了禮儀。”

那王興辰卻急道:“別準備了,要是讓蜀王爺等久了,小心人頭落地,快走吧。”拉了鄭曉路就向外跑。

鄭曉路卻不慌不忙地對老爺子笑道:“父親大人放心,我早有準備。”他如同變戲法一般,把身上穿的一身家居衣服一脫,里面居然穿著一身嶄新的絲袍,又從剛才坐的椅子下面一抄,就拿出一個拜盒來,對王興辰笑道:“走吧!”

這一竄動作直把王興辰和鄭老爺子看得目瞪口呆,好你個鄭曉路,居然早有準備,明顯是在等著人家蜀王爺召見你啊。

兩人出得門來,打馬向蜀王府奔去,王興辰一路走,一路說。原來八府一州跑去找蜀王爺評理,結果合該他們倒霉,正碰上四川巡撫朱燮元在蜀王府上作客,頓時把幾個四品大員罵得慘兮兮的,等幾人把事情的原委說清了,那朱燮元卻來了興趣,要知道朱燮元巡撫四川,對于他來說,這八府一州都是自己的政績,當然是一共發展的好。于是立即命令徐申懋把鄭曉路找來問話。

王興辰便氣急敗壞地跑了來,一路走,一路叮囑鄭曉路千萬不要松了口,那肥料和食料,一丁兒也不能漏了給別的府去。鄭曉路心中冷笑,嘴上卻沒口子答應。用不得多久,兩人就來到了成都城里最豪華的蜀王府。

這蜀王府規模雄偉,是明代藩王府中最富麗的一座,座南朝北,北起東西御河,南到紅照壁,東至東華門,西達西華門,占地38公頃以上,處處殿閣樓臺、金碧輝煌。兩人在門前栓了馬,府門的衛兵早已得了通傳,便放二人入內。

鄭曉路第一來到這種高檔旅游觀光勝地,當然要打起精神觀察一番,當前一對石獅守門,然后便進了承運門,眼前諾大一塊紅色照壁,上面雕刻著許多物事,但那王興辰走得快,鄭曉路也不便細看壁上都畫了些啥東西。過了紅照壁,一路行來只見樂亭、表柱、三橋、石獅,一應皇家規格,隱隱透著肅殺之氣。

再往前走,就是那親王議事用的承運殿了,該殿為木質樓閣,整個殿體都以楠木建成,只覺古典莊重,說不出的富麗堂皇。鄭曉路心想,這房子牛B啊,我要是把這座房子弄回后世,起碼開價一百萬塊錢一個平方,還不帶討價還價的,哈哈。走進內部,就見蜀王爺朱至澍高高坐在殿中寶座之上,左右兩邊,各坐了一排官員。

這朱至澍歲數不大,也就三十來歲年齡,但長得奇胖無比,壓得那楠木制的寶座幾乎都要散架一般。他穿著一身親王官袍,但那袍子似乎包不住他臃腫的身子,隨時都像要碎裂開來。鄭曉路一進殿,只看了一眼坐位,便知道蜀王是誰,下面坐的官員也大多朝過相,便是那八府一州。

另有一人,坐在朱至澍右手邊第一個椅子上,身著一身緋色袍服,服上用了些小朵花,花徑三寸,卻是一名二品大員,他約摸六十歲年齡,已是垂垂老矣,但面相清矍,目光逼人,雖然有文人氣息,但一身殺伐透出,不怒自威,那氣勢力壓群官,把殿上的朱至澍也比了下去。

鄭曉路心中一咯噔,暗想:“這人不好對付,估計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朱燮元了。這堂中其余數人都是草包,但朱燮元卻必須小心應對。”

朱燮元何人也?兵部侍郎,總督四川、湖廣、陜西軍務,兼任四川巡撫,權力通天。其人素有才名,又不為權貴所請,算得上是一個清官,一個好官,幾年前奢崇明兵圍成都,朱燮元誘敵深入,大敗奢崇明,與秦良玉一起解了成都之圍,實乃文武全才。

鄭曉路上了殿,便向各個官員行了禮,乖乖退到一邊。心中暗自罵道:“一群王八蛋,現在我給你們參禮,以后要你們好看。”

蜀王見他參完了禮,便問道:“鄭氏,你且說說,你的那個什么農業加工廠,究竟能產出多少肥料和食料,夠得多少農田家禽使用?”他這話一問,下面的一群官員心中都大罵草包,你蜀王一開口就問產能夠不夠,這不明擺著顧著自家那點兒田么?但一群知府可不敢和親王爺叫板,便只乖乖聽著。

那朱燮元卻輕輕咳道:“王爺,卑職也有幾個問題,不妨讓卑職先來來問問。”蜀王見朱燮元發了話,他原本也不是個喜歡理事的主兒,何況當年朱家祖宗朱元璋有規定,親王“不臨民,不裂土”,這不臨民三個字,就是說,地方上的政務,你就別管。因此蜀王一見朱燮元開口,也就先把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心思放了下來,看朱燮元能問出些啥。

朱燮元這人倒挺合氣,也不拿官腔,便溫和地問道:“鄭氏,這成都府今年的莊稼長得挺好,聽說都是出自你的教授,可有此事?”鄭曉路道:“正是,小人于種田經營之道,有些心得,不欲獨享,因此開辦農學院,傳于鄉民。”

朱燮元點了點頭,又道:“那你為何只傳成都府一府之民,卻不傳另外的七府一州呢?”鄭曉路拿眼角去瞥那徐申懋,只見徐申懋正歪眉斜眼,拼了命的給自己使眼色。心中大樂,嘴上卻道:“小人本小力微,沒有辦法遠行各府,只得呆在這成都府,雖只教授成都府一地,也是借了知府徐大人之力,才能將這身妙法傳了出去。只有小人一人之力,那是萬萬不能做到的。”

徐申懋聽他幫自己邀功,心中大喜,又見朱燮元面現贊賞之色,那表情就越發得意起來,對著另外幾個知府直瞪眼睛。王行儉見不得徐申懋得意,使也拿一對牛眼死死瞪著他,如果眼光可以揍人,兩人此時就已經互相打得鼻青臉腫了。

朱燮元聽鄭曉路說完,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總不可能讓你走遍八府,四處去傳授那種田之道。”他抬起頭來,對著在坐的八府一州便道:“正好你們全部來了,我也省了發公文的麻煩,你們回去之后,便挑選善耕種,長于養殖之農戶數十人,命他們來這成都府鄭氏農學院學習數月,回去之后便可依法而為。”八府一州見巡撫大人發了話,便趕緊齊聲應承。

朱燮元便又問道:“聽說你這種田之法,還需配搭一種特殊的肥料和食料,卻不知道這東西情況如何?”

鄭曉路假裝為難道:“這東西可就麻煩了,那肥料取自各種人畜糞便、動物骨粉……采集十分困難,采到之后,按一種特別的比例進行混合,過程非常麻煩,若有一點出錯,則全部報廢。至于食料,則是用動物內臟、雜谷、豆餅等物,曬干磨粉,以一定比例進行混合,也是非常復雜,過程容不得一絲差錯。”他制作這些東西用的原料,只需一打聽就可以查出,因此他也不藏私,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但那配制比例,卻故意含混。這堂上都是一群官員,對那配方也沒興趣知道。

朱燮元便道:“本官也知這等神奇之物必定制作困難,不然先朝數千年,為何無一人得知!本官想知道你究竟能產得出多少,能供應多少農戶使用?”

鄭曉路心中暗想,這玩意兒只要材料充足,老子無論多少都弄得出來,這時代地便宜,人工便宜,啥都便宜,生產制作這個環節實在是非常簡單,就是怕沒人買罷了。但是老子偏不這樣說,玩玩你們這幫文盲,嘴上便道:“小人雖然竭盡所能,但所產之食料只夠一府之用。”

他這句話一出,那徐申懋便心中一寬,蜀王爺卻心中一緊,暗想:“這都江堰邊七成的良田都是我的,要是把這肥料食材分了給那七府一州,不是要我的田地減產么?”這蜀王朱至澍是個草包,一想到這里立即便叫道:“只夠一府啊?那當然是我們成都府先用。”徐申懋立即幫腔道:“王爺有理,這是我們成都的作坊生產的,自然先滿足我們成都府的需索。王行儉,你這家伙自己想辦法去!哈哈哈!”

鄭曉路心如明鏡,暗笑道:“徐申懋和蜀王兩個草包,這樣的話說出來,不是討罵么?”

果然,那王行儉大怒,他在重慶當知府久了,也學了些重慶話,便用重慶話罵道:“兩個龜兒子,說什么呢?哪有你一府占便宜,讓我們七府一州都喝西北風的道理。”他這人也草包,平時罵罵人也罷了,這蜀王府上罵龜兒子,問題卻大大的有。

那蜀王一聽,沒發怒,反而笑了,你罵我龜兒子,你不知道我祖上是朱元璋么?皇帝是我親戚,被你一句話就弄成一家烏龜,你活得不耐煩了。他嘴巴一張,正要叫人拿了王行儉。

突然聽到朱燮元一聲大喝:“王行儉,你說什么呢?還不掌嘴!”王行儉被頂頭上司一聲大喝,頓時醒悟,嚇得汗流浹背,趕緊揮起手掌,左右開弓,叭叭叭地扇起自己耳光來。這么一鬧,那蜀王反倒不方便下令拿人。

鄭曉路心中大笑,卻對這朱燮元留上了心,此人頗為厲害,趕在蜀王開口前一瞬間喝斷了蜀王的話,讓那王行儉只是幾個耳光就躲過了一劫。

朱燮元喝止了王行儉,便對蜀王拱了拱手,道:“王爺,成都重慶,都是皇上的天下,都是大明的疆土,卻是不能夠分彼此的,若一府富而周圍皆窮,容易激起民變,還請王爺三思。”他嘴上說要王爺三思,卻沒給蜀王三思的時間,只用眼角狠狠地盯了徐申懋一眼,把那徐申懋正要沖口而出的胡話嚇了回去,然后立即就轉身對著鄭曉路道:“鄭氏,我也知道這東西制作困難。但本官認為,不論何等困難物事,若是多投人力,多投物力,就定然可以制作出更多。為何你一口咬定只能生產一府所需?”

鄭曉路心中一笑,嘴上卻認真地道:“大人,小人剛才說過,這肥料食料,需以人畜糞便,雜谷草材等物制作,但一府之人,終有定數,那人畜糞便,不可能無窮無盡地供給。一府雜谷草材,也有上限,小人就算募集全府所有無業之人來制作,但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徐申懋一聽大喜,趕緊幫腔道:“是啊是啊,一個人一天能拉出來的屎尿是有定數的,不可能想拉多少拉多少。我們成都人拉的屎尿,當然給成都人先用。”他這話說得斯文掃地,殿上眾人聽得人人皺眉。就連巡撫朱燮元都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我手下這一群都是些什么人啊!”

但是活寶并不止一個,那重慶知府王行儉正在揉著自己打腫的臉,一聽這話又不高興了,立即跳出來叫道:“便只你成都人會拉?我回去就立即叫重慶人都到你成都來拉,比比誰拉得多,誰拉得好?”兩人本是老對頭,這一下又對上了,但當著朱燮元和蜀王,又不敢動手,只得拿眼睛狠狠地把對方盯著。

朱燮元頓時大怒:“徐申懋、王行儉,你們這兩個草包,速速給我滾出殿出。”兩個知府一見朱燮元發怒,不敢說話,立即灰溜溜地小跑了出去,也不敢跑遠,就站在承運殿外的廣場上,牛眼瞪著馬眼,繼續較勁去了。

那順慶知府卻沒這么草包,在旁邊微微一想,便道:“其實這事情說來簡單,不就是個材料供給問題么?成都府的材料如果只夠成都使用,我等各府也能自產材料,供給自府使用。只消叫鄭氏去我們各個地方,開一間分號,不就解決了?”

朱燮元一聽這話,突然兩眼精光一放,他轉過頭來對著鄭曉路,輕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鄭小兄弟,你好本事。”鄭曉路聽他話音中回味無窮,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經被看破,再加上此時成都知府徐申懋也不在殿上了,他就不再躲在那角落里看戲,走到堂上,道:“各位大人,要解決這材料問題確實簡單,只消由小人在每府各建一個農業加工廠的分號,從各地采集材料生產,便可應各府之需。但先前徐大人在此,小人不便明說,何況小人對各府人生地不熟,恐為當地鄉紳、商人排擠,因此不敢妄行。”

那順慶知府一聽有戲,便即笑道:“這有何難,有巡撫朱大人作主,徐申懋還敢把你綁在成都不成?至于鄉紳商人,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在我順慶府的地盤上,有我一句話,誰敢來難為你的鄭氏作坊?你快快把分號開到我順慶來,要人我給你人,要地皮我給你地皮!”

保寧知府,夔州知府,嘉定知府,廣元知府,潼川知府,雅州知州一聽這話,頓時一起上前,都道:“來我這里開分號,我等也與順慶一般無二。”

蜀王朱至澍一聽,各府自產自用,就不妨礙自己在都江堰邊上那些田地,因此就不再理會,拍了拍肚子道:“本王突有不適,你們自行商議,自行商議吧。”他轉回殿后,尋他的妃子們玩去了。

這邊鄭曉路向著一群知府大人作了個揖道:“大人們如此厚愛,小人自當全力以報,趕明兒立即派人,去各府上興建農業加工廠,早日解各位大人心中之憂。”知府們大喜,都知道就算今年趕不上,明年的稅賦肯定是沒問題了,各自彈冠相慶。

巡撫朱燮元揮了揮手,便道:“既然事情已定,便都回去吧,八府一州都跑到了成都來,你們的轄地不管了么?趕緊回去派人來成都鄭氏農學院學習那些農耕畜養之法。”

一眾知府便即散了,那順慶知府與重慶知府王行儉交好,一出殿拉了王行儉就跑。王行儉不知道事已談成,還在那叫:“我重慶怎么辦?徐申懋這鳥人,我定不放過你!”順慶知府捂著他嘴,拼命向外拉,在他耳邊急道:“事情成了,還嚷嚷做甚,快跑吧,別再惹朱大人生氣了。”兩人撒開腳丫子跑得極快,一對白底的官鞋翻飛得像一雙蝴蝶一般好看。

鄭曉路搖了搖頭,心想:“這些家伙,便只顧著自己的政績,別的事什么也顧不得。有這樣的官員,這明朝怎么可能不滅?”正想告退,卻見朱燮元正雙目含笑地盯著自己。

鄭曉路心中一稟,就聽朱燮元笑道:“鄭小兄弟,你果真好手段。縮在角落里,沒說兩句話,沒主動提過一個要求,不送賄賂,不攀關系,便讓四川全省八府一州,盡數為你開了方便之門。我看那王行儉突然遍邀同僚來這成都鬧事,也是你玩的把戲吧?”

鄭曉路拱了拱手,啥也沒說,這時候說多了只怕不妙。朱燮元確實是塊老姜,自己那一點花花腸子,盡數落進了他的眼去。朱燮元突地把笑意一壓,森然道:“我看你雖然用了手段,但于民有利,這次就任由你玩,若你敢用手段謀取私利,欺壓良民,莫怪我朱燮元不客氣。”鄭曉路應了一聲,拱手而退,對這種有氣節,心懷萬民的好官,他還是有點一尊敬的。

編者按:朱燮元乃強人,明末著名的政治家和軍事家,這里就不列他的事績了,總之,很牛!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2 23: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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