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符文獵手 作者：牙膏（連載中）

     第249章 迪彌恩特的歷史

    「距今一千零四十六年前，來自於南部沒落貴族家庭的開拓騎士卡塞羅斯，帶領著一支由流民、罪犯和僱傭兵組成的探險隊伍，在這片荒蕪之地發現了價值極高的礦脈，由此一夜暴富。卡塞羅斯沒有獨佔全部的利益，而是將受益分給自己所有的手下，並且向他們許諾，將會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一座自由平等的城邦。」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經歷長達二十年的時間，終於建立起名為迪彌恩特的城市，這個名字來源於矮人語，意為白色岩石。卡塞羅斯被擁立為這座城市的領主，他也不負重望地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仿照南方白銀城邦的制度，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中建立起了象徵公平民主的城邦議會。」

    「然而現實的冷酷卻給他美好的理想澆下了一盆冷水，在卡塞羅斯死後不久，缺乏完善監督系統的城邦議會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退化。官僚主義和貪污**很快蔓延開來，讓本應代表人民權利的議會陷入到無休止的推諉拖延之中。迪彌恩特的居民對於議會的墮落深感失望，繼而將希望寄託於卡塞羅斯的外孫——剛剛成年的盧修斯身上。」

    「盧修斯從小就顯露出不同尋常的智慧和勇武天賦，被人評價為絕不遜色於卡塞羅斯的少年英傑。成年之後，他也不負重望地繼承了外祖父留下的遺產，成為迪彌恩特人民心目中的未來明主。」

    「在這個時候，主持議會的議員們已經品嚐到了權力的甜蜜，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更不願意將權力交還給一個乳臭味干的年輕人。於是他們開始利用各種手段阻撓陷害這個年輕人的成長，然而盧修斯就像是有神靈眷顧一樣，從未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雙方的明爭暗鬥一直持續到紅楓葉之年的夏日，議會以保護城邦安全的名義，要求盧修斯征討潛伏在山嶺之中的魔龍。在常人看來，這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盧修斯卻帶著自己的騎士團毅然出發，經過一番殊死搏鬥，成功將魔龍斬殺，進而將自己的威望提升到了相當於自己外祖父當年的程度。」

    「當盧修斯帶著魔龍的頭顱回到迪彌恩特的時候，他與議會之間的矛盾已經到達了不可調和的程度。絕望的議會表面上選擇了屈服退讓，暗地裡卻求助於惡魔教團的力量，而後者在得到議會的無條件支持後，喪心病狂地打開了地獄的傳送門。當天晚上，惡魔大軍從傳送門中席捲而出，將整座城邦毀於一旦……」

    「以上就是關於古代城邦，也就是我們現在藏身的這座城市，迪彌恩特最後的歷史。」羅拉娜喝了口清水，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贋醫最新章節
。

    「詳細的有點過分了吧，你從哪兒打聽到這麼多消息？」埃爾目瞪口呆的表情從少女講話開始之後就沒有變過，現在緩過神來才感覺到面部肌肉的痠痛。也難怪他如此驚訝，要知道在這個世界裡的居民雖然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樣，但實際上都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想要從他們嘴裡挖出情報的難度可想而知。

    「這是我從守夜人那裡打探到的情報啊……」羅拉娜捂著嘴嘻嘻笑道：「作為一支從戰爭結束後就駐守於此長達千年的部隊，能夠掌握一些城市裡的歷史遺產也不奇怪吧。之前我收集這段歷史的信息只是出於好奇，可沒想到真能派上用場呢。」

    「守夜人那邊保存著千年之前的歷史典籍？他們留著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埃爾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表示無法理解這群殉道者的思維模式。軍人的天職就是打仗，要讓他們做這些細活兒也未免太難為人了一些。

    換成是伊斯塔倫那幫老兵痞，別說千年以前，就連自己家三百年前的光榮歷史都不一定能記清楚，就算伊斯塔倫軍隊的軍事素養遠超過地方領主的私兵，但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識字率，出現文盲是正常現象，讀書寫字研究歷史？你還是讓他們直接抹脖子更痛快一些。

    「說起來……你不覺得這個故事裡的那位開拓騎士有點太博愛了嗎？簡直就是古代騎士精神完美的代表，這樣一個偉大的人物，怎麼會把自己的青春年華浪費在褐土丘陵這種地方？」對於埃爾的疑惑，羅拉娜只是笑了笑，突然眨著眼睛反問道。

    「聽你這麼一說，確實很奇怪啊……這個人的崇高理念和美好品德簡直就像是一個聖人，這種捨己為人的犧牲精神可真是難得一見。」埃爾腦海中劃過某個魔術師少女的形象，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注意到羅拉娜眼睛裡意味深長的目光，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不會是真理會的人吧？」

    「這可不好說呦。」羅拉娜揚起嘴角，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笑道：「當初惡魔大軍被打敗之後，盜賊王艾德里安潛入地獄將通道徹底封印，從那以後這片土地也被徹底廢棄，按理來說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危險，真理會的守夜人部隊又為什麼要在此駐守千年？」

    「你認為那個漢克將軍別有所圖？」埃爾皺起眉頭問道。

    「這支部隊耗費千年時光都不能解決的問題，咱們這些小蝦米不應該也沒必要去摻和。剛才我只是介紹了一下這個世界的背景設定，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咱們現在要面對的問題。」

    羅拉娜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她走到門口，從縫隙中向外偷看了兩眼，轉過身對埃爾低聲說道：「根據我的觀察，我們目前所處這個空間的時間點，應該就是迪彌恩特城邦被惡魔毀滅的那一天。」

    「要按你之前說的那段歷史來看的話，確實沒錯。」埃爾將雙手放在腦後，非常肯定地說：「我剛才看到盧修斯進城，聽旁邊人說是屠龍歸來，然後我一不小心就把他給殺了。」

    「呃……啊？」羅拉娜猛回過頭，瞪圓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能有機會看到大小姐這副失態的樣子，埃爾心裡面覺得這一趟怎麼也算是賺了些利息王牌
。

    「你為什麼要殺盧修斯……不不不，人已經死了就算了，那之後發生了什麼？」羅拉娜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腦子裡面隨即也反應了過來。無論歷史上的那位盧修斯是不是強者，但在這個地方，想要殺他基本不用費多少力氣。因為在這個世界的「規則」裡，他們這些外來者都是不被承認的存在。

    埃爾簡單地敘述了一下當時發生的情況，特別提到了那個虛影的種種詭異之處，他雖然能判斷出虛影的能力，但是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要想真正分析透徹，還需要羅拉娜這樣的智者來進一步研究。

    「根據我之前的觀察，那個虛影似乎不能算是真正的相位生物，看上去更接近於某種靈魂投影，雖然具有基本的思維判斷能力，但在隨機應變方面就顯得十分生硬。真正值得注意的，是他手上的那把武器，在凡世間能直接切割空間的武器，就算是稱之為神器也不為過。」

    「如果是貨真價實的神器的話，那幫強盜早就動手搶奪了吧，不可能留到現在啊。」埃爾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了出來。

    然後他立刻感受到羅拉娜鄙視的目光。

    「其實你不知道神器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吧？」羅拉娜撇著嘴說。

    「為什麼你會產生我能知道是什麼意思的錯覺？」埃爾也是一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雖然不明白，但是聽起來就覺得很厲害的樣子，這就可以了吧。」

    「是我的錯……」羅拉娜無力地嘆了口氣，還是開口解釋道：「所謂的神器，通常意義上可以分為三種類別，但我覺得跟你解釋多了也沒有意義。簡而言之呢，神器的共同點在於擁有可以改變現實規則的能力，而這正是神靈才能掌握的領域。就比如我們看到的那個血紅色的武器，它能夠切割空間，實質上就是改變了空間的規則。」

    「所以……普通人不能使用？」埃爾隱約聽出了羅拉娜話裡的意思。

    「不是不能使用，而是需要正確的使用方法，其中最基本的一點就是對於規則的理解。」羅拉娜用雙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對埃爾說道：「你能理解空間的概念嗎？如果不能的話，就使用不了那件神器。就算把它搶過來，也會受到神器本身的反噬。打個比方來說，蜘蛛是可以食用的，在行家眼裡還是難得的美味，但如果你不知道真正的吃法，直接放進嘴裡，那就是自己作死。」

    「我想我知道密室裡那些骨頭架子是怎麼來的了。」埃爾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乾笑道，羅拉娜總能找到最生動的例子讓他加深印象，對於一個半文盲來說這就是最恰當的教育方式。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世界應該會重演惡魔出現毀滅城邦的悲劇……或者說這就是一場舞台劇，不斷重複著這個劇本，而羅傑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劇本裡找到盜賊王艾德里安留下的線索。」羅拉娜手托香腮，眉頭微皺開始在心中思索。

    「其實線索已經有了不是嗎？」埃爾咧開嘴笑道：「你還記得那個虛影的問題嗎？什麼是真正的永恆？」

    第250章 盜賊王的黑歷史

    在埃爾當街殺人狼狽逃竄的時候，羅傑已經來到了暗月兄弟會的神殿之外。雖然也是獨自一人，但他很顯然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並沒有因此而放棄自己的本來目的。

    歷代強盜之王都對盜賊王的寶藏進行了堅持不懈的探索，從一開始漫無目的摸索，到確定真正的目標，一代又一代強盜踩著前輩的屍骨不斷前進，積累的經驗自然也無比豐厚。到黑鬍子這一代的時候，探索已經逐漸接近於尾聲。

    盜賊王艾德里安將自己的遺產藏在這個城邦遺蹟之中，目的就是要甄選出一位合格的繼承者，因此他留下的線索也都充滿了自我的風格。隱藏在暗月神殿的密室，就是第一道考驗。如果沒有足夠的細心，根本不可能找到密室的所在。

    而第二道考驗，就是從虛空中出現的這個神秘虛影。如果能回答出問題的正確答案，就可以進入夢境的試煉——雖然羅拉娜對此還抱有疑惑，但以強盜的眼光和見識，只能把這當做一場離奇的夢境。

    這是一個關於迪彌恩特城邦最後記憶的夢境，從盧修斯屠龍歸來開始，到議會召喚出惡魔毀滅城邦結束。作為外來者，他們只需要站在一邊旁觀歷史軌跡的發展，同時在這個夢境中尋找關於盜賊王埋藏寶藏的線索。

    如果試圖改變夢境中的人物行為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這種事情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人嘗試過，也和埃爾一樣遭到了虛影的追殺。如果他們故意破壞劇情發展達到一定程度，這個夢境只會加速崩潰。

    至於虛影手上的那把神秘武器，也有人嘗試過搶奪，但得手之後卻發現，這個神秘的武器竟然無法從夢境裡帶出來，就算在現實中下手，那把武器也會飛快地化作粉末消失在空氣中。即便以守夜人那裡收藏的文獻記載，也從未提到過關於這把武器的任何線索，最後只能作罷。

    羅傑之所以沒對埃爾特別提起這一步試煉，倒不是他刻意要坑人，而是這一個步驟確實沒有什麼危險，雖然看起來非常真實，但實際上只是一個虛構的世界，而且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研究透徹。就算埃爾作出當街殺人這種喪心病狂的嘗試，也不會影響他按照步驟完成這一步的試煉鑑寶術士
。

    根據前輩探索出來的記錄，盜賊王艾德里安這一天就停留在暗月神殿，並且在這裡留下了自己的遺產。羅傑要做的就是趕到這裡，以旁觀者的身份仔細觀察，從中尋找下一個試煉的關鍵線索。

    這些積累下來的記錄都儲存在黃金彎刀之中，只有手持黃金彎刀的強盜之王才有資格繼承。羅傑在第一次跟隨黑鬍子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敏銳地意識到瞭解開謎題的關鍵。但在那個時候黑鬍子才是主導者，他還沒有資格接近。

    這一次黑鬍子雖然也跟了進來，但是卻沒有出現在這裡，因為這裡的劇情發展對於他來說已經不是秘密。羅傑知道黑鬍子肯定會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到其他地方尋找新的線索，但這對自己也未必沒有好處。不管他尋找到什麼線索，最終的目標還是和自己一樣。

    羅傑邁步走進暗月神殿，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應該說不愧是暗月教會的神殿，經歷千年的時光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就算在一千年前的興盛時期，也是空蕩蕩的廳堂一貧如洗，就連盜賊都沒有光顧的動力。

    這座神殿的存在感太過於稀薄，就連守夜人的歷史記錄中也只有寥寥幾句的記錄。如果不是羅拉娜的發現，羅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裡竟然是暗月教會的神殿。在傳聞中，暗月教會的信徒都是清心寡欲的苦修士，擅長在最艱苦的環境中磨練身體，鍛鍊意志。除了最基本的飲食條件，幾乎不存在任何物質上的需求。

    以諸神教派的其他信徒的眼光來看，這些暗月的信徒就是純粹喜歡自虐的變態。羅傑很難理解，傳說中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那位盜賊王艾德里安怎麼會和這樣一個教會扯上關係。上一次只有黑鬍子一個人進來，他只敢躲得遠遠地偷窺，幾乎沒有見到艾德里安的真實面目，這一次總算是能如願以償。

    神殿的廳堂裡正有信徒在做禱告，一眼望去，全都是身穿黑色緊身修道服的苦修士，之所以能確認是苦修士，實在是因為這幫老頭子一個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看著好像下一分鐘就要死過去的樣子，就算是褐土丘陵的野狗都不至於混得這麼寒顫。

    羅傑定了定神，然後立刻確定了艾德里安的身份，因為在這群白髮蒼蒼的老頭子中間，只有一個氣色紅潤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裡，嘴裡叼著一根草棍，蠻不在乎地依靠在牆上，閉著眼睛似乎在打瞌睡。

    他的相貌也不能說十分出眾，但在這一群行將就木的老頭子襯托下，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俊朗。要說有什麼能確認身份的線索的話，那莫過於他嘴邊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羊角胡。羅傑曾經在守夜人收藏的典籍之中看到過一篇關於艾德里安的野史傳說，其中就特意描寫了，他這一副俏皮的小鬍子不知道勾走了多少深閨怨婦的芳心……

    艾德里安身上也穿著暗月教會標誌性的緊身修道服，樣式和其他人並沒有區別，只是料子看起來明顯不同。以羅傑的職業眼光判斷，那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暗紋絲綢，從翡翠之海流傳出來的極品布料，即使在精靈部族中也是上等的奢侈品。看來這位盜賊王雖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信仰暗月，但沒有半點要委屈自己的意思。

    羅傑靜靜地站在一邊，等著苦修士做完禱告三三兩兩的離去。這個夢境的持續時間長達一整天，但在現實中其實用不了二十分鐘，所以在這裡他反而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超神法師
。

    等到所有人離開，坐在最前面，年紀最大的那名苦修士慢慢地回過頭，看到艾德里懈怠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輕咳嗽了一聲。

    「完事兒了嗎？」艾德里安的耳朵動了動，有些迷糊地睜開眼睛，站起身拍拍屁股伸了個懶腰，長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地哀嘆道：「一想到未來的人生就要這樣一天天渡過，就完全沒有活下去的**了啊。」

    「對於苦修士來說，生活在這樣繁華的城邦裡已經是過分的奢侈。」老苦修士沒有理會艾德里安的抱怨，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知道了，真是沒辦法，願賭服輸，我不會臨陣脫逃的。」艾德里安苦著臉活動了一下身體，突然翹起嘴角，臉上露出一絲充滿不懷好意的笑容，走到老苦修士身邊說道：「按照之前的賭約，我放棄過去盜賊之王的身份繼承你這座鳥不拉屎的神殿，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這裡的主人，可以為所欲為咯？」

    「只要不違背暗月的教義……」老苦修士無所謂地說道。

    「放心吧，就算我想在這鬼地方開派對也不會有人來的。」艾德里安看著一無所有的大廳忍不住嘆了口氣，這裡實在是沒有任何油水可撈，無論做什麼都要他自己倒貼錢才行。對於一位習慣於不勞而獲的盜賊來說，簡直就是精神上的摧殘。

    「既然決定放棄以前的身份開始信仰暗月，那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富也就沒有用了，不如就藏在這座神殿裡，給後人一個驚喜吧。我記得這裡還有一個地下密室，真是再適合不過了。」艾德里安臉上重新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老苦修士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一張老臉都抽成了一團。雖然從理論上來說，艾德里安處理自己財富的行為談不上違背教義，但是他如果真這樣做，豈不是要給這座神殿招來無端的災禍？

    「誰都知道暗月教會清貧如洗，無視身外之物，就連乞丐都不會到這裡來要飯。可要是反過來想的話，這不正是最適合藏寶的地方嗎？哎呀，我真是個天才，怎麼以前沒有想到這個絕妙的主意？如果連我都想不到的話，那基本上就不可能會被人想到！」

    看到老苦修士難堪的臉色，艾德里安的興致越發高昂。能被稱為盜賊之王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是安分守己的性格？只是在這幾句話之間，他就已經定下了計畫，並且迫不及待地就要開始實現。

    暗月教會要求自己的信徒掙脫凡世物質的束縛，他確實做到了。堂堂的盜賊之王能夠毅然決然地放棄自己前半生積累的財富，甘願成為一名苦修士，這已經是最虔誠的表現。不過，暗月教會的教義，可沒有哪一條規定禁止他給自己找些樂子——比如在後半生的時間裡設計出一個讓所有後輩魂牽夢繞卻又不可得的寶藏。

    艾德里安的臉上寫滿了「我就是想要坑人」的表情，讓站在一邊旁觀的羅傑腦門上暴起青筋。在這個時候，他真想狠狠地一腳踹在艾德里安那張猥瑣的臉上，讓他深刻地體會一下積攢到千年之後的怨念。

    第251章 真正的線索

    迪彌恩特的街道上很快又重新恢復了繁華喧鬧，得到消息的市民爭先恐後地向中央街道湧去，想要親眼目睹盧修斯大人屠龍歸來的英姿。一切又重新回到了預定的軌道之上，彷彿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腦海中的幻覺。

    騎著白馬的盧修斯不緊不慢地穿過中央街道，不斷地揮手向周圍的市民致意，他最忠誠的夥伴，大騎士彼得緊緊跟隨在他身後，緊握著劍柄不怒自威，英俊的面孔引起少女此起彼伏的尖叫。

    兩個身披斗篷的可疑人物站在情緒激動的圍觀群眾之間，靜靜地注視著盧修斯從眼前經過。雖然剛剛經歷了刺客的暗殺伏擊，盧修斯身邊的騎士都在全神戒備，但他們卻對這兩個看上去就格外可疑的人物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不動聲色地退回到無人的僻靜處，埃爾拉開兜帽，對身邊的羅拉娜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他非常確信自己那一箭直接射穿了盧修斯的腦袋，這個人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那現在騎在馬上的那個傢伙又是什麼東西？

    「和我預想的差不多呢……」羅拉娜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對於死者復生這個奇蹟倒沒什麼反應，只是托著下巴點了點頭。

    「你預想到什麼了？」埃爾好奇地追問。

    「你確定你想聽？」羅拉娜歪著頭反問道。

    埃爾回想了一下過去的經驗，對羅拉娜非常認真地說：「直接告訴我你猜測的結論就好，過程就不需要解釋了。」

    「你也知道是猜測，所以不保證真實性喲。」羅拉娜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埃爾拐進更深的小巷裡。雖然盧修斯死而復生，但他們也不敢肯定那個虛影是否還監視著這裡的情況。

    「能構成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的方法有很多種，但要是按照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推斷的話，可能性最大的那一種就是——鏡中幻境。」雖然嘴上說是猜測，但看羅拉娜臉上肯定的表情就知道，這種猜測已經無限接近於真相。

    埃爾非常想問什麼是鏡像世界，但最終還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雖然羅拉娜不介意給他解釋相關的理論依據，但那些東西對他而言純粹是一種折磨。

    「曾經有一個古老的童話，大概內容是一個落魄的貴族小女孩，在清理祖上遺產的時候發現了一面擁有魔力的鏡子，在鏡子裡隱藏著一個與外面完全相反的世界，這也就是所謂的鏡中幻境。當然，真正意義上的鏡中幻境是魔法師之間的一個暗語，代指的是他們自創的半位面世界冷王接招，悍妃是個檢察官
。」

    知道埃爾對此完全茫然，羅拉娜也就耐心地解釋起來。

    「在上古時代的歷史中，有一件名為厄裡斯魔鏡的神器，這件神器的效果，就是將某一段時空坐標刻印在鏡中，形成一個鏡中幻境。至於具體的效果，就像是咱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樣，一個無限接近於真實的世界。」

    「這種神器有什麼用啊？」對於羅拉娜的解釋，埃爾反倒更加困惑。如果說這是厄裡斯魔鏡製造出來的幻境，他倒也能理解。但是除此之外，這東西還能派上什麼用場嗎？究竟是誰這麼蛋疼做出這種奇怪的東西？

    「如果現在你有這面魔鏡，可以記錄伊斯塔倫毀滅前一天的時空坐標，也就是提卡還沒有死亡之前……就算知道這只是一個幻境，你會不會去使用？」羅拉娜冷眼看著埃爾問道。

    埃爾沉默。

    「當然我只是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換一個角度來設想的話，如果你能記錄下伊斯塔倫毀滅當天的時空坐標，然後把你的敵人引誘進來，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看到埃爾沉默不語的樣子，羅拉娜挑了挑眉毛，不動聲色地轉移開話題繼續說道。

    「厄裡斯魔鏡早已遺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基本上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鏡中幻境，從本質上而言和厄裡斯魔鏡沒有太大的區別。」

    「羅傑在這之前並沒有特意和咱們說起過這個幻境，說明這個幻境本身並沒有威脅，我們只需要旁觀這個時空坐標點的歷史進程，也就是劇情發展，從中尋找盜賊王寶藏的線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時候羅傑應該已經趕到了我們之前所在的那座暗月教會神殿，艾德里安在這個時間點上一定留下了非常重要的線索。」

    「我本來也打算直接趕到神殿去看熱鬧的，只是不清楚具體的方位。」埃爾有些悻悻然地說，如果不是他突發奇想自己手賤的話，這個時候早應該找到了目的地。不過話又說回來，那樣他也肯定碰不到羅拉娜。

    「還有就是時間的問題，我們原本時間非常緊張，但這個幻境的記錄很顯然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一般而言，這種幻境和現實世界的時間都會有一個等比率的放大，就像是我們睡覺做夢一樣，夢裡面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但實際上只睡了幾個小時。」

    「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裡度過一天，外面也許只過了十幾分鐘？」這一次埃爾倒是聽得非常明白，很快就做出了推斷。

    「從理論上來說應該不會超過這個時間，但是要按照這個比率來換算的話，這個鏡中幻境本身的承載能力就必然要受到限制。簡單來說，就是時間流速越慢，這個世界也就越脆弱。像你剛才那樣殺死重要的歷史人物，就會對幻境的運行造成嚴重的損害。所以那個虛影才會出現阻止你的破壞行為。」

    羅拉娜的分析條理分明，當然埃爾也知道這是為了照顧他的智商而故意降低瞭解釋難度。此刻他心中縱然有十萬個為什麼也不敢冒然發問，因為問出來的答案自己反而不可能聽懂殘情王爺，溺寵二嫁妃
。不過既然知道了大概的情況，他心裡面也就有了明確的想法。

    「不如我們大鬧一場吧，再殺那個盧修斯一次？」埃爾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為什麼要鬧？這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好處？」這一次換成羅拉娜目瞪口呆，完全跟不上埃爾跳躍性的思路。

    「你剛才說，如果故意破壞的話，就會對這個幻境造成嚴重的損害。如果幻境損壞，我們豈不是可以立刻回到現實世界？既然時間這麼緊張，我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乾耗？」埃爾斜眼看著羅拉娜，嬉皮笑臉地說道。

    「雖然在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如果我們貿然破壞這個幻境，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羅傑那一邊的……」羅拉娜下意識地想要勸說埃爾，但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半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瞭然之色。

    「所以說啊，那傢伙能不能找到寶藏和咱們有個毛線的關係？咱們能把他送到這裡，其實已經完成了承諾。真要讓他挖掘出盜賊王寶藏的話，對咱們有什麼好處？萬一讓他得到什麼歹毒的玩意兒，到時候咱們說不定還要吃虧。」埃爾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是眼神卻格外冰冷。

    他攥了攥拳頭砸在身邊的牆壁上，沉下臉低聲說道：「現在回想起來，羅傑讓黑鬍子和咱們一起跟著他進來，說不定就是防著咱們在外面利用這個時間差對他下黑手。既然他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咱們要是無所作為的話，豈不是浪費了他的一番美意？」

    羅拉娜睜大眼睛看著埃爾，就好像重新認識了這個人一樣，她眼神中那些五味雜陳的豐富涵義讓埃爾忍不住嘴角抽搐起來，沒好氣地說道：「看什麼看，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只是沒文化，又不是沒腦子！」

    「沒什麼，你的想法確實沒錯，如果換位思考的話，羅傑也不會手下留情。」羅拉娜收回意味深長的目光，點點頭肯定地說道。但是她很快又抬起頭，臉上露出標準的商業化笑容，對埃爾微笑道：「不過除了搞破壞之外，你難道就不想撈一點好處再走嗎？」

    「什麼好處都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埃爾拍了拍羅拉娜的頭，義正辭嚴地說道：「但是你要真有這個想法的話，也可以說出來探討一下的嘛。」

    「我發現跟這幫強盜待久了，你的節操確實越來越沒有下限。」羅拉娜冷哼一聲撅起嘴，快步向前走去。

    「彼此彼此啦，互相學習互相進步嘛。」埃爾緊跟上去，陪著笑問道：「你有什麼打算，簡單說一下吧。」

    「相對於那座暗月神殿，我倒是覺得還有一個地方會留下更重要的線索。」羅拉娜當然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撒嬌而已，說到正事立刻嚴肅起來。

    她伸出手指了指內城的方向，正色說道：「根據歷史記載，這場災難結束之後，艾德里安帶著自己的夥伴潛入了地獄，徹底關閉了連接地獄的通道。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在這段歷史中，唯一能讓他和迪彌恩特產生聯繫的，不是暗月神殿，而是那個通道！」

    第252章 幻境的悖論

    想要知道艾德里安究竟把自己的財寶藏在哪裡，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直接向他本人詢問。這種說法聽起來荒謬，但想要實現卻並不困難。艾德里安十分貼心地留下了這樣一個夢境，毫無防備地向後來者展示出了自己當年的手段。

    可就算是這樣，羅傑的臉色也依然難看。

    暗月神殿密室的地下還有密室，就在圓形的祭台之下，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教會裡極度缺乏日常娛樂活動，苦修士們執著地在自己腳下挖出了一個又一個完全意義不明的地洞，然後躲在裡面不吃不喝，像烏龜一樣蟄伏不出，據說這樣修行可以隔絕塵世的喧囂。

    「既然不想被塵世的喧囂影響，那就不要把神殿建到城市裡來啊。」艾德里安對此表示無法理解和鄙視，緊跟在他身後的羅傑也完全同意這個觀點。這些暗月教會的苦修士，思維方式和常人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一群神經病。

    對於艾德里安的挖苦，老苦修士只是笑而不語。他在圓形的祭台上輕輕地拍打了幾下，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祭台從中間一分為二，露出隱藏在最下方的密室。

    艾德里安俯下身打量了一下密室的空間，點點頭滿意地說道：「不錯，地方倒是夠大，就藏在這裡好了。」

    他也沒有繼續往下走，就蹲在台階邊上，從懷中掏出一個描金的絲織錢袋，解開袋口的繫繩，將袋口衝著下面用力地抖了抖。

    黃金色的光芒一瞬間照亮了整座地下大廳，晃得人睜不開眼睛。無法計數的金幣從艾德里安手中那個只有巴掌大的錢袋中傾瀉出來，墜落到下方的密室之中。這其中還夾雜著五顏六色的寶石、花樣繁多的珠寶首飾和其他各種各樣的貴重物品，因為數量太過於驚人，根本無法仔細觀察就在眼前一閃而過。

    羅傑的臉上已經被金幣的光芒蒙上了一層黃金色澤，饒是他在褐土丘陵稱王這些年，自認為已經見多識廣，在這無窮無盡的金幣浪潮面前也難以保持冷靜。

    盜賊王的寶藏雖然埋藏在褐土丘陵，但盜賊王的傳說卻不僅限於奧克蘭特王國。艾德里安這個盜賊王的名號可不是自封，而是他在一千年前那個充滿激情的年代裡，被世人所公認的傳奇稱號。

    他曾經被諸王國聯名通緝，懸賞最高達到上百萬金幣，更有對他恨之入骨的大領主，甚至開出過冊封領地的價碼現代張天師全文閱讀
。但即使是這樣，在他自我犧牲之前的那段歲月中，也從未有過失手被擒的記錄，當然是名副其實的盜賊之王。

    褐土丘陵的原住民強盜和這位盜賊王比起來，就像是土鱉和雄鷹的差距，根本沒有相提並論的可能。

    足夠容納二十人作息，面積超過一百平方米的密室，就這樣被金幣一點點填滿，而艾德里安手中的錢袋還沒有半分乾癟的跡象。羅傑已經被眼前的金色晃花了眼睛，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他敢發誓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金幣。

    但是艾德里安的臉色依然如常，對於身為盜賊之王的他來說，金幣的數量早已沒有意義。眼看著整個密室就要填滿，他站起身，隨手將還沒有倒空的錢袋也扔了下去，然後伸出腳在邊緣踹了兩下，圓形祭台隨之緩緩合攏。

    「只留下這麼一點東西的話，會不會讓後人質疑我堂堂盜賊王的能力呢？」艾德里安苦著臉自言自語地說道。他的眼睛轉了轉，臉上又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伸出雙手，靈活的十指在半空中像彈琴一樣飛快地活動，一條條纖細的血紅色線條憑空凝結出來，緩緩降落到祭台之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就徒手在圓形祭台上刻畫出了一個複雜至極的神秘法陣。

    羅傑目瞪口呆地看著艾德里安神乎其神的手段，剛剛被海量金幣震懾的心神再一次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其實在上一次來到暗月神殿探索的時候，黑鬍子已經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他也成功地走到了最後一步，然而最終的結果卻依然是失敗。羅傑對此一直抱有疑惑，他始終都沒有搞清楚黑鬍子失敗的原因，最後只能把問題歸結於個人的因素。不過他現在終於知道了真正的答案，說起來其實很簡單，但卻讓人無法接受。

    因為盜賊之王艾德里安的真正實力，遠遠超出他所能想像的空間。

    他只是在褐土丘陵自封為強盜之王，而艾德里安則是被整個世界尊稱為「王」的男人。能夠出入各國宮廷秘庫猶如無人之境的盜賊，又怎會是一個簡單人物？

    就在羅傑震驚的這麼短短一會兒功夫，艾德里安已經佈置好了自己的神秘法陣。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法陣的中心抹上一滴自己的鮮血，隨著血液滴落，組成法陣的線條從中心開始逐漸發出微弱的光亮。

    艾德里安滿意地點點頭，身體突然怪異的扭曲了一下，竟然從自己的身上擠出一個半通明的影子。那個影子看上去就像是沒有實體的幽靈，但艾德里安卻伸出手一把將他抓住，扔到了法陣的核心中。

    「雖然說這點東西不值一提，但也畢竟是盜賊王的傳承。要是讓後輩們輕易取走的話，那豈不是要讓他們笑話前輩無能。」艾德里安臉上掛著擔憂的神色，但更多的還是不懷好意的表情。就算之前不瞭解他的為人，但只看這個表情也能想得到，這傢伙是下定決心要讓自己的後輩吃足苦頭。

    影子已經固定在法陣之中，艾德里安又再次故技重施，不斷憑空凝結出一條條纖細的血紅色絲線，構建出更加複雜的魔法。這種完全脫離常識認知的手法，即使站在旁邊觀察也看不出所以然。羅傑不知道他在佈置什麼陷阱，但是卻看到他奸笑著掏出一把血紅色的利刃塞到了影子的手上北安憶浮兮最新章節
。

    這一切看上去越來越眼熟，那個手持利刃的影子，也逐漸與羅傑腦海中那個熟悉的形象重合。曾經有不計其數的強盜倒在那個守衛寶藏的虛影面前，在圓形祭台下面堆積出纍纍的白骨。而羅傑現在終於知道，那只不過是艾德里安隨手製造出來的守衛而已。

    「盜賊王艾德里安是一千年前那個混亂時代最著名的傳奇英雄之一，僅以他留下來的種種傳說來判斷，這個人的實力肯定已經達到了黃金位階。」

    遠遠地跟隨著盧修斯向內城方向前進的路途中，羅拉娜還在不斷地分析著現有的情報。這些零碎的情報在普通人眼中只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但是被羅拉娜收集起來重新分析之後，就可以精煉出很多重要線索。這些線索對於目前的局面未必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但是積累起來就必然會逐漸接近真相。

    「黃金位階的大人物會吃飽了撐的四處偷東西？」埃爾對於這個結論抱有懷疑態度，他所見過的黃金位階強者，無一不是舉足輕重的大佬。諸如地行公主蘭伽莉亞，那是何等囂張跋扈的存在。又比如黃金獅王萊恩納德，聽他以前的故事，那也是霸氣四射稱王稱霸的大人物。

    以埃爾這個等級的文化水平，勉強達到白銀位階之後，都能在伊斯塔倫混上一個高層的位置。雖然說這中間也有其他主觀因素，但這也可以說明只要有真正的實力，就絕對不用為權力和地位發愁。

    「這就是個人追求的問題了啊，站的高度不一樣，思考問題的方式當然也不一樣。」羅拉娜搖頭笑道：「想想你以前在我們家商行裡做事的時候有多小氣，想請你幫個忙還要誘之以利。這才過了多久啊，我們的埃爾將軍面對盜賊王的寶藏也能面不改色了。」

    小心眼的女人——埃爾翻了個白眼，在心裡面暗罵了一句，對於羅拉娜的挪揄卻不敢發表任何意見。他可是深深領教過大小姐的牙尖嘴利。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拌嘴，他可佔不到一點便宜。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追殺你的那個虛影很有可能就是艾德里安自己的投影。如果他擁有黃金位階的實力，能製造出這樣強大的投影也不奇怪。至於那把貌似神器的血紅色利刃，可能也是他的隨身武器，所以自己的投影也能夠使用。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幻境，都是他創造出來的作品。」羅拉娜沒有在乎埃爾的表情，繼續說道。

    「這麼牛逼閃閃的一個人，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才會想要去當小偷啊……」埃爾忍不住又感嘆了一遍。

    「不過要是這些推論都成立的話，那就會出現一個很嚴重的悖論。」羅拉娜突然說道。

    「什麼悖論？」埃爾仔細回想了一下羅拉娜剛才的推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合理之處。

    「悖論就是這個鏡中幻境。」羅拉娜手指著腳下的土地，臉上的表情也顯得很茫然：「如果是那個虛影在控制這個幻境，那這就一定是艾德里安的設計。但如果是他設計的話，這個時空坐標點又是由誰來記錄的呢？」

    第253章 議長的決定

    所謂的時空坐標，就是時間與空間兩大要素的『交』匯點，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就是某個地方在某個時間裡的片段。

    如果整個迪彌恩特城邦的一天作為時空坐標，那艾德里安在這一天埋藏自己寶藏的行為，相對於這個時空坐標的整體而言，就像是湖中的一滴水那樣微不足道。無論這件事在未來的歷史中會具有怎樣的深遠意義，但在這一刻都無足輕重。

    如果僅僅是要為自己的寶藏佈置一道試煉的話，艾德里安只需要截取和自己有關的時空坐標就已經足夠，像現在這樣把迪彌恩特城邦全部納入時空坐標之中，反而讓人感覺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圖。

    迪彌恩特城邦在這一天裡發生了什麼？強勢的領主繼承人與議會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從地獄突然降臨的惡魔大軍，這些毫無疑問都是城市命運的轉折點。但是這些事情和艾德里安自己藏起來的寶藏又有什麼聯繫？

    艾德里安為什麼會將這麼複雜的時空坐標隱藏在自己的寶藏之中？迪彌恩特的毀滅和他個人的寶藏之間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這些問題都沒有明確的答案，而羅拉娜仍然在糾結她所發現的悖論。

    「時空坐標的基礎原則是不可逆轉，也就是說艾德里安不可能記錄過去的時空坐標。如果他現在特意記錄了這個時空坐標，就說明他事先就知道將要發生的災難。但如果他事先知道會發生災難的話，為什麼不將災難消滅在源頭，反而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才犧牲生命……」

    兩個人走在僻靜的小巷中，與中央街道上的盧修斯保持著平行的路線。不用刻意觀察盧修斯的前進速度，大街外面的歡呼喧鬧聲音即使遠隔著一條街也能聽得真真切切。看到羅拉娜陷入了自己製造出來的死胡同，眉頭越皺越緊，埃爾連忙拉住她的手，低聲說道：「你想的太多了。」

    「是啊，在沒有足夠線索的情況下，胡思『亂』想只能陷入死胡同。」羅拉娜嘆了口氣，晃了晃腦袋，從昏『亂』之中清醒過來。

    「前面似乎快要到內城區了，也不知道這個盧修斯到底要去哪裡。」埃爾看到前方高聳的圍牆，忍不住開口說道。按照他記憶中的地圖標示，前面的內城區就是他們之前到達的古代城邦遺蹟第二層區域。

    「這傢伙故意走這麼慢，就是為了充分提升自己的人氣，同時也在無形之中向議會施壓。」羅拉娜側耳傾聽了一下遠處喧鬧的動靜，當機立斷地說道：「咱們不能跟著他『浪』費時間，直接去第三層看看吧。」

    古代城邦遺蹟第三層，也就是現在迪彌恩特城邦的中心區，領主城堡的所在地，在卡塞羅斯去世之後，這裡就被議會佔據。最初的那一批議員都是卡塞羅斯的老部下，除非重要會議，他們幾乎從不借用這座城堡強歡：錯上狼性首席。但在他們離開之後的議會，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來，完全沒有任何不適應的感覺。

    現在這座城堡的真正主人將要收回自己的財產，議員們立刻產生出了憂患的意識。他們曾經想盡一切辦法試圖保留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但那些上不得檯面的『陰』謀詭計卻無一能夠實現。盧修斯一步一個腳印，靠著光明正大的陽謀逐漸爭取到了人民的支持，而現在他羽翼漸豐，已經開始顯『露』出獠牙，讓議員們如坐針氈。

    夏季的天氣格外晴朗，陽光直『射』在白『色』的大理石牆壁上，帶來滾滾熱『浪』。從窗口吹進來的風都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但坐在房間裡的議員們，心中卻一片冰涼。

    他們在過去的幾年中嘗試過各種努力，但卻沒有對盧修斯造成任何困擾。這一次，他提著魔龍的頭顱回到了迪彌恩特，並且毫不掩飾自己手下騎士團的武力昭顯。普通的市民也許還沉浸在盧修斯大人的個人魅力之中，但在諸位議員的眼中，盧修斯的這個舉動，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武力恐嚇。

    對於現在這種嚴峻的形式，其實很多人心中早已做好了準備。當初在議會要求盧修斯獵殺魔龍的時候，雙方就已經撕破了臉面。議會希望盧修斯能在屠龍的過程中損兵折將，如果他自己也被魔龍吃掉，那更是值得慶祝的好消息。然而他們這一次高估了那頭魔龍的實力，也遠遠地低估了盧修斯的底牌。

    如今盧修斯得勝歸來，哪怕是最愚蠢的議員也知道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事實上，他們現在要擔心的問題已經不只是對抗和報復這麼簡單。以盧修斯現在的實力和聲望，哪怕什麼都不做，議會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再無妥協緩衝餘地。接下來，就會是圖窮匕首見的時刻，坦白來說，議會目前幾乎沒有勝算。

    「還不到最後關頭，我們不應該放棄！」一名議員沉聲說道。雖然他的語氣非常懇切，但是響應者卻寥寥無幾。大家已經喊過太多的口號，到現在誰都明白這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盧修斯不會放過我們的。」有人自言自語地說道，他的聲音雖然小，但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其實還是會有一點迴旋餘地的吧，那傢伙顧及自己的名聲，吃相不會太難看。」另一名議員有些不太肯定地說。

    「在我們和他徹底撕破臉之前，或許還有這個可能。但是現在……他絕不會回到談判桌上來了，是我們自己揮霍掉了最基本的信任。」

    坐在主席台上的議長用木槌敲了敲桌子，沉著臉說道：「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不少人心裡面已經有了想法，想要跑到盧修斯那邊搖尾乞憐。現在我們的形式確實嚴峻，人心不穩也情有可原……但是你們難道以為盧修斯就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你們的投降嗎？別忘了我們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換做是你們自己會嚥下這口氣嗎？」

    議長的發言讓所有人再次安靜下來，有一些人下意識地側過頭，不敢與議長的目光對視，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心中真會感到羞愧。

    議會雖然與盧修斯勢不兩立，但是議會中的議員卻未必如此。能進入議會之中的議員基本上都是當年追隨卡塞羅斯起家的老部下，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已經成長為迪彌恩特最大的既得利益群體天驕武神。但自古以來只要是觸及利益，就永遠都不可能有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分配方案，衝突也就由此產生。

    盧修斯和議會的利益衝突已經不可調和，但對於某些議員所代表的家族來說，到了這個時候，死撐在勝利者的對立面並不是明智之舉。反過來說，如果能夠以某些代價獲取盧修斯的諒解，也就有很大可能參與到迪彌恩特未來的重新洗牌之中。

    議長默默地觀察著議員們的反應，心中越發失望。現在的局勢已經明朗，明眼人都能看，出議會已經無力回天，就連議員們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如果盧修斯這時候步步緊『逼』的話，這些牆頭草甚至有可能把自己綁起來送出去邀功。考慮到這些同僚的節『操』和下線，這種設想和現實的距離並不遙遠。

    這些人已經不能信任了，我只能依靠自己。議長在心裡面暗自說道。

    以大家現在的心理狀態，就算聚在一起也商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於是這場秘密會議只持續了不到三十分鐘便草草結束。那些心中有鬼的議員迫不及待地起身離開，其他人看在眼裡，也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事實上如果他們也有『門』路的話，這個時候的表現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議長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耐心地等待著所有人都離開之後，站起身走到牆壁邊上，按動了一個隱藏的機關，牆角處的一扇秘『門』緩緩拉開，『露』出一條沒有光亮的密道。

    會長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他伸出手掌，從手掌中釋放出一簇燃燒的火苗，邁步走進了密道之中。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名議員折返回來看到這幅景象，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城堡裡的會議室他們已經使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可從未發現過這裡還隱藏著一條密道。他也不可能相信，這位德高望重的議長，竟然是還是一名深藏不『露』的魔法師這可是從沒有人聽說過的秘密！

    這確實是一個從未有人知曉的秘密，議長在過去的數十年人生中，從未暴『露』過自己的魔法師身份。而在今天之後，迪彌恩特毀滅，就連歷史記錄上也再也不會有這個人的信息。和整個世界的大歷史環境相比，像他這種偏遠之地的所謂議長，就連一隻小蝦米都算不上。

    不過他同樣也不知道，在迪彌恩特的最後一天，有人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記錄下了這座城市完整的時空坐標。

    議長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秘道中，暗『門』還未完全合攏，一個無人注意的黑影就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敏捷地跟上了議長的腳步，緊隨著他進入了密道。

    好巧不巧的是，這一幕剛好落在了另外兩個圍觀者的眼中。

    「黑鬍子？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埃爾從柱子後面鑽出身來，看著馬上將要關閉的密道，有些『迷』『惑』不解。剛剛如果不是他出於謹慎拉著羅拉娜躲好了位置，恐怕就要被黑鬍子發現，不過以那個傢伙的老『奸』巨猾，很難說他是不是故意視而不見。

    「他不是第一次進來，掌握的線索肯定比我們更多，這說明咱們找對了方向啊。」羅拉娜高興地說。

    第254章 惡魔教團

    在關於迪彌恩特城邦毀滅的傳說中，這座城市是被惡魔領主「暴食者」一口吞下，在暴食者被擊殺之後，他的身軀化為岩石，這座城市也隨之沉入地下。這個傳說要放在上古時代也許還有幾分可信度，但在一千年前的人類文明興盛時期，只能說是一個無稽之談。

    隨著人類文明在大陸上的不斷拓展，蠻荒的黑森林大量消失，凡世間的秩序規則得到進一步完善。在有歷史記載的年代裡，人類和惡魔的戰鬥雖然始終不曾休止，但是總體上而言依舊趨向於穩定。如惡魔領主那種級別的強大存在，因為秩序規則的壓制已經很少親身降臨凡世。

    迪彌恩特陷入地底深處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這座城邦本身就建立在極不穩定的地層之上。其中心區領主城堡的地下，竟然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地底空洞。

    埃爾和羅拉娜小心翼翼地尾隨在議長身後，從會議室的密道中一路向下，行進了大概有十幾分鐘，眼前才豁然開朗。

    從密道的長度和傾斜度來判斷，這裡還是城堡的地下，但埃爾所看到的，卻是一個比地上城堡面積還要寬闊的巨大空洞。從洞頂到地面的距離至少有五十米以上，而空洞的另一端邊緣，僅以肉眼所見的距離就超過了兩百米，還不知道有多少隱藏在黑暗之中。

    在這個地下空洞的正中央，岩石突兀地拔地而起，像是有什麼東西試圖要破土而出的樣子，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個竹筍型的尖塔。就在這個石塔的周圍，三三兩兩地豎立著燃燒的火把，照亮了四周有限的空間。

    有數十名頭戴尖頂兜帽手持法杖的神秘人聚集在這片空間中，各自處理著身邊的工作。他們半蹲著身體，用手中的法杖像繡花針一樣在地面上輕輕地敲打，用純粹的魔力在地面上繪製出一條條意義不明的線路。

    如果有人從正上方向下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面積達到近百平方米的超大型法陣，而那些神秘人的工作就是在一點點修補完善法陣中的線路。這個龐大的法陣以石塔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無數條線路扭曲成古老神秘的符號。

    那些符號雖然尚處於靜止狀態，但僅僅是自己的形狀就顯露出扭曲的瘋狂，哪怕是對魔法一無所知的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也會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議長緩步來到法陣的邊緣，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眉頭緊皺，自古以來施展魔法的複雜程度永遠和成本是呈正比關係，為了完成這項浩大的工程，這些年裡他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早已嚴重透支，否則議會也不至於束手束腳，在盧修斯面前節節敗退豪門遊戲Ⅰ前夫莫貪歡
。但是看眼前的情形，這裡的工作進度顯然低於他的心理預期。

    「為什麼還沒有完工！」議長走到一名低頭工作的神秘人身後，壓著嗓子沉聲問道。

    「最後一道工序已經基本完成，大約還有百分之五的收尾工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就可以啟動了。」神秘人抬起頭，拉開尖頂兜帽，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上面繪製著形態猙獰的血色紋身。

    如果他敢於以這副打扮行走在大街上，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諸神教派的信徒施以神聖的制裁，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神經病就只有一種人會剃禿瓢之後在腦袋上紋身，那就是臭名昭著的惡魔教團。當然在絕大部分人眼中，他們和神經病也沒有什麼本質區別。

    惡魔教團，顧名思義是崇尚混亂法則，信仰惡魔力量的神秘組織，雖然也自稱為教派，但和中立的暗月教派不同，惡魔教團的信徒都是一群徹頭徹尾的************分子。他們的自由發散性思維沒有任何邏輯可言，完全無法正常溝通。

    在很多吟游詩人傳唱的故事裡，惡魔教團都是隱藏在幕後的大反派，總是計畫著毀滅世界，然後最終被英雄擊敗，踏上一萬隻腳……但就歷史上的實際記載來說，這個組織確實喜歡策劃類似的陰謀，但往往都是自己把自己玩脫。對於這些崇拜混亂法則的信徒來說，所謂的「周密計畫」這種玩意就像廁紙一樣毫無意義。

    其實就以人類這個種族自身的下限而言，惡魔教團的瘋子遠遠算不上窮凶極惡的代表。很多國家上層貴族交際圈裡的污穢，遠比吟游詩人編出來的小說故事還要令人作嘔。

    在人類的歷史上，從來不乏與惡魔教團暗中苟合的貴族勢力，然而這些野心勃勃的貴族最後大部分都變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料。他們雖然不介意利用惡魔教團的力量，但這群瘋子卻沒有任何契約精神，坑隊友都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惡魔教團也就變成了過街的老鼠，遭到了所有勢力的聯合打壓。

    惡魔教團出現在迪彌恩特城邦並不奇怪，因為這是剛剛開拓出來的邊陲之地，還沒有被納入諸神教派的勢力範圍，而且民風淳樸，忽悠起來沒有難度。

    說實話議長從心底裡也不願意與惡魔教團，因為這幫瘋狗過去坑隊友的記錄實在讓人無法放心下來。不過現在他和盧修斯之間已經再無緩和餘地，只能緊緊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他心裡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反正也沒有後退餘地，不如賭一把試試。

    就算是白痴也不可能進行毫無勝率的賭博，最後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當然不可能是惡魔教團那毫無信譽可言的名號，而是他們在這一地區的首領，因為同時還具有貴族身份，勉強能讓人報以信任。

    「我們沒有時間了，凱末爾大人。」議長沉著臉說：「盧修斯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在趕來的路上，今天我們就必須和他攤牌。」

    「你我都知道魔法容不得半點差錯，更何況是召喚惡魔的魔法，更是要慎之又慎。」凱末爾拉上兜帽，語氣中的冷靜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真正的惡魔教團成員大神，劫個色
。他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嘆了口氣說道：「議長先生，您之所以選擇與我合作，難道不正是因為這種謹慎？教團裡的其他成員都無條件地信奉惡魔的力量，也因此淪為惡魔的爪牙。只有我是在利用惡魔的力量，所以才能佔據主導地位保持理智。只有能被控制的惡魔力量對我們才有幫助，否則的話我們就是在自掘墳墓。

    「你說的沒錯，凱末爾大人，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議長愁眉苦臉地說道：「盧修斯是那個人的外孫，我相信他也知曉這裡的秘密。如果他今天回到城堡的話，很快就能發現我們的佈置。」

    「您真是心急則亂了，議長先生。只是一天的時間，怎麼也能拖延出來的吧。」凱末爾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先以退為進，向他投降，給他準備一個盛大的慶祝宴會。找一些姑娘把他灌醉……這些東西還用我來教你怎麼做嗎？」

    「沒那麼簡單的，他一見面就會直接砍下我的腦袋。」議長搖頭苦笑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緩衝餘地，如果見面就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雖然以我的立場不適合對您的議會妄加評論，不過關於那些事情我也曾有所耳聞。到這個時候了我也不得不跟您多說一句，這完全是您自尋死路。在奧克蘭特王國的其他領土上，哪怕是積怨數百年的家族也沒有互相鬧到真正不死不休的程度。您跟盧修斯之間其實並沒有不可化解的死仇，為什麼最後竟然鬧到這種地步？」凱末爾撇了撇嘴有些無奈地說道。

    「哈哈哈，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呢，議長先生？」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遠處的黑暗中響起，讓所有工作中的惡魔教徒都警惕地抬起了頭。

    在議長驚駭的目光中，盧修斯全副武裝的身影從黑暗的陰影中緩緩走出，跟在他身後的，是他忠心耿耿的騎士團騎士，無需刻意指揮，就自動向兩邊擴散開來。聽黑暗中的腳步聲，還有更多的部隊在陸續趕來。

    「這不可能！你明明還在路上！你是從哪裡進來的？」議長手指著盧修斯的面孔，聲色俱厲的尖叫道，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徹底失去了冷靜，就連身體都忍不住在微微顫抖。

    與他同樣驚訝的，還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來客。

    黑鬍子就堂而皇之地跟隨在議長身後，仔細地傾聽著議長和凱末爾的每一句對話，同時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試圖尋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對於盧修斯的突然出現，即便是以他的老奸巨猾，臉上也忍不住露出震驚的表情。

    埃爾和羅拉娜就躲在來時的秘道中，也將黑鬍子當作了觀察的對象。以埃爾的聽力，當然不需要向黑鬍子那樣貼上去一邊偷聽一邊思考，他只需要把兩個人的對話複述出來，自然有身邊這位人形圖書館來分析研究。

    他知道議長和黑鬍子為什麼都會震驚，因為按照盧修斯之前的那個行進速度，這個時候應該剛剛進入內城區。就算他快馬加鞭趕到城堡，也不可能立刻就闖到地下來……

    那麼眼前這位盧修斯大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第255章 地心之印


    盧修斯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當然問題的重點不在於他為什麼出現，而是為什麼是現在？他的突然出現，對於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個意外。

    埃爾和羅拉娜是一路跟著盧修斯到達內城區，然後才加快移動速度趕到最終的目的地，也就是領主的城堡，正巧看到議會解散的情形，然後就順著跟了過來。按照羅拉娜作出的計算，以盧修斯和他的騎士團目前的行動速度，至少還要三十分鐘才能接近城堡。

    毫無疑問這也是議長心中計算出來的時間，這也是他急匆匆趕到此處催促惡魔教團加快進度的原因。盧修斯雖然走得慢，但那是因為他要在這條回歸之路上儘量爭取人氣，同時也是向議會方面的示威。他走得越慢，給議會這一邊造成的心理壓力也就越大。

    對於盧修斯的強勢回歸，議長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抱著魚死網破的想法試圖進行最後一搏的時候，盧修斯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趕過來的？如果他出現在這裡的話，現在地面上又是什麼狀況？

    這些複雜的問題一股腦地湧上來，饒是議長老謀深算處變不驚，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管怎麼說，從結果上來說，盧修斯能夠趕到這裡，也就意味著他的最後謀劃也徹底功虧一簣。

    議長的臉色青白，而盧修斯的神色卻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看了看站在議長身邊的惡魔教徒，臉上突然揚起燦爛的笑容，上前幾步開口說道：「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慷慨大方的凱末爾勛爵嗎？呃……恕我直言，您現在這副形象可真是讓人吃驚啊。」

    「向您致敬，屠龍者盧修斯大人。正如您所見到的這樣，這才是我的真實身份。」凱末爾摸了摸自己紋身的光頭笑道：「我倒是很奇怪，不知道您是如何穿過我們在密道中設下的警戒魔法呢？」

    「雖然議長先生不願意承認，但我畢竟還是這座城堡的合法繼承人，對於這座城堡裡隱藏著的秘密多瞭解一些也不奇怪吧。」盧修斯嘴上說笑著，目光卻轉向魔法陣正當中高高聳立的石塔，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當年為了守護這塊地心之印，外祖父在此修築城堡，建立起迪彌恩特城邦……而時至今日，議長先生，你卻在這裡勾結惡魔教團，究竟是什麼居心？難道你這麼快就已經忘記了先祖共同發下的誓言？」

    收回目光，盧修斯伸手指向議長，義正辭嚴地訓斥道。

    隨著他的話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轉移到了那座石塔之上，尤其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旁觀者，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大神，劫個色無彈窗
。

    地心之印，這又是什麼東西？當年開拓騎士卡塞羅斯在空心的岩層上建築城堡，原來不是一時興起的腦殘之作，居然還另有目的？

    「原來這裡是地心之印的封印處……怪不得，這樣一來就能說的通了！」羅拉娜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情不自禁地差一點叫出聲來，埃爾連忙摀住她的嘴，小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簡單解釋一下！」

    「關於地心之印的傳說，來自於上古時代的諸神史詩第六卷。」羅拉娜將埃爾的手拍開，壓低聲音耐心地解釋道。

    「殘酷的上古戰爭結束之後，諸神達成協議，在天上建立神國，從此遠離塵世。人類文明終於獲得了繁衍發展的機會，但這個時候，凡間的世界已經被戰火摧殘得支離破碎，瀕臨崩潰的邊緣。地凰伊莉絲安從暗月上取回一塊岩石，分割成十二塊石板，分別安置在十二條地脈之上，利用暗月的力量重新鎮壓住了大地的秩序，因此又被稱之為地心之印。」

    「凡世間的秩序法則重新建立，大地成為主物質位面最穩定的基礎，人類文明從此踏上了飛速發展的旅程。這十二塊石板是來自於暗月，自然也能夠表現出暗月的本質力量——那就是絕對的秩序。只要這些石板依然鎮壓在大地深處，代表混亂法則的地獄就永遠都無法侵蝕凡世。」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總覺得是很厲害的東西對吧。」埃爾點點頭，對於羅拉娜的解說他早就養成了不求甚解的好習慣，現在也沒有時間讓他仔細研究，眼看著那邊雙方人馬馬上就要開始動手的樣子，他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那些光頭紋身的傢伙想要干嗎？」

    「那是惡魔教團的成員，他們肯定是想要打地心之印的主意。每一塊地心之印鎮壓的都是這片大地上秩序法則最脆弱的連接點，如果拿走地心之印，這裡的秩序法則就會立刻坍塌，進而吸引到地獄惡魔的注意——這就是迪彌恩特城邦毀滅的真實原因！」

    羅拉娜雖然嘴上說得嚴重，可是她臉上卻逐漸展開了標準的商業笑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每當大小姐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心裡面琢磨著坑人的計畫。埃爾對此瞭解甚深，總會下意識地挪開幾步，以免自己遭受池魚之殃。

    「原來迪彌恩特的背後還隱藏著這樣的秘密，這可真是有趣。暗月本身就是時間與空間起始的源點，所以取材於暗月的地心之印，擁有記錄時空坐標的能力也不奇怪。這也就是說，最後得到地心之印的人竟然是盜賊王艾德里安，所以他才能製造出如此龐大的鏡中幻境……」

    羅拉娜還在兩眼發光地自言自語，眼前惡魔教團與盧修斯的騎士團終於打了起來。退無可退的議長舉起法杖，大叫一聲：「你這是自尋死路！」然後盧修斯舉起劍也吼了一嗓子：「消滅這些惡魔的走狗！」帶著自己的騎士衝了上去。

    留在這裡繪製魔法陣的惡魔教團信徒，基本上都是身體羸弱的施法者，要是被騎士衝到面前，就完全沒有戰鬥力可言。不過好在他們腳下的魔法陣早已準備妥當，凱末爾所指的後期工作只是出於謹慎的要求，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堅持的話顯然不太符合時宜宅男的野望
。敵人都已經衝到了自己面前，沒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凱末爾將手中的法杖在地下重重一頓，分佈在魔法陣中的惡魔教徒同時舉起法杖高聲吟唱，一道透明的魔法護罩從魔法陣邊緣飛快地升起，在半空中聚合成一個半球。衝在最前面的一名騎士揮舞著手上的重劍用力劈下，劍刃刺入魔法護罩將近二十公分，猛然反彈出來，將這個人高馬大體重超過兩百斤的騎士直接彈飛了出去。

    「持續攻擊不要停手！這種魔法護罩肯定有承受極限！」盧修斯並沒有因為暫時的受阻而焦躁，有條不紊地下達著命令。他在軍中的威望確實不低，騎士們只是遲疑了片刻，便毫不猶疑地繼續發起了衝擊。

    看到盧修斯眼中的戲謔之意，凱末爾臉色微沉，他抬起手發出第二個信號，惡魔教徒立刻抽出一半人手開始啟動地面上的魔法陣。在他們的齊聲吟唱之下，魔法陣的線條和符號逐漸開始放射出扭曲的光芒。

    這是一場對賭的戰鬥，如果盧修斯的騎士先打破魔法護罩，那麼惡魔教徒就會遭到屠殺。但要是讓惡魔教徒先啟動魔法陣的話，局面自然會向他們那一邊傾倒。雙方對於自己的實力似乎都抱有信心，場中的局勢一下子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埃爾躲在暗處默默地注視著雙方的攻守態勢，突然間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身體裡的野性直覺正在發出警告，這意味著有某種危險因素正被他所忽略。埃爾定下神仔細觀察，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

    原本跟在議長身後的黑鬍子，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失去了蹤影。

    黑鬍子跑到哪裡去了？埃爾下意識地向魔法陣中央的石塔望去。按照羅拉娜之前的推論，地心之印很可能就藏在那裡。以黑鬍子的強盜秉性，會不會趁亂跑去盜寶？

    強盜秉性？腦海中突然劃過的這個字眼兒讓埃爾心中警訊大作，他之所以對褐土丘陵的強盜有所瞭解，正是因為自己偶爾也會客串一下這個職業，對於強盜的心理把握比較準確。一般來說，如果是自己碰上這種情況，又會怎麼做呢？

    埃爾猛然站起身來，反手抄出龍牙弓，張弓搭箭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去。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樣一眼就看到了黑鬍子正貼著牆根向自己這邊悄悄地潛行過來。

    埃爾和羅拉娜雖然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行跡，但他們畢竟是跟在黑鬍子後面進入的密道，以黑鬍子的老奸巨猾當然不可能察覺不到，只是故意裝作不知而已。

    當黑鬍子意識到這場劇情的關鍵匯聚到地心之印這裡的時候，立刻就產生出了奪寶的心思。他當然不會畏懼身邊這些只服從於劇本的傀儡，真正能給自己帶來威脅的，只有跟在身後的兩隻蒼蠅。以黑鬍子的性格，當然要先將自己身後清理出來。

    當埃爾的目光望向這邊的時候，黑鬍子立刻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他冷哼一聲，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起來，雙手各持著一把彎刀，從黑暗的陰影中突然暴起，直刺向埃爾——身後毫無防備的少女。

    第256章 敗家的煉金術士

    黑鬍子沒有把埃爾選作偷襲目標，是因為他和埃爾有過正面交戰的經歷，知道這個年輕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麼起眼，但卻是個心狠手辣的強硬角色，否則也不可能成為一軍之將。而且這傢伙警惕心非常強，貿然對他下手的話，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苦戰。

    相對而言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看起來就柔弱了許多，雖然說這年月敢出來拋頭露面的女人都不可小看，但這個女孩明顯是依靠腦力出謀劃策的智囊型人物。黑鬍子在這一路上都偷偷地觀察著她的表現，發現她並沒有顯露出特別出色的戰鬥反應，在對抗惡魔騷擾的時候，唯一憑藉的手段就是投擲一種燃燒藥劑。

    土生土長在褐土丘陵的黑鬍子肯定不知道「煉金術士」的含義，但他認識那種黑紅色的燃燒藥劑。那是一種熾火膠，經常能在點金手托馬斯的走私貨物中看到類似的煉金產品，通常情況下用於開採地下礦脈，偶爾也能用來製作暗殺陷阱，優點是高效燃燒，缺點是價格昂貴得讓人肉疼。

    但凡是和煉金術沾點邊的東西，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技術含量，價格都會被炒到天上去。即便在點金手的走私商品列表裡，這玩意的價格也足以令人望而卻步。單純從戰鬥結果的角度上來說，羅拉娜投擲的熾火膠確實對惡魔造成了卓有成效的傷害，但在黑鬍子看來，這就是絕對敗家的揮霍浪費。

    要是把她扔去的熾火膠折算成金幣的話，其價格足以在褐土丘陵僱傭幾百個賣命的好漢，殺戮的效率絕對比一個小姑娘強上百倍。

    當然實際情況肯定不能這樣簡單的換算，如果單靠人海戰術就能解決問題的話，歷代的強盜之王們早就把這個古代城邦遺蹟不知道推平了多少遍。就算現在羅傑精挑細選出來的這些彪悍強盜，面對第二層遺蹟的混亂法則也很難適應，普通人進來的結局可想而知。

    羅拉娜能跟到這裡還活蹦亂跳的樣子，著實有些超出黑鬍子的預料，但要綜合其他方面來看，這個女孩依舊是一個不懂得如何戰鬥的普通人，而且還是一隻很有油水的肥羊。或許她的聰明腦袋瓜能夠迅速理清局面，但是在這種時候，最後還是要靠強硬的武力來爭奪。

    眼看著埃爾扭頭向自己隱藏的方向看來，雙眼中閃爍著詭異的藍光，黑鬍子心中一緊，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不過儘管如此，他也不打算退讓，而是選擇了暴起發難。他雙手分持一柄彎刀，在半空中劃出兩道交叉的弧線。

    黃金彎刀綻放出奪目的光芒，一瞬間在黑暗中綻放出來，讓人無法直視。但這並不是黑鬍子真正的殺招，黃金彎刀雖然是一柄神兵利器，但它本身的這種張揚並不適合強盜來去如風不擇手段的風格。和羅傑一樣，黑鬍子也有自己真正專用的武器，就是他戴在身上的那把黑色彎刀。

    藉著黃金色刀芒的掩護，黑色彎刀化作一條猙獰的毒蛇，貼著地面流竄而出豪門遊戲，前夫莫貪歡
。黑鬍子的這把刀並非單純的武器，實際上還具有巫毒術祭器的能力，只要心念一動就可以施展出令人防不勝防的巫毒術。

    黑鬍子的計畫並不是要殺死羅拉娜，那樣只會激起埃爾的瘋狂反撲。但是如果能夠用巫毒術控制住那個女孩的話，他手上就有了談判的資本，如果操作妥當，要讓埃爾為自己出苦力也不是不可能。操控傀儡然後威逼利誘，這是黑鬍子一直以來最喜歡玩弄的手段。

    不過早有帕蘭蒂的前車之鑑，埃爾又怎會再重蹈覆轍？身為一名獵人的原則就是要牢記教訓，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看到黑鬍子雙手持刀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混蛋不懷好意，搭在弓弦上的手指直接拉滿，用盡全力一箭射出，回手一抄又拿出三根長箭，不假思索地一輪齊射。

    羅拉娜的直覺雖然沒有埃爾那樣靈敏，但她的思維運轉速度卻足夠靈活，當她看到埃爾突然轉身張弓搭箭的時候，身體還沒反應過來，腦海中已經出現了黑鬍子的形象，並且進一步推斷出了他的目的。

    目標是自己！

    想清楚這一點的羅拉娜沒有浪費時間回頭尋找，只是向前一步，就把自己藏在埃爾的身影背後，與此同時她手中也多出了兩根藍色的藥劑試管。

    黑鬍子手持著黃金彎刀在眼前揮舞出一道絢麗的刀花，試圖擋住飛來的利箭，但是在這個距離上，埃爾的箭根本不會給他留下反應時間。他只來得及攔下蓄滿力的第一箭，黃金彎刀與箭鋒碰撞在一起，猛然一頓，連帶著他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三支箭直接撲到了他的臉上。

    黑鬍子暗罵一聲，在最後關頭拚命地扭轉了一下身體，勉強避讓過一支箭，嘴裡也咬住了一支，但是最後一支箭卻擦著他的脖子飛過，帶走了頸部一整條血肉，動脈的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黑鬍子急忙收回自己的黑色彎刀，向脖子上的傷口一甩，黑色彎刀噴湧出一團腥臭的爛泥，啪嗒一下貼在傷口上，竟然神奇地止住了流血。而這個時候他的身體仍然在向前衝，眼角餘光卻偷瞄著陰影中的那條毒蛇。

    黑鬍子的瘋狂進攻吸引住了埃爾的全部注意力，完全沒有注意到牆角處偷溜過來的毒蛇，在黑鬍子中箭的同時，那條靈活異常的毒蛇也爬到了埃爾身邊，但就在這個時候，地面上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埃爾低頭看去，看到一根藍色的藥劑試管摔碎在自己腳下。

    水藍色的藥劑從碎裂的試管中迸發出來，周圍的地面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了一層寒霜。黑色彎刀操縱的毒蛇剛要從角落裡撲擊出來，就被凜冽的冰霜氣息凍成了長長的一根冰棍。

    感受到身邊刺骨的寒意，埃爾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低頭向自己腳下看去。幸運的是，他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並沒有被那股冰霜氣息所侵蝕，羅拉娜的另一隻手上也拿著藥劑試管，不緊不慢地向兩個人的腳下傾倒著透明無色的藥劑。這種像是清水一樣的液體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名堂，但卻讓身邊的寒冰氣息四散開來，就像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樣子我是螻蟻
。

    雖然不明白這都是些什麼套路，但看這些神奇的效果已經不亞於他所見過的魔法威力，就算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這撒出去的全都是大把大把的金幣。

    在這一刻，埃爾心裡面的想法竟然和黑鬍子達成了一致——這孩子實在太敗家了！

    心裡面想著同樣的問題，黑鬍子的進攻姿態卻沒有半點縮減，就在這眨眼之間他已經跨入了寒冰覆蓋的地面，冰面上的寒冰氣息立刻蔓延到了他的腳上，但他對此卻不管不顧，仍然緊握著黃金彎刀向刺向埃爾的胸口。

    埃爾的反應也同樣不慢，第五支箭幾乎在搭上弓弦的同時就飛射而出。龍牙弓雖然不適合快速射擊，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它本身的拉力就足夠強硬，在這個距離內也不用拉滿弓弦。

    黑鬍子手裡的黃金彎刀距離埃爾還有將近五米的距離，第五支箭已經精准地****了他的眼眶。箭支的衝力帶動黑鬍子的腦袋向後翻折，幾乎要崩斷他的脊椎骨，但埃爾的臉色卻嚴肅起來。

    作為一名獵人，他對於自己的每一支箭都瞭如指掌。以黑鬍子和他之間現在的距離，恰好是獵人最為尷尬的區域，遠程的弓箭發揮不了威力，近戰武器又無法貼身肉搏，就連他剛才的第五支箭，也並沒有賦予過多的期望，只是試探性的牽制而已。

    但這一箭居然命中了目標？

    如果換做別人，埃爾說不定也就信了，但是他現在的敵人是誰？是褐土丘陵數十年之久的強盜王黑鬍子！那個老奸巨猾的混蛋會死得這麼容易？

    眼看著面前的黑鬍子中箭之後，臉上的皮膚突然開始扭曲萎縮起來，變得像是干癟的橘子一樣皺皺巴巴失去了水分。不用再繼續觀察，埃爾就知道眼前這玩意一定是個替身。那麼黑鬍子跑到哪裡去了呢？

    埃爾確信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黑鬍子身上，僅僅在旁邊的毒蛇撲出來的那一瞬間，轉移了一下視線，只是這一眨眼的功夫，黑鬍子根本不可能跑遠，或者說他既然選擇了動手，就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棄。

    自己身邊的寒冰氣息尚未散去，貿然進攻只會像他這個替身一樣被凍結起來，這一點相信黑鬍子非常清楚，他會選擇怎樣的方法應對。

    埃爾心中一動，猛然抬起頭來。因為這個地下空洞實在太過於空曠，洞頂距離地面足有五十米的落差，這讓他下意識地忽視了來自於上方的威脅。

    頭頂上沒有火把照明，自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過區區黑暗也無法阻礙埃爾的視力，他雙眼中綻放出幽藍色光芒，將半空中的一切景象盡收眼底。

    不出他所料，一個人形的怪物正從半空中悄無聲息的飄落，然而看他落點，卻不是衝著埃爾，而是向躲在他身後的羅拉娜纏了過去。

    「你找死！」意識到黑鬍子真正的目標之後，埃爾的眼神冷了下來。

    第257章 痛苦詛咒

    封印著地心之印的這處地下空洞，其實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形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雞蛋。雖然洞頂距離地面足有五十米的落差，但在洞穴邊緣的地帶，這個距離也逐漸縮小。而且還有不少鐘乳石從洞頂垂落下來，只是因為黑暗的遮蔽而無法被發現。

    黑鬍子在埃爾注意力轉移的一剎那，身體依舊向前衝去，背後的脛骨處卻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噴出一股詭異的黑霧。因為他本來就藏身於黑暗之中，這一道黑霧並未引起注意，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黑色彎刀也溶入到了黑霧之中，向埃爾頭頂上飄蕩過去。

    當埃爾抬起頭的時候，黑鬍子原本的身體驟然收縮，變成了一個纏繞著黑氣的乾草娃娃，而半空中的黑鬍子也隨之顯出身形。這正是他當初與埃爾戰鬥時想要使用的巫毒傀儡替身術，但是那一次他準備好的替身被羅傑收買，結果最後功虧一簣。

    這一次雖然沒有提前準備好替身，但僅僅是一個短距離的換位對於黑鬍子來說也不算麻煩。他一手攀住洞頂的鐘乳石，穩住身形之後，立刻衝著自己真正的目標跳了下來。

    「你找死！」埃爾冷哼一聲，全身肌肉猛然繃緊，腳下的岩石咯嘣一聲碎裂開來。他低吼一聲，反手抄出腰間的斧頭，跳起來向黑鬍子劈去。

    斧頭與彎刀在半空中互相碰撞，黑鬍子持刀的手臂突然炸開一道從手腕直至肩部的傷口，皮肉翻捲，鮮血橫飛。但在這一刻，從黑色彎刀上飛出的兩道毒蛇也靈活地繞過了埃爾的身體，向他身後的羅拉娜撲去。

    埃爾雙眼中幽藍色光芒暴漲，身體猛地震顫了一下，已然進入了風暴突襲的狀態。周圍的一切事物在他眼中瞬間放慢，而他自身的行動速度驟然加快。他在半空中向後仰倒，抬起一腳踢開了黑鬍子持刀的手腕，同時大頭朝下向那兩條毒蛇追去。

    雖然他的反應足夠迅速，但是黑鬍子釋放出的這兩條毒蛇同樣刁鑽，他只來得及用斧頭攔下其中一條，卻無法阻止剩下的那一條毒蛇鑽進了羅拉娜的胸口。

    黑鬍子感覺到心中一動，就知道自己這一次最終還是得手，而他也同樣清楚，下一刻要面對的可能就是埃爾狂怒的反擊。所以他也豪不戀戰，一擊得手之後，黑色彎刀化作長鞭，捲向洞頂的鐘乳石就要逃開大神，劫個色
。

    只要能控制住那個女孩，那個年輕的小子就不得不接受這個威脅，哪怕他們之間並不是情侶關係，僅僅是從所謂的「騎士道德」來說，他也不能無視女孩的性命。這種威逼利誘的手段，黑鬍子玩了一輩子。不過現在他首先要做的是躲開埃爾的反撲，處於憤怒狀態下的人很難講清道理，只有等他恢復冷靜之後，才有談判的機會。

    但是……這一次他躲得開嗎？

    黑鬍子看到埃爾返身回去試圖救援，心裡面稍稍放鬆了一下，但隨即又緊張起來。他突然想起，這小子最厲害的手段並非近身肉搏，而是他手上那把外形猙獰的強弓。這個地底空洞的黑暗環境固然不適合弓箭手的發揮，但這小子的視野似乎並未受到黑暗的影響。

    和一個擁有夜視能力的神射手拉開距離？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這些想法只是在黑鬍子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然而就在這眨眼之間，埃爾已經回過身將龍牙弓拉成了滿月，兩顆幽藍色的符文從他手指尖溶入到箭頭之中，緊接著這支長箭沒有任何遲疑地離弦而出。

    弓弦剛剛恢復原位，還未停止震顫，頭頂上就傳來一聲悶響。旋轉的箭支以驚人的力道沒入到鐘乳石的石壁當中，上面還貫穿著一隻奇形怪狀的乾草娃娃。關鍵時刻，黑鬍子再次施展出替身傀儡術，躲過了埃爾的致命一箭。

    但在這個時候，埃爾的感知領域已經全面展開，有心防備之下，逃脫的黑鬍子立刻無所遁形。他剛剛從埃爾身後的角落裡顯出身形，抬頭就看見埃爾像猛虎一樣撲了過來。

    黑鬍子連忙貼著牆向旁邊連滾帶爬地逃開，試圖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優勢拉開距離。但他還沒跑出幾步遠，就聽到耳邊傳來翅膀撲打的聲音，緊接著一股腥臭之氣直撲面門。黑鬍子大吃一驚，想也不想地抱住了腦袋。在這種黑暗環境下，他的視力實際上還比不過埃爾，倉促之間根本看不清飛過來的是什麼東西。但只是聽聲音也能猜得出來，肯定是埃爾蓄養的那隻半人半蠍的怪物。在他被俘虜的那段日子裡，與這個小東西朝夕相伴，著實領教過她的厲害，尤其是那個帶有麻痺毒素的尾鉤，讓他印象格外深刻，

    褐土丘陵的地下世界也有地行者活動的痕跡，小蘭伽的種族並不難猜，不過地行者部族自己內部的分支也是千變萬化，除非像羅拉娜那樣系統學習過相關的知識，普通人幾乎不可能辨認出她的來路。

    小蘭伽作為王族幼蟲並不存在進化血脈上的限制。狗頭人地卜師曾經說過，王族幼蟲必須通過不斷的戰爭才能完成進化，然而埃爾在收養了小蘭伽之後，這一路上幾乎都沒有停止過戰鬥，因此小傢伙的成長速度也遠遠超過了阿帕奇的心理預期。

    現在的小蘭伽進化出來的早已不只是蠍子尾鉤的麻痺毒素和腎上腺素原液，還有曼特斯斥候的雙手利刃和蟬翼，各種身體素質也有明顯的增強。雖然整體實力還達不到青銅高位的標準，但要是利用恰當，也能釋放出相當於白銀位階強者一擊的水準。

    什麼是恰當的時機？就是在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豪門遊戲Ⅰ前夫莫貪歡最新章節
。黑鬍子知道埃爾平時一直把小蘭迦藏在懷裡，所以即便在進攻的時候也有所提防。但他卻沒有注意到，早在他跟著議長走到魔法陣旁邊的時候，埃爾也偷偷地放出了小蘭迦，讓她飛到半空中偷聽談話，再用心靈鏈接傳送回來，和自己聽到的話語互相佐證。

    現在小蘭迦折返回來，正好堵上了黑鬍子。她伸出一記尾鉤被黑鬍子躲開之後，雙手同時化作利刃，衝著黑鬍子的腦袋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砍。黑鬍子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埃爾身上，冷不防遭到小蘭迦的強硬攻擊，差一點慌了手腳。等他意識到這個小傢伙除了尾鉤之外並不能給自己造成致命傷害的時候，埃爾已經趕了上來。

    「等一下！你不想要……」黑鬍子急忙開口，但是埃爾不想聽他說話。雖然羅拉娜遭到了他的暗算，但埃爾相信大小姐不可能全無防備，黑鬍子的這點鬼蜮伎倆想要控制住一名煉金術士，未免有些可笑。無論那條毒蛇隱藏著多麼惡毒的算計，絕不至於達到直接致死的程度，頂多不過是吃點苦頭而已。

    真正令埃爾憤怒的原因，是黑鬍子竟敢一而再地向自己身邊的女人下手，這不僅是在打他的臉，更是在揭他的傷疤。帕蘭蒂的那一次沒有趕上也就罷了，現在他居然故技重施，那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斧頭與彎刀再次交鋒，這一次黑鬍子卻吃了一個悶虧，他受到小蘭迦的騷擾，手上的力道沒有完全爆發出來，埃爾立刻順勢而上。他一腳黑鬍子的小腿上面，清晰的骨裂聲讓黑鬍子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然後他的第二腳踢中了黑鬍子的下巴，讓他的腦袋猛然抬起，噴出兩個帶血的牙齒。

    「你就這點力氣嗎？埃爾將軍？」黑鬍子舔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咧開嘴大笑道。

    埃爾沉默不語，變拳為爪，扣住黑鬍子的肩頭，略一用力將他整個人提到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來。將近兩米不受控制的墜落與地面親密接觸，讓黑鬍子的身體激起一片灰塵，還沒等他反彈起來，埃爾一腳踏在他的腹部，讓他嘴裡的血水不由自主地噴了出來。

    「這還像點話啊，哈哈哈。」黑鬍子倒在地上嘴裡含糊不清地笑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給那個姑娘下了什麼詛咒？其實我想早點告訴你的……我身上的所有痛苦，都將會由她來承受！」

    「我信你的邪啊！」埃爾死死地踩住黑鬍子，揚起斧頭瞄準了黑鬍子的腦袋。看到埃爾不依不饒的態度，黑鬍子冷笑一聲，心中默默唸誦起巫毒術的咒語。

    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的一聲慘叫，埃爾猛回過頭，看到羅拉娜像是被抽掉骨頭一樣軟倒在地上。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處理好，殺了黑鬍子！」羅拉娜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出現，她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利用了小蘭迦的心靈鏈接。埃爾雖然想要相信她的能力，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下，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腳下驟然一空，黑鬍子早已逃之夭夭。

    就在埃爾轉過頭去的時候，倒在地上的羅拉娜咬了咬牙，兩條纖細的荊棘籐條突然從她的袖口中彈出，撕扯著那條鑽進她胸口的毒蛇，遠遠地扔了出去。

    第258章 召喚惡魔

    黑鬍子的這一次偷襲可是下了血本，光是替身傀儡就使用了三個，也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編制的這些干草娃娃。不過在這三次換位之後，他顯然也後繼乏力，沒敢繼續糾纏，遠遠地逃了出去。

    埃爾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追蹤他的行跡，匆匆地趕回到羅拉娜身邊，少女躺倒在地上，鮮血從嘴角不停地湧出，看上去可不像是她自己說的沒事的樣子。埃爾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退回到牆角處，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心裡面忍不住自責起來。

    因為羅拉娜一直以來精明狡猾的形象，讓埃爾幾乎都忽略了她自身的實力水平，其實遠沒有達到適應戰鬥環境的需要。說到底她的身份只是一名煉金術士，就應該躲在高塔裡閉門研究學問，而不是跟自己出來拋頭露面。

    雖然她也不缺少稀奇古怪的防身手段，但是和從小就接受軍事訓練的帕蘭蒂相比還是缺乏應變能力。雖然帕蘭蒂的年紀幼小，但誰也無法否認她是一名精銳的戰士。哪怕是遭到敵人偷襲，受傷甚至瀕死也能堅持戰鬥到底。而羅拉娜縱使學識淵博，本身依然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怕她的意志也足夠堅定，但是身體恐怕比普通人還要脆弱。

    「沒關係啦，我已經把詛咒之力驅逐出去了，黑鬍子的那點小戲法還傷不到我。」羅拉娜看到埃爾沉重的臉色，忍不住輕聲笑道。雖然話是這樣說，但她聲音裡的軟弱和嘴角的血跡卻沒有半點說服力可言。

    「閉嘴，不要亂動。」埃爾抱住少女的肩膀，幫她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後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之前他就注意到，羅拉娜似乎把自己隨身攜帶的煉金物品都藏在兩隻袖口裡，這種做法和蒂雅娜身上的那個裝東西的口袋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據說是某種空間魔法。

    「不要亂翻啊！都說了我沒事，那個所謂的詛咒其實只是一種精神幻覺，只要瞭解真相就沒有什麼可怕的。」羅拉娜羞惱地推開埃爾的手，自己從袖口裡掏出一瓶沒有顏色的藥劑灌進嘴裡，臉上的氣色迅速恢復起來。

    就在埃爾照顧羅拉娜的時候，地下空洞內的戰鬥也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盧修斯指揮著自己手下的騎士，換上重武器將魔法護罩砸得搖搖欲墜，維持魔法護罩的惡魔教徒一個個臉上七竅流血，看上去已經陷入了嚴重透支的狀態超神法師
。而在魔法陣內，其他惡魔教徒的引導工作也進入了尾聲。

    已經綻放出明亮光芒的魔法陣突然一閃，詭異的光亮一下子擴展了數倍。維持魔法陣中心運轉的凱末爾悶哼一聲，嘴角流下一道血跡，但是他的臉上卻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一陣低沉有力的吼叫聲在所有人耳邊響起，聲音裡充滿了憤怒與暴虐。盧修斯臉色一變，正要下令加緊攻擊，突然感覺到地面上傳來一陣顫動，讓他不由自主地踉蹌了幾步。再回頭看時，一隻巨大的血紅色豎眼已經從魔法陣的上空突兀地出現，眼瞳詭異地跳動了一下而後緩緩睜開。

    兩隻粗壯有力的赤紅色利爪從豎眼之中探出，雙臂的肌肉驟然暴漲，一聲低沉的咆哮將至還未完全張開的豎眼粗暴地撐開。緊接著，充滿硫磺氣息的燥熱狂風從豎眼中噴湧而出，將魔法陣外沒有防備的騎士吹得人仰馬翻。

    一頭身高兩米開外，體型壯碩如棕熊的惡魔從撐開的豎眼之中跳了出來，看到面前驚慌失措的人類，頓時張開嘴發出野獸咆哮般的狂笑聲。他向前一步，順手抓住一名來不及躲閃的騎士，輕鬆地拎到半空中，抓住兩條腿向外一撕，全副武裝的騎士來不及慘叫就被直接撕成了兩半。

    惡魔將騎士的一條大腿送進嘴邊，露出生滿利齒的血盆大口，只一下就把整根大腿嚼得粉碎，把骨頭咬得嘎吱嘎吱作響。這淒慘的聲音聽在其他騎士的耳中，無異於催命的符咒，饒是他們身經百戰，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心驚膽顫。

    「你們這些罪人！竟敢在這個神聖之地召喚惡魔！罪不容恕！」盧修斯噌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長劍在黑暗中閃爍出鋒利的寒光，一看就知道是經過附魔的高等貨色。他上前一步高舉起寶劍，大聲喝道：「騎士們！和我一起消滅這些惡徒，將惡魔送回老家！」

    即使是滿懷惡意揣測的埃爾，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實在是太耀眼了，就和故事裡的英雄主角一模一樣。在他個人魅力和威望的影響下，騎士們的士氣迅速恢復過來，更多的部隊也從他身後的那條密道中不斷湧入，立刻進入了防守反擊的節奏。

    盧修斯一馬當先，用盡全力將手中寶劍劈下，一道雪白的劍氣從劍鋒中噴射而出，直刺在岌岌可危的魔法護罩上。苦苦維持魔法護罩運轉的惡魔教徒同時哆嗦了一下，口中鮮血狂噴，護罩立刻破碎。

    「不要太天真了，盧修斯！你以為憑藉凡人的力量可以阻止惡魔嗎？」凱末爾顧不得擦拭光頭上的冷汗，獰笑著將手中法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剛剛維持護罩的那些惡魔教徒還沒來得及倒下去，突然抓著自己的喉嚨厲聲尖叫起來。他們瘦弱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膨脹起來，光禿禿的頭頂上生長出兩隻彎曲的犄角，雙腿也變成了反關節的羊蹄。

    這些嚴重透支的惡魔教徒在這場戰鬥之中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凱末爾當機立斷地以他們的生命和靈魂為祭品，借助著惡魔之眼的力量召喚出更多的惡魔。其他維持魔法陣的惡魔教徒對此沒有半分畏懼，臉上反而露出像是沒有得到糖果那樣的失落表情。

    對於真正瘋狂的惡魔教徒來說，能以自己為代價召喚出惡魔反而是無上的榮耀，而他們這些倖存下來的人在同伴化作的惡魔面前立刻就地上了一等，不得不卑躬屈膝贋醫
。活下來的惡魔教徒迅速聚攏到魔法陣的內側，像凱末爾一樣用法杖敲擊著地面，發出富有節奏感的叩擊聲。在他們的協同努力之下，一道道血色波紋從魔法陣中蕩漾開來。

    普通的人類騎士接觸到血色波紋，立刻就能感覺到身體裡力量的流逝，而惡魔接觸到這種血色波紋，卻像是吃到補品一樣，身體不斷膨脹起來。此消彼長之下，人類騎士又陷入到了戰鬥的泥潭之中。

    秩序與混亂，凡世與地獄，人類與惡魔，自古以來就是無可妥協的生死仇敵，至於惡魔教徒只能說是個奇葩的意外。雙方的戰鬥在第一時間就進入了最激烈的狀態，地下空洞內的空間畢竟有限，容不得調整陣型，人類騎士與不知名的惡魔轟然相撞在一起，毫不猶豫地將武器和利爪向對方身體裡插去。

    迪彌恩特城邦還處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之中，人民走上街頭，歡歌笑語慶祝新領主的歸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未來的領主大人正在暗無天日的地洞裡與惡魔殊死搏殺。如果這座城邦的歷史能夠延續下去的話，也許這一段英雄般的史詩就會從此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永遠不為人所知。

    但是惡魔教徒召喚惡魔的行為，已經給這片土地上原本完整無缺的秩序法則悄悄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地心之印所鎮壓的地脈節點，正是維持這片大陸穩定的秩序法則樞紐，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正是因為這裡匯聚的秩序法則過多，反而給這片土地帶來了沉重的負擔，簡而言之，這裡也正是主物質位面最脆弱的部位。

    惡魔教團正是利用了這一漏洞，硬生生地在地心之印旁邊撬開了一條縫隙，雖然不大，但卻足以突破秩序法則的阻隔聯繫到地獄。他們的行為等於是在白紙上滴落了一滴墨水，雖然面積不大，卻異常顯眼，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暗月神殿密室中，艾德里安正在慢條斯理地構建著自己的法陣，將一道道憑空凝結而成的線條插入到自己分身出來的虛影身體之中。突然，他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向領主城堡的方向望了一眼，臉上放蕩不羈的笑容漸漸收攏了起來。

    「你感覺到了嗎？」艾德里安回過頭，向跟在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老苦修士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躲在一邊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羅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跳起身來。艾德里安剛才所做的工作就是在佈置寶藏的試煉步驟，如果能夠分析透徹的話，離開這個夢境去完成試煉應該就沒有任何困難。可惜羅傑看不懂，歷代的強盜之王也沒人能看得懂。褐土丘陵先天的貧瘠環境，注定了這裡永遠都是不毛之地，強盜們善於破壞卻不懂得建設，任何智慧文明的種子都不可能在這裡發芽。

    羅傑這個時候無比希望埃爾身邊那位姑娘能趕到這裡，以那個姑娘的學識，也許就能找到重要的線索。但是埃爾和那個姑娘都沒有出現，黑鬍子也沒有出現……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走錯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