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 作者:三十二變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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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shul525 2015-5-12 23:05: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4 133114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40
第十四章 忠州碼頭(3)

鄭曉路摸了摸下巴,這還是他穿越回明朝后第一次碰上“江湖人士”,要怎么處理才好呢?

還沒等鄭曉路想出個名堂,那邊好不容易才有了點活兒干的彭巴沖不高興了,大聲道:“你們兩人躲在這里窺視貨船,分明是想乘機行竊,拿到官府里最少也是個斬手之刑,現在失手被抓住,出來說句話就要我們放人,哪有這么簡單的事!都照你這話,人人都出去當賊,被抓住了說句話就沒事,這天下還不大亂?”

譚宏倒是沒想到對面一個傻大個兒也這么能說,苦笑道:“總是我倆的不對,還請各位爺高抬貴手。”

彭巴沖仰天打了哈哈道:“人是我抓住的,你要把人討回去,來和我過兩招,打得贏我就把人給你。”

楊帆見彭巴沖沒問鄭曉路的意見就自作主張,有點不高興了,正要張嘴喝止,但是鄭曉路看得有趣,趕緊一把拉住楊帆,示意叫彭巴沖自己玩兒去。

譚宏看了看彭巴沖那巨大的個頭和結實的肌肉,心下就有些怯了,明知不敵,但義弟在人家手里,硬著頭皮也得上,他把破爛的上衣扎了扎緊實,擺了個架勢,便想上來。

那被捉住的王小滿原本一直不說話,此時卻突然叫道:“兄弟,你快走吧,別把自己也折在這兒。”

譚宏沉著臉喝道:“大哥別急,有兄弟在這里,定要保你平安。”他看了看彭巴沖的個頭,心想,這大個子看上去力大無窮,但身形太大,轉動上難免不靈活,我就欺他這個。譚宏不敢托大,心里只想著先下手為強,向前一沖,一個彈腿就照著彭巴沖踢來,踢到中途,突然一收腿,向著彭巴沖右邊就轉,他料想彭巴沖被他彈腿騙過,只要有一絲猶豫,自己就能搶到彭巴沖側面,那大漢轉動不靈,占住了他的側面就大占上風了。

哪料到彭巴沖看上去雖然憨笨,卻是土家族十里八鄉公認的好漢,可不光是力氣大而已,見彈腿踢來,彭巴沖大喝一聲,雙掌向前一推,這一推速度極快,力量又大,譚宏雖然立即收了腿,但還沒來得及轉動身子,彭巴沖的雙掌已經推到了譚宏的膝蓋上,一股巨力傳來,譚宏只覺得自己像被鐵錘打了一下,向后直飛了出去,碰地一聲撞碎一個木箱,掉進了箱子里。

這還是鄭曉路和楊帆等人第一次看到彭巴沖出手,好大的威勢,一群人心里都暗暗咋舌。推個人就似推紙片兒一樣輕松,場中眾人估計沒一個接得下他這么一招。

木箱子搖了幾下,譚宏從箱子里爬了出來,這一下摔得不輕,譚宏的嘴角頓時掛上了一絲血跡。他走出箱子,搖搖晃晃地站穩,擺了個架勢,便又要上來。

王小滿見他受傷,頓時大哭道:“兄弟快走,哥哥自己不慎被捉,與你無關,不愿因此害了兄弟性命。”

譚宏卻不理會,沖到彭巴沖面前又是一腿踢出,彭巴沖大手一揮,譚宏便又摔了出去,這次摔得更遠更狠,爬起來時已經站不穩了,但他還是盯著彭巴沖,看樣子還要沖上來挑戰。

彭巴沖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有點無趣,便道:“你打不過我,別再沖上來玩命了,自己走吧。”

王小滿一聽這話,便拼命罵道:“我兄弟有的是好功夫,只是許多天沒飯吃,這才影響了身手,不然就憑你這傻大個,怎么會是我兄弟的對手。”

譚宏聽到彭巴沖和王小滿的話,苦笑道:“大哥,兄弟便是吃飽了飯,也不是這位好漢對手。”他搖搖晃晃走了兩步,又道:“各位好漢高抬貴手,我兄弟二人雖有窺視之心,但是實際上沒有碰到你們的貨物一根毫毛。大好男兒,本不想當賊,實在是餓得狠了點。今日懇請各位好漢放我們一馬,來日必定相報。”

彭巴沖聽說這么一說,頓時心里就軟了,轉過頭來對著鄭曉路道:“大東家,這人忒地可憐了點,俺現在天天能吃飽飯,差點就忘了餓肚子的滋味了,咱們把這人放了吧!”

鄭曉路不置可否,向那譚宏問道:“你既然懂得拳腳,又有力氣,為什么不扛點活兒賺點吃食?”

譚宏抹了抹嘴角的血沫,嘆道:“我兄弟二人本來為忠州富商曹家扛活兒,但這曹家對下人極為苛刻,經常打罵下人,不給吃食,甚至拖欠工錢,我兄弟二人有半年沒有領到工錢,我便打了那曹家管家,辭了曹家出來討活兒,哪料那曹家管家放出來話來,若是哪家商號作坊敢收留我兄弟二人,便要砸了人家場子。因此……十來天沒東西吃,只能撿些樹皮爛草充饑,實在沒辦法,只好出來做賊。還請好漢手下留情,放了我哥哥。”

鄭曉路心中一陣煩悶,穿越回來古代之后,老是碰上這種憋心事。他看這譚宏和王小滿頗重兄弟情誼,若是收入麾下,今后定是忠心梗梗,便道:“我手底倒是缺人,你兄弟二人可肯跟著我討生活?”

譚宏一聽,大喜:“好漢若肯收留,我兄弟二人感激不盡。但那曹家家大勢大,在這忠州,便是知州大人也要給他們臉子,我怕好漢吃了那曹家的暗虧。”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管他做甚,知州才多大個腦袋,你只管跟了我去,看看曹家敢不敢來砸我的廠子。我看你身手還不錯,可愿與彭巴沖一起當我的護衛?你大哥身子骨差點,也可在我廠子里做點活計。”

譚宏和王小滿齊聲道:“愿跟隨東家。”

鄭曉路收這了兄弟二人,感覺心情頗為暢快,他手邊可用的人太少,尤其是重情重義,值得信任的人手非常難得,這譚宏雖然初識,但他肯為義兄一再求肯,拼了受傷也要糾纏不休,實在是個好漢,只要好好對他,將來必定對自己忠心不二。

當下鄭曉路又吩咐了楊帆幾句,楊帆便領著一眾家丁護院,乘了貨船,向重慶去了。楊帆回去之后繞道長灘湖,在紅崖子山上秘密修健山寨,這是后話,暫且不提。鄭曉路便帶著彭巴沖,譚宏,王小滿,又回轉石柱去。

編者按:譚宏,史實人物,明末農民起義首領,明朝滅亡之后,占據忠州石寶寨,與清軍對抗達十幾年之久,是著名的“夔東十三家”義軍之一。歷史上此人登上舞臺,是在李自成覆滅之后,主要是順治年間活躍,本人將他定為20來歲,在天啟末年出場,接年代推算到了順治十年左右時就是四五十來歲,理論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至于本書說到的關于譚宏的一切外貌、遭遇,都是本人杜撰,與史實無關。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3 00:08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41
第十五章 西蘭卡普(1)

深冬的寒風在山林的枯樹中盤旋,一不留神,它就會從人的衣衫領口袖子竄進去,用冰冷的手撫摸人類溫暖的皮膚,而被它撫摸到的人,無一例外地渾身一抖,生起一層雞皮疙瘩。
石柱雖然位于四川盆地這個得天獨厚的寶地,但寒冷的冬天仍然讓窮人們困苦不堪。

但是向蘭索一點都沒有被冷風吹到,廠子里給所有的職工發了綿衣,就連試用工也有份,溫暖的綿衣發下來的當天,職工們哭得稀里嘩啦的,東家為人也太好了。

向蘭索穿新發放的綿衣,全身暖暖和和地坐在食堂里,她的旁邊坐著三個男人,彭巴沖、譚宏、王小滿,正在興高采烈地聊著天。

“東家真是好人!”譚宏領到了和彭巴沖一樣的“高級職工”木牌,現在每天都有酒有肉,但他不愿意獨享,便每天都拉著自己的義兄王小滿一起吃飯,王小滿只拿到了“正式工”的牌子,食盒里雖然有肉餅,但卻沒有燒雞和酒,譚宏就將自己的燒雞分給王小滿一半,再拉著王小滿一起喝酒。兩人敬佩彭巴沖的身手,便也經常拉了彭巴沖一起吃飯喝酒,于是把向蘭索也弄到了一桌來。

有了飽飯吃之后,譚宏的身子壯健了起來,臉上開始出現健康的紅色,王小滿單薄的身軀也日漸結實。

向蘭索的家里捎了個信兒來,說紅薯已經收了,向大壯從那小小的兩畝田里,刨出了三千多斤紅薯,最初還不敢吃,但等咬了第一口之后,向大壯立即就喜歡上了這種新糧食。這原本是個小小的插曲,但當這個插曲傳進向蘭索的心里之后,她初開的情竇又被擾成一團亂麻,那個漢家公子的身影,天天都在她的心里晃來晃去,一刻也不得安寧。

“阿妹!”彭巴沖喜滋滋地道:“東家最近在建一個織綿作坊,說是馬上就要大批雇請女工,主要工作是織西蘭卡普,你這下可以拿到正式牌子了。”

“真的?”向蘭索大喜,她雖然對于二十文的工錢也很滿足了,但如果能變成正式工,每頓飯多一個肉餅,每天變成五十文工錢,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當然是真的,東家都已經在建廠房了,就在對面的空地上,你沒看到?”王小滿從旁打趣道。

向蘭索天天都在廠子里打掃衛生,還真是一步都沒出去過,聽王小滿一說,趕緊一溜煙兒跑了出去,轉眼又跑了回來,笑道:“果然正在建廠房,門口還立了個牌子,上面寫了些字兒,可惜我不認識。”

“笨丫頭,那牌子上寫的是西蘭卡普織造廠!”王小滿笑道。

“去去去,少裝了,你也不識字,不知道從哪里問來的名字,別拿來唬我們土家阿妹。”彭巴沖笑罵道。

向蘭索心中高興,便笑道:“我的西蘭卡普織得可好了,十里八鄉的阿姐阿妹都知道,這次我一定可以當上正式工了。”

彭巴沖笑道:“那你還不快去找東家說說去。”

“東家是個大人物,我這么一個小姑娘去見他,你說他愿意見我嗎?”向蘭索有點害怕。

“東家很好說話的,你忘了你經常吃飯時都在說,東家是個好人啊。”譚宏也插嘴道。

“這倒也是。”向蘭索揣揣不安地回了屋子,但還是不敢一個人去見東家,便把這事兒給住在一個屋里的阿姐阿妹們都說了一通,幾個姑娘都有點坐不住了,試用工和正式工,差別還是挺大的,何況土家姑娘誰不會織西蘭卡普?

幾個姑娘互相壯了壯膽,便相約著一起向著鄭曉路的吊腳樓走了過來,向蘭索歲數最小,膽子也小,便低著頭,躲在隊伍最后面。到了樓前,卻見彭巴沖守在這里,幾個姑娘便笑道:“阿哥,我們要見大東家,麻煩你行個方便通報一下。”

彭巴沖笑道:“阿妹們的事情,阿哥自然上心。”便掀了簾子,進去把事情向鄭曉路說了一番。鄭曉路笑了一聲,便抬步走出屋來,他辦農業加工廠時搏了個好名聲,就是為了這后來跟著要做的生意,要知道古代畢竟思想很守舊,雖然土家族比起漢族來說民風開放得多,但要想把女人們弄到工廠里來工作,還是挺困難的。

解放婦女就是解放生產力,這是后世的祖國在建國之初出的妙計。宣揚一下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就調動了國家一半的人口出來扛活兒做,這筆買賣確實非常合算。

鄭曉路雖然無法宣揚什么男女平等,但故意弄出試用工和正式工的分別,再招收了幾個膽子大的女孩在廠子里打掃,好吃好喝,工錢充足,這些招兒都是為了在土家族里搏個好名聲,有了好名聲,人家才能放心把女孩放在你廠子里干活。

現在一建廠子,就有土家阿妹主動要去新廠里干活,這可是有表率作用的事情,說什么也得出來見一見,給點鼓勵。

向蘭索躲在幾個阿姐阿妹后面,看著前面吊腳樓的門簾兒一掀,一個漢家公子走了出來,濃眉大臉,豐神俊朗,嘴角含笑,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鄭公子。“啊!”向蘭索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差一點兒驚呼出聲。

“東家原來就是鄭公子!”向蘭索低下頭,心如亂麻:“原來鄭公子是這么有本事的人,像我這種不起眼的土家小阿妹,只怕早就忘到九宵云外了。”她在心底里一陣子自怨自艾,越發的自苦了起來,一時間恐怕鄭公子認出了自己,一時間又怕鄭公子已經忘掉了自己,心中矛盾之極,便將頭上的頭帶向下用力拉了拉,蓋住了半邊臉。

鄭曉路走出吊腳樓,見樓前站了七八個土家姑娘,都穿著漂亮的土家裙子,頭上扎著鮮艷的頭帶,只有最后那小姑娘頭帶弄得歪歪的,擋著了半邊臉,看不清楚容貌。

鄭曉路大聲道:“阿妹們,你們是來找我做什么的呀?”他明知故問,有意調動一下情緒。

站最前面的姑娘便七嘴八舌的自我介紹了起來,說自己織得一手漂亮的西蘭卡普,織得又快又好,針線活拿手什么的,吱吱喳喳說了半天。鄭曉路也不打斷,等著女孩們說完,其實他也沒怎么聽懂,但裝成很懂的樣子大聲笑道:“阿妹們果然厲害啊,沒問題,你們全部轉成織造廠的正式工!”鄭曉路揮了揮手,房子里鉆出譚宏來,拿了七八個正式工的木牌子,一個一個發到姑娘們的手里。這群土家姑娘見東家這么好說話,齊齊歡呼了一聲,拿著牌子樂得呵呵直笑。

“今天晚上我可以吃到二號食盒了!”有個姑娘開心地道。

“明天就是五十文錢工錢了,我要存錢給阿媽買個漂亮的銀耳環。”另一個姑娘也笑得挺開心。

“阿爸的犁頭壞了,我可以買個新的!”

向蘭索征征地接過牌子,本來應該十分開心的她,卻渾然忘了周圍,只拿一雙眼睛癡癡地盯著鄭曉路,心里想:“公子真是好人,便只一轉眼的工夫就同意了大家轉成正式工。他又要多花許多錢來給我們發工錢了。”

鄭曉路也見到這群姑娘里站在最后的一個似乎不大開心,便向她問道:“這位阿妹,你怎么不高興啊?”

向蘭索被喊到,嚇了一跳,趕緊把頭帶又向下拉了拉,這一下幾乎把整個臉都擋在了頭帶后面,壓低聲音含含糊糊地道:“不是的,阿妹開心得忘了笑了。”

“那就好,那就好!”鄭曉路也沒在意,便又大聲道:“阿妹們,但是我這里只靠你們幾個不夠啊,麻煩大家幫忙十里八鄉傳個話,多找些阿姐阿妹們來我的廠子里,咱們一視同仁,都按正式工的待遇給工錢和包吃住。”

姑娘們歡喜地應了一聲,便各自散去十里八鄉找她們相熟的阿姐阿妹去了,見向蘭索征征地站著不動,一個阿姐拉了她的手道:“阿妹,走啦!歡喜得失了魂么?”向蘭索渾渾噩噩,被人一拉,就跟著去了。

鄭曉路的“西蘭卡普織造廠”很快就投入了生產,因為在招工這個最重要的環節上,幾乎沒有任何的障礙,整個石柱的鄉親只要聽說是鄭氏開的織造廠,都放心大膽的將家里的女孩子送了過來。這里好吃,好住,高工錢,還有白桿兵就在近處駐扎,不論是哪一方面,都讓土家族的女人們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這里工作。

每一個女孩子的臉上,都洋溢著歡笑,當然,除了向蘭索之外。

過去也有一些商人偶爾來石柱收購少量的西蘭卡普拿出去販賣,但是西蘭卡普的織造工藝非常繁復,就算最心靈手巧的土家阿妹,織造一張西蘭卡普也需要十來天的時間,織造這東西又需要五彩線、生絲、棉布等等多種多樣的材料,因此土家姑娘們雖然人人都會織,但卻不常織這東西,每家每戶織上一兩張,便不再織了,家里那一兩張一旦用舊,也會失去價值,西蘭卡普雖然人見人愛,就因為這個原因一直沒能量產,沒有能夠真正走出石柱這個小地方。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3 00:09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41
第十六章 西蘭卡普(2)

鄭曉路的工廠一開始就走集中生產的路線,統一購入材料,然后將材料分成小份,直接分發給姑娘們,讓姑娘們按統一的流程進行織造,這種集約化生產的方式,沒有家庭手工業的種種局限性,極大地提高了生產能力。短短一個月,織造廠里的西蘭卡普就堆了幾百張。

這樣的產能顯然嚇了鄭曉路一跳,于是鄭曉路趕緊叫人從重慶朝天門碼頭派來大船,將這些西蘭卡普統統運到江南去銷售。雖然鄭曉路很想讓楊帆將這些西蘭卡普運到澳門去換鳥銃,但楊帆現在正在紅崖子山上重建山寨,走不開。這使得鄭曉路又一次認識到了自己手下缺乏人手的問題,譚宏雖然不錯,但才招納不久,不敢讓他去經手鳥銃這種犯禁的事情。

到哪里才能找來值得信任的人手呢?那種文武雙全,不怕殺頭,敢做些膽大包天的事情,又重情重義,能對我忠心不二的人手!鄭曉路真希望自己懂得王八之氣,如果自己有這東西,那就太方便了,隨便放放王八之氣,哪里還怕沒人可用。

就在鄭曉路的萬般苦惱之中,在鄭佳怡的日日思念之中,在向蘭索的柔腸百結之中,在楊帆的翹首期盼之中,天啟六年的冬天走到了盡頭,歷史那厚重的書頁將要掀開新的篇章。天啟七年的春節,終于到來了!

鄭曉路的兩個工廠一起歇了工,將工人們都放回去過年,春節是中華民族最重要的節日,不論是富人,窮人,離鄉背井的,街邊要飯的……無一人不被這個節日所蘊含的深刻喜氣所感染。

今年的石柱喜氣洋洋,因為鄭曉路的到來,萬壽寨周邊的村鎮最先富了起來,這些村鎮里的人多有在鄭家的廠子里扛活兒的,因此今年的經濟都比較寬裕,人人都換上了新衣,阿哥們收拾得整整齊齊,阿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就連街邊的乞丐,碗里也被好心的人添滿了白米飯。

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都肩挑背扛,帶著各種禮物來送給東家,廠子門口天天都有人送來一匹布,一籃子雞蛋,或者是一只驢子什么的。鄭曉路被這些千奇百怪的禮物弄得狼狽不堪,但是大春節的,如果人家送了禮物來不收著,又有些不近人情,只好全都堆在廠房里,弄得他的兩個廠子比雜貨店還要熱鬧,各種東西琳瑯滿目,有趣之極。

彭巴沖這個時候也告了假,回家看望家人去了,鄭曉路的身邊就只有趙霖,譚宏,王小滿三個人跟著。“怎么,你們三個不用請假回家過年?”鄭曉路打趣道。

“我是少爺買回來的,少爺的家就是我的家,還回得到哪里去?”趙霖苦笑道。譚宏和王小滿則是孤兒,根本就沒有家,自然也沒地方可去。四個大老爺們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覺得有趣。

“東家,您是有家的吧,這大春節的也在外面過,成嗎?”譚宏笑問道。

“現在還不能走呢,春節過了,就得播種插秧了,我得看著石柱今年的莊稼種下去,才舍得走呢!”鄭曉路笑了笑,他倒真的有點想家了,尤其是鄭佳怡,來了石柱之后半年沒碰過女人,雖然常常能見到馬祥云,但這女人漂亮歸漂亮,卻是個碰不得的母老虎。

“東家,您可真是個好人。”譚宏又一次嘆道:“小的跟著您幾個月了,什么活兒也沒干,每日里就白領工錢,好吃好喝。東家不但養我這種閑人,還心懷石柱百姓,幫他們弄田弄豬的,若這世上多幾個像東家這樣的人,那就好了。”

鄭曉路笑了笑,也不解釋,天啟七年的春節來了,這也意味著亂世終于要開始了,明末農民起義開啟的序曲,就是天啟七年二月,發生在陜西澄城的王二起義,也就是春節過了之后不久就會到來,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對了,我看到萬壽寨的寨門大開,許多土家人在向著里面涌去,這是干嘛啊?怎么兵營可以讓老百姓隨便進的嗎?”鄭曉路奇道。

譚宏在忠州長大,對石柱土家族的習俗也有點了解,便笑道:“這個叫趕節,每年春節的時候,大部份的土家人都要聚到土司的寨子里來,舉行一些祭祀、祈禱儀式,我記得那個叫什么來著,哦,對了,叫擺手舞。擺手舞有大有小,小的一年一次,大的三到五年一次,今年這個架勢,看來我們趕上了五年一次的大擺手,這可熱鬧了,只怕有一半的石柱人會擠進寨子里去。”

“我想起來了,有個土家阿妹告訴過我,今年她要到萬壽寨來參加大擺手,還要順便挑選一個阿哥成親呢!”鄭曉路突然想起了向蘭索,于是心尖柔軟了一下。

“是個很可愛的阿妹。”鄭曉路對旁邊的三個人笑道:“走吧,我們幾個孤老爺們兒,也去參加一下大擺手吧,說不定你們這三個光棍兒還能選上合適的阿妹呢!”

在這個時候,萬壽寨的門口人頭涌動,無數的阿哥阿妹們,正向著寨子里面擠去,每一個人都穿著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每一人都擺著最迷人的笑容。擺手舞不但是祭祀之舞,同時也是年輕人們的相親之舞,更何況,今年的大擺手還有一層特殊的意義,秦良玉將軍的女兒馬祥云,今年將會在大擺手結束之后擺擂臺比武招親,于是今年的大擺手更是讓土家男兒們望眼欲穿。

“阿妹,快走啊,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啦!”彭巴沖一個勁兒地催著向蘭索。但是向蘭索走到萬壽寨前,卻開始躊躇。

“阿哥,我有點怕!”向蘭索嘟著嘴巴說道。

“怕什么怕啊,你聽,到處都有人在唱山歌了,你是尖頂山啼叫聲最美麗的百靈鳥,有什么好怕的。等你扯開嗓子一唱,十里八鄉的阿哥們都要為你著迷。”彭巴沖笑著道。

向蘭索并不是怕唱山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也許是在怕自己選上某位阿哥,或者是被某位阿哥選上?但洶涌的人流并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機會,她被后面的人一推,身不由已地進入萬壽寨的大門。

五年一度,石柱土家族的大擺手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3 00:10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42
第十七章 大擺手(1)

趙霖和王小滿在前面開路,譚宏護著鄭曉路,一路向著萬壽寨里行來。大擺手的排場真是大,光是從萬壽寨大門放眼一望,就能看到幾萬人頭在萬壽山上涌涌動動,布滿了山頭山腰的每一個角落,萬壽寨在這一天是不設防的,所有的白桿兵都脫掉了軍服,換回了自己的土家服飾,當然,脫去了軍服他們仍然是士兵,但只要這幾天里沒有什么特殊情況,他們就不需要像平時那樣辛苦地站崗和操練。

人群里有許多人認得鄭曉路,見到鄭曉路四人行來,便側身讓開,同時向他行禮道:“鄭先生,新年好啊!”鄭曉路一路還禮,就這么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進了寨子來。

只見原先的練兵場,此時已經改成了巨大的擺手場,擺手場的大門兩邊貼有一幅對聯,“八部施恩宣鱉水,萬人擺手著龍山”。

場子的北邊立著一個牌樓,高四丈,寬三丈,進深一丈五尺,雄偉壯觀。正梁中央,豎有塔頂,映著紅日閃閃發光,八個飛檐爪角,刻有雄獅戲舞,飽人眼福;中前排兩根大柱,精刻著“二龍搶寶”,正上方懸著一塊六尺長、三尺寬的紅底木匾,上面大書著“大擺手堂”四個金色大字。整個牌樓又分三門:中堂寬一丈二尺,靠內端坐著兩尊神像——八部大王和他的妻子帕帕;左右兩間各寬九尺,分別站立著兩位紅黑將官——向大官人(文)和田好漢(武),他倆身披盔甲,手握大刀長矛。八部大王座前,設有供桌,上面擺有一只木公雞,傳說它是雷公的化身,戰斗中被八部大王降服而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牌樓兩側,各栽一棵大杉樹,高約四丈,枝葉繁茂,翠綠欲滴。到舉行大擺手活動時,土家兒女將紙竹扎成的各種彩燈掛于杉枝上,名曰“火樹銀花”,象征喜慶佳節的到來。在神樹與牌樓之間,聯上一根棕繩,離地兩米,繩上掛著打獵得來的飛禽走獸。

擺手場的正中央立有彩柱,擺手舞必須圍繞它來進行表演。彩柱比神樹略高,頂端站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仙鶴。仙鶴下六尺處,隨風飄揚著兩面龍鳳大旗。在龍鳳旗下的橫木方上,掛有一盞高六尺、粗三尺的五角五方走馬燈。燈的五面有妙趣橫生的獅、虎、狗、貓、鼠五種動物互相追逐;燈的五上角均有龍頭向下、燈的下五角均有鳳頭向上。在廣場的四角,分別立有三丈高的角柱也為紅色,每根角柱都向下掛著一幅紅底白字的布幢;每根角柱的頂端都扎有彩球,并且都用繩子與中心柱頂端相連,又在繩子上掛滿了五彩旗,將整個擺手場裝飾得如花似錦。

好大的氣派,好闊的手筆,鄭曉路嘆道:“中國人民啊,勤儉持家辛苦一年,便是為了在過年的這一天來盡情浪費的。”

四人走到場邊,此時大擺手還沒正式開始,到處人頭涌動,阿哥們放開喉嚨唱著山歌,吸引著阿妹們的注意。阿妹們面泛桃花,在人群中穿梭來去,偶爾有喜歡的阿哥,便對著他的歌聲應上幾句,到處都是混亂不堪,但又讓人感覺井井有條,說不出的喜氣洋洋,道不盡的纏纏綿綿。

鄭曉路突地聽到一首熟悉的山歌:

蘭草花兒起高苔,

九天仙女下凡來。

孤寡神仙我不做,

要嫁情郎變凡胎。

這山歌的聲音非常耳熟,距離自己的位置也是極近,而且山歌似乎是對著自己耳朵唱來的,雖然四周喧鬧無比,鄭曉路卻聽得十分清楚。但當鄭曉路循著聲音望去,卻見滿滿都是人頭,那個讓人感覺天真可愛的少女并沒有出現在眼前,鄭曉路嘆了口氣,想道:“向蘭索要在這大擺手找個喜歡的阿哥出嫁呢,我卻想著人家做什么。”他眼光過處,向蘭索躲在一個阿姐背后,一動也不敢動彈。

所有的人都知趣地站在擺手場的邊緣,慢慢地圍成了一個大圓環,隨著人越來越多,擺手場也越來越擠,沒多久,除了中間的彩柱附近,到處都擠得水泄不通。等到幾萬人都擠擠攘攘地站好,嗚嗚地號角聲響起,轟隆隆的鼓點作響,秦良玉穿著短衣大袖,左襖開襟,滾鑲三層花邊,鑲邊筒褲,一身活脫脫的土家打扮,領著一只祭祀隊伍走了進來。她身材高大,雖然年過五十,但仍然精神爽利,威風凜凜。

背后跟著二十幾個老者,身著皂色長衫,手持齊眉棍、神刀、朝筒等物,一老者捧著貼有“福”字的酒罐,率領擔五谷、擔獵物、端粑粑、挑團馓、提豆腐等祭品的人,陸陸續續地走到彩柱邊。

緊跟著有小旗隊、鼓樂隊、披甲隊、炮仗隊,許許多多隊伍魚貫入場,把這本來就擁擠不堪的擺手場又擠了個滿。隊伍進場完畢,領頭的秦良玉便用土家族的俗語大聲誦讀了一堆祭詞,鄭曉路也聽不懂,只看到周圍的人群非常興奮,不少的人用土家語拼命地喊著什么,也有人在用漢語喊著:“土司大人!秦將軍!土司大人!秦將軍!”

馬祥麟和馬祥云卻不在場中,看來他們兩人身份不夠,還不能主持這么重要的祭奠。

祭文誦完了,小旗隊便把各色采旗一陣亂揮,炮仗隊拿著鳥銃和三眼神銃對著天空碰碰碰地打得熱鬧。禮炮響過,場邊的人發一聲喊,便向都涌向場中,圍著彩柱,跳起了擺手舞。

鄭曉路想要躲開到一邊,先學學這舞怎么個跳法,卻聽到背后有許多阿妹的聲音笑道:“鄭先生也去吧!”無數只柔軟的小手半拖半拉地把他擁到場中。

這擺手舞有無數種跳法,原本不可能一瞬間就學會,但是場中諸人并沒有講究什么章法,而是各自跳著自己喜歡的舞姿,很快的,跳同樣動作的人就慢慢走到一起,形成一個一個舞環,同一個環里的人動作都是一致的,但不同的環卻跳著不同的動作。幾十種舞姿就變成了幾十個圓環,一環一環地圍著彩柱旋轉。鄭曉路學了一會兒,跟著旁邊的阿妹學會最簡單的一種,就是把把手向右一展,然后左右擺動兩下,擊掌兩次,慢慢地融入了隊伍里面,倒也開心得很。

每當他跳錯了一點,旁邊就有一個頭帶拉得蓋著了半邊臉,看不清容貌的阿妹過來糾正他的動作,不一會兒,他就跳得如魚得水了。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3 00:10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2 23:43
第十八章 大擺手(2)

跳著跳著,突然有一群土家阿妹圍著他,將他推呀推呀地捅到了彩柱邊,有人歌道:“今年的石柱大豐收啦……”
有人應道:“今年的豐收因為誰呀……”

無數人笑著唱道:“因為我們有鄭先生啦……”

很多阿妹涌了上來,將西蘭卡普掛在他的身上,掛了一層又一層,直到鄭曉路被這些花花綠綠的織物蓋了個滿頭滿臉。有些大膽的阿妹在他的身上亂摸,把鄭曉路這個流氓惹得色心大起,但兩只手臂上掛滿了西蘭卡普,轉動不靈,他想趁機揩油地摸幾把,手臂卻怎么也抬不起來。混亂中,那個臉被頭帶擋了一半的少女,居然趁著鄭曉路動彈不得的時候,抱住了他,飛快地在他的右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鄭曉路偏過頭去想回敬一下,卻見那少女轉過頭去,擠了兩下,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哇,哇!這大擺手,好厲害啊!”鄭曉路爽得飄飄欲仙,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后世的某個夜總會大廳里,正被一群狂亂的女舞者們圍繞著。

見到鄭曉路被一群姑娘圍著,譚宏這個貼身護衛驚出一身冷汗,萬一哪個姑娘是刺客,拔出一把刀子來捅鄭曉路一刀,那真是神仙也難擋。他花了無數力氣擠過去想給鄭曉路清開一塊地方來,結果自己也被一堆西蘭卡普堆在身上,弄得像一只烏龜一般動彈不得。

“哈哈,放開懷玩吧,譚宏,都這時候了,你還在搞啥啊!”鄭曉路哈哈大笑。

“東家,這個……”譚宏哭喪著臉道:“我連手指都動不了一根,想玩也沒法玩啊。”

歡快的舞蹈一直持續著,跳累的人就回家去休息,山下陸陸續續新來的人又加入舞蹈的行列。

鄭曉路跳得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擠到了場邊,看到趙霖、譚宏、王小滿三人都和他一樣累得手麻腳軟。不禁嘆道:“這舞太厲害了,怎么一直不停的啊?我還想趁他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趕緊開溜,結果硬是把我跳得累趴下了。”

“東家,這舞是不會停的,要從白天一直跳到晚上,再從晚上跳到白天,不停的換人,不停的跳,一直跳三天三夜,才算結束。”譚宏笑道。

“乖乖我的媽,還好我沒堅持下去!”鄭曉路錘了錘腰背,笑道:“你們看那邊,怎么搭了個大大的擂臺出來?這是在干嘛?”

趙霖趕緊答道:“少爺,那邊是比武招親擂臺……明天馬祥云小姐要搞比武招親呢。”

“哇,比武招親這么厲害的花樣他們也想得出來?”鄭曉路大吃一驚,這石柱土家人還有這習俗?這不是武俠小說里的橋段嗎?

“東家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比武招親在這周圍幾個州縣是很流行的呢,秦良玉秦將軍,就是在二十一歲那年在忠州舉行的比武招親,才嫁給了當時聞迅而來的石柱土司馬千乘,這在石柱和忠州可是一段佳話,她給自己的女兒也搞比武招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譚宏笑道。

乖乖個東,原來這是家族遺傳啊,鄭曉路心里想到,大母老虎比武招親,小母老虎又來比武招親,這可真是好玩,明天一定要來湊湊這個熱鬧。

當天夜里,喧鬧的鼓樂聲歌舞聲徹夜不停,鄭曉路坐在山腳下的吊腳樓前,松散著自己的筋骨,身旁的大山上燭火沖天,這在明朝實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因為自從鄭曉路回到古代之后,每一天晚上幾乎都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度過的。

在現代都市里,即使深夜,整個城市的燈光也往往映得到處都是白亮亮的,你很難找到一處真正的黑暗。而在古代,沒有電燈,人們為了節省燭火,一入夜就會睡下,所以夜晚通常都黑得深沉,黑得可怕,像這種燭火通明的夜晚,真的讓人感覺有些奇妙。

山頂上又傳來了幾千人一起唱歌的聲音:

啊嗬耶——嗬——喂

月亮掛在屋檐角,

滿天星子沒有落,

輕腳輕手出門坎,

扛著鋤頭上山坡。

啊嗬連天拼命干,

汗水濕到褲腳腳,

忙到摸黑回家轉,

門邊伢子已睡著。

歌聲剛落,鄭曉路的吊腳樓前突然響起了輕巧的腳步聲,一個紅衣人影靜悄悄地出現在了鄭曉路的面前。

“喲,馬將軍,你怎么有空跑來我這里。”鄭曉路看著馬祥云一身紅火色的衣服出現在前面,禁不住有點奇怪:“明天是你的比武招親大會呢,你現在還有心情到處亂跑?”

馬祥云輕輕地笑了笑,道:“正是因為明天要比武招親,所以我更要出來走走。把你的長槍拿出來,讓我看看你跟著我哥到底學了些什么東西!”

“我是個文弱書生,哪學得到什么槍法,你就別難為我啦!”鄭曉路吊兒郎當地笑道:“你不會是怕明天比武招親打輸給別人,所以今晚找我來練槍法吧,我可得事先提醒你,剛才我跳那個什么擺手舞,弄得全身酸麻,現在是一絲力氣也沒有啦!而且臨陣磨槍,只怕有點來不及。”

“少廢話!”馬祥云伸手到后腰,拔出了她的一對白桿短槍,黑暗里閃起兩朵漂亮的槍影,如同深夜里的白曇花:“我哥說了,你在這半年里練得比任何人都辛苦,一把長槍已經使得有模有樣了,來讓我看看,你究竟學到了什么地步。”

“哎呀,我這人真命苦,跳了一天的舞,還要再舞一晚上槍么?”鄭曉路心里邪邪地想到:“我倒是有一把槍想舞一舞,可惜這里沒有合適的人,我的親親好老婆鄭佳怡要是在就好了。”

一把白桿長槍被鄭曉路抄到了手里,在握住槍桿的那一瞬間,鄭曉路收凝了一下心神,半年來跟隨馬祥麟的苦練,使他對白桿槍產生了一份深深的信賴,只要握住槍桿,一股自信就沖破他的疲倦,將他的精神集中到了槍上。

“來吧,馬將軍”鄭曉路自信地笑道:“雖然我學槍的時間還只有半年,但是我是天才!”

“哼,裝神弄鬼!”馬祥云也不多說,將兩把短槍輕輕一舞,在黑夜里劃起兩條耀眼的白光,直奔鄭曉路的胸前而來……

編者按:本節有大量的擺手舞描寫,如果讀者朋友覺得看起來煩,便直接跳過吧。這些擺手舞的描寫是按照現代的土家族擺手舞來搞的,明朝時是否也是這樣,在下不得而知。但是這些描寫是不可略過的,因為在下必須要烘托擺手舞的場面十分巨大,體現出這是土家族最重要的舞蹈盛會,如果寫得太單薄,我怕失去了這種年節的氣氛。而且也難以為鄭曉路在石柱的故事畫下完美的句點。 本帖最後由 rashul525 於 2015-5-13 00:11 編輯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00:12
第十九章 大擺手(3)

兩只短槍迎胸而來,鄭曉路不慌不忙,上身向后一縮,手上的長槍卻向前一挑。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以長攻短的時候不必太過考慮防御,盡量的進攻將敵人逼迫在長槍的范圍之外才是王道。
馬祥云似乎對這一槍早有防備,立即將身子一旋,讓開槍勢,兩把短槍便潑撒著旋轉攻來。鄭曉路初次真正的實戰,而且一開始就對上馬祥云這種厲害角色,難免有點應變不靈,見到馬祥云旋轉攻來,便有些慌亂,向后連退了幾步,才找到感覺,對著馬祥云攔腰掃去。

喀喀兩聲響過,三把槍架在了一起!

“不錯,有點樣子了!”馬祥云大笑道。兩人翻翻滾滾,連換了十幾槍,馬祥云雙槍輕靈,有如蝴蝶飛舞,鄭曉路卻勝在男兒身,力大勢猛,槍槍有力。他經過半年多的苦練,槍法已經非常純熟,使起來有板有眼,絕不拖泥帶水。

“哥哥說你是他見過的人中練武藝最勤奮的,看來不是騙我。”馬祥云哈哈一笑。她突然雙短槍向后一拖,槍尖上的鉤鐮拉著鄭曉路的槍向后拖拉,鄭曉路一時不查,被拖得重心不穩,向前走了兩步,馬祥云一聲長笑,裙底里飛起一腿,直奔鄭曉路的面門。

這一腳既快又狠,直驚得鄭曉路一身冷汗,百忙中將手中長槍一放,腦袋一偏,雙手胡亂一架,剛好將馬祥云的小腿抱住。這卻不是什么馬家槍法,而是后世的電視里看來的亂七八遭的什么武俠招式了。他全憑著反應靈敏,慌亂中這一抱才奏效。

馬祥云原本以為鄭曉路必定要中招了,卻沒想到鄭曉路把長槍扔了,使出這么個流氓招式來。當然,這個流氓招式實在不成體統,鄭曉路手上無槍,便只抱著馬祥云一只小腿,馬祥云將手中的雙槍向前一送,架在鄭曉路的脖子上,怒道:“快把我的腿放開,這樣抱著成什么樣子。”

“啊?我抱的是你的腿嗎?不是吧,我剛才明明抱的是你刺過來的短槍!你這人怎么這樣,也不經過我的同意,就伸腿過來摸我的小手!”鄭曉路一邊說,一邊在馬祥云的小腿上亂摸了幾把,才戀戀不舍的放開。

馬祥云倒吸了一涼氣,明明是你的手在摸我的腿,怎么變成我的腿在摸你的手了?“你這是什么流氓招數!”馬祥云怒道:“將槍扔開抱人家腿,換了真打,敵人一槍就把你捅個透明窟窿。”

鄭曉路笑道:“我不也是沒辦法嘛,你這么迎面一腿踢來,我要咋辦?”

“我管你怎么辦,自己想去!”馬祥云道:“不過你的武藝練得還不錯,比起別的初學者來說,真是不一般。”

“都說了我是天才嘛!”鄭曉路懶懶散散地又坐回了吊腳樓前,揉著酸痛的腰腿。

馬祥云咬了咬唇角,她其實是有事要來找鄭曉路幫忙,但這事頗難開口,打了半天,終于把膽子也打出來了,便認真道:“我來找你幫個小忙,明天的比武招親擂臺,你也上臺吧。”

“什么!”鄭曉路一聽,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不是吧,這母老虎要嫁給我?有沒有這么扯的事啊。“我可打不過你,上去擂臺不是被你三拳兩腿踢下來么?”

“我還不想嫁人呢!”馬祥云嘆道:“但是母親大人非要擺這個比武招親擂臺,我本想上得臺去,把來挑戰的人一個一個挨著踢下臺算了,但是母親大人早料到我會這么干,她不準我使拿手的雙槍,非要我用普通的木槍!這下可好,害我武藝丟掉一半,這擂臺怎么打?”

鄭曉路一陣興災樂禍,心道:“你這母老虎,想法本來就大大的不對,真要是把臺上的人全踢下去了,以后你再招親,誰還敢來?”

“你來幫我,先把臺上的人全給轟下去,最后我上臺時,你假裝輸給我,這樣就行了。”馬祥云煞有介事地道。

我暈,你以為我是萬人敵啊。鄭曉路心里小小地囧了一下道:“這事我看不成吧,我又不是你哥小馬超,哪能把臺上的人全轟得下去?要不我叫彭巴沖來幫你,他那塊頭兒,上臺一站,臺上的人保證連滾帶爬。”

“不成啊,他假裝輸給我會被別人看出來的,他太老實了,不會演戲。”馬祥云急道。

嘿,還經常說我裝神弄鬼,你自己不也喜歡玩這調調!鄭曉路一邊在心里腹誹,一邊道:“好吧好吧,幫你一次,我也正好看看自己的武藝究竟練到什么地步了。老是和你哥對練,搞得我自信心都沒有了,感覺自己的武藝差得很,兩槍三拳都頂不住,拿外人來練練槍法,說不定有些心得。”

馬祥云聽他答應了,便大喜道:“太好了,那明天你先觀察觀察,保存點力氣,看到有硬手上臺了,再上去幫我把他打下來。最后和我比武的時候,你故意賣個破綻給我就行了。”

“好的好的,我的母老虎,你說的都成,其實就算我不賣破綻,你不也是三拳兩腿就能把我踢下來么?緊張個啥!”鄭曉路一漏口,把母老虎三個字蹦了出去。但馬祥云并不惱怒,土家族崇拜的神是白虎之神,鄭曉路說她是母老虎,反而是夸獎了她。

“你可別不來!”馬祥云強調了一聲,輕飄飄地走向了山上的寨子。

“說來就來!”鄭曉路也轉身回了吊腳樓里,最后還扔了一句:“先說明,你可一定要打贏我,別故意輸給我,要是你垂誕我的美色到了使手段逼我娶你的地步,我可是要跑的。”

“混蛋,你說什么呢?”馬祥云大怒。

第二天早上,鄭曉路是在歌舞聲中醒來的,擺手舞仍然在山頂上繼續著,上山下山的土家族人依然絡繹不絕。“真是了不起的節日啊!”鄭曉路收拾停當,出了門,譚宏和王小滿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趙霖也歪著帽子從屋子里跑了出來,連聲道:“少爺,我睡過頭了。”

“哈哈,走!上山看看比武招親去!”鄭曉路大聲笑道。四個人便又混在人群里,搖搖晃晃地向山上行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00:15
第二十章 比武招親(1)

山道上依然擁擠,土家人們看到鄭曉路四人,仍然是恭恭敬敬地讓路,四人走了一段,卻見前面有兩個四人抬的小轎子,在這狹窄的山路上顯得極為不協。

這兩臺轎子分別由八個青衣小帽的家丁抬著,轎子前后散布著許多黑衣大漢,將這轎子周圍的土家族人隔得遠遠的,如果不是山路狹窄,路邊多是懸崖峭壁,估計這些黑衣大漢會將轎子周圍清理出一個圓環來。

鄭曉路見這些人衣著打扮和言行舉止都似漢人,奇道:“這是什么人?看起來不像是土家人啊,他們跑來湊什么熱鬧。”

卻聽得旁邊的譚宏冷冷地道:“這些家伙我認識,東家,這是忠州來的曹家人。小人以前就是被這曹家逼得走投無路的。”

鄭曉路仔細一想,想起來當日譚宏曾說過,以前在曹家扛活兒,曹家不給工錢,還不給吃飽穿暖。譚宏和王小滿打了曹家的管家,那管家便放話整個忠州,誰敢收留譚宏二人,就砸了誰家的鋪子,一個管家就管如此囂張,看來主人家定是忠州一霸。

“這忠州曹家跑來萬壽寨干嘛?”鄭曉路忍不住笑道:“難不成他們還要來當石柱一霸?”

譚宏道:“東家,我看他們是為了比武招親而來的。剛才我看到后面一頂轎子窗口有張臉晃了一下,正是曹家的小少爺曹晟。”

“喲,這比武招親鬧得挺熱鬧嘛,連忠州的紈绔子弟也趕來參加,有趣有趣。”鄭曉路笑道:“馬祥云這母老虎有啥好的?干嘛弄得這么遠的人也有興趣。”

眾人都笑,趙霖實在忍不住,道:“少爺,我覺得馬將軍是非常好的,也就只有您眼光太高,才看不上。”

“切,不知道好在哪里!”鄭曉路笑道:“我家的兩個丫鬟春望、秋思也比她強。”

鄭曉路這話出口,旁邊卻有人不樂意了,又是那個頭帶拉得蓋了半邊臉的小阿妹出現在鄭曉路的身邊,低著頭,甕聲甕氣地道:“鄭先生連馬將軍都看不上,這土家阿妹里還有您能看上眼的人嗎?”

鄭曉路大奇,這個小阿妹實在是古怪,一直若有若無,似乎總在自己身邊,但要想抓著她認真看兩眼,卻又總是看不著,想起跳擺手舞時,這個阿妹抱著自己猛親了一口臉頰,便有點心癢癢的,伸手便去抓她衣袖,笑道:“土家阿妹我個個都喜歡,但偏是馬祥云我不喜歡。”

他這一把又抓了個空,那阿妹向后一退,鉆進人群里消失不見了。“古怪,真是古怪!”鄭曉路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喃喃道。

這時譚宏又湊上來道:“東家,其實這曹家和馬家是有舊怨的,我估計曹家來參加這比武招親,也是為了故意來落秦良玉的臉子。”

“哦?”鄭曉路頓時來了興趣:“這地頭上,還有人敢和秦良玉較勁?她手上有上萬白桿兵,曹家什么來頭敢和她叫板。”

譚宏笑道:“這事情說來可就話長了,我就簡單點說了,秦良玉秦將軍原本是忠州人,東家您知道的吧?”

“知道!”鄭曉路笑道:“你繼續說!”

“幾十年前,秦將軍還沒出閣的時候,曹家已是忠州一霸,那時的曹家少爺,名叫曹皋,是忠州有名的紈绔子弟,整日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曹皋看上了貌美如花的秦將軍,便上門提親,但是這小子名聲太臭,秦將軍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了他。”

“這曹皋心生怨氣,便用大筆銀錢買通官府,給秦將軍羅織了一個抗稅的罪名,打入了大牢。秦將軍入獄數年,等到皇上大赦天下出獄的時候,便已經二十一歲,早已錯過了青春年華。”

啥?二十一歲就錯過春青年華,這古人也太惡搞了些,鄭曉路腹腓道,二十一歲在我看來就是風華正茂了,哈哈哈。

“秦將軍眼看成了老姑娘,就只好擺了個比武招親擂臺,怎料曹皋聽說了,還不死心,又來參加比武招親。這個紈绔子弟當然不是秦將軍的對手,被秦將軍三拳兩腳就踢下臺去,這時一個少年英雄正好路過……”

“哦哦,讓我來猜猜,這個少年英雄就是馬祥麟和馬祥云的爹——馬千乘,對吧?”鄭曉路打趣道。

“正是,當時的馬千乘官拜石柱宣撫使,也就是俗話說的石柱土司,秦將軍在比武臺上故意賣了個破綻給馬將軍,就這么嫁進石柱來了。馬將軍眼光高遠,并不禁女子從軍,秦將軍便輔助丈夫,訓練出了天下聞名的石柱白桿兵。可惜,英雄短命,馬千乘被奸人所害,蒙冤入獄,病死獄中,留下秦將軍寡婦幼兒,這石柱土司之位照例是世襲,原本應該由馬祥麟將軍接任,但馬千乘將軍死的時候,馬祥麟和馬祥云都還年幼不知事,便只好由秦將軍代夫襲任石柱宣撫使。”譚宏一口氣說完。

“原來是這樣!”鄭曉路嘆道:“那這兩頂轎子,莫非前面一頂坐的正是秦將軍的老冤家曹皋,后面一頂轎子就是你剛才說的曹家新一代紈绔子弟曹晟,就是這家伙的兒子了。”

“正是!”譚宏道:“這曹家沒一個好東西,都是欺男霸女之徒。”

鄭曉路拍了拍掌,笑道:“我算是明白了,這曹皋當年沒能娶到秦良玉,如今看到秦良玉的女兒馬祥云比武招親,就又帶了自己的兒子曹晟來打擂臺,父子兩代,硬是想出這口氣!哈哈哈,太有趣了!不過我比較奇怪的是,曹皋到底是什么來頭啊?秦良玉后來手握兵權,為什么不去找他的晦氣?”

譚宏苦著臉道:“東家,這曹皋在京里有人,據說他后面那位,是在九千歲魏忠賢手下辦事的,這可真是不好惹的角色。若是馬將軍真的嫁到曹家,那就遭了。”

九千歲魏忠賢!這小丫確實是個厲害角色,難怪秦良玉也惹不起。但是……嘿嘿嘿,今年是天啟七年,沒記錯的話,這鳥太監在今年就要下臺玩完了。鄭曉路笑道:“別擔心的,曹晟這樣的紈绔子弟難道還能在擂臺上打贏馬祥云不成?只要擂臺上他討不到彩頭,便是魏忠賢又能如何?”

譚宏皺著眉道:“這曹晟雖然品行不良,但當年他爹在秦將軍的擂臺上吃了一頓拳腳,因此曹家引以為戒。曹晟跟著江湖上的一些鏢師,學了點兒真功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東家,馬將軍雖然武藝出眾,但終究是個女人,力量未免弱了點。若是曹晟一味糾纏不肯認輸,時間拖得長了,卻對馬將軍不利。”

鄭曉路笑了笑,不再言語。這一路走上來,私仇舊怨聽完了,擺手場也到了,前面的兩頂轎子在一群黑衣人的擁蹙下,擠向了擺手場旁邊的比武擂臺。一些年齡大點的人不愛看熱鬧,便還在場中繼續著擺手舞,年輕人們卻哄的一聲,都圍到了擂臺邊上。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馬祥云的比武招親擂臺,正要開始了……

編者按:有關于秦良玉比武招親,曹皋陷害她入獄等等一系列故事,都來自于民間野史。正史中并沒有只言片語的記錄。根據本人的獨斷與偏見認為,這些事是不存在的。但野史傳得多了,也就會變成正史,就如同《三國演義》比《三國志》更讓人們接受一般。

另,魏忠賢本人就不多作介紹了,相信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啥人,而且他在本書中就是個背景人物,不用理會。

看書要厚道,看完要給推薦票,不然小阿妹會哭的!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19:31
第二十一章 比武招親(2)

秦良玉走上了擂臺,她今天沒有穿土家族的民族服裝,而是一身戎裝,亮銀鎧甲,一米八六的個頭一站上擂臺,就壓得整個臺子旁邊鴉雀無聲,只能聽到遠住擺手舞的伴奏聲音。幾十年的威名素著,果然不同凡響。她作了個四方揖,然后說了一大段什么我女兒今年如何如何,這次比武招親如何如何,比武規則如何如何等等。

鄭曉路也沒心情聽這些,反正后世里比武招親的戲看得多了,大抵也就是那些規則,八九不會離了十。他瞪著一雙眼睛向擂臺后面亂瞄,只見馬祥云坐在臺后,仍然是一身紅衣,頭綁緞帶,但腰間的雙槍卻不見了,想來是被秦良玉給沒收了去。馬祥麟坐在她身邊,正低聲和她說話,想來是在給妹妹做些思想工作。

“妹妹你看,來了好多帥哥!”,“要嫁就嫁個公務員,好吃好喝鐵飯碗”,“嫁個富二代也不錯,和他離婚分財產”……鄭曉路惡意地拿后世的橋段胡亂地安在馬祥麟身上,卻把這位歷史名將潑了滿身的臟水。

馬祥云安安靜靜地坐著,沒和馬祥麟接口,只是一味的聽,鄭曉路大感奇怪,這母老虎在這當口兒,裝什么清純啊!拿出你的雙槍來,跳上臺去胡打一氣,這才是你的風格嘛。看來這小丫頭當著老媽秦良玉的面,就威風不起來了。這倒也是,換了誰有一個一米八六的老媽,還是當世第一女將,只怕心里都要打打鼓。

這當口兒,馬祥云卻突然抬頭,遠遠地望了人群中的鄭曉路一眼,兩人的目光糾結了一下,馬祥云的眼珠子不停地轉,還對著擂臺的方向揚了揚眉,但是兩人間的距離太遠了,鄭曉路也沒帶著望遠鏡穿越,自然看不到她這些小動作。只是心中猜道,這小丫頭一定是在提醒我別忘了上臺幫她修理人。

不過這個時候的臺子上根本就沒人!鄭曉路以為比武一開始,就會上去一大堆人,叮叮當當打個痛快,但顯然,大家都不是傻子,誰先上去誰就要被車輪戰,這明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于是空蕩蕩的擂臺就這么一直擺在那里,冷場時間長達一柱香。

馬祥云就有點惱了,我馬祥云長得丑么?石柱誰不知道我是馬家的一朵大紅花!家世差么?整個大明有誰不知道我母親秦良玉!人們都說紅顏命薄,我果然是個命薄的主兒,連比武招親都沒人肯上擂臺。呸呸呸,我在想些什么爛玩意兒,本姑娘可不是命薄的主兒,本姑娘是要長命百歲的,可是,如果我能長命百歲,就不算命薄,那我難道不是紅顏?這怎么可能,本姑娘必須是紅顏,本姑娘必須很長命!對,錯的是紅顏命薄這句話!

她的胡思亂想沒能繼續下去,因為人群中暴起一陣驚天價的叫好聲,終于有人上臺了!馬祥云見到人群里一個灰衣漢子猛地跳上了擂臺,她雙眼一亮,好啊,終于來了個識貨的阿哥,且讓我看看他長得如何,是否貌如潘安!

不看沒關系,一看,馬祥云頓時氣歪了嘴,跳上臺的人她認識,居然是王小滿,鄭曉路的手下,譚宏的結義大哥,三十多歲的干瘦猴子,左看右看都是從小營養不足的主兒,如果不是最近這些天在鄭曉路的廠子里吃得稍好些,只怕一陣風也能吹得走的人物。

王小滿跳上臺子,向著四方作了個揖,笑道:“沒想到大家這么客氣,都不上這臺子。如果大家都不想娶馬將軍,那小的就先謝過了。”

臺下的觀眾一看他這樣子,頓時絕倒,幾十個站得近的土家阿哥亂哄哄地罵道:“你這什么鳥樣子,快快滾下臺來!你這猴子怎么配得上我們的馬將軍。”

王小滿也不怯場,嘻嘻笑道:“配不配得上可不是你說了算,是這擂臺說了算,不服氣的就上來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臺下的鄭曉路笑得樂歪了嘴,卻聽旁邊的譚宏低聲道:“東家,你把我大哥弄上去還真是找對了人,他就喜歡這樣的場合,人越多越來勁。”

“哈,這不是和我一樣嗎?我也是人越多越有勁。”鄭曉路笑道:“這擂臺死氣沉沉沒點樂子,讓他上去攪攪局,我們才有好戲看。”

這時一個土家阿哥也跳上了擂臺,邊向王小滿走過來邊說:“我來代替馬將軍把你這混子叉下臺去。”

臺下有人道:“怕不只是想把他叉下臺吧,你自己就沒存那心思?”周圍便一陣哄笑。

土家阿哥紅了臉,道:“既然這種猴子也敢有那心思,我有什么不敢!”臺下看熱鬧的阿哥阿妹們便一起笑了起來,整個萬壽寨都在笑聲中抖震。

那阿哥臉皮薄,經不得這般笑,便立即沖到王小滿面前,也不答話,一腳踢來,他看王小滿身形瘦弱,估計他輕身功夫了得,這一腳踢出原本準備了后著,隨時可以左右閃避。卻見王小滿背轉身,很夸張的把屁股伸過來挨了他一腳,然后哎呀地叫了一聲,平平地飛了出去,直掉到擂臺下面的人群中去了。

“這么爛也上臺?”、“太假了吧!”、“這猴子故意的!”人群里響起一陣大罵聲,那個一腳見功的土家阿哥被唬了一跳,過了半響才道:“我贏了?”

王小滿低下頭,在人群的指指點點中貓著腰跑到鄭曉路的身邊,苦著臉道:“東家,你這二十兩銀子真不容易賺啊,我的屁股都差點被踢開花了。”

鄭曉路笑罵道:“我剛說了,你每打贏一個我多發二十兩,結果你一個都不打,就這么下來,真沒出息。”王小滿笑道:“我有自知之明,便只賺那上臺的二十兩就夠了。”

這時場中又有了變化,有人見那阿哥贏了,怕他娶走了馬祥云,便又有人陸續跳上臺子。乒乒砰砰,打個不停,鄭曉路道:“你們看這擂臺,最初時誰也不愿意上去,但只要有一個人上去了,后面的便唯恐落了后,一個比一個上得快。”

不一會兒,就有幾十個阿哥被淘汰了下來,土家民風淳樸,打輸了的人倒也不氣惱,還有一個阿哥打輸了下臺,便在臺下對著馬祥云唱了個山歌:

昨日一夢夢得奇,

夢見雞蛋滾樓梯,

雖然是個團圓夢,

哥在東來妹在西。

周圍的阿妹便一起笑話他道:“你倒做得好夢,可惜你打不贏擂臺,馬將軍是不會嫁給你的。”鄭曉路覺得有趣,卻見馬祥云站了起來,居然還敬了一首山歌道:

好歌唱來好歌還,

好話出口換好言。

好車要配千里馬,

好馬要配好雕鞍,

好女要配好兒郎。

眾人聽了這歌詞,一起大笑,有人便對那阿哥笑道:“你不是好兒郎,配不上好馬,哈哈哈!”

鄭曉路還是第一次聽到馬祥云唱山歌,聽得她聲音清脆悠揚,頗有女兒靈氣,就是這歌詞太不給人家面子了。“這樣才對嘛,喜氣洋洋,這樣才叫比武招親!”鄭曉路笑道。

這時鄭曉路身邊又轉過來那個頭帶擋著半邊臉的阿妹,甕聲問道:“鄭先生不上臺去比劃嗎?”

鄭曉路聽到有人問自己話,也沒在意,隨口笑道:“不急,晚些上去!”那阿妹“哦”了一聲,低聲道:“原來鄭先生還是要上去的……”這聲音頗有些幽怨,便似什么東西碎掉了一般。

鄭曉路大奇,回頭一看,奇道:“咦,又是你,你究竟是誰?”那阿妹也不答話,低著頭,匆匆在人群里一擠,又消失不見。

“奇怪,真是奇怪。這個阿妹究竟是誰啊?”鄭曉路百思不得其解。

這阿妹正是向蘭索,她擠到幾十步外的人群里,藏好了身形,將頭上的頭帶扶正到額頭上,一張臉卻已經掛滿了淚痕。“原來,鄭公子還是要上臺去的,他也要想娶馬將軍。是了,馬將軍人又漂亮,家世又好,文武雙全,卻比我這小小阿妹強得多了……”向蘭索柔腸百結,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兒,拼都拼不回去。

這時擂臺邊終于發生了讓鄭曉路感興趣的變化,只見曹家的兩頂轎子里鉆出兩個人來,站在一堆黑衣仆人的中間,向著擂臺上張望,一個已垂垂老矣,怕不止五十來歲,穿一身綢褂。另一個卻正當壯年,一身肌肉勃發,罩著一身黑色短打勁裝,看起來不是很像個紈绔子弟,倒是像個打手。鄭曉路心想,這老的一個定是當年想娶秦良玉的曹皋,年輕那個,就是他兒子曹晟了吧,看他這身肌肉,說不定倒真有娶到馬祥云的機會。

擂臺上的土家阿哥剛剛打敗一個對手,正在得意洋洋地向周圍做著四方揖,曹晟向旁邊一個黑衣漢子揮了揮手,那漢子點了點頭,一個旱地拔蔥,猛地躍上了擂臺,身法輕捷迅速,顯然是個練家子。

這一手玩得漂亮,土家族的鄉民們又不知道這曹家是什么貨色,便以為有英雄好漢上了臺,一起大聲喝起彩來。但場邊坐著的秦良玉卻臉色大變,她這才看到人群中的曹皋,陳年舊事,頓時涌上心頭。她年過五十,但女將之風猶不減當年,怒氣一發,手上的茶杯叭地一聲被捏成碎片,茶水順著手背滴滴嗒嗒地滴落下來。

馬祥麟和馬祥云坐在秦良玉身邊,頓時被她嚇了一跳,他兩兄妹并不知道母親年輕時的恩怨,見母親發火,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嚇得向后一縮,卻聽秦良玉向身邊的親衛沉聲吩咐道:“去,把祥云那對練習用的木短槍拿來。”

馬祥云一聽,大喜,但立即又奇道:“娘,你不是不準我今天使用雙槍嗎?”心里卻在暗暗腹誹,你明明就不準我用短槍,硬要我上臺去輸了好把我弄去嫁人,現在又說給我短槍,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突然又準了!”秦良玉不想把自己當年的事解釋給兒女知道,只是冷冷地扔了這么一句出來。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19:31
第二十二章 比武招親(3)

剛上臺的黑衣漢子身手非常利落,臺上的土家阿哥沒走上兩三招,就被一腳踢下了臺。隨后又有幾個好手上去,都沒過得了黑衣漢子這一關,只是三拳兩腳,就打發了下去。

馬祥云便有些焦急了起來,一雙手放在一對沒有槍頭的練習用短槍上,拿起來又放下去。她見這黑衣漢子武藝高強,顯然不是普通的土家阿哥能夠逼得下去的了。便有些期望著鄭曉路出手,但是鄭曉路抄著雙手,顯然還在看戲。

“這個壞家伙!便是不肯好好幫人辦事。”馬祥云狠狠地跺了跺腳。

鄭曉路確實還沒打算出手,這堂堂萬壽寨,遍地都是白桿兵,武藝高強的人可不少,再讓那黑衣漢子多打幾個,打累點好了,鄭曉路正在邪邪地想著。

突然身邊人影一晃,譚宏上去了!上去之前還扔下一句話來:“這鳥人我認識,曹家的混帳打手,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一下他,吐吐以前存下的晦氣。”

“嚇!什么情況?”鄭曉路奇道。

“東家又忘了啊?我和譚宏給曹家扛過活兒,曹家的下人,大多被這個鳥人欺辱過。”王小滿在一旁嘆道:“我義弟以前讓著他們,現在是時候討點場子回來了。”

說真的,鄭曉路對譚宏的功夫還真沒個底兒,他幾乎就沒見過譚宏動手,只在碼頭上見過譚宏與彭巴沖打了幾回,但那時的譚宏十幾天沒吃飯,沒啥力氣,只一個照面就被彭巴沖推飛了出去。

這時譚宏跳上了臺子,他穿著一身短裝,看起來精神奕奕,一上臺,就對著那個黑衣漢子冷笑道:“曹傲,你看看誰來了。”

曹傲便是那黑衣漢子的名字,他是曹晟手下的心腹打手,平時里仗著曹晟的勢頭,在下人中作威作福,看誰不慣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譚宏和王小滿雖然在曹家呆的時間不長,但也被這個曹傲欺負過好幾次。

曹傲看到譚宏,倒有些小吃了一驚道:“嘿,難怪在忠州沒見著你和王小滿這兩個廢物了,我只道你們餓死在哪個角落里,想不到跑到石柱來討活兒了,怎么,你也看上了馬祥云?我勸你乖乖滾蛋,這女人是我們曹家的老少東主志在必得的,惹惱他們,可不是一頓打就能了事。”

“有本事便來讓我滾蛋吧!”譚宏話音一落,一腿踢向曹傲的小腿。曹傲趕緊向后一跳,避開這一腿,兩人便翻翻滾滾地拆起招來。

譚宏主要是用一雙腿來進攻,每一腿都踢得樸實工整,氣勢連貫,頗有大家之風。他的腿法主要攻的是曹傲的下三路,專踢膝蓋、小腿、足祼等地,曹傲以前欺負貫了他,從來不知道他有這么厲害的腿法,頓時連連后退,偶爾反攻一兩拳,卻被譚宏用雙手架住。

原來譚宏學的是北派譚腿,有歌謠形容這北派譚腿道:“手是兩扇門,全憑腿打人,彈腿四只手,人鬼見了都發愁。”這譚腿講究的就是用手防御,用腿攻擊,用得好的話,腿就如同手一般靈活,因此又叫彈腿四只手。

譚宏有心好好打這曹傲一頓,將譚腿發揮到了極致,不論曹傲怎么拼命反擊,那拳腳都被譚宏的雙手格架住,沒有一招漏進去的。但譚宏每一次踢腿,都讓曹傲狼狽不堪。譚宏見曹傲章法已亂,立即使出個絕活,一腳踢在曹傲足裸上,曹傲吃痛,身子向下一跪,膝蓋上立即又吃了一腳,滾倒在地,便在那一瞬間,譚宏雙腿連環踢出,有如暴風驟雨,只聽場中拍拍拍一陣響,曹傲在一瞬間就吃了十幾腳,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觀眾群立即暴發出巨大的喝彩聲來,便有人笑道:“這不是鄭先生的護衛嗎?好俊的身手。”

“我原本一直不服,他為什么工錢比我多一倍,食盒也與我的不一樣,現在我可服啦。”加工廠里的一個運貨工感嘆道。

馬祥云緊張地看完這場比武,這時心里才松了下來,手上抓的雙槍便又放回桌上。她這個小動作卻沒逃過坐在身邊的馬祥麟的眼睛,馬祥麟奇道:“你不是不想嫁么?這個年輕人打贏了擂臺你怎么一幅開心的樣子?”馬祥云大窘,不知道怎么解釋。

馬祥麟卻不笨,立即猜到了究竟:“小妹,你串通鄭先生來打假比武?”

馬祥云見被識破,也不抵賴,低聲道:“哥,小聲點兒,別被娘聽到了。我昨晚找過鄭先生,要他幫忙打贏,最后假意輸給我就成。”

“胡鬧!”馬祥麟也小聲道:“你這么搞有什么用處?就算這次被你糊弄過去,明年娘會再擺擂臺,那時鄭先生不在了,你又找誰來?”

“我不管,便拖得一年是一年。”馬祥云惱道。但心下卻被哥哥這句話震得一抖,是啊,明年如果又來比武招親,鄭先生定已不在,我卻去找誰來幫我?

這時臺下爬上來幾個黑衣漢子,將曹傲抬了下去治傷。其中一個黑衣漢子正是曹府的管家,這人不久前被譚宏打過一頓,此時新仇舊恨齊生,拿眼珠子狠狠盯著譚宏,便似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圍觀的群眾見譚宏實在厲害,一雙腿快如電閃,許多原本想上臺的土家阿哥就不敢再上來了,一時間擂臺邊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拿眼睛四處瞅,看有沒有別的人上去,但是等了半響,卻沒動靜。秦良玉見曹家人來了,也恐夜長夢多,便站起來,想要宣布由馬祥云上臺打最后一關。

但這邊曹家的人也正隨時注意著秦良玉的動作,見她站起來,曹家的少爺曹晟不等秦良玉開口,一個箭步,邁上了擂臺去。

曹晟的老爺子曹皋年輕時參加秦良玉的比武招親,被秦良玉幾腳踢下了臺,這件事在曹皋心中一直引為奇恥大辱,后來曹家一直頗重武風,曹皋在訓練兒子的時候,就刻意栽培曹晟的武藝,請了許多江湖上的名家來教他。曹家有錢有勢,又傍上了魏忠賢的大腿,因此請到的武師倒是真的有些本事,這曹晟雖然為人不怎么樣,武藝卻是貨真價實的。

曹晟也是一身黑衣勁裝,上臺之后無須多說,立即便擺了個架勢,和譚宏對持起來。他剛才在臺下已經觀察了良久,將譚宏的拳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本人所學頗雜,譚腿是各派武術都要學的基本功,曹晟自然也學過一些,只是并沒有在這上面花太多心思而已。

曹晟知道要打贏譚腿,首先就得攻破對方的那一雙手,“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只要攻破譚宏的雙手,自然使對方中門大開。他一身大喝,雙拳齊發,直奔譚宏面門而去。譚宏雙手一架,下面已經踢出兩腿。這兩腿一取膝蓋,一取小腿,攻的都是曹晟不得不救。

但是曹晟并沒有閃避,而是繼續兩拳轟來,譚宏大喜,小腿和膝蓋都是極脆弱的地方,只要踢實,你下盤不穩,上面的拳頭自然沒了力氣。

譚宏一腳踢中曹晟膝蓋,腳勢不停,又立即點中曹晟小腿,但是曹晟卻紋絲未動,一對拳頭仍然直奔譚宏面門而來,譚宏大驚,雙手一封,但是力量已經不足,被這兩拳打得向后連退了數步,才拿樁站穩,險些掉下擂臺。

這時,譚宏才感覺到自己腳尖劇痛,好像剛才踢到的東西不是骨肉,而是鐵板一般堅硬。

“好你個曹晟,你褲子里藏著什么?”譚宏大怒。

曹晟嘿嘿一笑道:“我不過是在小腿和膝蓋上綁了鐵板罷了,誰叫你自己要來踢。”原來他來比武之前,早已貼身綁了一套鐵制的護具,外面用黑色勁裝擋著,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觀眾立即大聲喧嘩了起來:“好卑鄙,哪有你這樣來比武的!”

曹晟也不臉紅,只是大聲道:“誰規定了不許的?秦大人只說不準使用鋒銳的兵器,可沒讓人不準使用護具。”眾人聽他強辯,雖然感覺心里不爽,但秦良玉確實沒說過不準使用護具,便只能住了口。

鄭曉路也很不爽,罵道:“老子要是去弄一身連身鋼甲來,那不是立于不敗之地?”王小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東家,你那樣搞得轉動不靈,會被人家踢下臺的。”

此時馬祥麟看著臺上二人相斗,沉身道:“這譚宏贏不了!曹晟動作敏捷,出招有力,就算沒有護腿,譚宏也不是他的對手。”

馬祥云也有同感,立即覺得焦急了起來,輕聲道:“那該怎么辦?我派個人去叫鄭先生吧。”

馬祥麟嘆了口氣道:“鄭先生也贏不了,我親手教的他槍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實力,雖然他練習勤奮,天賦也很好,但時日太短,今日這擂臺前贏得了曹晟的,就只有母親、我和你三個人,我和母親出不了手,看來只有你親自下場了。”

馬祥云心中一緊,某個深埋著的小小念頭頓時粉碎了,她原本一直在猶豫,如果鄭曉路真的打到了最后,她是讓鄭曉路故意輸給自己呢,還是像母親當年故意輸給爹爹那樣故意輸給鄭曉路呢?這個小小的隱藏著的心思,一直在折磨著她,弄得她一晚上沒有合得上眼。但是現在哥哥說鄭先生贏不了這曹晟,只能自己上臺,那小小心思自然就沒了著落,只能在心尖里飄呀飄的,弄得她好不難受。

“也好,故意打輸得來的丈夫,不要也罷!”馬祥云狠狠地捏了捏她的短槍,心里想道:“我還是想嫁一個真正的英雄好漢!”
rashul525 發表於 2015-5-13 19:32
第二十三章 比武招親(4)

曹晟終于攻破了譚宏的雙手,一拳擊在了譚宏的胸口上。這一拳打得極重,譚宏感覺自己如受錘擊,蹬蹬蹬地連退了十幾步,最后一步跨出時,卻感覺身子一矮,向后一仰,原來他已經一腳踩空了,頓時掉下了擂臺來。

臺上的觀眾知道他是鄭先生的護衛,對他原本就有很大的好感,便一起伸手將他扶住,一路扶到了鄭曉路面前來。

“屬下給東家丟臉了!”譚宏咳了幾聲,掙扎著說了一句。

“哪有哪有!”鄭曉路安慰道:“你的腿法真是精湛,讓我大開眼界,那曹晟不過是穿著鐵甲罷了,不然哪里是你的對手。”

譚宏知道鄭曉路是給自己面子安慰自己,嘆道:“東家仁厚,對我這種沒用的手下也好言安慰。但這曹晟確實厲害,便是他沒有那護腿,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東家,我只怕馬將軍也打不過他,那就麻煩了!”

鄭曉路點了點頭,他看了半天,也感覺到曹晟實在是個強手,自己多半不是對手,只怕答應了馬祥云的事情難以做到了,于是對著趙霖低聲道:“趕緊去找找彭巴沖,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趙霖應了一聲,鉆進人群,他見這四周全是土家人,只怕有兩萬不止,要找一個彭巴沖談何容易,突然看到身邊有一個在鄭氏農業加工廠里干活的男人,卻是磨粉工冉六,趙霖一把抓住冉六,急道:“幫我個忙。”那冉六一看大掌柜氣急敗壞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沒口子的應道:“大掌柜有事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你趕緊在人群里發動所有廠子里的人,把彭巴沖給我找出來!”趙霖急道。冉六應了一聲,也跟著鉆進人群里去了。不一會兒人群就波動了起來,這萬壽寨子附近在鄭氏農業加工廠和鄭氏西蘭卡普織造廠里干活兒的男女工還是相當多的,一經發動,再由他們找相熟的鄉里鄉親幫忙傳個話,這廣場上倒是有三成的人活動了起來。

沒過幾分鐘,就有人回報道:“東家,不好了,彭巴沖剛才在唱山歌時,不知道被誰從背后砍了一刀,受了重傷,早就被人抬到寨子里治傷去了。”

鄭曉路一聽,大怒,心想:“敢在萬壽寨下這種陰手的,定然是這曹家了,他們倒是早就打探好了,知道這寨子里便只有彭巴沖最能威脅曹晟。”

鄭曉路這邊著急,那邊臺上的人也急,曹晟等了半天,再沒人上臺挑戰了,他便得意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秦將軍,我看也沒人敢上來挑戰我了,咱們是不是進入下一個步驟了?”

秦良玉眉頭一皺,她知道這曹家是什么角色,實在不欲把女兒嫁進曹家,但是比武招親擂臺放在這里,一切得按規矩來,如果沒人能把曹晟踢下去,那就只能讓馬祥云上臺了。

鄭曉路心里一急,這曹晟自己多半敵不過,彭巴沖也肯定是被他們砍傷的,要是不討點場子回來,怎么咽得下這口氣,再加上也不能看著馬祥云白白的嫁給這種人家。如果有點后世的興奮劑什么的吃兩口,說不定也有一拼之力,但這古代哪里有興奮劑可吃。突然心念一動,這古代倒也有興奮劑的某種替代品,那就是春藥了,吃點春藥似乎也可以提高自己的戰斗力吧。

想到這里,鄭曉路轉身對王小滿道:“我知道你道道多,你那里有春藥沒?給我來上一顆!”

王小滿一聽,倒抽了一口涼氣,苦笑道:“東家,這都什么當口了,你還有心思玩這調調。”

“我聽說吃了春藥能讓人血脈賁張,估計武藝也可以提高一點,我吃一顆上去收拾曹晟這家伙!”鄭曉路惡狠狠地道。

“東家,吃了春藥血脈賁張是真的,但武藝是肯定提不高,反倒會弄得神志不清!”王小滿苦笑道:“罷了,我有個江湖秘傳的針灸秘法,可以在一柱香內激發潛力,提高人體的力量和速度,但是……”

鄭曉路不等他說完,立即大喜道:“有這樣的好東西?針灸不愧是中國人的瑰寶啊,快快對我使用!”

“但是這針法……”王小滿辯解道。

“但是個頭啊,時間太緊,趕緊給我用上!”鄭曉路大急。

王小滿無奈,只好拔出一根銀針,示意鄭曉路不要動,然后一針插入鄭曉路的眉心,他將銀針按秘法所說,輕輕左轉了幾下,然后右轉了幾下。口中說道:“東家別急,這針施了之后還要一小會兒才能生效的。”

鄭曉路只覺得眉心一痛,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心臟的跳動速度居然開始慢慢的變快了起來。

這時秦良玉無奈,只能叫馬祥云上場了,馬祥云遠遠地望了一眼鄭曉路,只見鄭曉路閉目站著,一動不動,沒有一絲上臺的樣子。心中頗有些氣惱,想道:“昨晚明明說好了的,你就算不敵這人,但怎么連上臺子的膽子也沒有?學問是有的,卻一點英雄氣也沒。”

馬祥云提著一對白桿雙槍上了擂臺,這槍沒有鐵制的槍尖,只是一對槍桿,是平時用來練習用的木槍。她走上臺子,心里還在生鄭曉路的氣,嘴上就沒好氣的道:“那黑衣漢子,這一場比兵器,你有什么拿手的兵器,便拿出來使用吧。”

臺下立即有曹家的下人扔上來一對雙截棍,棍子是木制的,倒沒在棍子上玩什么暗鉤一類的把戲。曹晟也不客氣,接過雙截棍就調笑道:“馬將軍,這一場擂臺打過,我便不需要叫你馬將軍了,那時需改口叫娘子,哈哈哈!”

馬祥云頗為氣惱,她倒不知道這曹晟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兩家的舊怨,便是一股腦兒的看他不順眼。對他的調笑也不理會,提起雙槍,迎頭便刺了過去。

臺上如雪花般的槍影與棍影翻飛著,臺下的鄭曉路倒好,閉著眼,感受著心跳慢慢地加快,此時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周圍的任何事情。只感覺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似乎被什么東西抽動著,隨著心跳的每一次加速,血液的流動速度就快了一分。

這些新鮮血液不停地涌入他身體里的每一根毛細血管,將里面的舊血送回心臟,隨著血臟的跳動加快,這種替換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鄭曉路開始感覺到身體里的力量在不停地聚集著,每一寸肌膚都仿佛得到新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心臟跳動的速度終于達到一個鄭曉路無法負荷的程度,他感覺到自己的血管仿佛都要暴裂了,全身的力量已經提到了巔峰,而且這些力量正在飛快地流逝。

鄭曉路大喝了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馬祥云正以一個非常脆弱的姿勢飛跌向自己,她小腿上的褲管已經被鮮血濕透,嘴里吐出的一口血箭正在空中劃出一條凄厲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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