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符文獵手 作者：牙膏（連載中）

    第259章 盜賊與騎士的選擇

    艾德里安的臉色非常難看，因為他剛剛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從未有過失手記錄的盜賊之王，竟讓被一個言語無味面目可憎的老東西給坑了。

    「你可沒說過會有這麼大的麻煩。」他看著老苦修士苦笑著說道。由秩序規則構建的主物質世界突然出現混亂法則的痕跡，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煩。

    之前和老苦修士的賭約雖然輸掉，但那是因為艾德里安自己也沒有要贏的意思。盜賊王的名頭雖然響亮，但同時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在凡世間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各種恩怨情仇生死離別讓他的心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私下里他也一直在尋找比較體面的退隱方式，就比如像這樣的賭約，輸了之後就加入暗月教會，繼承老苦修士的職責，守著這件破落的神殿度過餘生……這樣的結局對於一個傳奇人物來說，也不難以接受。

    「如果沒有麻煩的話，暗月教會為什麼要特意在這裡建造一座神殿？」老苦修士理直氣壯的反問，差點把艾德里安氣吐了血。不過冷靜下來之後，他也知道老苦修士並沒有說謊。暗月教會一直以來都被諸神教派冠以「無信者」之名加以排斥，就是因為他們除了暗月本身以外根本不信奉任何神靈。既然不信奉神靈，建造神殿又有什麼意義？

    艾德里安翻了個白眼，他當時只是注意到這座神殿的位置比較隱蔽，外面風景也很不錯，是個養老的老地方，可是當時卻沒有想到這種計畫外的因素。事實上暗月教會建立的神殿在卡尼拉斯並不常見，幾乎每一座神殿都有著明確的目的，其中最主要的就是……

    「地心之印？」

    聯想起剛才自己感覺到的那股混亂法則的異常波動，艾德里安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劃過了這個字眼兒，然後就忍不住頭痛起來。暗月教會的苦修士從不依賴外物，哪怕是自己家的神殿也窮得連賊都不惦記。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值得他們在意的東西，那毫無疑問就是來自於暗月巴比倫的地心之印。

    作為世界初始的源點，暗月巴比倫代表著絕對的秩序，並非沒有人覬覦過這種強大的力量，當時最終就連諸神也鎩羽而歸。當初地凰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從暗月上帶回這一塊石頭，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但地心之印對於暗月教會來說絕對是名副其實的聖物。

    在大陸上已知的幾個封印地附近，都有暗月教會專門建立的神殿，千百年來矢志不渝……或者說是死心眼地守護著地心之印。不過相對於浩如煙海的人類文明歷史來說，暗月教會的這點小執著實在是不足掛齒，以至於艾德里安在這之前都沒能想起這一茬來花開夫貴最新章節
。

    「老不死的你敢坑我？」艾德里安咬牙切齒地叫道，怎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趕上他接手這座破神殿的時候出了這種破事？

    地心之印這個東西本身沒有任何價值，因為它就是一塊石頭，由絕對秩序法則構建而成，因此根本無法被凡世間的任何方式影響。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幢房子，那暗月巴比倫所代表的就是地基，住在房子裡的人無論怎麼折騰，哪怕是把房子燒了也影響不到地基。

    以凡世間的力量當然不可能破壞地心之印，也不會有人腦殘到把這玩意偷回家裡去。真正要命的問題在於，地心之印本身的作用是用來鎮壓地脈的秩序節點，如果移動地心之印的話，就會對秩序節點造成嚴重的影響。

    人類歷史上數次大規模的異位面種族入侵，包括地獄惡魔的戰爭在內，其中有三分之二的原因可以追溯到地心之印出現的問題上。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吧……」老苦修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在此守護地心之印已有數千年時光，那時這片地區還是蠻荒的黑森林地帶，直到最近這一百年裡才逐漸出現人類文明的痕跡。當那位卡塞羅斯騎士到來的時候，我們就知道終究會有這一天到來。儘管他專門為我們提供了棲身之地，又發誓嚴守地心之印的秘密，但是人類的野心永遠比野獸更可怕。」

    「所以你這是想要把責任推給我咯？」艾德里安沒好氣地說道：「我跟你說，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的話，我真的會毀約啊！反正現在也沒有人知道這個賭約不是嗎？」

    「放心吧，我們並非沒有準備，只是呼喚援軍到來還需要一點時間。」老苦修士正色說道：「現在的問題還不算嚴重，以你的能力應該順手就可以解決的吧。」

    「我要有這個時間順手去調教一下淑女小姐們不好嗎？」艾德里安嘴上說著，但還是站起身收拾了一下眼前的工作。雖然他打心眼兒裡不願意接下這份燙手的山芋，但是地心之印的異動可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如果他還想要在這座城市安然度過自己的晚年，這一次自己就必須插手。

    就在艾德里安下定決心的時候，地下空洞之中的戰鬥也逐漸進入了尾聲。人類與惡魔本就是生死仇敵，根本沒有妥協餘地。人類騎士在盧修斯的帶領下發揮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戰鬥力，以大無畏的激情和絕對的數量優勢將召喚出來的惡魔軍團迅速擊潰，即便是那隻從地獄中直接召喚出來的惡魔最終也沒能倖免於難。

    不計代價的強攻，自然就意味著代價慘重。戰鬥結束之後，人類騎士與惡魔教徒的屍體幾乎鋪滿了整個空間。將近五十名騎士戰死，輕重傷患人數超過兩百，這幾乎可以說是消耗了盧修斯手下騎士團五分之一的戰力。在他屠龍的過程中，都未出現過如此嚴重的消耗。

    然而傷亡慘重換來的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惡魔雖然被全部消滅，但是最關鍵的人物——凱末爾和議長卻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偷偷地溜走了。看到盧修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凱末爾就知道大勢已去，心裡面已經有了退意。在那之後諸如「你這是自尋死路」之類的場面話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

    「這兩個狡猾的混蛋一等狂妃，至尊三小姐無彈窗
！」盧修斯繃著臉一拳捶在石塔的邊緣，石塔紋絲未動，他的拳頭卻瞬間血肉模糊。不過這點皮肉之痛遠不足以消弭他心中的怒火。讓這兩個傢伙逃走，就等於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泡影，慘重的傷亡數字也變得毫無意義。雖然誅殺了所有的惡魔教徒，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只不過是被放棄的棋子而已。

    「大人，我們已經把陣亡的兄弟收拾妥當了，這些惡魔的屍體要如何處理？」一名騎士走到盧修斯身邊低聲問道。

    「這個先不著急，把咱們的兄弟撤出去就行了。」盧修斯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蕭索。他拍了拍騎士的肩膀，沉聲說道：「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雖然讓那個該死的老東西跑了，但他失去了最後的這張底牌，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晚上我們還要在城堡裡舉行盛大的慶祝宴會，到時候所有的兄弟都要參加！」

    「我們都已經迫不及待了，大人。」騎士的笑容有些勉強，他們確實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慶祝勝利，但就在剛剛那一場戰鬥當中，幾十名同袍從此生死相隔，這讓他如何還能像進城時那樣開心。

    「你們先撤吧，我想在這裡靜一靜。」盧修斯拄著自己的寶劍，坐到石塔下面，有些疲憊地說道。

    騎士們對於領主的命令並沒有異議，事實上想要收拾己方的屍體很容易，但想要處理惡魔的屍體可不那麼簡單，作為混亂法則具現產物的惡魔，即使死去之後，屍體和學業也能污染這片土地。想要將這種污染徹底清除，就必須要依靠神職人員的幫助。

    反正這已經是最後一戰，就算放在那裡過後再收拾也無所謂，騎士們還要調整好情緒參加晚上的慶祝宴會，誰有心情和這些惡魔的屍體打交道？

    過了不一會兒，地下空洞內就只留下了盧修斯一個人。當然，還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埃爾抱著羅拉娜遠遠地躲在密道洞口裡，一直保持著沉默。還有偷襲失敗之後立刻遠遁的黑鬍子，雖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埃爾知道他一定沒有離開。

    這傢伙不惜代價也要偷襲羅拉娜，說明在這裡一定有他想要獨吞的好處。但是劇情發展到現在，埃爾還沒有看到能和盜賊王寶藏聯繫在一起的線索。迪彌恩特的黑歷史雖然精彩，但是對於一千年後的旁觀者來說，又有何意義呢？

    就在埃爾遲疑不決的時候，盧修斯突然站起身來。他身後握住石塔的一個棱角，一種身跳到了石塔的頂端。

    埃爾直覺地感到有些不對，連忙使用洞察符文的力量仔細看去，讓他大吃一驚的是，這個時候的盧修斯臉上那裡還有沉痛的悲傷？那分明是充滿野心的瘋狂！

    矗立在地下空洞正中央的石塔，從外形上看像是一朵薔薇，塔下的支柱扭曲盤旋著纏繞在一起，匯聚到頂端突然綻放開來，而地心之印就藏在那朵花蕊之中。

    盧修斯反手握住寶劍，臉色在這一刻變幻不停，他猶豫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將寶劍向地心之印直插進去！

    第260章 神奇的劇情轉折

    地心之印實際上只是一塊巴掌大小的圓盤，就放置在石塔的正中央。這座石塔也不是真正的石塔，只是受到地心之印規則影響的普通岩石。但也正因為這些岩石受到了地心之印的影響，千百年來滄海桑田的變化都無法將其改變。

    事實上，發生改變的反而是這座地下空洞，地心之印下方的這個石塔才是過去的數千年歷史當中最本源的樣子。

    盧修斯的長劍準確地刺入了地心之印與下方岩石接觸的縫隙之中，這裡原本不應該有任何一絲縫隙，地心之印早已與下方的石塔融為一體。然而惡魔教團的魔法陣卻尋找到了規則的漏洞，並且利用這個漏洞將地心之印移動了一點點距離。

    這個距離也許只有不到一毫米的長度，但是對於地心之印這種聖物來說，「不動」與「移動」這兩個狀態之間的差距已經是天差地別。就依靠著地心之印移動的這一點點距離，凱末爾成功召喚出了地獄的惡魔。

    而現在，看盧修斯的做法，分明是想要將這一點縫隙再次擴大！

    地心之印來自於世界源點的暗月巴比倫，所以也繼承了他的神秘。每天晚上出現在天空中的只有銀月和赤月，唯有三月交匯的那一刻，普通人才能用陰影推測出暗月的存在。暗月本身具有不可觀測性，一切屬性都在可觀測的範圍之外。

    雖然沒有人知道地凰當年是如何用暗月巴比倫的碎片製造出了地心之印，但是這種來自於暗月的聖物同樣具有不可觀測性，哪怕是被神靈奪取，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神靈同樣是誕生於這個世界的生物，儘管他們已經成為規則，但規則本身也來源於暗月，且不具有回溯的能力。

    用凡間的武器能否移動地心之印？這個問題顯然是一個笑話。如果這麼簡單就能達到目的，凱末爾率領的惡魔教團何必煞費苦心在這裡佈置出耗費天文數字成本的巨型魔法陣？就在埃爾還驚訝於盧修斯的反常行為時，他插下去的寶劍以更堅決的態度反彈了上來，曾經斬斷魔龍頭顱的寶劍，在一瞬間就崩成了兩段，鋒利的劍尖在盧修斯腦袋旁邊劃過，帶起一條血線。

    然而就在寶劍折斷的那一瞬間，一道明亮的光芒從寶劍的斷裂處爆發開來超腦全才最新章節
。即便是羅拉娜都不知道那道光芒究竟是屬於哪一種力量，但這種力量卻神奇地粘附在地心之印的空隙處。剛剛盧修斯的寶劍雖然折斷，但在折斷之前卻也準確地插入到了縫隙之中，翹起了微不足道的一絲空間，而這一絲空間立刻就被爆發出來的光芒佔滿，沒能完全閉合起來。

    這樣的結局顯然早就在盧修斯的意料之內，他顧不上擦拭耳邊被劍刃刮出來的鮮血，另一隻手已經飛快地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地心之印的邊緣。

    他的這隻手上突然燃燒起熊熊的火焰，那種詭異的感覺看上去更像是惡魔的把戲，藏在遠處的埃爾，在這一刻都清晰地感覺到了混亂法則與秩序規則的互相衝擊，這種衝擊遠比剛才惡魔教團從地獄中召喚惡魔所帶來的效果還要明顯，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是從哪裡得到如此可怕的惡魔力量。

    黑色的污泥從火光中噴湧而出，沿著盧修斯的手臂流淌到地心之印的縫隙當中。盧修斯的臉色在火光映照之下顯得分外猙獰，狂喜之中又帶著三分狠毒，讓人不寒而慄。如果不是此時親眼所見，誰也無法將他現在這副形象與剛才英勇無畏的未來領主聯繫在一起。

    「這傢伙究竟想要幹什麼？」埃爾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抱著羅拉娜往密道中後退了幾步。他不是不知道盧修斯在做什麼，經過羅拉娜的解釋，他也理解了地心之印的重要性，現在也能看得出來，盧修斯這是想要移動地心之印，很明顯他也是站在惡魔的那一邊，而且真正的實力絕對要比惡魔教團的成員強大得多。

    但問題在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事實上現在盧修斯才是勝利的一方，他已經擊敗了自己的敵人，佔領了城堡，或者說奪回了迪彌恩特的領導權。從今天開始，這座城邦就將變成他的私人財產……所以，他現在想要召喚惡魔又有何意義？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嗎？

    「看看再說？」羅拉娜的語氣也顯得十分疑惑，這個時候就連她也捉摸不透盧修斯到底在搞什麼把戲。雖然明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這樣做的目的究竟何在，這一時之間可真的不好猜測，以正常人的邏輯思維完全無法理解這傢伙的動機。

    如果這不是發生在一千年前的歷史記錄的話，羅拉娜一定會要求埃爾務必阻止盧修斯發瘋的行為。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後果都是無法承受的災難。不過現在麼……兩個人就只能躲在一邊欣賞劇情發展了。

    就在兩個人打算進入看戲模式的時候，拯救世界的英雄突然出現了。

    黑鬍子的身影從洞頂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落下，就像他偷襲羅拉娜一樣，只是目標換成了毫無防備的盧修斯。對於劇情中的人物角色來說，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圍觀者就等於是不存在，他想要殺人根本不用如此謹慎，之所以盤踞在洞頂的鐘乳石上，主要還是為了躲避埃爾的視線。

    就像埃爾上一次的刺殺那樣，盧修斯對於黑鬍子的襲擊全無防範。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上，看他臉上流淌成河的冷汗，說明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對他來說負擔似乎不輕。盧修斯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猛然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最大的限度，一絲絲鮮血從手臂上滲出，流到火焰之中，刺激得火焰越發旺盛，直接蔓延到了地心之印的表層上面花運狂仙最新章節
。

    這一次，地心之印終於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在那詭異的火焰灼燒之下，它終於漸漸脫離了地面。地心之印本身雖然不畏懼任何神秘能量，但是它下面的石塔本質上依舊是普通的岩石，雖然受到地心之印的同化影響，但要在這方面打主意的話，著實要比對地心之印本身要更加實際。

    就在盧修斯想要熄滅火焰抓住地心之印的時候，一柄黑色彎刀突然從他的胸口處貫穿出來。黑鬍子冷笑著抽出彎刀，一腳踢在盧修斯的屁股上，將他從石塔上踢了下去。然後黑鬍子刀勢一轉，黑色彎刀化作一條毒蛇將翻轉起來的地心之印緊緊纏住，送進了自己的懷裡。

    轉眼之間，盧修斯第二次慘遭暗殺，而黑鬍子變成了最終的勝利者。地心之印雖然只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圓盤，但它的重量卻遠超過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物質。黑鬍子把它接到手裡，臉色頓時一變，顧不得臉面，一翻身也從石塔上跳了下來。當他的身體墜落到地面時，發出的沉悶響聲在地下空洞中產生了連續不斷的迴響，而他腳下岩石地面竟然也寸寸碎裂。

    黑鬍子悶哼一聲，不由自主地向前傾倒，手中的地心之印撲通一聲摔落在地面上，直接砸出了一個深坑，幾乎將自己三分之二的體積陷入了地面。在普通人眼中堅硬無比的岩石，遇到地心之印竟然比泥土還要柔軟。

    「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但卻是第一次搶到地心之印。」一直關注著事態變化的羅拉娜突然小聲說道：「他想要在這裡把那個虛影勾引出來。」

    「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埃爾不解地問道。到現在他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幻境，那也就說明除了自己這些人以外，這個世界裡其他的一切事物都是虛構的幻象。黑鬍子不是第一次進入這個幻境，不可能不瞭解這一點。那麼他搶奪地心之印又是為了什麼呢？

    「還記得最初的那條線索嗎？什麼才是真正的永恆？」羅拉娜突然抬起頭說道：「在這個幻境中，如果要說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真實的話，那除了虛影手上的空間神器之外，也就只有地心之印這個暗月聖物了！」

    「既然我們之前推斷出，這個幻境的記載來自於地心之印，那也就說明地心之印最後被艾德里安得到，並且放置在自己的寶藏試煉之中。而在一千年前那場惡魔入侵的戰爭中，最終封印地獄通道的工作也同樣缺少不了地心之印。艾德里安既然把自己的寶藏藏在暗月神殿之中，就說明他和暗月教會之間肯定關係密切，那麼順理成章的推斷出，所謂的盜賊王寶藏，很有可能也是一千年前的封印地。」

    黑鬍子的出現雖然讓埃爾越發困惑，但是卻讓羅拉娜在一瞬間做出了無數猜想，雖然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不過她的猜想，一般也就可以說是無限接近於事實的真相。

    在她趴在埃爾身邊偷偷地嘀咕的時候，盧修斯的屍體已經慢慢地站了起來，雖然他的姿勢看上去略顯僵硬，但是眼睛裡的目光卻充滿了詭異，直直地投向石塔另一邊的黑鬍子。

    盧修斯的屍體像燃燒的蠟燭一樣飛快地融化，虛影從他的屍體中浮現出來，手持著血紅色的利刃，化作一道弧光向黑鬍子直撲過去！

    第261章 時間跳躍

    按照羅拉娜的推斷，在這個幻境之中最接近於真實的兩樣東西就是虛影手中的血紅色利刃，以及盧修斯試圖盜走的地心之印，看黑鬍子的行動，明顯是要把這兩樣東西都搶到手。至於接下來他打算如何行事，埃爾打算拭目以待。

    面對虛影的突然襲擊，黑鬍子並不感到意外，或者說這本身就是他設計好的圈套，只不過現在他的計畫中突然多出了兩個不速之客，徒增了不少變數。不過在黑鬍子看來，這樣的變數也只要被他納入掌控當中，反而可以平添助力。

    黑鬍子沒有繼續拾取地心之印，一轉身就向埃爾這邊跑了過來，口中大喊道：「埃爾將軍！只要你能幫我殺死這個怪物，我就解開詛咒，咱們從此恩怨兩清！」

    「誒？他沒發現嗎？」埃爾不動聲色地向羅拉娜小聲問道。當初帕蘭蒂身上的詛咒成功驅逐的時候，黑鬍子立刻就有了感應，當機立斷暴起發難想要逃離，不過最後還是被埃爾和阿默德堵了下來。

    這一次羅拉娜也解決了詛咒的問題，但是黑鬍子卻似乎沒有感覺到異常，還以為自己有所憑藉。這是他腦子進水還是羅拉娜在說謊？

    看著羅拉娜蒼白的臉色，埃爾心中更加傾向於第二種可能，不過羅拉娜卻在自己腰間狠狠地掐了一下，同樣壓著聲音小聲說道：「我在那個詛咒上做了手腳，他一時半會兒察覺不出來，現在這樣子也是做給他看的。只要他敢衝過來，你就給他來一下狠的，然後把他扔給虛影對付就好。」

    「其實我覺得在這個時候，咱們還可以有另一種選擇。」埃爾望著黑鬍子臉上奸計得逞的笑容，低聲說道。他衝著黑鬍子微微一笑，然後突然站起身，將羅拉娜橫抱在懷裡，轉身向密道之中逃去。

    「誒誒誒？為什麼要逃跑啊？」羅拉娜睜大眼睛，不明所以地叫道。

    「因為我不喜歡在敵人準備好的戰場上作戰啊。」埃爾腳下爆發出迅捷的速度，哪怕是抱著少女的身體也視若無物，絲毫沒有累贅負擔的感覺，一瞬間就衝進了盤旋向上的密道階梯之中，將反應不及的黑鬍子遠遠拋在身後。

    黑鬍子同樣沒有料到埃爾竟然會如此果斷地撤退，他追到密道外面便停下腳步，臉色陰晴不定，心中默默地發動起詛咒的力量，但卻猶如石沉大海不見蹤影絕品毒後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知道自己的巫毒術已經被破解，但是卻也同樣疑惑於——埃爾為什麼沒有趁機反攻？

    背後的虛影已經追殺過來，容不得他多做思考。黑鬍子向密道深處的黑暗陰影中最後看了一眼，然後撒開腿飛奔起來。雖然這兩個不速之客讓他花費了不少計畫外的精力，但現在一切回到自己所預計的正軌之中，相對於那兩個人的變數，如何殺死這個不依不饒的虛影才是他現在最棘手的問題。

    「因為我覺得黑鬍子這一次不會得手啊！」埃爾一邊奔跑一邊對羅拉娜說道。

    「黑鬍子既然敢這樣做，就一定有所依仗，他絕對有能力殺死虛影。」羅拉娜撅著嘴說道：「虛影手上那把血紅色利刃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貨色，以前來到這裡的強盜之王不可能不動心。在虛影出現的時候，羅傑和黑鬍子都沒有特別關注，就說明他們對這把武器已經非常瞭解。」

    「可以由此推斷出的事實一：肯定曾經有人嘗試過搶奪這把武器，並且成功地殺死了虛影，然後他們會失望地發現，這把武器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美，至少肯定不能帶出寶藏的封印地，甚至於都帶不出這個幻境。而它本身又對解決下一步試煉的問題起不到任何幫助，否則羅傑和黑鬍子的注意力從一開始就應該集中到這裡。」

    「可以由此推斷出的事實二：黑鬍子出現在這裡，而羅傑沒有出現，應該還在暗月神殿那邊摸索著艾德里安的故事線。這兩條故事線必然會在今天這個時間點上出現交叉，黑鬍子已經完整的經歷過第一條故事線，所以他逆向反推出了這一邊的重要線索，現在可以肯定就是地心之印。他現在的目的就是要集齊地心之印和血紅色利刃，然後進行我們目前還不知道的下一步計畫。」

    「可以由此推斷出的事實三：在這個幻境中，我們和羅傑都是初次的體驗者，只有黑鬍子的經驗才最為豐富。也只有他才最有可能破解艾德里安留下的謎題，而我們只有跟在他身後，才有可能撈取到足夠的利益，甚至搶到那柄血紅色的神器！」

    羅拉娜依次豎起三根手指，放在埃爾眼前晃啊晃的，幾乎差一點就要戳到他的眼睛裡去。少女在驅逐詛咒時留下的小小手腳，原本就是為了躲在一旁做一回黃雀，可是沒想到被埃爾當機立斷的逃跑毀掉了全盤的計畫，自然不會有好臉色可看。

    「你的推論沒有錯啦，不過我也有不同的想法咯！」埃爾擺動了一下腦袋讓過羅拉娜的手指，腳下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慢。他躍上台階，側耳傾聽了一下身後的動靜，發現黑鬍子沒有窮追不捨，這才在心中鬆下一口氣來，結果回過頭就看見大小姐銳利的眼神。

    「好吧，我的看法和你是有點區別啦。那個虛影雖然詭異，但是真正的實力還沒有達到不可戰勝的層次，真正危險的是他手裡那把武器。這個虛影畢竟不是擁有靈魂的智慧生物，處理問題的方式非常死板，只要找出規律，想要擊敗他並非難事……但我還是覺得，黑鬍子這一次不可能成功。」

    埃爾在大小姐的眼神逼視下迅速敗退，不得不開口解釋自己的想法，不過以他的口才要想得到羅拉娜的認同，恐怕要費上三倍的口水。

    「你還記得吧，我刺殺盧修斯之後，沒過多久他又重新回到了街面上，而且完全沒有受到剛才被殺的影響殊愛：霸佔新鮮小妻全文閱讀
。在那個時候虛影一直在追殺我，那又是誰把他復活的呢？又是如何把所有圍觀者的記憶全部消除的呢？」

    「當時我就隱約有一種預感，其實這個問題可以有一種很簡單的解釋。你把這個幻境稱之為時空坐標，這個詞兒的具體內涵我是不太瞭解，但至少能明白一點——它是死物，是固定在這裡，不會自行發展延伸的一種東西。如果把他看做一根棍子的話，從這頭到另一頭，就是今天到明天的距離。」

    「如果是我在掌握這根棍子的話，發現上面有一個地方出現了腐爛，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把那一截砍掉。所以我們看到的盧修斯也許根本就不是死而復生，而是這個幻境直接切換到了下一個時間點……當時周圍肯定會有具體的變化，但是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看到羅拉娜震驚到說不出話的樣子，埃爾心裡面就像吃了蜜糖一樣舒爽，他曾經夢想過有一天能夠在智商方面將大小姐徹底折服，但是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都有些飄飄欲仙了。

    其實這些問題羅拉娜不是想不到，但兩個人看問題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天差地別。可能是出於商人的本性，羅拉娜總是想方設法也要在這一次的探險中撈到好處，而埃爾則是想方設法的準備著隨時逃命。用他自己的話說，獵人從不在敵人設好的戰場中戰鬥。這不是屬於他的戰場，他自然要遠遠躲開。

    羅拉娜回過神來，半眯起眼睛狠狠地瞪了埃爾一眼，她本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看著埃爾飄飄欲仙的幸福表情，最後只是嘆了口氣，改口說道：「我確實沒有注意這一點呢，按照你的判斷，黑鬍子這一次難道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可不好說，但是以他的實力，就算掌握了最有效的手段，想要殺掉那個虛影也得浪費不少時間的吧。如果可以一擊必殺的話，他也就不用特意考慮咱們兩個的問題了。我認為至少有八成的可能，等他殺掉那個虛影的時候，這個幻境的時間已經切換完成了。」埃爾想到這裡，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壞笑。就在這麼一會兒功夫裡，他已經抱著羅拉娜跑完了二十分鐘路程的地道，回到了會議大廳之中。

    「接下來，我們只需要用眼睛去驗證這個推論就可以了。」他將羅拉娜放在議長私人的天鵝絨靠背椅上，再次側耳傾聽了片刻，微笑著點頭說道。

    羅拉娜拍了拍臉頰，原本失去血色的臉蛋立刻恢復了健康的光澤。她輕輕咳嗽一聲，站起身伸出自己的右手，埃爾微笑著上前攙住，兩個人像真正的貴族夫婦一樣擺好了姿勢，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是一片喜慶與歡樂的海洋。

    盧修斯的騎士團已經進入了城堡，正式接管了這裡的防務，議會的力量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城堡裡的僕從自發性地分成兩撥，一部分人飛快地摘除掉帶有議會標記的裝飾用品，另一撥人從庫房裡拿出全新的布幔，將城堡裝點得五彩繽紛。

    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幸福的笑容，好像這就是他們一生之中最有紀念意義的盛大節日。

    第262章 一張帥氣的老臉

    腐朽的議會終於結束了對迪彌恩特的統治，眾望所歸的領主即將取而代之，城堡裡到處都洋溢著歡樂喜慶的氣氛。領主大人宣佈舉行歡慶晚宴的消息傳開，城堡裡的僕人頓時自發行動起來，將原本屬於議會的美食美酒盡數搬出倉庫，很多熱心的市民也趕過來幫忙，帶著自己親手製作的食物，為晚上的狂歡宴會增添色彩。

    埃爾和羅拉娜在城堡大廳的附近找到了一間休憩室，偷偷地躲了進來。這裡原本是提供給貴族賓客私下聯絡的場所，現在就正有一對年輕的痴男怨女正在窗檯邊傾訴哀腸。埃爾沒工夫理會這對狗男女的竊竊私語，直接把兩個人拉下來敲暈，然後扒光了衣服給自己和羅拉娜換上。

    按照埃爾親身嘗試的經驗，只要不把人直接殺死，或者作出影響劇情發展的行為，就不會引起虛影的注意。雖然現在還不清楚那個虛影能否逃過黑鬍子的毒手，但根據羅拉娜的推論，那玩意肯定具有重生的能力，在沒有瞭解真相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在它身上浪費時間。

    換衣服當然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埃爾真正要隱瞞的對象是和自己一樣的圍觀者。無論羅傑還是黑鬍子，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只會緊跟在劇情線索的屁股後面，對於其他普通人的注意力自然會放鬆許多。

    他並不一定要扮得惟妙惟肖，只需要讓自己和羅拉娜看起來不那麼引人注目，至少也能夠保證兩個人的安全。

    羅拉娜對於埃爾的偽裝行為持有保留意見，她並不是反對這個想法本身，只是從理智的角度提醒埃爾，在這幻境之中的一切都是虛幻，不可能帶到現實世界當中，否則強盜們早就不知道發了多少財……如果真換上貴族的這套衣服，到時候幻境突然結束的話，豈不是要光著屁股與大家相見？

    埃爾仔細地想像了一下那種滑稽的畫面，不由得留下一滴冷汗。最終他還是聽從了羅拉娜的意見，兩個人草草地打扮了一下，用某種煉金藥劑廢渣把臉蛋塗成了普通市民的黑褐色，戴上帽子遮住頭臉，然後趴在門縫裡窺視著外面的情況。

    羅拉娜耐心地等待著盧修斯的到來，如果埃爾猜想的時間跳躍推論沒有錯誤，只要過一會兒盧修斯就會出現。但是他們當時並沒有看到盧修斯下一步的動作，不知道他究竟會如何處理地心之印。無論他暗中策劃著什麼陰謀，總不至於像黑鬍子那樣試圖把地心之印抱在懷裡，那玩意兒的重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埃爾站在羅拉娜身邊，和她一次窺視著門縫外面，但心思卻在已不在這裡。事實上他當初做出撤退的決定，並不僅僅是因為自己靈機一動推測出來的問題，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又再次聽到了耳邊的低語。

    「搶走他！搶走他絕品毒後
！那是屬於你的寶貝！絕不能落在別人手裡！」

    「那是神器！是能夠撕裂空間的神器！你難道不想要追求力量嗎？」

    「殺了他！殺了黑鬍子！他只不過是一個老朽的強盜頭子，外面都是你的士兵！」

    就在虛影出現的那一瞬間，埃爾的耳邊就充滿了瘋狂的低語，那些耳語聲音又快又急，聽起來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在他耳邊喧囂。在這樣的騷擾之下，埃爾根本無法全神貫注地應對黑鬍子，只能暫時撤退。

    不過在這些嘈雜之中，埃爾也終於確定了它們鎖定的目標——不是地心之印，而是虛影手中的血紅色利刃。

    那些耳邊的低語聲相當具有欺騙性，如果換做普通人，可能從一開始就會把他當作自己的心聲。但是埃爾在這方面卻具有先天性的抵抗力，首先他是一個無信者，從小到大接觸過的唯一一位神靈就是農業之神薛恩斯，那還是一個老實巴交低調做事從不張揚的神靈，就連他自己的祭祀都不一定見過他顯露神恩。

    其次，埃爾的感知能力遠遠超出他目前的整體實力，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感受到任何異常，無論是真視之眼的透視能力，還是小蘭迦的心靈感應，都無法解釋這種耳語的來源。而沒有異常，恰恰就是最大的異常，這也正說明這些聲音來自於他目前還不能理解的領域。

    埃爾非常想把關於耳語的秘密告訴給羅拉娜，讓她幫助自己來研究一下這其中的秘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這股神秘力量的影響，他發現自己竟然開不了口。但凡是相關的話題，甚至於和那把血紅色利刃有關的問題都無法談論。

    心裡面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這是獨屬於你自己的秘密，為什麼要和人分享呢？

    埃爾不知道這種心態是來自於外界的神秘影響，還是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但可以肯定是無助於解決現在的問題。這個幻境裡的一切都充滿了詭異，讓他難以分辨真實與虛幻，換句話說，這是他不熟悉的戰場。

    哪怕是有天大的好處，埃爾也不願意在此戀戰，他迫切地希望這個幻境盡快結束。

    「他出現了！」羅拉娜突然小聲說道，埃爾連忙定睛看去，發現盧修斯果然從大廳外面走了進來。他被自己的騎士簇擁著，看起來氣色飽滿完全不像是已經被幹掉兩次的樣子。作為眾望所歸的英雄，盧修斯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圍了上去，爭先恐後地想要目睹英雄的真實面孔。

    如果埃爾瞎猜出來的時間跳躍理論成立，那麼就說明地心之印依然在他手上，而黑鬍子計畫的一箭雙鵰恐怕已經化作泡影。不過這也僅僅是一個猜想，在沒有得到足夠的證據支持之前，恐怕還不能輕易作出結論。

    「羅傑也來了……」羅拉娜又說了一句。

    埃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下意識地眯起眼睛。實際上兩個人躲在休憩室裡並不是為了躲避黑鬍子，因為雙方都已經知道彼此的存在，而且也明確了敵對的立場，真想要藏起來也不容易，除非冒著光屁股的風險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劇情人物殊愛：霸佔新鮮小妻
。

    他們真正想要觀察的目標，正是至今還未出現的羅傑。按照羅拉娜的推論，這個幻境實際上應該擁有兩條故事線，羅傑肯定在第一條故事線，也就是艾德里安身邊，而他們和黑鬍子所在的則是盧修斯的第二條故事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條故事線很快就會發生交匯，而現在恰好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機會。

    抱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埃爾心裡非常希望羅傑能和黑鬍子火並一場，但在這個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人需要關注——那就是盜賊王艾德里安。

    埃爾和羅拉娜並不知道艾德里安的長相，但想要找到這個人也並不困難，因為他必定是羅傑鎖定的目標。

    跟著羅傑一起進來的還有他的幾名手下，埃爾對這幾個強盜都有些印象，因為他們幾個人算得上是羅傑身邊除了茜婭之外實力最強的幾個頭目，儘管在第二層遺蹟中經歷了艱苦的戰鬥，但是這幾個人都很謹慎地保留了實力，沒有像茜婭一樣傻乎乎的把自己折騰個半死。從這個角度來說，也可以證明他們都不是那種無謀之輩。

    不過……當時跟隨羅傑進入密道的強盜有十七人，現在聚攏在他身邊的卻只剩下這幾個實力最強的親信，其他人到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在埃爾心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疑似艾德里安的人物。

    那是走在羅傑身邊的一名中年男子，他身上穿著一件樸素的黑色緊身修道服，跟隨在熱心市民的身後，低著頭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城堡大廳。雖然埃爾沒有見過這個人的面孔，但他卻對那件修道服的款式感到特別熟悉。

    普天之下只有一種人會把寬鬆的修道服特意收紮成貼身的樣式，別人都以為他們的神經不太正常，但對於他們自己來說，衣物不過是遮掩身體的道具而已，舒適度和外形都毫無意義。

    他們就是暗月教會的苦修士。

    艾德里安的寶藏就藏在暗月教會。

    如果僅僅是這一點關聯，還不足以推斷出這個人的確切身份，但是羅拉娜趴在門縫上幽幽地說了一句：「這傢伙很帥啊……」

    埃爾對於那些靠臉吃飯的男人一向抱有深深的惡意，他撇了撇嘴，習慣性地摸向自己身後的龍牙弓。如果換做一個僻靜的角落，他說不定就會手癢難耐給這傢伙來上一箭。

    真正的暗月教會苦修士會在意自己的外表嗎？埃爾對此持有保留態度，除了眼前這位苦修士之外，他也沒見過更多的例子。記憶裡有關於那位雪莉小姐的印象，相對於相貌來說反而是殺人狂魔的那一面更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眼前的這個傢伙，他這張充滿中年憂鬱感性魅力的老臉，肯定是經過精心打理的結果。和其他的證據相比，也只有這張臉能夠和盜賊王風流倜儻的傳說吻合。

    帥到欠揍。

    第263章 客串的神棍

    埃爾和羅拉娜在休憩室裡飛快地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有些無聊的事實——單純看臉的話，艾德里安確實要比盧修斯更富有男人的魅力，盧修斯的面孔線條太過於剛硬，以他軍人的身份來看是相得益彰，而且他身上這一套明晃晃的騎士鎧甲，也給自己增加了不少分數。

    但是要刨除掉這些外在因素來看的話，還是艾德里安稍佔上風，畢竟盧修斯只是一方領主，而艾德里安則是舉世聞名的盜賊之王，在世界各地都留下過不計其數的風流豔史。他的那一張臉在吸引女人的花痴和男人的仇恨方面可以說是經驗豐富……

    他本身的相貌說實話並不算出眾，但卻帶有一種神秘而又憂鬱的氣質，原本平凡無奇的五官，在這種氣質的籠罩之下，就變得富有魅力起來，引人側目，但用語言又表達不出來。人家都說盜賊的臉越平凡越好，就算工作時被人看見，過後也不一定能認得，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靠著這張臉活到了現在。

    「所以說我最討厭這些靠臉吃飯的傢伙。」埃爾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鏡子，在自己這張平凡無奇的臉蛋上摸了摸，冷哼一聲說道。他自己也知道這就是純粹的羨慕嫉妒恨心理，其實外面那兩個老帥哥哪一個都不是簡單人物。

    劇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趨於平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晚上的歡慶宴會之前，兩條故事線都不會產生太大的波瀾。盧修斯忙於應酬賓客，而艾德里安則要尋找他所感應到的混亂法則來源，這兩樣工作似乎都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在這種情況下，兩個期待激情碰撞的偷窺者自然會感到無聊。

    埃爾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艾德里安的身上，追隨著他的移動腳步，沒過一會兒就忍不住皺起眉頭，心裡暗道：盜賊之王的名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艾德里安雖然生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蛋，但他卻也有著獨特的隱藏技巧。他不緊不慢地跟著外面的市民走進了大廳，略微低了一下頭，用垂下來的頭髮遮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時也就遮擋住了外人窺視的目光。再加上他身上那件樸素的黑色緊身修道服，似乎附加了生人無視的能力，頓時把自己的存在感變得無比渺小。他悄無聲息地穿過擁擠的人群，竟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是與他擦肩而過的守衛和騎士都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埃爾刻意留心，剛剛差一點就要失去了艾德里安的蹤跡。他只是在心裡面轉了一個念頭，回過神來的時候，艾德里安已經拉開了很大一段距離，幾乎脫離了他的視線範圍。這種詭異莫測的行走技巧，讓埃爾腦門上滲出一層冷汗。

    盧修斯站在大廳中央，不斷與前來祝賀的市民代表握手交談。其中甚至有不少剛參加完會議的議員，在會議解散之後，回到家換了一身衣服，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湊到他身邊像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樣噓寒問暖星河聖帝
。

    議會雖然是盧修斯的昔日死敵，但那只是針對於當時的掌權的利益集體而言，現在盧修斯重新掌權，迪彌恩特城邦的權力階層即將要面臨新一次的洗牌，正是重新分配利益的大好時機。那些原本處於權力邊緣，又或者和盧修斯並未結仇的家族，這個時候當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緊緊抱住新領主的大腿。

    哪怕被人說成是搖尾乞憐的餓狗也無所謂，只要能夠重新回到分蛋糕的桌子旁邊，臉面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

    埃爾眼看著艾德里安繞著大廳的邊緣走了一圈，雖然他始終都沒有抬頭，但埃爾能感覺到他一直在從各個角度觀察盧修斯，或許是已經對這位領主大人產生了疑心。除此之外，他還在默默地熟悉著這裡的地形。

    艾德里安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就在大廳附近的區域轉了一圈，把所有的房間都摸了一遍，其中也包括埃爾和羅拉娜藏身的這件休憩室。之前被埃爾弄暈的那隊貴族情侶，這個時候已經若無其事地回到窗檯邊繼續卿卿我我。因為他們並沒有死亡，所以也就沒有重置狀態，被扒走外衣之後就那樣穿著內衣褲摟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對奸夫****，浪漫的氣氛蕩然無存。

    當然他們的形象在劇情人物眼中並未發生變化，艾德里安悄悄地拉開門走進來，貼著牆根轉了一圈，絲毫沒有驚動這一對痴男怨女，又悄悄地離開。羅傑的手下也跟著進來轉了一圈，但他們看到的卻是兩個赤條條糾纏在一起的狗男女，以及守在門口的男女僕人。

    強盜小頭目撅起嘴吹了一聲口哨，銀笑著轉身走了出去，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一隊僕人的異狀。事實上出生在褐土丘陵的強盜，可能打劫一輩子都未必會碰上正經的貴族，要讓他分辨出僕人身上服飾的異常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等兩個人離開之後，埃爾和羅拉娜才鬆下一口氣，讓緊繃著的身體放鬆下來，重新趴到門縫上開始偷窺。按照現在劇情的發展，這兩條故事線的交叉可能要比預期的時間還要漫長。

    艾德里安不能確定自己的目標，他雖然能感覺到在這座城堡的深處隱藏著混亂法則帶來的威脅，但是畢竟初來乍到沒多久，想要摸清楚這座城堡的底細恐怕還得浪費不少時間。

    而在那邊的盧修斯，被眾人包圍著，一時之間還脫不開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的處境就算持續到到晚上的歡慶宴會上也未必能得到緩解。雖然議會的勢力已經倒塌，但是他以後想要坐穩這個位子的話，眼前的這種應酬就必不可少。

    「趕快結束吧，都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埃爾煩躁地撓了撓頭，他現在就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結束這場無聊的幻境。大肆破壞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後果很難預料，如果僅僅是因為心急而承擔不必要的風險，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就在埃爾心裡面已經打算要找地方睡一覺到天黑的時候，艾德里安也基本完成了對城堡的探索。人類在建築方面的天賦只能說是稀鬆平常，幾千年來建造城堡的套路都是大同小異，那些自以為隱蔽的暗室密道當然逃不過艾德里安的眼睛對抗遊戲
。

    但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座城堡裡的密道也未免太多了一點，他就只是簡單地轉了一圈下來，就發現了不下四五條隱藏的密道。雖然能找到密道的入口，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些密道究竟通向何方。要讓他一個人慢慢探索的話，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去。

    艾德里安在心中盤算了片刻，眼睛四下里一轉，頓時又冒出一個新鮮的主意。他抬起頭，細心地整理了一下身上修道服的褶皺，然後清了清嗓子，向盧修斯所在的方向邁步走了過去。

    「這是要幹什麼？」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埃爾，注意到艾德里安反常的舉動，立刻打起了精神。

    「如果沒有明確目標的話，直接打草驚蛇也不失為一招好棋。」羅拉娜眯起眼睛點點頭小聲說道：「無論盧修斯作出什麼反應，他都可以得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盧修斯剛剛與一名前議員瞭解了過去的恩怨，後者正在感激涕零的發誓效忠，突然聽到人群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大聲說道：「你們已經大禍臨頭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讓大廳裡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盧修斯的身體猛地一僵，沉下臉轉過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圍攏在他身邊的人紛紛在他的視線下閃避開來，一瞬間竟然分出了一條筆直的道路，而這條道路的方向，直指向走過來的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面帶微笑，邁著輕鬆的步伐從人群讓開的道路中穿行而過，來到盧修斯面前，俯身致意。

    被稱之為盜賊王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永遠保持一副面孔，但是像艾德里安如此巨大的變化，也著實讓圍觀者們大吃一驚。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就是毫無存在感的路人，哪怕從警戒的侍衛騎士面前經過，也絲毫引不起他們的關注。但是當他抬起頭來微笑的時候，瞬間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哪怕身上只穿著苦修士的樸素修道服，但他只憑著一個微笑也能把夫人小姐們的芳心勾引得蠢蠢欲動。

    「苦修士？你來此有何貴幹？」盧修斯倒沒有被艾德里安突然綻放出來的氣勢震懾住心神，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來者的身份。迪彌恩特建立至今不過數十年時間，這一點底蘊還不足以吸引諸神的恩惠。當地唯一的神殿就是由暗月教會所建立，雖然窮得只剩下四面牆壁，但畢竟也是貨真價實的神殿，不容褻瀆。

    對於迪彌恩特人來說，穿著緊身修道服的苦修士並不少見，但這些人一向都不怎麼理會凡世間的瑣事，一個個都恨不得躲到深山老林中去修行。

    如今出現的這個傢伙，雖然他身上穿著苦修士標誌性的修道服，但他那張氣色紅潤的臉蛋看起來可不像是暗月教會的風格，事實上除了他身上那件衣服之外，這傢伙裡裡外外都沒有半點苦修士的樣子。

    艾德里安聽到了旁人的竊竊私語，但他表面上卻不為所動，只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盧修斯，高舉起一隻手大聲說道：

    「尊敬的領主大人，我帶來了上天的警告！你的子民即將面臨巨大的災難！」

    第264章 品德高尚之人

    艾德里安站在人群當中，直視著盧修斯的眼睛，滿臉正色地說道：「卡塞羅斯的子嗣，迪彌恩特未來的領主，盧修斯大人！我看到了即將降臨於此的災難，因此特意趕來向你發出警告！」

    大廳之中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滿了茫然和震驚，也包括盧修斯在內。這個時候他其實很想裝出憤怒的樣子，怒斥一句：「你是哪裡來的神棍？趕緊給我滾出去！」，但是他現在卻不能這麼做。

    暗月教會在迪彌恩特修建的神殿，可以說是在這片地區，乃至於方圓幾百公里以內唯一的宗教建築。雖然收集信仰之類的事情對於暗月教會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工作，但他們卻是當地居民唯一的精神依靠。

    在出生洗禮、婚喪嫁娶、先祖祭祀這些人生大事上，無論貴族還是平民都希望能得到神職人員的祝福和認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希望寄託於暗月教會的苦修士。不過從客觀的角度來說，這些苦修士所信奉的清廉自律品德，也讓他們獲得了充足的信任。

    盧修斯從小在迪彌恩特長大，他非常清楚暗月教會的苦修士在迪彌恩特的威望。你可以說這些傢伙性格古怪，但是卻不能貿然指責他的道德品質。在普通民眾的眼裡，一個沒有物質追求的人，必然是一個純粹的聖賢。

    哪怕他言語猙獰面目可憎，但是卻不貪錢財，不愛美色，不爭權力，甚至就連飲食都只維持在活命的標準線上，這樣一個比石頭還頑固的傢伙，自然也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威脅。

    如今盧修斯剛剛奪回統治權，正是全城上下歡慶的大好時光，要是換做別人跑過來胡言亂語，早就直接被侍衛扔出去了，或者就算聽完他編出來的瞎話，至少也要問上一句為什麼，這都是人之常情。但要是從一位苦修士說出來的話，可沒人敢把他當做耳旁風來聽。

    艾德里安既然選擇了暗月的信仰，當然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舌燦蓮花口無遮攔，不過他現在說出這話從理論上來說確實沒有問題末世進化
。地心之印出現異動，混亂法則滲透到凡世，這種程度的異變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重大災難。雖然現在看起來並沒有造成明顯的影響，但要是不認真處理的話，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發展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來自於一千年後的圍觀者都知道，這座城市在今夜過後就將不復存在，連帶著周圍的領土也都變成了不毛之地。

    因此雖然對這個突然冒出來攪局的傢伙恨得牙根癢癢，但盧修斯卻不能對他隨意斥責。畢竟他才剛剛奪取統治權，在迪彌恩特城邦的個人威望還遠不足以達到能與暗月教會抗衡的地步。現在他在這個位置上必須要保持謹言慎行，否則很有可能會被議會的殘餘勢力抓住機會潑灑污水，甚至於捲土重來也說不定。

    「你是哪裡來的神棍？趕緊給我滾出去！」

    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大喊，盧修斯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並不是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是萬人之上的一方領主，很多事情自然不必再親力親為。那些投靠過來的牆頭草議員們，在察言觀色方面的天賦已經鍛鍊的爐火純青。其中一個肥頭大耳的老傢伙注意到了盧修斯的臉色有些不對，心思電轉之下立刻就自以為揣摩到了領主的想法。

    不管這個苦修士口中所謂的災難是真是假，在今天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說出來也未免太過於不合時宜。這讓領主大人的臉面非常難堪，而領主大人的難堪，自然就是他們這些做狗的奴僕的恥辱。

    這種獻慇勤的機會可是難得一見，所以他當機立斷悍然跳出來吼了一嗓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盧修斯心裡暗讚一聲，這幫牆頭草的議員雖然大多都是草包，但在某些關鍵時刻也還是能起到重要的作用。就比如現在，有了這傢伙跳出來當做緩衝，他就不必和這個莫名其妙的苦修士正面交鋒了。

    「無妨，還是讓這位苦修士先生把話說完吧。」盧修斯微笑著拍了拍老議員的肩膀，鎮定地沉聲說道：「諸位，我們已經斬殺了作惡多端的魔龍，驅逐了**懦弱的議會，我們能擁有今天的一切，並非依靠著祖輩的餘蔭坐享其成，而是憑藉著自己的雙手歷盡艱險所獲得的回報。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新的挑戰而已，難道你們沒有勇氣面對？」

    圍攏在四周的侍衛騎士整齊地大喝一聲，將手中的武器重重地頓在地上，感覺整個地面都為之一顫。

    「真特麼是個耀眼的****……」埃爾和艾德里安在心裡面不約而同地罵道。

    眼看著盧修斯只用一番話又重新掌握住了場面，艾德里安臉上不動聲色，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領主大人，我是暗月神殿的新任大祭司，在我與前任大祭司交接的時候，突然得到了來自於神靈的喻示。亙古以來守護著這片大地的力量遭到了破壞，恐怖的災難正向這座城邦悄然襲來。而這股災難的源頭，就在我們的腳下，這座城堡之中！」

    「原來如此！」盧修斯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我們今天才剛剛進入這座城堡，在這之前這裡一直由議會來掌控，如果說在這座城堡裡隱藏著什麼邪惡之物的話，那肯定是他們做的好事官道之曖昧人生
！」

    圍攏在盧修斯身邊的前議會議員頓時連連搖頭，紛紛表示對於這件事毫不知情，同時對於自己的不知情表示了極度的憤慨，然後對於隱瞞真相的議會議長進行了嚴厲的批判。這一幫人鬧哄哄地折騰了半天，真正的當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半晌沒有說話。

    盧修斯意味深長地望著眼前的苦修士，心裡面不停地思索著對策。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影響到了他的整個計畫，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一步行動。暗月神殿的苦修士一向遵循避世法則，除非受到邀請，否則根本不會主動站出來做事。而眼前的這個傢伙卻完全改變了他對苦修士的印象。

    盧修斯倒是沒有懷疑艾德里安的身份，因為苦修士那種脫離世俗的氣質一般人也模仿不來，他考慮的問題是暗月教會一向堅守中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站出來攪局。他並不是愚蠢之人，將自己的行動和暗月神殿的目的稍稍對比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接近於事實的答案。

    暗月教會信奉的並非有形的神靈，而是暗月巴比倫本身。而地心之印恰恰來自於暗月，也就相當於暗月教會的聖物。只要將這些東西串聯起來，暗月教會在此建立神殿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他們其實是在守護自己的聖物。盧修斯之前並不知道雙方還有這層聯繫，所以也就沒有把這種意外因素考慮進去。

    面對盧修斯意味深長的目光，艾德里安臉色不變，眼神清澈得像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完全沒有半點虛偽。在盧修斯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著盧修斯的反應。由於剛才那個老傢伙的攪局，盧修斯有了緩衝的思考餘地，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但是他直覺地感受到，這個男人一定沒有吐露實情。

    雖然兩個人都是影帝，但要論起張嘴說瞎話的本事，艾德里安是盜賊中的王者，而盧修斯在貴族圈中卻只不過是一個蠻荒領主，雙方的等級差距非常明顯。哪怕只是一個聲音或者眼神的變化，艾德里安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內心波動。

    這幫絮絮叨叨的議員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在用毫無意義的廢話表達自己忠心而已。但這位新任的領主盧修斯大人，肯定知道一點內幕，只是在這一時半刻之間，還不足以判斷出他究竟有多少牽涉。

    想到這裡，艾德里安決定再試探一下，看看這個領主究竟有什麼底牌。於是他上前一步，大聲說道：「諸位，請安靜！現在不是你們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希望領主大人能夠允許我徹查這座城堡，尋找到災難的源頭！」

    「當然沒有問題，您可以得到通行無阻的權力。」盧修斯哈哈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臉上的笑容一滯，接著苦笑起來，對艾德里安說道：「不過今天恐怕有些麻煩，我和我的騎士屠龍歸來，人疲馬倦，直到現在還沒有進行休整。如果那個未知的災難真像您所說的那樣可怕，我想您必然需要這些小夥子們的幫助。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讓他們好好地吃喝一頓，睡上一個飽覺，然後您就能得到一群生龍活虎的戰士！」

    「一個晚上……嗎？」艾德里安不動聲色地注意著盧修斯的眼神，遲疑了片刻，輕輕地點頭道：「遵從你的意願，領主大人。」

    第265章 面具下的真實

    太陽落山之後，迪彌恩特城邦就陷入到了歡樂的海洋之中。無論平民還是貴族，在這一天夜裡都走上街頭，盡情歡歌笑語，慶祝新領主的誕生。

    城堡內的慶祝晚宴如期舉行，所有的騎士在這一天裡都得到了休假的許可，更令人振奮的一個消息是他們在今夜可以盡情暢飲城堡中的美酒，這條命令立刻得到了所有騎士無條件的擁護，並且將之評選為有史以來最英明的決定。

    以苦修士身份出現的艾德里安遭到了盧修斯的盛情挽留，雖然這傢伙無論從身份還是行為都不怎麼招人待見，但是盧修斯並不介意展示領主應有的氣量。

    他的提議不出所料地遭到了艾德里安義正言辭的拒絕，因為雙方心裡都各懷鬼胎，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對方的誠意，這種禮節上的挽留只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虛套而已。

    盧修斯送走賓客之後，就以需要休息的名義離開了大廳，而艾德里安則是在外面轉了一圈之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進去。

    同樣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苦苦追隨至今的羅傑，以及他同樣苦命的親信。在所有的圍觀者和劇情人物之中，到現在可能只有他還未掌握足夠的線索，仍然不知道故事線最終將走向何方。

    埃爾和羅拉娜就沒有這種顧慮，他們沒有繼續跟隨盧修斯或者艾德里安的腳步，而是在飽餐了一頓之後，又再次從會議室的密道中返回到藏有地心之印的地下空洞。無論地心之印被藏到哪裡，至少盧修斯有七成的幾率要回來重新佈置一下現場。艾德里安明天就要檢查城堡，他在這裡留下一堆惡魔的屍體怎麼都說不過去。

    至於黑鬍子……因為不知道接下來的劇情走向，所以埃爾也不好判斷這傢伙又流竄到了哪裡，但是他現在已經有了防備，如果那傢伙腦子沒進水的話，應該不會再過來挑釁。當然他要是喜歡做死，埃爾這一次也不會再有任何留手。

    地下空洞裡的惡魔屍體依然沒有處理，失去地心之印的鎮壓，混亂法則正在以緩慢而又堅定的速度從虛空之中滲透進來，連帶著這些屍體裡的邪惡力量也依然處於活躍狀態。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屍體裡就會誕生地獄惡魔的最初階形態——痛苦蠕蟲，這些蠕蟲互相廝殺吞噬，最終的勝利者將會進化成劣魔仙揚九天無彈窗
。

    想要徹底清理掉這些惡魔的屍體。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的工作，但是盧修斯對此似乎也不怎麼著急。他將自己手下所有的騎士留在城堡中盡情飲宴，然後自己孤身一人又回到了這個地下空洞。堆積如山的惡魔屍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混和著硫磺的氣息幾乎形成了天然的毒氣陷阱。

    戰鬥剛剛結束的時候，戰士們都處在熱血上頭的狀態之中，腦子裡面除了殺戮再也沒有別的念頭，自然不會在意身邊的氣味這種小事。但現在恢復冷靜之後，想要再接受這種味道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盧修斯遠遠走到二十米之外就皺起眉頭，捂著鼻子停下了腳步。他從胸前掏出一張手帕捂在口鼻上，對著空無一人的地下空洞大聲說道：「該死！你還沒處理好嗎？」

    惡魔屍體堆成的山堆突然蠕動了一下，而後一隻看起來並不起眼的惡魔「屍體」從裡面爬了出來。它歪著已經被折斷的脖子，盯著盧修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後抬起手把自己的脖子慢慢地扶正。它長長呼出一口氣，身體上惡魔的特徵逐漸消失，顯露出人類的身軀。腦門上彎曲的惡魔犄角啪嗒一聲自行脫落，露出繪製著紋身的光頭。

    「我還需要一些時間。」惡魔教徒看著盧修斯說道，無論是語氣還是說出來的話都和應付議會議長時如出一轍。

    凱末爾並沒有逃跑，他也沒有死，只是偽裝成了一隻惡魔，用假死的能力騙過了所有的人。不知道現在逃出生天的議長會不會為這個捨己為人的朋友流下一滴眼淚，他可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之所以能逃過這一劫，並不是因為他自己的狗屎運，而是來自於仇敵暗中賜予的恩惠。

    當然，作為換取生命的代價，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他都會成為一個最好的背黑鍋的對象。所有的騎士都親眼看到了他與惡魔教團的勾結，從這以後，所有涉及到惡魔教團的污水，都可以盡情潑灑在這位先生的頭上。

    盧修斯能夠帶領軍隊及時趕到的原因也呼之欲出，因為他才是真正和凱末爾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人，甚至更確切的說，他本人就是一個隱藏甚深的惡魔教徒！

    「不好意思，但是這次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盧修斯沉著臉說道：「暗月教會那幫老頭子找上門來了。這些傢伙平時對世事不聞不問，沒想到狗鼻子這樣靈敏，這麼快就發現了地心之印的問題。」

    「這並不奇怪，暗月教會在此建立神殿，目的就是為了守護地心之印，否則以迪彌恩特的底蘊還不足以吸引諸神的目光。我們的計畫行使之初，就已經考慮到了他們的存在。」凱末爾點點頭，臉上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堆積的屍體，有些為難地說道：「獻祭並不是問題，問題是我們必須有足夠的時間才能夠控制住惡魔的力量，否則那就只是一場單純的災難。」

    「沒有時間了，我只能把那個苦修士拖延到明天早上。」盧修斯苦笑道：「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不停地叫嚷著自己看到了未來的災難，以我現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阻止。」

    「暗月教會從來都沒有預言的能力，我們也沒有露出任何馬腳，他是如何發現問題的？」凱末爾聽到盧修斯的訴苦，沒有浪費時間推諉責任，臉上反而帶上了積分警惕之色冷王萌妃
。他眼睛一轉，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難道暗月教會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強者？目前滲透過來的混亂法則還不足以構成威脅，除了我們這些專業人士之外，哪怕是普通的白銀強者也不可能隔著大地感受到問題，也只有那些跨越凡世界限的怪物才會擁有如此敏銳的感知……」

    「真是承蒙閣下的誇獎，但要用怪物這種形容詞的話，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

    盧修斯身後的秘道中突然冷不丁響起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嚇得兩個人身體一振，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向那邊望去。只聽見「啪、啪、啪」的鼓掌聲在黑暗中響起，艾德里安拍著手從秘道中走了出來，臉上洋溢起優雅的微笑。

    「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在下的話，我覺得用充滿正義感這個詞比較合適。沒錯，我只不過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路人而已。」

    「你不是苦修士！」盧修斯緊握劍柄，沉聲喝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其實這樣說也沒錯，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我還不是暗月的信徒啊……不過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反問您一下呢，領主大人。」艾德里安彈了一下自己唇邊的羊角鬍鬚，帶著放蕩不羈的笑容看向盧修斯，嘴裡說道：「您已經是迪彌恩特城邦無可爭議的領主，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都已經是你的私人財產。你已經擁有絕對的威望，是人心所向的英主，擁有騎士們至死不渝的忠誠……那麼，您為何還要利用惡魔的力量？」

    艾德里安的疑惑，同樣是圍觀者的疑問，就連埃爾和羅拉娜都一直猜不透，盧修斯和惡魔教團暗中媾和到底圖的是什麼東西。如果在以前，他和議會明爭暗鬥的時候，想要借助惡魔的力量也不足為奇，但現在他已經是擁有一切的勝利者，這個時候把惡魔教團一腳踢開才是理智的選擇，為什麼還要如此盡心盡力地為地獄惡魔貢獻力量？

    看他眼神清明的樣子也不像是被操控了心智，而且也不是腦漿匱乏的無謀之輩，那他現在的這種行為目的何在，就非常值得研究一下了。

    聽到艾德里安一語點破自己心中的謀劃，盧修斯哈哈一笑，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他伸出一隻手臂，張開手掌掌心向上，熊熊的烈火突然從虛空中降下，匯聚到他手心中燃燒起來，將整個地下空洞巨大的空間都照亮開來。

    「充滿正義感的路人？哈哈！如果您真的只是一名路人的話，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盧修斯撕下了臉上正義凜然的偽裝，原本英俊的面孔在火焰的映照之下變得扭曲起來。

    「你說我已經擁有一切？就連神靈都無法擁有一切，更何況我這個區區一介地方領主？你以為我是沒有見識的鄉下土鱉？你以為我不知道，所謂的迪彌恩特城邦在人類諸王國眼中不過是未開化的蠻荒之地，就連諸神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火焰在黑暗中劃過一道絢麗的痕跡，盧修斯盯著艾德里安冷笑道：「還有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混蛋可以站在旁邊說風涼話，我憑什麼要滿足於原本就屬於我的這點家產？」

    第266章 土財主的野心

    數千年以前，人類的先祖在黑暗中高舉火把，刀耕火種披荊斬棘開拓出生息繁衍之地，進而發展出智慧的文明，為蠻荒時代畫上了句號。人類文明的繁榮發展結束了大地上的蠻荒時代，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征服了大地上的蠻荒。從有記錄的人類歷史記載至今，人類對於蠻荒黑森林地域的探索和開拓從未停息，但是迄今為止，仍然沒有發展出大一統的疆域。

    傳說在南方的諾森德可以看到無盡的大海，而卡尼拉斯北方的大雪原在那邊也同樣只是流傳於吟游詩人口中的故事。在人類文明規模最龐大的這兩片疆域之間，至今橫貫著數千公里距離的黑森林，因為籠罩在重重迷霧之中，又被稱之為「黑海」。只有國家級別的大商隊和實力最強大的勇者才敢於橫穿黑海，即便如此，在官方數據統計中的生還率依然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未被征服的蠻荒之地似乎無窮無盡，但是人類文明在高度發展的同時，豐富的物質生活也在滋生懈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貴族們忘記了先祖的榮耀和勇氣，沉迷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之中，沉醉於勾心鬥角的陰謀詭計。往日被視為榮耀身份的開拓騎士，卻變成了無知後人口中的笑料。

    迪彌恩特人都將卡塞羅斯視為傳奇的英雄，因為他在這片蠻荒之地建立起了新的城市，讓無助的流民得到了安居之所，真正貫徹了「開拓騎士」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涵義。但是又有幾個人知道，在英雄成名的背後，背負著怎樣的責任，受到過多少人的冷言冷語和白眼……

    卡塞羅斯建立迪彌恩特之時，正遭逢第一次宗教戰爭時期，諸神教派連年混戰，戰火燃燒到文明疆域的每一寸角落。迪彌恩特那時候因為還未被完全開發，被視為不毛之地才逃過一劫。為了不讓自己的領土遭受戰火，卡塞羅斯頂著壓力拒絕加入奧克蘭特王國的陣營，甚至打著暗月神殿的旗號，將迪彌恩特建成了一座中立的城邦。

    時光飛逝數十載，宗教戰爭已經基本停息，迪彌恩特人還在懷念卡塞羅斯的英明決策，他的外孫盧修斯又重新坐上了領主的寶座。盧修斯從出生之後就被寄託了太多的期望，也遭受到了同樣等量的質疑和責難。和他的外祖父相比，盧修斯在逆境與順境之前磨練得更加強大，但也因此更具有野心。

    盧修斯從未將議會視為自己真正的敵人，因為外祖父引用的城邦議會制度並沒能被迪彌恩特消化，那幫議員聚在一起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神，劫個色
。他也從未將迪彌恩特的統治權視為自己的畢生追求，因為在他心裡，這個領主之位是自己理所應當獲得的身份。

    盧修斯自詡為卡塞羅斯血脈的繼承者，所以也要將卡塞羅斯的夢想作為自己的追求目標——那就是重塑家族的歷史榮光。這個目標說起來簡單，但要想實現卻不容易，以至於卡塞羅斯自己都只能把這個目標做為夢想放在自己心裡，然後一代代傳遞給自己的後人。

    對於那些從上古時代傳承至今的古老家族來說，它們的底蘊遠遠超乎常人的想像。卡塞羅斯開拓出來的這片領土，在那些真正的古老家族眼中，頂多不過是未成年子弟進行試煉的遊戲而已。

    就算盧修斯再有自信，他也並不是不清楚這其中的差距。他手下的所謂騎士團雖然在迪彌恩特算得上驕兵悍將，但要拿出去真未必能上得了檯面。奧克蘭特王國地域對小，但當代君王英明神武，座下人才濟濟，經歷過宗教戰爭洗禮的王國騎士團戰鬥力更是不容小覷。

    迪彌恩特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只要潛心經營，假以時日也會積累起雄厚的底蘊。但是盧修斯沒有這個耐心，卡塞羅斯用自己的一輩子時間經營起這座城市，他可不想再打上自己的一輩子來給後人鋪路。

    沒有底牌也想要擠上賭桌，自然不可能會有開心的結局。盧修斯沒有選擇，只能選擇遊戲規則之外的道路——比如惡魔教團。

    誰都知道惡魔教團就是一群變態的瘋子，有史以來還從未有人類能夠完全掌控來自於惡魔的混亂力量。但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比變態更瘋狂的人叫做賭徒。只要有百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們也會不顧一切地押下賭注，並且堅信自己一定會贏。

    以艾德里安的閱歷，當然不乏對於這種賭徒心理的瞭解。僅憑著盧修斯的寥寥數語，他在腦海中已經基本拼湊出了事實的真相，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管你和惡魔教團究竟如何勾結，那都是凡世間的瑣事，歷史上從來沒有成功的記錄，你也不會例外。但是你不應該移動地心之印，你的行為將影響到整個世界的穩定，甚至極有可能將迪彌恩特毀於一旦。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每一個人在做事之前都要先考慮得失，對於自己不利的事情就不去做，這樣自私自利的社會風氣，就是您這位充滿正義感的人士所希望看到的結果？」盧修斯挑起嘴角，冷笑了兩聲抬起頭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其實是一個很高尚的人啊。為什麼要有好處才能做事呢？這個社會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請原諒，我竟然都沒看出來，原來你也是個神經病，怪不得會投靠到惡魔教團那一邊去。說實話，我覺得你的這個決定其實還蠻明智的。比起迪彌恩特領主那個令人煩惱的位置，顯然惡魔教團的瘋人院更適合你。」

    艾德里安還未說完這番話，盧修斯已經手持著那團火焰向他撲了過來。火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流光，化作一條長矛飛射而出。

    「凱末爾，動手！」盧修斯在進攻的同時，還不忘記提醒自己的盟友。雖然剛才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在心裡對於艾德里安的忌憚已經達到了頂點。能夠感知到混亂法則的影響，並且能悄無聲息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人，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宅男的野望
。

    所以他蓄力已久，突然暴起，一上來就用出了自己所能掌握的最強力量，同時還要加上凱末爾在一旁的協助，勢要將艾德里安直接擊殺。

    凱末爾點點頭，抬起手中的法杖向地面落下，只聽得一聲敲擊地面的悶響，更像是敲在厚厚的毛毯之上，堆積在他身旁的惡魔屍體轟然崩解，化作無數血肉碎片，一時間地面上血流成河。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靠武力解決不了的問題，比如說……當對方實力更加強大的時候。」艾德里安輕輕嘆了口氣，身體微微一動，從盧修斯的火焰之槍旁邊掠過。他的反應並沒有超出盧修斯的預料，那把火焰之槍在半空中就直接炸裂開來，然而那些四散開來的火焰卻沒有對艾德里安造成任何阻礙。

    艾德里安在火焰中從容遊走，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除了第一步之外，他根本就沒有進行任何躲避，但是火焰卻在他身前繞道而行，看上去就像是將他完全無視一樣。

    還不等盧修斯反應過來，艾德里安的身影已經鬼魅般地出現在他身後，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後頸。一條纖細如發的血紅色細線，在無聲無息之間纏繞到了盧修斯的脖子上，剩餘的兩端則被艾德里安右手的拇指和小指分別夾住。

    盧修斯也是身經百戰的白銀位階強者，在這個時候並沒有驚慌失措，一隻手護在自己喉嚨下面，另一隻手已經抽出長劍從自己肋下反刺了出去。

    情急之下，他雖然做出了正確的應對，但是可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寶劍早已折斷。不過就算劍尖完好也毫無意義，他的劍鋒只從身後彈出一半便戛然而止，艾德里安猛地一拉手指尖的細線，盧修斯的頭顱衝天飛起，顱腔內的鮮血撲哧一聲噴湧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在過去的數十年中，盧修斯經歷過議會的無數次暗殺，但最終都化險為夷。直到今天為止，他才終於體會到死亡的感受，而且是一連三次。如果說之前幾次可以進行時間跳躍重置狀態的話，這最後一次無疑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結局。

    盧修斯的無頭屍體搖搖晃晃的還沒有倒下，艾德里安已經出現在凱末爾的面前。但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動手，因為凱末爾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他一直說沒有時間，但那是對於控制惡魔所需要的時間標準而言，真正準備的工作，早就已經可以運轉，只不過目前缺少控制的樞紐。

    如果僅僅是要同歸於盡的話，他現在就已經能夠做到。

    惡魔的血肉滲入到了腳下的魔法陣之中，和之前應付差事忽悠議長的那個魔法陣不同，這一次有了真正的惡魔血肉，效果自然事半功倍。

    「我看你好像不是個瘋子，為什麼要這樣做？」艾德里安沒有破壞魔法陣，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是他仍然想要從凱末爾口中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和我一起迎接地獄吧！」凱末爾摸著自己的光頭大笑道

     第267章 回歸殘酷的現實

    凱末爾的身體向後傾倒下去，血染的大地在他腳下撕裂開來。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支種族習慣將自己同族的血肉作為資源利用，地行者善於利用血肉之中的生命能量，而惡魔需要的則是同族屍體中蘊含的混亂法則。

    艾德里安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凱末爾的腦袋，但是伸出手卻撈了一個空。誰也不知道凱末爾這個資深的惡魔教徒已經將自己的身體改造成了什麼東西，當他後退的時候，身體也隨之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在他身後，地底裂縫中顯露出來的正是深淵地獄的岩漿之海。失去地心之印的鎮壓，地獄與凡世之間的阻隔只需輕輕一捅就會破碎。

    凱末爾的身體向岩漿之海中墜落下去，艾德里安飛快地收回手，抽身飛退。雖然他的實力比兩個人都要強大，但卻依然還是凡人之軀，不可能像凱末爾這樣的怪物免於混亂法則的傷害。

    大地在不斷的崩塌，氣溫開始飆升，來自於地獄的岩漿正從裂縫中緩緩湧出。惡魔教團為此籌劃了不知道有多久，早就已經蓄勢待發，只不過是因為盧修斯想要掌握控制權的額外要求，才始終沒有邁過最後一步。

    在他決定同歸於盡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阻止這場災難，唯一能夠挽救危局的辦法，就是盡快尋找到被盧修斯藏起來的地心之印。艾德里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即將被岩漿之海完全侵蝕的地下空洞，自己當機立斷地化作一道虛影，向密道之外衝去。

    堅實的地面寸寸崩裂開來，周圍的空間也在不斷地顫抖。埃爾和羅拉娜並沒有離開這個危險之地，因為他們已經隱隱預感到，隨著地獄之門的打開，這個幻境也總算是走到了盡頭。接下來的歷史已經不用再複述，艾德里安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地心之印，迪彌恩特毀於一旦。看著周圍如同牆皮一般片片剝落下來的空間碎片，埃爾心中忍不住有些傷感，他知道那是這座城市最後的記憶。

    「有些不太對勁，黑鬍子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出現？難道他是去尋找地心之印了嗎？」羅拉娜緊皺眉頭凝視著周圍低聲說道。相對於這個看似悲劇的時空坐標，兩個人更關心的還是黑鬍子的下落。

    夢已經醒來，還需要面對現實。迪彌恩特已經變成了充滿致命危險的古代遺蹟，黑鬍子既然撕破了臉皮，那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在這片危機四伏的遺蹟之中，任何不可控的危險因素都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只有將他徹底殺死才能消弭禍患。

    也許是因為黑鬍子從中作梗的原因，控制幻境的虛影似乎受到了重創，進而導致眾人從夢境中解脫出來的時間也大大放緩。

    透過不斷脫落的空間碎片，埃爾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圓形祭台之上，此時已經出現了一個半人來高的石塔，那座石塔的樣子，和他在地下空洞裡所見過的那個石塔幾乎一模一樣。一枚看似毫不起眼，沒有任何出眾之處的黑色石質圓盤，就放置在石塔的正中央王牌全文閱讀
。

    毫無疑問，那就是遺失的地心之印。當眾人看到地心之印的時候，腦海裡面已經腦補出了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比如艾德里安最後終於尋找到了地心之印，但在那個時候地獄的通道已經徹底打開，只憑著他一個人的力量，已經無力回天。直到戰爭結束後，艾德里安才在暗月神殿重新安置地心之印……

    就在圓形祭台的兩邊，羅傑和黑鬍子的身體也正在慢慢地顯露出來，只是因為進程緩慢的原因，看上去就像是他們的身體打上了馬賽克補丁一樣支離破碎。

    黑鬍子冷笑一聲，整個人突然化作一條毒蛇，竟然憑藉著纖細的身軀從破碎的孔洞中鑽了出來，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撲向了祭台上的地心之印。

    「該死，攔住他！」羅傑看到黑鬍子的舉動，頓時變了臉色。雖然他不太清楚黑鬍子這樣做的真實目的，但也知道這傢伙絕對沒有好事。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和他手下的親信還被困在幻境的碎片之中，片刻之間難以衝破阻礙。

    羅傑焦急地環視一週，驚喜地發現自己還有不少實力低微的手下並沒有被吸入幻境。在他們的眼中，好像只是過了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老大就突然消失又出現在遠處。即便以這些傢伙的粗糙神經，一時之間也難以反應過來。

    羅傑連忙喝令這些手下過來幫忙，他也知道這些手下實力不足，很難對黑鬍子造成威脅，但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只要一擁而上，至少也能阻礙住黑鬍子的行為。只需要他們稍微拖延一下時間，自己就能脫困而出。

    面對氣勢洶洶的悍匪，黑鬍子冷笑一聲，絲毫沒有停下腳步。他手中的黑色彎刀化作致命的毒蛇，四下里隨處亂咬，一下子就將身邊的強盜放倒了四五個人，其餘人的攻勢也不由得為之一緩。

    黑鬍子三兩步搶到石塔旁邊，手腕一翻，抽出來的赫然是虛影手持的那柄血紅色利刃。他高舉起血紅色利刃，瞄準了石塔上方的地心之印，狠狠地刺了下去。

    只聽得一聲脆響，血紅色利刃與地心之印的表皮劃過，砰的一下反彈了起來。

    「哈哈哈……這傢伙原來不會用！」羅傑身邊的一個心眼兒靈活的親信看到這一情形，幾乎不用思考就猜到了事實的真相，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你到底要做什麼？」羅傑盯著黑鬍子的眼睛質問道。

    「我要做什麼？當然是開啟盜賊王的寶藏啊！只要打破了這個地心之印的封印，下面就是無盡的財寶！」黑鬍子緊握著血紅色利刃，臉上的表情扭曲而又瘋狂。他嘴上說著，手中的血紅色利刃又再次刺向地心之印。

    羅傑正在心中飛快地思索著對策，突然發現黑鬍子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停滯。他定睛仔細看去，發現一截箭尖從黑鬍子的胸口露了出來。

    「我忍你很久了，老東西。」埃爾放下龍牙弓，撇了撇嘴，不屑地笑道。

    第268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惡

    關於如何殺死一名白銀位階強者的問題，埃爾在過去的這段日子裡進行過很多次嘗試，雖然也有過成功的例子，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無功而返。即便是在他取得成功的那幾次記錄中，也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僥倖，而另一半則是因為對方沒有防備。

    能踏入白銀秘境的強者，身體素質都已經達到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程度，他們對於危險的感知極度敏銳，比如埃爾自己的野性直覺，在趨利避害方面簡直像是開了掛一樣，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消受，有的時候他自己甚至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體已經自發地行動起來遠遠逃離危險。

    埃爾知道自己的箭可以殺死白銀位階的強者，但問題在於他射不中。不是龍牙弓的速度不夠快，而是在他暴露殺意的一剎那，對方就已經產生了警覺。就算躲閃不及，以那些白銀強者對於身體的掌控能力，想要在最後關頭避開要害部位也很容易。而除了要害部位之外的地方，對於這一類人來說也就無關緊要了。

    除此之外，白銀強者強大的生命力也是一個要命的問題。就拿埃爾自己來說，那怕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讓人拿著刀子隨便亂砍，只要不把腦袋切下來就沒什麼大礙。而精通巫毒傀儡術的黑鬍子更甚於此道，他可以將自己的全部身體都變成傀儡，哪怕被砍成兩段，一骨碌爬起來就像沒事人一樣，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要怎樣殺死這麼一個噁心人的玩意兒，埃爾在幻境中就一直苦苦地思索著這個問題。直到幻境破碎，所有人重新出現在暗月神殿的地下密室中，當他再一次看到黑鬍子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

    趁著黑鬍子與羅傑手下的強盜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埃爾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托起龍牙弓緩緩地拉開弓弦，悄無聲息地射出了一箭。

    從幻境中剝離的空間碎片還在慢慢地脫落，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這個看上去就很危險的景象消失。埃爾的這一支箭，悄悄地從縫隙中鑽了出去，像幽靈一樣來到了黑鬍子的身後。

    這支箭並沒有瞄準黑鬍子，準確地來說埃爾根本就沒有瞄準。他只是閉著眼睛朝黑鬍子身邊隨便射出了一箭，這種毫無威脅的流矢自然不會引起黑鬍子的注意。然而就在那支長箭接近黑鬍子身邊的那一刻，埃爾猛地握緊了拳頭，用力向上一挑！

    現實世界中的迪彌恩特已經變成了遺蹟，到處都充斥著混亂法則與秩序規則的對抗，所有人的感知力都被壓制到了一個聊勝於無的程度，這種壓制雖然在暗月神殿內部得到了一定的緩解，但還遠遠不足以恢復到正常水平。在這種情況下，某些偷襲的手段自然也就有了很大的可行性。

    埃爾閉著眼睛，自然也就不會有殺氣的鎖定，但是他已經提前計算好了弓箭的軌跡，並且在最合適的時候，利用符文的力量稍微的改變了一下箭支的軌跡仙揚九天
。

    長箭的箭頭部位暴起一絲肉眼難以察覺的火花，整支箭飛行的軌跡立刻偏轉開來，原本應該從黑鬍子腋下飛過的箭支，突然抬頭衝向他的心窩，毫無阻礙地直插進去，貫穿而出。

    黑鬍子的身體猛然一滯，他低下頭，看了看從自己胸口冒出來的箭頭，呆呆地扭過脖子，看向遠處的埃爾，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以這支箭的力道，如果在他全神防備的狀態下，甚至刺不穿他的皮膚，但在現實世界裡從來都沒有如果。雖然他也一直留心防範著背後的埃爾，但卻完全沒有感受到這支箭的存在。

    看著埃爾臉上的冷笑，黑鬍子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之色。他突然想起，這一幕為什麼會如此熟悉，就好像是他對盧修斯的刺殺一樣。

    就算是白銀位階的強者，也不可能隨時都處於全神貫注的防備狀態之中。黑鬍子雖然要面對羅傑手下的阻攔，但那些強盜在他眼中只不過是礙眼的蒼蠅而已。他的注意力兩分放在羅傑身上，兩分防備著埃爾和羅拉娜的偷襲，剩下的精力全都投放在了盜賊王的寶藏上。

    他太過於相信自己的感知能力，也正因為這樣，才沒有注意到這支看似沒有威脅的長箭。在戰場上，輕視敵人的下場，自然就只有死亡。

    「我說過，我要殺了你。」埃爾冷眼看著黑鬍子，伸出手指在喉嚨上抹了一下，咬著牙齒說道。

    「混蛋！我不甘心……只差最後一步……」黑鬍子捂著胸口跪倒在盛放地心之印的石塔旁邊，用狠毒的眼神死死地瞪著埃爾。因為毫無防備，他也沒能提前準備好巫毒傀儡的替身，這一箭是切切實實地貫穿了他的身體，刺破了他的心臟。縱使他的巫毒傀儡術神秘莫測，在此時此地恐怕也無力回天。

    黑鬍子猛回過頭，對羅傑大聲吼道：「你還在等什麼？你難道沒有在夢境中見到盜賊王的寶藏？你以為他們會不動心……蠢貨！你居然招引外人來探尋寶藏！現在他們手上還有三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只要一聲令下，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黑鬍子如此明顯的挑撥，羅傑沉默不語，他抬起頭，與埃爾的眼神在空氣中交匯了片刻，並沒有輕舉妄動。

    他沒有說話，但是並不代表手下的那些強盜也能領會他自己的心思。黑鬍子挑撥的意圖雖然明顯，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很多強盜在聽完這番話之後，都忍不住面面相覷。他們在心底裡其實都或多或少地隱藏著類似的小心思，對於羅傑與埃爾的結盟感到難以理解。

    就憑著所謂的騎士道德？那玩意能當飯吃嗎？按照強盜們的邏輯，如果他們站在埃爾這個位置，一旦挖掘出盜賊王的寶藏，首先要做的就是將所有的敵人殺光，然後帶著自己的女人、部下和財寶逃之夭夭，離開褐土丘陵逍遙快活。

    想到這裡，有些人看向埃爾的目光已經變得不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