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執宰大明 作者: 小黑醉酒(已完結)

 
九臉龍王 2015-6-30 13:47: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9 120880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19:25
第十章 各展所能

    「此乃內宅,除了大人外陌生男子無法進入。」陳凝凝微微一笑,回答了李雲天的疑問,語氣裡有些自嘲的意味,就因為李雲天是縣太爺所以就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她所住的小院。

    「是本官唐突了。」李雲天感覺到陳凝凝言語裡對自己有牴觸的情緒,看來她好像並不情願用琴聲把自己引來這裡,於是笑了笑,走過去用手撥了一下琴弦,饒有興致地問道,「姑娘可否在為本官彈上一曲?」

    「大人有命,小女子豈敢不從。」陳凝凝微微一笑,笑容裡顯得有些冷漠,她最討厭的就是李雲天這種附庸風雅之徒。

    李雲天豈會聽不出陳凝凝言語中的嘲諷,他故作不知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讓那名侍女端來了一杯白開水,一邊聽著陳凝凝撫琴,一邊搖頭晃腦地品著陳凝凝彈出的曲子,其做作的姿態令陳凝凝心中不由得更加厭惡。

    其實,李雲天也不願意到陳凝凝這裡自討沒趣,他可以肯定今天晚上小院裡發生的事情第二天就會傳到張有德那裡。

    對於張有德來說,一個喜歡談風弄月的知縣遠比一個勤於政務的知縣更容易控制,這樣他就可以瞞上欺下,為所欲為

    李雲天就是要讓張有德更加猖狂,肆無忌憚,這樣一來他不僅更加輕視自己,同時也會露出更多的把柄。

    「大人,夜露寒涼,大人該回去歇息了,萬一染上了風寒小女子可擔待不起。」陳凝凝一連彈了五首曲子,李雲天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一點兒也不知道避嫌,眼見夜色已深,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姑娘早些安歇,本官明日本官再來叨擾。」李雲天這才意猶未盡地起身,笑瞇瞇地說了一句,領著羅鳴等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哼!」陳凝凝也不送客,瞅了一眼李雲天的背影,冷哼一聲進了閨房,心裡對李雲天是越來越厭惡。

    本來,李雲天只打算在陳家待一晚上就走,不過由於陳凝凝的出現使得他改變了主意,一連幾天都去陳凝凝的小院聽陳凝凝撫琴,興致顯得非常高,對陳凝凝的白眼視若無睹,厚著臉皮聽琴,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雖然陳凝凝討厭李雲天,但是卻不能下逐客令,再怎麼說李雲天也是一縣之尊,故而只能強作笑顏地應付著他。

    陳伯昭開始還懸著一顆心,生怕陳凝凝得罪了李雲天,當注意到李雲天絲毫不介意陳凝凝的冷淡後,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暗喜。

    他如此上桿子巴結李雲天,並不單單想要對付張有德那麼簡單,更為關鍵的是看重李雲天在仕途上的潛力。

    李雲天今年年僅十九歲,又是兩榜進士出身,以後的仕途不可限量。

    對於他來說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結交李雲天,那麼以後陳家在官場上也算有了一個靠山。

    不過,李雲天一個堂堂的新科進士豈會沒有訂親?這意味著陳凝凝跟了他後只能像綠萼一樣是他的妾室,而不能成為他的妻子。

    在陳伯昭看來,以李雲天的身份和潛力,陳凝凝給他當妾室也並不是不能接受的,只要陳凝凝能抓住李雲天的心,那麼照樣在李家有地位,陳家以後在官場上也有了依仗。

    有人歡喜那麼自然就有人憂愁,李雲天與陳凝凝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張有德的耳朵裡,他萬萬沒有想到陳伯昭竟然如此下作,竟然讓親生女兒去李雲天。

    而李雲天也確實不爭氣,竟然沒有看出陳伯昭設下的圈套,被陳凝凝那個狐媚子給勾了魂,天天往陳凝凝的院子裡跑,絲毫也不顧及縣尊的身份。

    可話又說回來了,要是李雲天能看穿陳伯昭的詭計的話,那麼也不至於被他耍得團團轉了。

    「你去告訴王老三,讓他們找個機會在白水鎮幹上一票,把碼頭上的倉庫給搶了,再放上幾把火。」

    陳伯昭是什麼人張有德很清楚,他不能任由李雲天在陳家住下去,要是被陳伯昭拉攏過去可就麻煩了,深思熟慮了一番後他喊來了馮虎,沉聲囑咐。

    「張叔,那裡可是二叔的產業。」馮虎聞言吃了一驚,不知道張有德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老三是鄱陽湖的一夥水匪的頭子,地盤就在湖口縣的鄱陽湖水域,一直以來與張有德暗中來往,私交甚密。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那點兒損失對咱們來說算不了什麼。」張有德不以為意地看了馮虎一眼,「記住,一定要讓王老三把聲勢給做起來。」

    「要不要見血?」馮虎這下明白過來,原來張有德是衝著李雲天去的,這樣一來即使不能把李雲天從白水鎮嚇走,那麼張有德也有了把李雲天請回來的借口。

    「倉庫都搶了,還在乎幾條人命?」張有德冷笑了一聲,端起茶杯悠閒地品了一口,風清雲淡地說道,好像說的是貓狗一般。

    陳伯昭想跟他鬥還差得遠,他這一記釜底抽薪不僅讓陳伯昭的計劃落空,而且也沒人會懷疑那群水匪與張家有關。

    「我這就去安排。」馮虎雙目凶光一閃,急匆匆離去。

    「對了,告訴王老三,如果遇到大人了切不可傷了他。」張有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連忙沉聲囑咐已經走到門口馮虎。

    他擔心李雲天年輕氣盛,保不準會身先士卒領著人去剿匪,萬一被王老三的人給傷了,那事情可就變得麻煩了。

    此時此刻,志得意滿的張有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是因為他這個看似高明的決定激怒了李雲天,使得李雲天對他痛下殺手。

    李雲天波瀾不驚地在陳府住了四天,正當他好奇張有德為何沒有一點兒動靜的時候,第五天晚上的臨晨,正當他摟著綠萼酣睡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鑼聲。

    「不好了,水匪來了,水匪來了。」迷迷糊糊間他聽見一個男人扯著喉嚨大喊著。

    「水匪?」聽清了喊聲後,他不由得坐起了身子,睡意全無,臉上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白水鎮作為鄱陽湖沿岸的一個貨運要鎮,設有一個巡檢司--白水鎮巡檢司,有著兩百餘名兵卒,配有刀槍弓箭等武器。

    不僅如此,白水鎮的陳家和張家都是實力雄厚的大族,在當地的關係盤根錯節,故而水匪還從未來到鎮上滋過事,大不了在鎮外劫掠一番而已。

    「老爺,要不要出鎮躲躲。」綠萼隨即也被鑼聲吵醒了,顯得有些緊張,她可是聽說水匪凶殘,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沒事兒,他們傷不了老爺。」李雲天搖了搖頭,雙目閃過了一道寒光,冷冷地說道,「好你個張有德,竟然與水匪有染!」

    水匪今天晚上的行為十分反常,他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來白水鎮鬧事,一定有所圖謀,他想來想去也就與自己有關了。

    李雲天相信那些水匪們不會蠢到衝進陳府來殺他,如果他到任不久就在白水鎮被水匪給殺了,那可就成了通天的大案,那些水匪無疑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況且,白水鎮張家、陳家和巡檢司的人是絕對不會讓水匪傷害他,一定會拚死相護,那些水匪根本就佔不了什麼便宜。

    如此一來水匪的意圖就很明顯了,想要將他嚇走,讓他離開白水鎮回縣城,可他來到湖口縣後還沒有與水匪打過任何交道,水匪們沒有理由這樣做。

    如果說誰最希望他回縣衙,那麼毫無疑問就是張有德了,考慮到張有德在湖口縣的勢力,認識水匪也就順理成章。

    雖然李雲天知道張有德在湖口縣為非作歹多年,但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暗中與水匪勾結。

    「大人,那些水匪是張司吏找來的?」綠萼顯得有些難以相信,私通水匪可是大罪,尤其是官府的人,更是罪加一等。

    「這一筆帳先給他記下。」李雲天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冷笑一聲後讓綠萼伺候他穿衣,身為新任湖口縣知縣他豈能坐視那些水匪橫行無忌?

    穿戴整齊後,他到院子裡召集齊了廂房裡的羅鳴等衙役,不顧羅鳴的勸阻,手裡拎著一把長劍神情嚴峻地領著眾人前去剿匪。

    「縣尊大人,水匪凶殘,大人萬萬不可親臨險地,這些事情還是交給下面的人去辦吧。」

    行至陳宅大門處時,得到消息的陳伯昭領著一群人急匆匆趕了過來,攔住了李雲天的去路,萬一李雲天有個好歹的話他可擔當不起。

    「本官乃堂堂朝廷命官,豈可臨陣脫逃,怕了那些水匪不成?傳出去的話本官的顏面何在?朝廷的威儀何在?」李雲天冷哼了一聲,義正嚴詞地說道,隨後伸手推開陳伯昭大步走出了院門。

    陳伯昭沒想到李雲天竟然如此衝動,見他心意已決知道勸是勸不了了,連忙吩咐人到鎮上調集人手來幫忙,帶著陳家的人追了過去。

    遭遇水匪襲擊的地方是碼頭,與陳府相距大半個鎮子,此時已經傳來了火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22:34
第十一章 水匪凶悍(第一更)

    行走間,前方街道的拐角處出現了一群打著火把的人。

    由於夜色昏暗,陳伯昭等人看不清那些人的長相,不知是敵是友,於是停下了腳步,把李云天護在了身後緊張地觀察著對方。

    「可是縣尊大人來了?」那群人徑直奔了過來,領頭的一個人高聲喊道。

    「張公,你來的正好,隨本官一起去剿匪殺敵。」聽見對方的聲音,李云天立刻知道來人是誰,從羅鳴背後閃出宏聲向來人說道,語氣甚是親切。

    「縣尊既有此意,那麼張某義不容辭。」對方沒有絲毫猶豫,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等他走到亮光處後,眾人這才發現是張有德的胞弟張有財,接到水匪來襲的消息後帶著人來陳府保護李云天,結果在這裡遇上了。

    張有財的手下加入隊伍後,李云天身後的人已經近百,浩浩蕩蕩地簇擁著他前行,倒也有幾分聲勢。

    碼頭上火光衝天,附近的一些民宅燃起了熊熊大火,受到驚嚇的居民們像沒頭的蒼蠅似的四處奔逃,哭喊聲不絕於耳,一派混亂的景象。

    水匪有兩百多人,分成了兩路,一路把碼頭倉庫裡值錢的貨物往岸邊停著的幾條船上搬,另外一路拎著刀大肆劫掠著附近的民居,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一名身材粗壯、長著一雙三角眼、頂著一個塌鼻樑、面貌兇狠的光頭大漢坐在碼頭的一張太師椅上,色迷迷地把手伸進懷裡一名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衣服裡揉捏著。

    「三爺,有人來了。」正當光頭大漢一臉愜意地享受著的時候,一個尖嘴猴腮的水匪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向他匯報。

    「巡檢司的人?」光頭大漢就是王三,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顯得有些詫異,「那幫屬王八的傢伙敢管咱們的事?」

    鄱陽湖的水匪異常凶悍,很多都是亡命之徒,與鄱陽湖沿岸的幾個巡檢司都火並過,使得那幾個巡檢司吃了大虧。

    故而,只要水匪不主動招惹,那麼巡檢司的人面對水匪的時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通常等到水匪走後才出來收拾殘局,他們可犯不上因為微薄的餉銀去跟水匪拚命。

    「好像不是巡檢司的人。」尖嘴猴腮的水匪是王三的跟班,外號二狗,聞言搖了搖頭,「那些人好像都穿著便裝。

    「走,會會他們去。」王三覺得有些意思,摟著那名驚恐的女子起身迎了過去,他沒想到白水鎮竟然有人不怕死敢來管他的閒事,倒要看看是哪個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二狗見狀打了一個呼哨,附近的水匪紛紛圍攏了上來,拎著刀,氣勢洶洶地簇擁著王三。

    很快,雙方在碼頭入口處相遇,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隔著一百多米遠遠地對峙著,現場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李云天神情冷峻地握緊了手裡的長劍,他沒有想到這些水匪如此囂張,竟然敢前來迎戰。

    羅鳴比較有經驗,讓幾個衙役拿著盾牌護在了李云天的身前,以免對方施放冷箭。

    「對面的人聽著,今天我們三爺的心情好,饒你們一條狗命,趕快滾吧,否則三爺砍下你們的腦袋當夜壺。」對峙中,對面的二狗率先開口,頤指氣使地大喊道。

    「本官乃湖口縣知縣,你們這些水匪聽著,現在投降的話本官算你們自首,留你們一條性命,否則的話一律殺無赦。」李云天冷笑了一聲,他豈會怕了水匪的威脅,高聲回道。

    他的話一開口,一旁的陳伯昭、張有財和羅鳴禁不住就一陣苦笑,看來知縣老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水匪人多勢眾佔據了上方,怎麼可能投降,搞不好還會激化了局勢。

    「知縣?好大的官呀!」王三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人敢來攪合他的好事,原來是新任的縣太爺來了,陰陽怪氣地笑了幾聲,隨後語鋒一轉,殺氣騰騰地說道,「三爺我縱橫江湖多年,還從沒有拿過縣太爺的腦袋,今天正好可以開開葷。」

    「王三,你聽著,我們今天誓死保護大人,你要是不怕魚死網破就放馬過來,我張有財要是皺一皺眉頭就跟你的姓!」

    張有財聞言一舉手裡的刀,高聲斥責王三,表現得大義凜然,擺出了一副忠心護主的架勢,同時也把他的身份透露了過去,讓王三千萬不要衝動,以免惹下大禍。

    「大家聽著,保護大人,跟他們拼了。」陳伯昭見張有財如此恬不知恥地向李云天獻媚,心中雖然鄙視,但口上也大聲吼道,這些表面文章還是必須要做的。

    「好,有張公和陳公這等忠義之士相助,大家定能以一當十,殺他們一個落花流水,屆時本官給你們擺酒慶功!」李云天不得不承認,這種奉承的話聽起來真得讓人感到渾身舒暢,他面色一凜,意氣風發地喊道。

    「縣太爺,既然咱們初次見面,我們三爺送你一個禮物。」就在這時,對面的二狗高聲大喊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名人高馬大的水匪就衝出了隊伍,猛跑了幾步後把手裡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扔了過來。

    「保護大人。」望著那個飛過來的物體,羅鳴領著人護在了李云天的身前。

    咚的一聲,飛過來的物體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向李云天滾了過來。

    羅鳴見狀伸腿把它踩住,剛一落腳就覺得有些異樣,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蹦起來向後退了兩步,臉上充滿了駭然的神色。

    李云天見羅鳴的樣子好像見了鬼一樣,於是推開身前的人望去,當看清那個物體時雙目不由得流露出震驚的神色。

    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靜靜地躺在地上,從容貌上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雙目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李云天沒想到王三這幫水匪竟然如此狠毒,心頭不由得竄起了一團怒火,緊緊握住了手裡的長劍。

    周圍的人紛紛被這顆人頭嚇住了,無不面露懼色,有些人的腿禁不住抖了起來。

    李云天此時真得想大手一揮領著身後的人衝過去幹掉這群天殺的水匪,可他不能這樣逞一時之意氣,水匪的人數和士氣都佔居了上風,硬拚的話無疑是以卵擊石造成更大的傷亡,得不償失。

    本來,他想與水匪周旋一番,等巡檢司的人馬趕到後再向水匪發動攻擊,屆時水匪處於劣勢,肯定會逃走。

    可現在王三如此挑釁,如果他還繼續當「縮頭烏龜」的話,那麼無疑會被那些水匪恥笑。

    現場的人眼巴巴地瞅著李云天,緊張地等待著他拿主意。

    「惡賊,本官定要將你捉拿歸案,碎屍萬段,大家聽著,隨本官與水匪決一死……」,在眾人的注視中,李云天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對策,隨後高舉著手裡的長劍,咬牙切齒地向對面的水匪吼道,擺出了一副要跟對方拚命的架勢。

    陳伯昭、張有財和羅鳴聞言大驚失色,刀劍無情,萬一打起來的話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巡檢司的人現在肯定知道李云天親自來碼頭剿匪的消息,估計很快就將趕到,只要再堅持一會兒,等巡檢司的人一來水匪自然不戰自退,屆時豈不是皆大歡喜。

    正當三人想要勸阻李云天時,李云天忽然兩眼一閉,話沒說完就直挺挺向後倒去,被一旁的人七手八腳地扶住。

    「大人昏倒了,快送診。」張有財見狀眼珠一轉,大喊了一聲後讓手下的人抬起李云天扭頭就往回跑,準備把李云天搶回家裡,落一個忠心護主的名聲,同時也避免了與王三開戰。

    陳伯昭沒想到張有財下手這麼快,心中頓時有些懊惱,連忙招呼陳家的人跟在後面,他才不會吃飽了撐得去跟那些水匪拚命。

    在兩人的帶領下人群潮水般地退去,剎那間就跑得乾乾淨淨。

    「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回家吃奶去吧!」王三見李云天竟然被一顆人頭給嚇昏了過去,臉上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得意洋洋地一揮手,領著手下的人上船離去。

    既然李云天已經露面了,那麼巡檢司的那幫人肯定不會再窩在軍營裡,他再不走的話難免要與巡檢司的人火並一場,這可就划不來了。

    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又趁機撈了一筆,沒必要再留下。

    當白水鎮巡檢司巡檢趙華領著手下的軍士火急火燎地趕來碼頭時,水匪乘坐的船隻已經離岸有四五十米遠。

    船上的水匪見狀囂張地向他們揮著手的兵器,又喊又叫,有的還脫下褲子把屁股對著他們拍打,極盡嘲諷。

    「大人,上船追吧。」一名身材魁梧的軍士望了一眼附近成為一片火海的民居,沉聲向趙華說道,現在事態鬧得如此之大,不打上一場不好向上司交待。

    「救火!」趙華年近四旬,國字臉,身材魁梧,嘴角留著兩撇小鬍子,眉頭緊緊皺著,左右權衡了一番後面色鐵青地下達了命令。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22:40
第十二章 怒火(第二更)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殺那些水匪,而是撲滅民宅區的大火,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否則他的罪過可就更大了。

    況且,即使現在坐上船去追也無法追上了。

    安排好了救火事宜後,趙華領著幾名軍士急匆匆地趕去了張家大宅,前去向李云天請罪。

    白水鎮巡檢司駐紮在鎮子的中部,比陳伯昭的宅院距離碼頭要近,按說他們應該先趕來碼頭,可是卻落在了李云天的後面,進而使得李云天受到水匪的羞辱,這簡直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責。

    作為白水鎮巡檢司的巡檢,趙華自然難辭其咎,說輕了他是瀆職,往重裡整的話那就是臨陣脫逃,按照軍法是要被砍腦袋的。

    趙華現在非常鬱悶,他既沒有想到李云天會親自來碼頭剿匪,更沒有想到那些水匪會把事情鬧得如此之大,使得他現在被架在了火上烤。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鬧到這個地步的話,他肯定第一時間就帶著人來碼頭,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了。

    此時此刻,張家大宅,一個寬敞院落的臥房內。

    「張爺,陳爺,縣尊大人是急怒攻心,休息一陣就能緩過來。」

    一名中年大夫給雙目緊閉的李云天診脈後,躬身向守在邊的張有財和陳伯昭說道,這使得兩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陳兄,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覺得應該怎麼辦?」中年大夫給李云天開了一副調養身子的方子後就離開了,等他走後張有財坐在椅子上一邊品著茶,一邊不動聲色地問陳伯昭。

    「張兄有何想法?」陳伯昭正皺著眉頭立在窗前望著碼頭方向,那裡的天空被大火映得通紅,聞言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縣尊大人初來乍到就遇到這種事情,如果被朝廷知道了難免受到責罰。」張有財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合我意。」陳伯昭點了點頭,他和張有財一樣都不希望今天晚上的這件事情影響到李云天的仕途。

    張有財聞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早就料到陳伯昭會答應,因為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幫了李云天的話,李云天以後肯定會報答兩人。

    說穿了,這並不是他們對李云天有多深的感情,而只是一次利益交換而已,兩人雖然因為這件事情花去一筆錢,但日後能從李云天那裡獲得更大的回報,同時也能促進雙方的關係。

    由於時間緊迫,兩人隨後商量起了對策,燒燬的房屋和倉庫裡損失的物資都好說,可以花點錢解決,關鍵是那些被水匪殺了的人,要做好他們親屬的安撫,免得洩露了出去。

    作為白水鎮的兩大巨頭,張有財和陳伯昭宛如白水鎮的土皇帝,既然他們達成了一致,那麼鎮上的人誰敢違逆。

    「真是煞費苦心呀!」上的李云天一字不漏地把兩人商議的經過聽了去,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第二天清晨,「昏睡」了的李云天悠悠然醒了過來,守在屋子裡的張有財和陳伯昭連忙來到邊等候他的吩咐。

    「陳公,張公,那些水匪是否已經拿下?」李云天坐起身,拍了拍腦袋後開口問道。

    「趙巡檢已經把那些水匪趕跑了。」張有財笑眯眯地望著李云天,「大人,您安心休養,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即可。」

    「百姓傷亡如何?」聽聞水匪跑了,李云天的眉頭皺了皺,有些失望地問道。

    「死了兩個,傷者已經妥善安置。」張有財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回答。

    他完全就是信口胡謅,由於昨天晚上救了的火,所以現在根本無法得知具體的傷亡情況,目前已經發現的屍體就有十來具。

    不過,即使死傷再多他也會告訴李云天只死了兩個,其他的死者他和陳伯昭會想辦法掩蓋住。

    「萬幸呀!」李云天聞言吁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要是死傷慘重的話他要被上級追究責任的。

    張有財和陳伯昭見狀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要是李云天知道已經死了十幾個時,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對了,趙巡檢呢?」隨後,李云天想起了一件事情,面色一寒。

    「趙巡檢救了的火,現在正在指揮人清理現場。」陳伯昭心中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回道,該來的遲早要來。

    「陳公,你派人去讓他給本官滾過來!」李云天冷笑了一聲,衝著陳伯昭說道。

    陳伯昭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快步離開,找人向趙華傳達李云天的命令去了。

    李云天已經沒有心思再睡,隨即起洗漱,當他和張有財、陳伯昭在客廳吃早飯的時候,趙華急匆匆進來。

    「卑職白水鎮巡檢司巡檢趙華,叩見縣尊大人!」他的身上被濃煙熏得烏黑,手背上和臉上起了好幾個燎泡,看上去十分狼狽,單膝跪地,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

    「趙巡檢,你可知罪?」李云天抬頭看了一眼他,把手裡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怒氣衝衝地問道。

    「卑職知罪,卑職御下不嚴,昨天晚上當值的兩名軍士喝了酒,沒有及時發現水匪來襲,這才導致此大禍。」趙華一臉愧色地望著李云天,乾淨利落地把責任推了出去。

    「趙華,你以為本官是三歲的孩童,會相信你的滿口胡言!」

    李云天頓時被趙華的言語激怒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扔了過去,怒聲說道,「別以為你是兵部的人本官就拿你沒辦法,別忘了你是本官的下屬,你信不信本官向聖上奏你一本,治你一個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罪責!」

    趙華雖然找了兩名軍士當替死鬼,不過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即使那兩名當值的軍士喝酒誤事,但街上響起的示警鑼聲他總該聽到了吧,要知道李云天可是聽到鑼聲後知道水匪來襲的事情。

    所以李云天發怒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他決定趁此機會好好整治一下白水鎮巡檢司,至少要讓趙華對他心存畏懼。

    大明的巡檢司有些另類,雖然隸屬於兵部,但是卻歸地方管轄,所以李云天是趙華的頂頭上司,他的奏章能左右趙華的命運。

    按照軍中律例,臨陣脫逃可是死罪,一旦李云天上報朝廷,那麼趙華不死也要掉一層皮。

    「大……大人,卑……卑職知罪,請……請大人開……開恩。」趙華沒有想到李云天會發如此大的火氣,頓時嚇了一跳,根本不敢躲避,任由筷子砸在他的身上,雙膝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

    張有財和陳伯昭頗為同情地望著噤若寒蟬的趙華,兩人充分理解李云天憤怒的情緒,昨天晚上要是趙華能及時帶兵趕到的話,李云天豈會受到王三的羞辱。

    雖然兩人與趙華有交情,可此時李云天正在氣頭上,他們自然不可能替趙華說情,去觸李云天的霉頭。

    「開恩?」李云天冷冷地瞪著趙華,「你這話對那兩名被水匪殺害的百姓說吧,看看他們是否饒得了你!」

    說著,李云天拂袖而去,大步離開了客廳,張有財和陳伯昭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趙華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面無血色。

    就像他拿那兩名軍士當替死鬼一樣,如果李云天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他的身上,那麼他這次必死無疑。

    張有財和陳伯昭本以為李云天要回陳宅去看望綠萼,不成想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時,李云天卻沒有走通往陳宅的路,而是向碼頭方向行去。

    「大人,您這是去哪裡?」隱隱約約兩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陳伯昭於是走上前試探性地問道。

    「去看看那些受災的百姓。」李云天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大人,現在仍有小股水匪在鎮上流竄,大人還是等清剿完了那些殘匪再去看望百姓。」陳伯昭的眉頭微微一皺,沉聲說道。

    「陳公說的對,大人乃一方父母,豈可輕易犯險,還是回去坐鎮指揮為好,以免發生不測。」張有財聞言連忙附和。

    火災現場一片狼藉,那些死人更是就擺在碼頭上,根本沒有時間安置,如果李云天去了的話那麼兩人的謊言不攻自破,使得李云天知道死的人不止兩個。

    「哼,小小毛賊,本官難道怕了他不成!」李云天冷笑了一聲,傲然說道。

    張有財和陳伯昭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一絲苦笑,兩人誰也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這麼快就要去現場查看。

    事已至此,張有財只好低聲吩咐了身旁一個大漢幾句,那個大漢隨即飛奔著趕向了碼頭,搶在李云天前面轉移那些屍體。

    望著那個大漢的背影,李云天的雙目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腳步,他才不會接受張有財和陳伯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意。

    表面上看來張有財和陳伯昭是在幫他,其實反倒成為了捏在兩人手裡的一個把柄,以後就要受制於兩人,他可不會蠢到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22:48
第十三章 朽木不可雕也(第三更...

    至於如何處理水匪這次的劫掠,李云天已經想好了一條「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對策,一旦成功的話,將使得他改變現在這種被動的局勢。

    到了碼頭後,他這才知道昨晚的那一場大火有多嚴重,碼頭附近的民宅差不多有一百多棟被付之一炬,放眼望去殘垣斷壁,一片焦黑。

    火焰此時已經被撲滅,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焦糊味,遭了火災的百姓神情茫然地在家裡的廢墟上尋找著能用的物品。

    不少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場大火下來她們的家就這麼沒了,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麼過。

    「大老爺,我們什麼都沒了,你可得給我們作主呀。」

    「縣尊大人,我們以後可怎麼活呀。」

    「我家的姑娘被那些水匪給劫走了,太爺你可要救救她。」

    ……

    得知李云天來了,受災的百姓們呼啦一下就圍了過來,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向他哭訴著。

    「大家放心,本縣一定會安頓好你們的生活。」李云天伸手向下按了按,等眾人安靜下來後高聲說道,「本縣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將那伙水匪繩之以法,血債血償。」

    有了他的這番話,百姓們的情緒頓時穩定了許多,按照李云天的要求去登記各自受災的情況。

    「張公,真的只死了兩個人嗎?」在那些燒燬的廢墟中逛了一圈後,李云天停下腳步,扭頭望向了張有財,狐疑地問道。

    「現在局面混亂,小人也不知道具體的形勢。」張有財有些尷尬地回答,既然李云天已經來到了現場,那麼顯然不適合再信口雌黃。

    「羅班頭,你讓人下去統計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受災,死傷如何,被擄走多少。」李云天聞言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盯著羅鳴說道,「本官要知道真實的情況!」

    羅鳴見李云天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衝著他拱了一下手,領著人急匆匆地去做統計了。

    張有財苦笑著看向了陳伯昭,看來他剛才白讓人把放在碼頭上的那些屍體轉移走了,誰能想到縣太爺會如此較真。

    陳伯昭也是一臉的無奈,這本應該是一件十分默契的事情,結果卻搞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兩人隨即也就釋然了,這樣其實也挺不錯,當李云天知道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後恐怕會對他們更加依賴。

    畢竟沒有哪個官員希望自己的任期內發生如此重大的事件,這對其未來的仕途將產生重大的影響。

    「這個混蛋,竟然把事情鬧得如此之大,簡直就是不知死活!」中午的時候,張有德終於得知了白水鎮的消息,氣得把手裡的茶杯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根據初步統計,白水鎮此次一共燒燬民宅116間,死亡21人,掠走年輕女子15人,自大明立國以來,不要說湖口縣,就是九江府也沒有發生過如此嚴重的事件。

    張有德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不僅低估了王三的貪婪和狂妄,也忽視了富裕的白水鎮對水匪們的,結果使得事情鬧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張叔,接下來怎麼辦?」立在一旁的馮虎沉聲問道。

    「通知王三,告訴他事情鬧大了,讓他準備好墊背的人,否則的話就等著朝廷收拾他!」張有德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圈,陰沉沉地說道。

    白水鎮乃貨運碼頭重地,每天來往不少客商,他的看法與張有財和陳伯昭相反,昨天晚上被殺死的人和被掠走的女子數目好解決,他們可以隱瞞起來,上報多少就是多少。

    可燒燬的房屋卻一目瞭然,無法掩飾,絕對會經過那些客商的嘴巴流傳出去,這將給湖口縣和九江府帶來巨大的壓力。

    故而,要想把這件事情平息下去,必須要找一批水匪來當「替死鬼」,讓湖口縣和九江府能夠向上交差,否則的話雙方都別想過安穩日子。

    第二天下午,九江府同知韓安玉風塵僕仆地趕到了白水鎮,李云天率領著王宇和趙朗等府衙的官吏在鎮口相迎。

    府衙是昨天晚上得知白水鎮出事的消息,知府楊德民為此大吃了一驚,連忙安排韓安玉前去探查。

    此時,白水鎮的損失和傷亡情況已經徹底統計了出來,燒燬民宅116間,死亡22人,15名年輕女子被擄走。

    由於傷勢加重,有一名重傷者昨晚死亡,這使得死亡人數上升到了22人。

    韓安玉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白面無鬚,看上去很是儒雅。

    當看見傷亡統計數字時,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苦笑,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會如實上報死亡人數。

    要知道死亡人數越多李云天面臨的麻煩也就越大,也使得府衙更被動,看來李云天還是太過年輕,不懂得為官之道。

    尤為令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李云天竟然向他坦誠當晚與水匪對峙時被水匪扔出的一顆人頭攪亂了方寸,以致於急怒攻心昏倒,使得眾人為了救他沒能與水匪開戰,進而耽誤了剿滅水匪的最佳時機。

    這簡直就是自暴家醜,別人藏都來不及,他卻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成為了別人攻擊他的把柄。

    一時間,韓安玉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難道李云天的腦子讀書讀傻了不成?他就是隨便編一個與水匪英勇作戰的故事也好,至少能為其開脫一下罪責,自己也好向上峰交差。

    面對眼前的局勢,韓安玉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疼,白水鎮發生的水匪劫掠事件已經不單單是湖口縣的事情,九江府也被牽連其中。

    如果這件事情按照李云天所說的上報朝廷,那麼朝廷上那些吃飽了沒事兒干的言官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群起而攻之,九江府和湖口縣的官員可就要遭殃,至少也是一個「治理不力」的罪名,搞不好有人還會因此丟官罷職。

    這也是張有財和陳伯昭膽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一個重要原因,兩人很清楚官府的人並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這才大膽地隱瞞內情,想要從中獲利。

    韓安玉可以理解李云天的「愚笨」,想當年他也曾是兩榜進士,初入官場時像李云天一樣懷抱著一腔為國效命的熱血,根本不就知道官場的險惡,更不清楚為官之道,為此沒少吃虧,後來逐漸變得圓滑起來,在官場上隨即如魚得水。

    因此,韓安玉耐下心來,旁敲側擊地提醒李云天,委婉地告誡他白水鎮的事情鬧得越大對他的仕途也就越不利,讓他仔細核查一下受災情況,再把統計結果上報。

    作為李云天的頂頭上司,韓安玉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夠直白的了,他總不能明著說讓李云天去修改受災的數字,那樣的話可就要把他也給搭進去了。

    官場上的一些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雙方心知肚明就好。

    李云天聽了韓安玉的話後拿著那份統計資料離開了,就在韓安玉認為李云天已經「開竅」的時候,當天晚上他又拿著那份統計資料求見,告訴他統計結果沒有差錯,完全正確。

    「朽木不可雕也!」韓安玉沒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一個榆木疙瘩,氣得冷哼了一聲後拂袖而去,把李云天晾在了那裡。

    既然李云天如此不識好歹,那麼就不要怪他不顧同僚之誼,把罪責一股腦地都推到李云天的身上。

    望著面色鐵青地離開的韓安玉,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清楚韓安玉的心思,根本就不怕韓安玉把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再怎麼說他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任知縣,來到湖口縣還不到三個月,即使湖口縣發生了天大的事情他又能擔當多大的干係呢?故而他才決定將這件事情捅出去。

    在李云天的關注下,張家和陳家等白水鎮的大戶紛紛做出了表率,把失去家園的四五百名居民妥善安置在了家裡,使得他們不致於露宿街頭。

    王宇、趙朗和張有德等縣衙的官吏幾乎全部到了白水鎮救災,趙朗的臉色顯得不怎麼好,情緒低落,而王宇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依舊眯著眼睛,看不出來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化。

    趙朗現在恨死了王三那伙水匪,竟然做了如此大的一件案子,身為縣衙的三號人物他肯定要受到牽連,履歷上留下一個難看的污點,成為其陞遷的一個障礙。

    而王宇本就該到了致仕的年齡,故而也不怕受到朝廷的責罰,大不了丟官罷職而已。

    這天,李云天離開救災現場時已經是深夜,神情疲憊地回陳宅,這些天他一直忙著救濟災民的事情,著實累得夠嗆。

    「縣尊大人開恩呀,放我們當家的一馬吧!」快到陳宅的時候,一名身形肥胖的中年婦人忽然領著一幫人從一旁街道的陰暗處衝了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李云天身旁的羅鳴見狀,刷一下抽出腰刀護在了李云天的身前,讓手下的衙役把那些人團團圍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6-30 22:5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22:54
第十四章 情有可原

    「你們是何人?」李云天定睛一看,發現跪在那裡的是一群老幼婦孺,眉頭微微皺了皺,問向跪在最前方的那名胖婦人。

    「啟稟縣尊大人,妾身是白水鎮巡檢司巡檢趙華的內人馬翠蘭,後面這些是巡檢司兩名副巡檢的家眷。」胖婦人衝著李云天不停地磕著頭,「大人,請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們當家的吧,他們雖然有錯但是罪不至死呀!」

    在馬翠蘭的帶領下,她身後的那些老老少少磕頭的磕頭,哭泣的哭泣,七嘴八舌地向李云天求著饒。

    「如果不是趙華貪生怕死,貽誤了戰機,白水鎮豈會遭受如此的劫難?」李云天聞言冷笑了一聲,高聲說道,「他們這樣做對得起死去的那二十二條冤魂嗎?對得起那十五名被擄走的女子嗎?」

    說著,李云天揮了一下手,現場的衙役就把跪在路上的馬翠蘭等人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來。

    「縣尊大人,我們當家的並不是有意貽誤戰機,他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馬翠蘭一見頓時急了,使勁推開了攔著他的一名衙役,沖上前一把抱住了李云天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大人,我們一家老小要靠他養活的份上,你可不能讓我們當家的當替罪羊呀!」

    「快,把她拉開。」李云天沒想到馬翠蘭如此難纏,連忙衝著羅鳴說道。

    「當家的,你要是走了我們也不活了,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再幹這個差事了,這個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操勞不說,而且功勞是別人的,罪過是自己的,可你偏不聽,現在可好,把命都給賠進去了。」

    羅鳴趕緊把馬翠蘭拖開,馬翠蘭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叫屈。

    「大老爺,放過我爺爺吧。」這時,一名五六歲、臉上胖嘟嘟的小男孩從人群裡鑽出來,跪在李云天的面前哭著說道,「我爺爺是個好人,從沒有做過壞事。」

    「別哭,記住,男子漢流血不流淚。」李云天俯身拉起了小男孩,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說道。

    「好,我聽大老爺的,不哭。」小男孩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抽泣著說道。

    「馬翠蘭,你以為本官是要推卸罪責嗎?」李云天和藹地抹了抹男孩的頭,隨即面色一寒望向了在那裡大哭的馬翠蘭,「實話告訴你,本官沒有你想得那麼齷齪,不會拉別人為自己墊背,趙華的行徑屬於臨陣脫逃,按律當斬,本官並沒有冤枉他!」

    「大老爺,我們當家的雖然罪無可恕,但是情有可原。最穩定」馬翠蘭聞言抬頭看向李云天,盯著他高聲說道,「大老爺,你可知道巡檢司軍士一個月的餉錢有多少?又可知一旦戰死後有多少撫卹?」

    「本官事務繁忙,豈可事事知曉。」李云天皺了皺眉頭,陰沉著臉回答。

    「大老爺,妾身來告訴你,巡檢司軍士一個月只能領到半袋粗糧,連養活自己都難,更別說養家餬口了,而戰死後家人只能領到一袋粗糧。敢問大人,這種情形下如何能使得軍士們盡力剿匪?」

    馬翠蘭雙目直視李云天,大聲問道。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個道理難道也要本官告訴你嗎?」李云天沒想到巡檢司軍士的待遇竟然如此之低,面無表情地望著馬翠蘭。

    「大老爺,人非聖賢,如果連家人都養活不起,何談為國效力?」馬翠蘭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笑容顯得無比苦澀。

    李云天聞言微微一怔,立在那裡凝神沉思了一會兒,隨後一言不發地抬步離去。

    「嫂子,我們這樣做能救出當家的嗎?」等李云天走遠後,一名婦人來到馬翠蘭的身旁試探性地問道,「會不會把大老爺給得罪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咱們聽天由命吧!」馬翠蘭沉吟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如何。

    回到臥房後,李云天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品著一杯白開水,他本以為趙華會托張有德或者陳伯昭的關係來向他求情,不成想最後出動的竟然是他的老婆馬翠蘭。

    馬翠蘭一看就是一名目不識丁的居家婦人,可竟然能說出一番如此巧妙的開脫之辭,先是暗寓他想要拉趙華當替罪羊,隨後又把矛頭暗中指向了縣衙,委婉地指出是縣衙沒能解決好巡檢司軍士的俸祿和撫卹事宜,這才使得軍士們怠戰。

    不得不說,馬翠蘭的這一番說辭下來,趙華的罪責無形中就大為減輕,尤其是那一句「人非聖賢」,更是充滿了無奈和黯然。

    「究竟是誰?」李云天相信馬翠蘭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肯定幕後有人在幕後指點她,否則單憑馬翠蘭是無法做得如此巧妙和周到。

    隨後,李云天把茶杯中的白開水一飲而盡,起身向門外走去。

    「老爺,夜色已深,你去哪裡?」綠萼正坐在頭繡著手帕,見狀連忙問道。

    「你先睡吧,老爺去一趟巡檢司。」李云天向她笑了笑,快步走了。

    望著李云天的背影,綠萼咬了咬嘴唇,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她知道李云天這兩天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誰能想到那伙水匪竟然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李云天肯定會被朝廷追責。

    白水鎮巡檢司的駐地是一個頗大的院子,周圍有著幾排平房,中間是一個大校場。

    得知李云天來了,睡夢中的軍士們慌忙起,稀稀拉拉地在校場裡列隊相迎,裡面既有十來歲的少年,也有髮鬚皆白的老者,還有的人走起路來一拐一瘸的,腿腳好像有問題。

    李云天掃視了一眼,詫異地發現隊伍裡竟然有一半都是老幼病殘之人,即使是青壯年很多也都是一臉的菜色,看上去顯得有些營養。

    「不知大人駕到,卑職有失遠迎,罪該萬死。」趙華沒想到李云天深夜來此,穿戴整齊後領著兩名副巡檢向他請罪,顯得有些惶恐。

    「你今天多大了?」李云天沒有理會趙華,而是來到了一個身材消瘦的少年面前,沉聲問道。

    「稟大老爺,小的今年十五了。」消瘦少年一挺胸膛,高聲回答。

    「你呢?」李云天皺了皺眉頭,又問向了消瘦少年身旁的一名有著花白鬍子的老頭。

    「大人,小的五十有二。」那名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了滿口黃牙。

    「家裡幾口人?」李云天聞言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問道。

    「啟稟大人,小的家裡有兩子兩女,皆以成家。」提到家人,老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幸福的神色。

    「都退下吧。」李云天忽然之間不知道和這個足以當他父親的老頭說些什麼,沉吟了一下後向校場裡的軍士們揮了一下手,起身走向了一旁的趙華辦事的公房。

    現場的人隨即一哄而散,三五成群地回宿舍,相互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暗自猜測著李云天的來意。

    「你也坐吧。」進了公房,李云天在上首位的座位上坐下,向恭敬地立在他面前的趙華揮了一下手。

    「謝大人。」趙華不清楚李云天的來意,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側著身子正對著李云天。

    「明天你去辦一件事情,讓十八歲以下、四十歲以上以及身有疾病和殘疾的人回家,本官給他們一人一兩的遣散費。」李云天沉吟了以下,抬頭望向了趙華。

    趙華聞言怔在了那裡,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清楚李云天為何要這樣做。

    「怎麼?做不到?」李云天見趙華呆在那裡,於是提高了音量。

    「是,是,卑職明天就做。」趙華回過神來,連忙點著頭。

    「趙巡檢,你老實跟本官,有沒有剋扣軍士們的餉錢?」李云天盯著他冷冷地問道。

    「卑職……卑職……」趙華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了冷汗,結結巴巴地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如實說來。」李云天面色一沉,聲音嚴厲了許多。

    「啟稟大人,卑職家裡人多,吃了十來個空餉,但絕無剋扣下屬的餉錢。」趙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滿頭大汗地回答。

    他本就是戴罪之身,如果李云天再查出他吃空餉的事情,那麼可就是罪上加罪了。

    「十幾個空餉?」李云天冷笑了一聲,雙目寒光一閃,厲聲說道,「本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現在還想著欺騙本官,據本官所知每年縣裡徵收的『剿匪稅』就有數千兩,你不要告訴本官這些錢你都如實發了下去!」

    「大人有所不知,卑職每年從縣衙領到的只有三百兩銀子。」趙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臉色有些發白地說道,「另外,縣裡每年補貼卑職五十兩。」

    「三百兩?其他的錢呢?」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神情冷峻地盯著趙華,他等得就是趙華的這句話,很顯然那些「剿匪稅」被縣衙的人給貪了,這樣就能挑撥起縣衙的人與趙華之間的矛盾。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6-30 23:03
第十五章 世態炎涼

    「這……這卑職就不知道了。」趙華似乎有難言之隱,搖了搖頭說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李云天盯著趙華看了一會兒,沉聲問。

    「大人,卑職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趙華連連點著頭,發起了毒誓,「如果卑職有一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本官姑且就信你一回。」李云天冷笑了一聲,冷冷地盯著趙華,「如果要是讓本官查出你有半句虛言,那麼本官絕對會讓你人頭落地。」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趙華唯唯諾諾地說道,被李云天這麼一嚇,他的心中現在一團亂麻,腦子裡嗡嗡一片空白。

    離開巡檢司時,李云天帶走了巡檢司的賬簿,上面清楚地記著巡檢司這些年來從縣衙裡收到的餉銀,果然是像趙華所說的三百兩。

    第二天一早,李云天就把張有德喊了過來,把那本賬簿給他看。

    「張司吏,這是怎麼回事,巡檢司是剿匪的主力,每年的撥銀為何才三百兩?」等張有德看完了賬簿,李云天故作狐疑地問道。

    「大人,『剿匪稅』收上來後被縣衙統一調配,並不是給巡檢司一家,像縣學的修葺和城牆的維護等等,有一部分用的就是『剿匪稅』。」張有德一看賬簿就知道了李云天的用意,有條不紊地回道。

    「三百兩太低了,至少要一千五百兩。」李云沉吟了一下,一臉鬱悶地向張有德搖了搖頭,「你是沒有見到巡檢司的那些人,一個個老弱病殘,面黃肌肉,不要說那些凶悍的水匪了,我看就是普通的盜賊他們也對付不了。」

    「大人是想重新徵募巡檢司的軍士?」張有德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有些詫異地問道。

    「張司吏,巡檢司的那一千五百兩銀子就有勞你多廢心了。」李云天點了點頭,冷冷地說道,「本官倒要看看,等巡檢司兵強馬壯後,那些水匪能橫行到多久。」

    「屬下這就去辦。」張有德見李云天心意已決,不再爭辯什麼,向他拱了一下手後快步離去,安排人去解決巡檢司需要的一千五百兩銀子。

    李云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白開水,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豈是不知那些「剿匪稅」被縣衙裡的那些胥吏們瓜分了,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他會讓他們把吃進去的統統都吐出來。

    而且,張有德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之所以要給巡檢司撥銀子,加強巡檢司的力量,除了要對付水匪外最重要的就是拉攏趙華,挑撥趙華與張有德之間的關係,讓趙華為他所用。

    說起來,巡檢司也是一個苦哈哈的清水衙門,雖系兵防,屬於兵部編制,但是卻歸地方府縣管轄,所有的花費開銷也由地方府縣解決。

    這就導致其夾在兵部和地方府縣之間,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境遇著實可憐。

    像稽查無路引外出之人,緝拿姦細、截獲脫逃軍人及囚犯,打擊走私,維護正常商旅往來等苦差事都是巡檢司的職責。

    而由於巡檢司不能參與地方上的錢糧、司法等其他事務,雖然緝捕盜賊、捉拿犯人,卻不能插手詞訟,如此一來也就沒什麼油水,遠不如衙門裡三班衙役那樣,可以上下其手,撈些外財。

    這也是白水鎮巡檢司如此落魄的原因,除了縣衙的撥款外他們很難有額外的收入。

    故而,對於趙華吃空餉的事情,李云天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起縣衙裡的胥吏來說,趙華已經是難得的清廉了。

    白水鎮發生的事情很快就由九江府上報到了江西布政使司,由於事關重大,不僅江西布政使司,江西提刑按察使司和江西都指揮使司也都派員前來查看。

    李云天沒有絲毫的隱瞞,一五一十地把事件的經過告訴了三使司下來的官員。

    作為當時在現場的最高官員,他把責任全部攬了下來,包括趙華在內,他沒有牽連任何人,這令那三使司的官員倍感詫異:如今像李云天這樣不知道愛惜羽毛的「傻子」在官場上可是少見。

    不過這樣也好,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只要把李云天推出去交差即可。

    得知這件事情後,即使是老道沉穩的王宇也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李云天竟然會主動攬責,至於趙華和趙朗、張有德等人更是大跌眼鏡,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與此同時,隔壁的府縣裡傳來了一個好消息,當地的巡檢司接到消息,在一個島上消滅了一夥兒水匪,解救了十二名女子,經查就是白水鎮被擄走的那些女人。

    其中三名女子有一名不甘受辱自盡,另外兩名被水匪給殺了,被抓的水匪已經被關進了大牢,對在白水鎮上所犯的罪行供認不諱。

    不過非常可惜,匪首王三趁亂逃走,不知所蹤,江西提刑按察使司已經發佈了高達五百兩銀子的懸紅來緝拿王三。

    白水鎮的災後重建有條不紊地進行中,九江府和湖口縣的賑災物資相繼運來,江西布政使司也從臨近的府縣調集物資救助白水鎮的災民,使得賑災物資充足。

    說起來這還要多虧了李云天的如實上報,江西布政使司和九江府得知如此嚴重的災情後肯定不會無動於衷,歸根結底最後受益的是那些受災的百姓。

    九江府知府楊德民已經給朝廷寫了關於白水鎮遭受匪患的奏章,除了水匪兇殘外,湖口縣知縣李云天臨陣指揮失當是重要的原因,把責任一股腦地推到了李云天的身上。

    作為湖口縣知縣,李云天自然也寫了奏章,由於奏章是密封的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寫了什麼。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他的形勢非常不妙,十有八九會為此次事件背黑鍋,即使不撤職查辦也會調離湖口縣貶職任用,仕途堪憂。

    面對即將失勢的李云天,湖口縣的官吏和鄉紳、商賈對他逐漸疏遠,敬而遠之,就是張有德也不像先前與他走得那麼近,讓他體驗到了什麼是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在李云天的幾次催促下,張有德才向白水鎮巡檢司下撥了五百兩銀子,至於剩下的一千兩以帳上無錢為由,要等到明年才能撥下去。

    當然了,這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屆時李云天還能待在湖口縣知縣的位子上。

    隨著那五百兩銀子到了巡檢司的帳上,趙華按照李云天的要求開始在全縣招募軍士,要求應募人員的年齡在十八歲到四十歲,對身高和體重都有一定的要求。

    以往巡檢司的軍士是縣衙攤派到各鄉鎮的徭役,每家每戶必須按人頭出人,屬於被抓壯丁的性質,因此自然被百姓們應付了事,出現這種老的老小的小的局面,像這樣面向全縣招募還是第一次。

    既然是招募,那肯定就有相應的待遇,包吃包住不說,每名軍士每個月能拿三錢的餉銀,一年發四套衣服,殉職的話有三十兩銀子的撫卹。

    如果能抓到水匪頭目還有另外的獎賞,福利可謂十分優厚,故而湖口縣那些青壯年紛紛踴躍報名,招募點忙得不亦樂乎。

    為了防止趙華亂招人,李云天給巡檢司的人數定了一個限額,總共兩百人,所謂兵貴精不貴多,兩百人已經足矣。

    另外,他還特意讓趙華多招收一百人,準備補充到縣衙的巡城壯班裡,以防備水匪到縣城裡滋事。

    這一百名壯班士卒雖然也巡城,但他們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作為巡檢司的後備力量,一旦巡檢司需要人手,這一百名壯班就將前去支援。

    在外人看來,李云天這是被水匪嚇破了膽子,因此不遺餘力地招收武裝力量進行自保,誰也沒有想到他這樣做是否有另一番深意。

    自從白水鎮水匪事件後,李云天一直留在白水鎮督查重建的進程,他現在可是戴罪之身,哪裡有心情再回縣衙處理公務。

    這天吃完晚飯後,李云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領著羅鳴等人去了陳凝凝所在的那個小院。

    這些日子他一直忙著處理災後的事務,沒有時間去找陳凝凝,現在難得地閒暇下來,想再聽聽她彈曲子。

    到了小院李云天沒有看見陳凝凝,詢問一名丫環才知道,陳凝凝早就去了外婆那裡。

    得知了這個消息,李云天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看來陳伯昭已經認為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故而讓陳凝凝遠離自己,以免自己打她的主意。

    「羅班頭,你說本官這樣做是對還是錯?」離開了陳凝凝的小院,李云天的情緒顯得有些低落,一邊走一邊問向跟在身後的羅鳴。

    「大人高風亮節,屬下萬分欽佩!」羅鳴知道李云天問的是把災情如實上報並且主動攬責的事情,想了想後說道。

    經過這段時間來的相處,羅鳴對李云天有了更多的瞭解,他發現李云天是一個善良耿直的好官,從沒有做出那些欺男霸女、收受賄賂的事情。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7-7 23:1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1 08:24
第十六章 一念之間

    只不過李云天太年輕,社會閱歷淺薄,不懂得為官之道,因此空有一腔抱負,連張有德都鬥不過,被張有德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不知。

    「羅班頭,本官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為官,應該回家潛心修學。」李云天笑著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大人,如果不是您的話白水鎮豈會得到如此多的賑災物資,現在看來災民們在過冬之前就能住進新房,這全是您的功勞。」羅鳴忽然之間同情起了李云天,禁不住開口安慰道。

    要是換作別的官員,肯定就把災情壓下去了,那麼根本無法得到如此充裕的賑災物資,而且即使那些救災物資到了也會被一些官員上下其手剋扣,最後到了百姓手裡的寥寥無幾。

    可李云天不一樣,他敢把自己的「醜事」宣揚開來,那麼自然也就敢去找那些剋扣賑災物資官員的麻煩。

    所以這次白水鎮的賑災物資完完整整地發了下來,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招惹李云天這個愣頭青。

    李云天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默默地向前走著,羅鳴覺得他的背影十分孤單和落寞。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紫禁城東,文淵閣。

    雖然文淵閣在紫禁城眾多的宮殿建築中並不起眼,但它是大明行政的中樞所在,是大明內閣的辦事場所。

    全國大大小小的奏章經過通政使司後都要匯聚在這裡,由內閣的閣員從中挑選重要的奏章給永樂帝過目。

    此時,一個寬敞的房間內,兩名身穿緋袍、頭戴烏紗、胸前的補子上繡著一隻錦雞的老者正坐在桌案前,翻閱著桌上擺放著的奏摺。

    「有意思!」忽然,其中一名清瘦老者望著手裡的一份奏章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大人,何事發笑?」這時,另外一名坐在不遠處書桌前翻閱走奏摺的圓臉老者抬起頭,有些好奇地問道。

    「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給向陛下請罪,請求陛下讓他戴罪去邊疆殺敵報國,決意戰死沙場。」楊大人合起手裡的奏章,笑著看向了圓臉老者。

    「湖口縣?」圓臉老者沉吟了一下,問道,「可是前段時間鬧水匪的地方?」

    「正是那裡。」楊大人點了點頭,「死二十五人,燒燬房屋一百一十六棟,九江府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嚴重的匪患。」

    「聽聞湖口縣知縣對敵時被嚇得昏了過去,使得所率之人潰敗,這才讓那些水匪有機可乘,大肆燒殺搶掠,陛下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貪生怕死之徒,這次肯定要重責於他。」圓臉老者對李云天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皺著眉頭說道。

    楊大人微微一笑,沒有答話,繼續翻看著桌案上的奏章。

    晚上,乾清宮,南書房。

    「陛下,這是臣擇出來的奏章,請陛下御覽。」楊大人走進房裡,向坐在書桌後面一名身穿明黃色龍袍、身材高大、面相威猛、精神矍鑠的老者躬身說道。

    「賜座。」這名威猛老者自然就是永樂帝朱棣,向楊大人微微一笑,讓內侍給楊大人搬來了一張椅子,然後翻閱起了楊大人送來的奏章。

    每本奏章上都貼著一張條子,上面寫著楊大人對奏章內容的處理辦法,永樂帝覺得滿意的話就用硃筆在條子上寫上「已閱」兩個字,依照條子上的辦法去處理奏章上的事務。

    如果他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就在奏章上用硃筆寫下來,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硃筆御批」。

    這樣一來就節省了很多處理奏章的時間,簡化了奏章的辦事效率。

    永曆帝邊翻閱奏章邊向楊大人詢問一些奏章上的事務,楊大人有條不紊地對答,很快就剩下最後一本奏章。

    「楊卿,這本奏章為何沒有貼條子。」永曆帝翻開奏章一看,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了坐在那裡的楊大人。

    「啟稟陛下,這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李云天的請罪表,臣不敢妄斷。」楊大人向永樂帝一躬身,不動聲色地回答。

    「請罪表?」永樂帝的眉頭皺了皺,能讓楊大人把奏章遞到他的面前,那麼肯定不是一件小事,於是望向了奏章裡的內容。

    奏章的字寫得很漂亮,李云天把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表達了出來,尤其是看見那顆血淋淋人頭時的震撼,著重用了筆墨描寫,為後面的昏倒做出了充分的鋪墊。

    最後,他用悲壯的語調表示,「臣上負皇恩,下愧黎民,斯文掃地,深知罪孽深重,本無顏苟活於世,然十年寒窗苦讀,未能為君分憂絲毫,為國效力半分,臣實在愧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故懇請陛下恩准臣戴罪戍邊,殺敵報國,臣定當馬革裹尸,以報聖恩!」

    「此人還算有幾分骨氣。」看完了奏章上的內容後,永樂帝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出身行伍,縱橫疆場大半生,這種充滿了肅殺之氣的奏章很是對他的胃口。

    「楊卿,你意下如何?」隨後,永樂帝看向了楊大人,笑著問道。

    「臣覺得他還算有幾分擔當,看在他是新科進士,去湖口縣上任不到三個月的份兒上,臣認為應該給他個為國效命的機會,讓他在沙場上洗刷恥辱。」楊大人不動聲色地回答,語氣中流露出了一絲惋惜。

    「他是新科進士?」永樂帝感到有些意外,新晉的進士通常都留在京城熬資歷,爭取在各大部院任職,很少有人外放為官。

    雖然李云天的任命是永樂帝御批的,但那只不過是走一個形勢而已,永樂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是誰,更別提記得他了。

    「他在殿試中位居二甲中等,是今科進士中最年輕的一個,尚未弱冠。」楊大人點了點頭,沉聲向永樂帝解釋道。

    「此人倒有點意思。」永樂帝聞言伸手摸了一下鬍鬚,再度翻看了一遍奏章,微微點了點頭。

    奏章裡面沒有任何辯解,也沒有絲毫的抱怨,更沒有推諉責任,有的只是未能痛殲水匪的無奈和無法為國效力的感慨,如果楊大人不說的話誰也不知道他是僅僅上任三個月湖口縣知縣的新科進士。

    「楊卿,你覺得朕如何處理此事?」合上奏章後,永樂帝饒有興致地望著楊大人,如果李云天是新科進士的話,那麼就是楊大人的門人了。

    沒錯,這個楊大人就是楊士奇,士奇是他的字,本名「楊寓」。

    「陛下已有聖斷,臣洗耳恭聽。」楊士奇微微一笑,向永樂帝說道,從永樂帝的心情上他已經知道了李云天逃過了一劫。

    「告訴他,朕不要逃兵,他的戰場在湖口縣,朕給他三年時間捉拿匪首王三,如果三年內他抓不到人,那麼也不用去邊疆了,直接自己了斷。」永樂帝笑了笑,沉吟了一下,在李云天的奏章上寫上了「戴罪立功」四個大字,然後向楊士奇說道。

    「陛下聖明!」楊士奇聞言衝著永樂帝一拱手,就勢拍了一個馬屁,心中鬆了一口氣。

    表面上看來,楊士奇並沒有在李云天一事上表態,可實際上暗中幫了李云天不少,如果不是他的話永樂帝不可能知道李云天是新晉的進士,事情也就不會如此順利。

    不過,李云天能有此番造化,主要還是靠他的請罪表寫得好,正對永樂帝的脾性,這樣一來他在一旁敲敲邊鼓,永樂帝自然也就不會追究他的罪責了。

    說實話,永樂帝南征北戰見慣了死人,那二十五條人命在別人眼裡可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在他面前不過就是一個數字而已,說大可大,說小也就微不足道了,如何處置李云天完全憑他的一己之念。

    至於三年後李云天能否抓到王三,這就是後話了,先不說日理萬機的永樂帝會不會記得這件事情,屆時李云天隨便找個人冒充王三,也就應付過去了。

    楊士奇之所以要幫李云天,並不是他對李云天有多器重,實際上他根本就記不起來李云天的模樣,只知道他是自己的門人。

    這很正常,楊士奇位居高位,拜在他門下的官員眾多,李云天一個七品縣令根本就上不了檯面,他不可能對李云天有什麼印象。

    而他能記起李云天的名字來,與不久前李云天讓李滿山和李大牛來京城送湖口縣特產的事情有關。

    作為李云天的恩師,他送給楊士奇的那份特產肯定是最為厚重的,李滿山把禮物送到後留在他的名帖就走了。

    正好,楊士奇有一次在家吃飯時廚房做了一道用湖口縣特產烹飪的菜餚,他覺得味道不錯,隨口問了一句菜餚的來處,於是知道是湖口縣知縣李云天送來的,是他的門生。

    故而當他看見李云天奏章的署名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李云天時,腦海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意識到李云天是自己的門生,因此出手相助。

    通過李云天寫的這個奏章,楊士奇對他有了深刻的印象,能寫出這麼一篇絕佳的奏章來只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李云天是個榆木疙瘩,真的想去邊疆殺敵報國,另外一個就是李云天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以退為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1 08:26
第十七章 泛舟暢談

    其實,楊士奇看了李云天的奏章後就知道永樂帝肯定不會重責李云天,他很清楚永樂帝的秉性,因為是通過「靖難」依靠武將們坐上的皇位,所以永樂帝歷來重武輕文,李云天一個文官,但是有投筆從戎的氣魄,足以令永樂帝欣賞。

    再加上李云天剛剛到任湖口縣知縣不到三個月,豈能把罪責都算在他的頭上?

    所以他才會在文淵閣的書房內發笑,感覺能寫出此等文章之人絕對非等閒之輩,無形中已經對李云天產生了興趣。

    十二月初,江西下了一場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地間成為了粉妝玉砌的世界。

    一大早,李云天領著羅鳴等人去碼頭看望災民,災民的房屋已經在大雪來的三天前重建完畢,所有在大火中失去家園的災民都住進了新房。

    見李云天來了,新房裡的人紛紛出來迎接,對他很是恭敬。

    大家這段時間來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縣太爺在白水鎮坐鎮指揮重建工作,他們豈能這麼快就住進新房裡。

    李云天查看了一下,災民家中的糧食和衣褥等物品都十分充足,足以安穩度過這個冬天。

    中午的時候,他來到碼頭,站在岸邊望著鄱陽湖冷清的江面發呆,算算時間,京城對他的處理結果也應該快要下來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時間他的心裡沒了底,不知道永樂帝會如何處置自己。

    「大人好雅興,在此欣賞湖景。」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身旁忽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陳小姐?」李云天覺得聲音隱隱約約覺得有些耳熟,扭頭一看,驚訝地望著立在一旁微笑著的陳凝凝。

    「大人,小女子新學了幾首曲子,不知道大人可否賞臉一聽。」陳凝凝披著紅色的大氅,臉頰凍得有些發紅,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別有一番嫵媚的味道,笑盈盈地看著他。

    「小姐琴藝超絕,能聽小姐撫琴是本官的榮幸。」李云天感到很奇怪,在他的印象裡陳凝凝一向對他很冷淡,於是不動聲色地笑道,想看看她有何企圖。

    「大人,小女子在船中略備酒菜。」陳凝凝見李云天答應了下來,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云天這才看見岸邊停著一艘小船,起身隨著陳凝凝上了船,船艙裡有一張長條桌,一張方桌和兩個爐子。

    長條桌放著一個古箏,方桌上擺著兩套餐具,兩個爐子中一個燉著火鍋,另一個溫著酒,一名穿著青衣的丫環侍立在一旁。

    「你們在這裡等著。」由於船艙內空間有限,李云天上船後沉聲吩咐跟在身後的羅鳴。

    「大人……」羅鳴面露為難的神色,想要說些什麼。

    「就這樣。」李云天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彎身鑽進了船艙。

    在羅鳴等人注視下,小船緩緩駛離了碼頭,向湖水深處而去。

    湖面上空空蕩蕩,這個時候天寒地凍,又不是貨運季節,很少有船出來。

    忽然,寂靜的湖面上響起了悠揚悅耳的琴聲。

    陳凝凝專心致志地在船艙裡撫琴,李云天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認真,一邊喝著酒一邊凝神聆聽著。

    「大人,這杯酒小女子替那些災民敬你,使得他們避免了風霜露宿之苦。」一連彈了三首後,陳凝凝起身離開了長條桌,坐在了方桌的旁,與李云天面對面坐著,倒了一杯酒後敬向了李云天,嬌聲說道。

    「這是本官的職責。」李云天笑了笑,與陳凝凝碰了一杯,兩人一飲而盡。

    「大人,這杯酒小女子替巡檢司那些被強徵來的民壯敬你,使得他們可以回去與家人團聚。」陳凝凝接著倒了第二杯酒,再度衝著李云天舉了起來。

    「老幼病殘,理應免除徭役,本官只是糾正了一個錯誤而已。」李云天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與陳凝凝喝下了第二杯。

    「這第三杯,小女子替家父敬你,如果不是家父把大人留在家中,白水鎮也就不會遭此橫禍,大人也就不會如此被動了。」陳凝凝再度倒了一杯酒,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黯然地向李云天說道。

    「小姐此言差矣,水匪兇殘,與陳公無關。」李云天微微一怔,感覺陳凝凝話裡有話,好像已經知道水匪的事與張有德有關,他不清楚這是陳凝凝的意思還是陳伯昭的意思,於是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說道。

    陳凝凝的雙目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嘴角蠕動了幾下沒有說出口,與李云天碰杯後默默地喝乾了杯中的白酒,顯得心事重重。

    「陳小姐,本官也敬你一杯,那些天多有叨擾,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還會機會聆聽小姐的琴聲。」李云天喝完後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微笑著向陳凝凝一舉。

    他現在可是待罪之身,不僅官府的人,就連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他攬責的事情,這次無疑要被朝廷治罪。

    別看他現在依然是湖口縣知縣,等到京城的問罪文書一下來,他立刻就成為了階下之囚。

    「大人,只要你願意,小女子這些天都可以給大人撫琴。」陳凝凝知道李云天現在的處境很艱難,否則的話陳伯昭也不會讓她去外婆家了,見李云天說得有幾分悲涼,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發酸,衝著他莞爾一笑。

    「小姐好意本官心領了。」李云天笑了起來,與陳凝凝碰了一下酒杯,一飲而盡,以他現在的處境還是少與陳凝凝接觸的好,免得讓她沾染了晦氣。

    陳凝凝明白李云天為何會拒絕,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異樣,心情忐忑地喝了杯中的酒,感覺味道有些苦澀。

    「曲子也聽了,酒也喝了,該回去了。」放下手裡的酒杯,李云天笑著向陳凝凝說道,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他又何苦在這裡拖時間呢。

    「小女子再給大人彈上幾曲。」陳凝凝笑了笑,起身坐回了古箏前,彈了一首歡快的曲子,不過裡面卻瀰漫著憂愁的味道。

    李云天一邊品著酒,一邊搖頭晃腦地聽著曲子,表面上看起來十分悠閒,可是腦海中思緒萬千。

    他感覺陳凝凝今天的反應很奇怪,對他的態度與先前相比截然不同,難道又是陳伯昭設計的什麼圈套?還是……還是她對自己有意思?

    思來想去,李云天覺得第二種可能比較大,因為現在陳伯昭絕對不想與自己扯上什麼關係,怎麼可能會讓陳凝凝見他?

    況且陳凝凝恃才傲物,也不是那種聽話的乖乖女,根本就無法掩飾對自己的厭惡。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不由得有些鬱悶地望著陳凝凝,不清楚陳凝凝心裡怎麼想的,他意氣風發的時候對自己不理不睬,等到自己落難的時候卻表現得如此關懷,難道女人天生同情弱者?

    不知不覺間,小船在來到了碼頭,羅鳴等人正在岸邊的一所房子裡喝酒,見船來了連忙迎了出來。

    「陳小姐,本官明天就要啟程回縣衙,今天承蒙小姐款待,本官作詞一首贈與小姐,還望小姐喜歡。」上岸後,李云天笑著向陳凝凝說道,白水鎮災後重建已經完畢,他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

    「小女子洗耳恭聽。」陳凝凝沒想到李云天這麼快就要走了,神色一黯,若無其事地笑道。

    「人生若止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李云天望了一眼陳凝凝,扭頭看向了一旁茫茫的湖面,以一種緩慢中略帶些淒涼的語調吟出了納蘭性德的一首《木蘭詞》,詞的具體名字是什麼他已經忘記了,只記得這首詞非常有名,備受青年人的推崇。

    「人生若止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陳凝凝身子微微一顫,神情複雜地怔在了那裡,一時間有些痴了,口中細細品味著,這兩句詞堪稱是點睛之筆,道盡了人世間男女情感的悲涼和無奈,哀怨淒婉。

    從這首詞中,陳凝凝清晰地感受到了李云天對她深深的情誼,禁不住想起了月夜下在小院裡兩人第一次在小院中見面時的情景,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溫馨。

    「送小姐回府。」李云天見陳凝凝有些失神,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這首詞果然打動了她,吩咐了羅鳴一句後抬步離開。

    羅鳴於是留下兩個人護送陳凝凝,領著其餘的人快步追向了李云天。

    陳凝凝咬著嘴唇望著李云天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李云天不僅相貌堂堂而且是新科進士,豈會不討女孩喜歡,只不過陳伯昭讓她引誘李云天,這就使得她心中對李云天有一股牴觸的情緒。

    更何況她將來也想風風光光地被夫君明媒正娶,不想給李云天當妾室,因此更不會給李云天好臉色看了。

    本來,陳凝凝挺討厭每天纏著他聽曲子的李云天,可是當李云天因為水匪的事情忙得顧不上見她的時候,她的心裡又有些期盼他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1 08:28
第十八章 心存忌憚

    被陳伯昭送到外婆家的時候,陳凝凝就已經意識到了李云天的處境變得不妙,不由得為他感到擔心。

    後來,她聽說李云天在白水鎮上的事情,知道他是一個好官,對李云天的態度逐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凝凝越來越發不安,腦海中滿是李云天的影子,她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喜歡上了這位年輕的縣太爺。

    她知道朝廷處置李云天的文書就要被送達九江府,也知道隨著白水鎮重建任務的完成李云天就要回縣衙,而一旦李云天回了縣衙,兩人可能永無再見之日。

    陳凝凝實在無法壓抑去見李云天一面的念頭,故而趁著大雪結束,乘船急匆匆地趕來了白水鎮,不成想在碼頭上正好遇見了陷入沉思中的李云天。

    李云天這首情深意重的《木蘭詞》使得陳凝凝原本就湧動著無限漣漪心海掀起了驚濤巨浪,她沒有想到李云天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李云天根本沒想到他信手拈來的一首詞會給陳凝凝帶來如此大的困擾,領著羅鳴去了白水鎮巡檢司。

    巡檢司的軍士正在大校場裡出操,一個個生龍活虎,孔武有力,巡檢司現在的伙食得到了質的飛躍,每天都能吃到葷菜,這些日子進來的軍士無不吃胖了,故而操練起來也更加有勁頭。

    「縣尊大人。」見到李云天,軍士們紛紛停下來向他行禮。

    李云天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繼續操練,抬步走向了趙華的公房。

    「姐夫,你就把伙房的事情交給我做吧,何必便宜了外人。」剛到門口,他就聽見裡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告訴你,你別打伙房的主意,如果軍士們吃不好的話縣尊大人可饒不了我。」趙華的聲音隨後傳了出來。

    「姐夫,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呀,我聽說姓李的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還怕他做什麼?」先前說話的男人頓時不屑地說道,接著語鋒一轉,笑嘻嘻地問,「姐夫,我聽我姐說姓李的給了你兩千兩銀子當巡檢司的餉銀,這件事情是真的還是假……」

    啪,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房間裡就響起了一個脆響,隨即傳來趙華的低吼,「混蛋,縣尊大人的名諱豈是你能亂叫的!」

    李云天聞言微微一笑,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由於張有德沒有把剩下的一千兩銀子撥給巡檢司,再加上他處境堪憂,所以趙華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對巡檢司的前途態度悲觀。

    為了使得趙華安心做事,李云天於是把上次納妾時收受的那兩千多兩禮金交給了趙華,這樣一來的話,趙華至少能按照他的要求經營兩年。

    即使他真的走了霉運被朝廷責罰,調離了湖口縣,那麼能為湖口縣培養一批精壯的巡檢司軍士,他也算是對得起湖口縣的百姓了。

    當然了,李云天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把錢交給趙華,他不僅讓趙華寫了收條,入了巡檢司的賬簿,而且還讓趙華寫下了水匪來白水鎮時其貽誤戰機一事,作為把柄握在他的手裡。

    趙華知道李云天把白水鎮遭遇水匪的責任全部扛了下來,並沒有牽連到他,因此自然不敢違逆,老老實實地按照李云天的意思把當晚的情況寫了下來,簽字畫押。

    李云天告訴趙華,如果趙華規規矩矩地把那兩千多兩銀子用在巡檢司的正常日常用度上,那麼兩年後他把這張紙還給他。

    如果他膽敢從中貪墨,那麼這張紙足以置他於死敵,要知道永樂帝可是最痛恨在戰場上臨陣脫逃的行為,而李云天在京城有不少年誼,足以把這件事情捅到永樂帝的面前,屆時可就沒人能救得了他。

    在李云天的連唬帶嚇下,趙華被他吃得死死的,趙華可不想因為這些銀子掉了腦袋,故而不敢打銀子的主意,別說銀子了,連伙房都不讓小舅子碰,生怕出了亂子。

    「張巡檢,這是怎麼了?」李云天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一個二十多歲、流裡流氣的瘦高個青年齜牙咧嘴地捂著臉頰坐在地上,於是故作不知地望向了面色鐵青的趙華。

    「這是卑職的小舅子,賭錢輸了又來向卑職要,被卑職給教訓了,讓大人見笑了。」趙華沒有想到李云天會過來,連忙迎了上去,躬身說道。

    「還不快滾,在這裡丟人現眼!」隨後,他衝著瘦高個青年一瞪眼。

    瘦高個青年臉色嚇得發白,他也沒有料到李云天會出現,如果聽見剛才他的話那他的麻煩可就大了,連忙爬起來向李云天點頭哈腰了一番,逃也似地離開了。

    「大人此來有何吩咐?」趙華給李云天到了一杯熱水,滿臉堆笑地問道,他現在是徹底怕了這個年輕的縣太爺。

    「張巡檢,本官想知道,那天晚上尊夫人帶人攔住本官,是誰出的主意?」李云天喝了一口熱水,開口問道。

    趙華微微一怔,顯得頗為意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會問這件事情。

    「你大可放心,本官並不會為難他。」見趙華一副猶豫的模樣,李云天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果然有人在幕後指點他。

    「實不相瞞,給在下出這個主意的人是訟師楊云貴。」趙華權衡了一番,還是如實地告訴了李云天,他現在相信李云天的為人,絕對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人,否則的話他早就被當成替罪羊了。

    「訟師楊云貴?」李云天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不過既然能當上訟師,想必也是個讀書人。

    隨即他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劉波先前遞給他的那張條理清晰、字跡工整的狀子。

    訟師的出現有著其特殊性,由於古代的百姓絕大多數都沒有上過學堂,目不識丁,故而他們打官司的時候要請人代寫狀子。

    久而久之就出現了訟師這個行當,由於訟師在讀書人眼中是一個賤業,又不被官府所承認,所以很少有讀書人會幹這一行,這就使得從事這個行業的人非常少。

    因此劉波的狀子說不定就是出自楊云貴的手筆,可惜當時沒有問劉波狀子的出處。

    其實,訟師並不像外界想得那麼風光,能在大堂之上以三寸不爛之舌智鬥審案的官員,畢竟審案是主審官的事情,豈會讓外人來插手?

    按照大明律例,訟師只能代寫狀子或者文書,無法出堂代理訴訟,他們的作用主要是給上告人在幕後出謀劃策,提供律法上的支持。

    「來往不往非禮也!」對於楊云貴,李云天不由得有些感興趣,他覺得此人有著幾分才華,否則當不上訟師。

    既然楊云貴暗中「算計」他,那麼他要是不楊云貴一點兒「顏色」看看的話,楊云貴可能還以為自己這個縣尊好欺負。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領著綠萼和羅鳴等人啟程回湖口縣縣城,趙華、張有財和陳伯昭等鎮上的頭面人物悉數來送。

    雖然李云天快要倒霉了,但他畢竟還是湖口縣的知縣,大家面子上的禮儀還是要做周全的,萬一怠慢了李云天的話保不準會惹出什麼麻煩,有一句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相比張有財和陳伯昭這些敷衍了事的鄉紳商賈來說,白水鎮上的百姓則要淳樸許多,得知李云天要走後鎮上是萬人空巷,都來鎮口給他送行,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雖然李云天在白水鎮時日尚短,可是在救災中勤勤懇懇,一心為民,使得災民們迅速得到了安置,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心裡都有一桿秤,知道他是一個好官,故而前來相送。

    「大人,這是鎮上的災民湊錢買的一罈酒,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代表了我們一份心意,請您務必收下。」等李云天與趙華等人告別後,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雙手捧著一壇當地有名的白酒「鄱陽醉」跪在了他的面前,高聲說道。

    「老人家,你們的好意本官收下了,以後如果有難處盡可來縣衙找本官。」李云天沒有推脫,讓一旁的羅鳴接過那壇白酒,笑著扶起了那位老者。

    「各位,後會有期。」隨後,他向周圍的人拱了一下手,向現場的人告別。

    「祝大人一路順風。」趙華等人紛紛向李云天拱手行禮。

    「送大人。」送酒的老者則雙膝一屈跪了下來,高聲說道。

    在老者的帶領下,四周的百姓呼啦一下跪了一地,這是他們對李云天所能表達的最高敬意。

    李云天環視了一眼現場跪著的百姓們,心中不由得感到一絲欣慰,其實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只是盡了職責而已。

    「等一等!」就在李云天準備登上馬車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嬌喝聲。

    不僅李云天,四周的人聞言紛紛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披著紅色大氅的女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嬌喘吁吁,看樣子是一路跑過來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7-1 08:29
第十九章 逆轉

    「陳小姐?」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後,李云天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來人竟然是陳凝凝,這個時代女子可是不適宜拋頭露面的,像綠萼現在都是坐在馬車裡。

    「凝兒,你為何來了這裡,還不快回去!」陳伯昭見狀頓時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迎了上去,想趕她走。

    昨天陳凝凝忽然回白水鎮並且在湖上給李云天撫琴,他就覺得陳凝凝的行為有些反常,不過陳凝凝說她是想念母親才回來的,在碼頭上偶遇的李云天,李云天想要聽她撫琴,她總不能拒絕吧。

    由於陳凝凝的解釋合情合理,陳伯昭也不好再追問什麼,如今陳凝凝忽然出現在這裡,他立刻感到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爹,女兒不孝,以後不能再在膝前孝敬您和娘。」陳凝凝神情複雜地望了李云天一眼,咬了咬嘴唇後跪在了陳伯昭的身前,臉頰通紅地說道,「女兒準備陪著縣尊大人浪跡天涯,還望爹成全?」

    「什……什麼?」陳伯昭大吃了一驚,有些難以相信地望著陳凝凝,他開始還以為陳凝凝只是想來送李云天,沒想到竟然說出這麼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來。

    李云天神情愕然地望著陳凝凝,陳凝凝的意思是要跟他私奔嗎?

    現場的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私下裡衝著陳凝凝指指點點,一個女子在大庭廣眾下說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簡直就是不知廉恥,更何況還是陳家的大小姐。

    張有財幸災樂禍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陳凝凝此舉無疑把陳家的臉面給丟盡了,他倒要看看陳伯昭如何收場。

    「一派胡言!」陳伯昭很快就回過神來,甩手就給了陳凝凝一記響亮的耳光,衝著一旁的陳家的家丁高聲吼道,「愣著幹什麼,還不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拖回去。」

    「爹,除了縣尊大人外我今生不嫁!」幾名家丁慌忙上前架起陳凝凝就走,陳凝凝的臉頰上浮現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她眼眶紅潤地向陳伯昭說道,語氣十分倔犟。

    「堵……堵上她的嘴。」陳伯昭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泛白,哆哆嗦嗦地指著陳凝凝向那幾名家丁說道。

    一名家丁趕忙從身上扯下了一塊衣服,塞進了陳凝凝的口中,急匆匆地帶著陳凝凝離去,前面的人紛紛知趣地讓開了一條道路。

    李云天頗為尷尬地立在那裡,以他現在的身份陳伯昭豈能讓陳凝凝跟他在一起,他就是開口估計也要吃個閉門羹,反而會使得陳凝凝的處境更為艱難。

    況且,萬一永樂帝一時興起,真的把他整到邊境戍邊去了,環境惡劣不說,搞不好小命就要丟在那裡,何苦要連累陳凝凝了。

    「縣尊大人,小女得了失心瘋,胡言亂語,請大人見諒。」陳伯昭平復了一下心境,尷尬地向李云天拱了拱手,臉色十分難看,經過陳凝凝剛才這麼一鬧,他已經成了人們口中的笑柄。

    李云天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最終沒說出口,起身上了馬車,此時還是慎言為妙。

    等他的馬車離開後,陳伯昭面色鐵青地獨自走了,張有財則興致勃勃地和幾個人談論著剛才陳凝凝的事情,時不時發出幾聲充滿了譏諷的笑聲。

    「老爺,我看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為何不帶她走?」馬車上,李云天依靠在車廂廂壁閉目養神,綠萼遲疑了良久,輕聲問道。

    這個時代女人最重名節,陳凝凝既然當眾表達了非李云天不嫁,那麼她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以後很難嫁出去。

    即使嫁出去了也嫁不到大戶人家,而且終生都會因此事受到非議,在人們面前抬不起頭。

    「老爺豈會不知陳姑娘的心意,可老爺現在自身難保,何苦再害了她。」李云天睜開雙目,有些苦澀地衝著綠萼一笑。

    當陳凝凝挨了陳伯昭那一記耳光的時候,他的心不由得一顫,十分難受,真的是打在陳凝凝的臉上,痛在他的心裡。

    「老爺,這次的事情很嚴重嗎?」從李云天的言語中綠萼感覺到了他的無奈,同時這也表明了他目前處境的艱難,於是關切地問道。

    「天威難測,希望能避過這一劫吧。」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裡,「如果聖上真的要讓老爺去邊疆殺敵,你就回老家伺候爹和娘吧。」

    「老爺去哪裡,綠萼就去哪裡。」綠萼把頭倚在李云天的肩上,語氣決然地說道。

    李云天聞言倍感欣慰,不由得摟緊了綠萼,現在算算時間,朝廷對他的處置公文應該快到九江府了,能否在湖口縣站穩腳跟,就看他老天會不會讓他賭贏了這一局。

    回到縣城,李云天除了去了一趟新成立的巡城站班營房視察外,一連幾天都窩在縣衙後宅,等著朝廷公文的下達。

    新成立的巡城壯班有一百人,趙華按照李云天的要求招募巡檢司軍士的時候代為招收的,待遇與巡檢司一致,只不過屬於縣衙的三班衙役。

    由於一下子新增了這麼多的人,縣衙原有的營房自然不夠住,於是張有德買下了距離縣衙不遠處的一個宅院,把新成立的巡城壯班安排在了那裡。

    在張有德看來李云天此舉完全就是瞎折騰,等他被朝廷治罪後新成立的巡城壯班自然也就要被解散。

    李云天十分看重這支巡城壯班,不僅讓李滿山擔任班頭,並且從巡檢司調了幾名有作戰經驗的軍士過來當教頭進行操練,牢牢地將其攥在了手裡。

    「啟稟大人,同知大人來了,現在正在前衙大堂等候。」這天中午,李云天正在後宅吃飯,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衙役急匆匆走了進來,宏聲向他說道。

    李云天聞言微微一怔,隨後雙目流露出一絲喜色,放下碗筷快步趕向了前衙大堂。

    「不知同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大堂裡,九江府同知韓安玉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李云天進門後衝著他一拱手。

    「李大人毋須多禮。」韓安玉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笑著說道,「李大人,朝廷已經對白水鎮匪患一事做出了處置,這是吏部給你下達的公文。」

    說著,韓安玉從一旁的一名隨從手裡拿過了一個摺子遞給了李云天。

    聽到是吏部的公文後,李云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如果是刑部的公文那他可就慘了。

    其實,在得知韓安玉突然駕臨後,他的心裡就已經有了底,如果朝廷要懲處他的話,斷然不會是韓安玉前來送達公文,府衙隨便派個小官來就行了。

    吏部在公文上對李云天的未能指揮人及時圍剿水匪進行了呵斥,讓他戴罪立功,三年內務必抓到匪首王三。

    為了以示懲戒,李云天今年的考核將被定為差等,而且罰俸半年。

    俸祿對京城那些清水衙門的官員來說可能是生活的唯一來源,但是對於一個堂堂的縣太爺來說,則屬於可有可無。

    不僅如此,王宇和趙朗也被牽連,也都受到了呵斥,各被罰俸三個月,以示懲戒。

    吏部的這份公文看似嚴厲,實則雷聲大雨點小,李云天波瀾不驚地過了這一關。

    「李大人,這是楊閣老給你的信。」等李云天看完了公文,韓安玉從袖子裡抽出一個密封著的信封,笑眯眯地遞給了他。

    李云天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楊士奇會給他寫信,頗為興奮地接了過來,這絕對是一個意外之喜。

    信並不長,楊士奇在信裡對他進行了勉勵,讓他奮發圖強,以報君恩,內容看起來非常普通,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不過,信的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楊士奇的這個行為所透露出來的寓意,並不是每個官員都能有些得到當朝閣老來信點撥的,更何況是李云天這種七品小官,要知道多少四品或者物品的官員想搭上楊士奇這條線而沒有門路。

    聯想到李云天是楊士奇的門人,那麼楊士奇對李云天的維護之意已經顯而易見了。

    怪不得韓安玉要親自來湖口縣給李云天送吏部的公文和楊士奇的書信,白水鎮匪患一事是他處理的,將罪責都推到了李云天的身上。

    而現在李云天不僅安然無恙,還牽出了楊士奇這麼一尊大神,他此時惶恐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要是早知道李云天和楊士奇有著如此密切的關係,打死他也不敢讓李云天涉及此事,肯定讓前任湖口縣知縣來背這個黑鍋。

    這下倒好,他不僅把李云天給得罪了,而且還間接得罪了楊士奇,楊士奇如果想要對付他的話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昨天下午吏部的公文和楊士奇的信被送到九江府府衙後,韓安玉嚇得面無血色,心中對把罪責抖推給李云天的做法是萬分懊惱,同時埋怨李云天為何不向他表明與楊士奇的關係,那樣可就少了很多的誤會。

    看完了信,李云天小心地將它收在身上,然後把韓安玉請到了縣城最好的酒樓給他接風洗塵,兩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氣氛很是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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