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刑官 作者:沐軼(已完結)

 
九臉龍王 2015-7-30 11:3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463404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4 00:27
第40章 小孩的話

    等把人押走之後,屋裡就只剩下熊捕頭和陸錦屏兩人。熊捕頭低聲問陸錦屏說:「爵爺剛才故意那麼說,是不是懷疑他就是兇手?」

    陸錦屏笑了,讚許的點點頭說:「你腦袋瓜還算是不錯,能聽出我的用意。沒錯,因為當時只有他跟常寡婦兩個人在場,而龐岩已經醉得很厲害,這位劉老二沒有喝多少酒,要勒死一個爛泥一般的醉鬼是很容易的。他有作案時間,也有這種能力,因此他是重要嫌疑人。另外,他說話閃爍其詞,似乎另有隱情,我才決定試探一下,果然,他在編故事,而且漏洞百出。如果猜想不錯的話,這之前他跟常寡婦兩個人可能已經對過口供,商量著怎麼應對朝廷官員查案訊問了。」

    熊捕頭吃了一驚:「難道是她二人聯合殺死了龐岩?」

    「這也是有可能的。從剛才試探的結果來看,劉老二並沒有跟龐岩喝酒,但是,發現龐岩死的時候他在場,所以他有殺人時間。但是目前為止還找不到動機,從先前我們瞭解的情況來看,至少常寡婦還沒有什麼理由殺死一個經常到她家來消費的老主顧,這可是大財神爺,即便欠了不少債,但是,人只要活著,債就不會死。所以,這個不是她殺人的理由。如果找不到動機,那就站不住腳,我們需要進一步找到相關證據。同時,再看看有沒有其他人作案的可能。」

    熊捕頭連連點頭說:「爵爺思維縝密,小的非常佩服,那下面又該如何呢?」

    「你馬上派人去把劉老二的家人帶到這來,注意,不許他們相互交談。」

    很快,捕快進來稟報說人帶來了。陸錦屏吩咐先把他那五歲的小兒子帶進來。

    很快,小孩進來,顯然他受到了驚嚇,小臉嚇得蒼白,身子不停哆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陸錦屏狠狠瞪了熊捕頭一眼說:「怎麼能這樣對孩子呢?再怎麼著,他也不可能是兇手啊。」

    那捕快很是惶恐,趕緊陪著笑說:「也沒存心嚇的,只是那媳婦有些凶巴巴的,所以幾個兄弟嚇唬了一下,是對她媽媽去的,沒注意孩子在旁邊,可能將把他嚇著了吧。」

    陸錦屏揮揮手,讓他退到一邊,起身過來蹲下身,把小孩抱在懷裡說:「別怕,小朋友,啊不,呃,這位小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點點。」小孩可憐巴巴的說。

    「點點,這名字可真好聽,今年多大?」

    聽到陸錦屏和顏悅色,笑臉盈盈的,小孩漸漸鎮定下來,說:「我今年五歲了。」

    「讀書沒有?」,陸錦屏這話是明知故問,其實他知道,既然那劉老二是種地的,只怕他兒子讀書的可能性很小。果然,小孩搖搖頭。

    陸錦屏說:「你會不會寫自己的名字?」

    小孩搖搖頭。

    「叔叔教你好不好?」

    小孩很高興地點點頭。

    陸錦屏已經看見裡屋的桌上有筆墨紙硯,便進去拿了出來,鋪在茶几上,提筆寫了點點兩個字,說:「這就是你的名字,來,我教你寫。」然後握著他的小手教他怎麼握筆,從哪筆開始寫。

    這小孩也聰明,片刻工夫學會了這個字,雖然寫得歪歪斜斜不成樣子,但是,好歹寫下來了,陸錦屏一個勁誇讚,小孩異常高興。

    陸錦屏說:「你爹爹不教你寫字嗎?」

    小孩說:「我爹不識字,我娘也不識字。」

    「那你爹經常做什麼呢?」

    「我爹經常去臭婊子家喝酒。」

    陸錦屏不曾想這句髒話從一個五歲的孩子嘴裡說出,當真讓人感到驚駭。只是看這小孩一臉天真,似乎還不理解這個詞是罵人的話,說:「臭婊子是誰呀?」

    「臭婊子就是臭婊子唄,我娘說的,我一問我爹去哪了?我娘就說,去臭婊子家喝酒去了!」

    陸錦屏這才知道,原來是小孩的母親吃醋生氣,經常在孩子面前這麼說,小孩還以為這臭婊子是一個人名,並不知道這是罵人的話。由此來看,孩子母親所說的臭婊子,應該就是這位常寡婦。

    陸錦屏又說:「你們村裡有一個周老爺周員外,知道嗎?」

    小孩點點頭,仰著:「知道呀,他家姑爺喝酒喝死了嘛。村裡人都在說呢,像他那樣喝,遲早要死!我娘這幾天還數落我爹,說再不要喝酒了,免得跟周老爺的女婿一樣醉死在酒罈子裡。」

    陸錦屏一聽他知道這件事,不由心中一喜,那就省事了,問:「那,周老爺家的姑爺死的頭一天晚上,你爹在家嗎?」

    小孩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先前在,後來就不在了。」

    「哦,那是為何?」

    「先前他在家呀,我睡覺的時候,他還哄我睡覺呢。半夜還去抱我起來撒尿,免得我尿炕了,我一尿就尿一大片,起床被子都濕透了,我娘都罵我,所以我爹半夜就叫我起來尿尿。」

    「那,怎麼後來又不見了呢?」

    「那天晚上他抱我起來尿尿後,回到床上,我正要睡覺,就看到爹爹往屋外走,我就叫老爹一聲,我爹也沒搭理我就出去了,我就問我娘爹爹去哪兒,天那麼黑,他不怕鬼嗎?我娘說是臭婊子叫他,也不知道要去幹什麼。」

    陸錦屏心中一動,說:「你娘怎麼知道臭婊子叫他?」

    「因為,有蛤蟆叫啊。」

    「蛤蟆叫?什麼意思啊。」

    「我問過我娘,我娘說,那臭婊子學癩蛤蟆,趴在我們家屋後叫,我爹就會出去。經常都是這樣。我娘說,那臭婊子真不要臉,勾引我爹。」

    「那時候大概是什麼時辰,你知道嗎?」陸錦屏很擔心這個孩子年紀太小,還不知道時辰的概念。他卻不知道,古代的孩子從懂事開始就有了時辰的概念。

    那孩子說:「五更天。」

    「你咋知道是五更天呢?難道你聽到打更了嗎?」

    「我娘說的,我娘對我爹說五更梆子才響過,天還沒亮,你這時候出去做什麼?我爹沒理她,就走了。然後我娘就說這臭婊子一晚上不睡覺欠操。」

    陸錦屏心中暗自搖頭,有這樣的母親,這孩子可真是可憐,孩子不懂事,聽到什麼學什麼,污言穢語聽太多,對孩子的成長可沒有什麼好處。

    「那後來呢?」

    「後來?第二天中午我就聽別人說,周老爺家的姑爺醉死了,他們一家人在哭呢,還說姑爺的媳婦大肚子正準備生娃娃,真是可憐呢。」

    陸錦屏沉吟片刻,說:「很好,剛才叔叔教你的字要用心學用心練。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叔叔這還有事。」轉頭對熊捕頭說,「去把劉老二的父親和母親叫進來。把這孩子抱出去,先別還給他母親,等一會兒問完之後再給他母親。」

    熊捕頭點頭答應,把他抱著出了門。

    陸錦屏接著詢問了劉老二的父親和母親,兩個老人住另一棟房子,沒有住在一起,所以那一晚並不知道兒子的動向,也不知道兒子是否在家。

    陸錦屏最後一個把劉老二的媳婦叫了進來。這媳婦看眼睛細細的,尖嘴猴腮,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嘴巴上很厲害的女人。

    陸錦屏問:「周員外家的姑爺死的那天晚上,你丈夫劉老二是否在家?」

    劉老二媳婦陪著笑臉說:「不在家,那天晚上他出去了,到天亮都沒回來。後來就聽說周老爺家的姑爺喝酒醉死了。我男人回來之後,我聽他說,那天晚上,他就在常寡婦酒坊陪著周老爺的姑爺龐岩一起喝酒,結果龐岩喝得太多,就喝醉死了。」

    「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說準確一點。」

    「二更多沒到三更,因為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兩更天了,他說他想喝酒,所以吃了晚飯去常寡婦的酒坊去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8-4 00:3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4 09:51
第41章 蛤蟆叫

    陸錦屏盯著他,說:「你記得清楚,他是二更天左右出去的嗎?沒記錯?」

    劉老二媳婦說:「哪能記錯呢?那時候剛吃過晚飯,一家人還沒睡呢,怎麼會記錯呢。」

    「這就不對了,你兒子剛才告訴我說,大概四更天的時候,有人在外面學蛤蟆叫,結果你丈夫劉老二就出去了,你還罵了髒話,你兒子問了你,當時,你說的就是天快亮時,怎麼現在成了二更了呢?」

    劉老二媳婦想不到陸錦屏居然會先問小孩,不禁發慌,趕緊掩飾說:「小孩子記不清楚,他睡迷糊了,的確是二更天。」

    「我可聽說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再說了,常寡婦證明你丈夫劉老二到酒坊的時候,酒坊只剩他跟周員外的女婿龐巖他們兩個。二更天的時候,他們的酒坊還有不少酒客在喝酒,如果你丈夫是那個時候去的,我可以找人核實,看看究竟見到他沒有。如果證明你是說謊,你可知道欺騙衙門是什麼罪過嗎?」

    旁邊的熊捕頭抓住刀柄噹啷一聲又拔出半截明晃晃的鋼刀,閃著寒光,惡狠狠盯著劉老二媳婦,嚇得她哎喲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忙不迭又爬起來磕頭說:「老爺饒命,老爺饒命!都是我男人那死鬼讓我這麼說的,他說如果不這樣說,他會被抓去蹲大獄,甚至被砍頭的,那我一家人可就沒到主心骨了。我一時糊塗聽了他的話,才這麼說的。他其實是四更天出去的,就是常寡婦那臭不要臉的學蛤蟆叫,叫他出去。」

    「你怎麼知道是常寡婦在學蛤蟆叫?你看見了?」

    「那天晚上我沒看見,不過肯定是他,因為以前他也就這麼學蛤蟆叫過幾次,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看,果然就是她帶著我男人走了,也不知道幹啥去了。這種臭不要臉的女人就會勾引男人,想想就噁心……」接著後面是一串的污言穢語。

    熊捕頭厲聲呵斥道:「爵爺面前不許說這些,當心掌嘴。」

    劉老二媳婦趕緊求饒閉嘴。

    陸錦屏吩咐把劉老二媳婦帶下去,把劉老二又押了上來,一聲冷笑說:「你膽子不小,居然敢欺騙衙門。」

    一聽這話,劉老二頓時冷汗直冒,匍匐在地,哆哆嗦嗦說:「爵爺大老爺,我,我不知道錯了?」

    「你還執迷不悟?我來問你,——學蛤蟆叫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外面誰在等你?這些事你媳婦你兒子可都知道,你還敢當面信口雌黃,欺騙本官?」

    劉老二嚇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趕緊又爬起來說:「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先前的確說了假話,小人是四更天才被常寡婦叫到酒坊這兒的,不是二更天。」

    「究竟怎麼回事?從頭開始說。要知道你是目前最重大的嫌疑人,你要是不好好坦白,當心你皮肉受苦!我可沒那麼好性子跟你慢慢磨。」

    」是是,小的明白。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從地裡回來之後,雖然的確有點睏,困乏想喝點酒,但是錢沒多少了,所以就沒去。在家睡覺。四更天的時候,常寡婦在外面學蛤蟆叫,這是她跟我約定的,有什麼事找我的話,就在外面學蛤蟆叫,然後我就出去。」

    陸錦屏說:「你們倆究竟什麼關係?為什麼她要學蛤蟆叫,叫你出去呢?深更半夜的。」

    「她央求我幫忙。因為酒坊裡頭有些酒客喝醉之後躺在她酒坊走不了,她一個女子家也不方便攙扶,又沒有錢請夥計,再說了她寡婦家家的請年輕夥計的話,也會有人說閒話。所以就是她一個人,遇到喝醉了回不了家,她便叫我幫忙攙扶回去。每次給我一碗酒喝。那天晚上也是那樣。」

    「經常有人在常寡婦酒坊喝醉讓你去攙扶?」

    「隔三差五的就有吧,每次能混一碗酒喝。」

    「你幫他只怕不僅僅是為那一碗酒吧?」

    劉老二低著頭甕聲甕氣的說:「瞞不過爵爺大人的眼睛,我喜歡常姐,所以,她跟我提這事情讓我幫忙,我也就答應了,要不然,我才不會為一碗酒深更半夜爬起來的。」

    「你接著說,後來呢?」

    「後來,我跟著她去酒坊的時候,在路上,常寡婦跟我說周員外的女婿龐巖,在她那喝酒好像醉死了,她不敢去報官,也不敢去叫人,想到我,想跟我讓我幫她想想辦法。她一邊說一邊哭,很著急的樣子。她說害怕別人懷疑是她灌酒灌死了龐巖,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說不定還要吃官司。所以,她想求我想想辦法,我一聽嚇了一跳。灌酒能把人灌死?這還沒聽說過,急著跟她來到酒坊,到她臥室裡頭,果然看見龐巖趴在地上,就像我先前說的那個姿勢。那個我沒有撒謊,他就是那樣趴著的,摸了摸探了探鼻息,已經死了,我看她很害怕的樣子,心頭一熱,就跟她說,我幫她作證,就說我們三個喝酒,我可以作證,當時是龐巖自己一個人使勁喝,跟常姐沒有關係,這樣她就不會惹麻煩。常姐很高興,很感激我,就這樣我們倆就商定了,然後,等到天亮分頭去找人。」

    陸錦屏說:「常寡婦是否說了她怎麼發現龐巖死了?」

    「她說龐巖從頭天下午傍晚的時候就就在她酒坊喝酒,一直喝到夜半三更,所有酒客都回家了,還剩他一個。常姐要扶他回去他不幹,還厚著臉皮睡在常姐床上。說他今晚就要睡在這,跟常姐一起睡。常姐罵他不要臉,然後就不管他了,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出來到了酒窖閂上門睡在酒窖裡頭了。睡了一會兒,常姐口渴起來找水喝,酒窖裡面沒有水,臥室裡面才有,結果她去了臥室才發現龐巖趴在床頭的地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

    這個結果讓旁邊的熊捕頭原本已經看到的破案希望此刻卻破滅了。他原以為這位劉老二是最大的嫌疑人,可現在查證的結果,居然他只是為了給常寡婦作證而說了謊話,那兇手究竟是誰呢?

    陸錦屏讓劉老二退出去,把常寡婦帶了進來。

    陸錦屏陰著臉對她說:「彭巖是你謀殺的!」

    常寡婦吃了一驚,渾身發抖,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說:「老爺我冤枉,我怎麼可能殺他呢?我也沒有理由殺他呀,我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殺得了他?再說他是我的大主顧,他死了,我可就沒錢賺了。」

    「既然不是你殺的,那你幹嘛要去找劉老二幫你做偽證?有這個必要嗎?」

    常寡婦啊了一聲,驚恐的望著陸錦屏,又看了看旁邊熊捕頭,見他們都陰著臉盯著自己,顯然已經知道了內幕,看樣子劉老二已經坦白了,哭喪著臉說:「奴家實在沒辦法,奴家守寡名聲本來就不大好,如果說龐巖一個人死在我臥室裡頭,那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事情啊。那樣的話我名聲不就臭了嗎?我還想下輩子找個好人嫁了,重新好好過日子呢。要是那樣誰還敢娶我?我現在經營這酒坊,那也是迫不得已的營生,我想著能找個好人家過日子,我不能讓我名聲壞了。所以,思前想後,只有這個法子。」

    說到傷心處,常寡婦傷心的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肩膀不停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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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09:06
第42章 張開嘴

    陸錦屏歎了口氣說:「你也有你的難處,只不過,你這樣是影響朝廷辦案,是做偽證,明白嗎?是要坐牢的。」

    常寡婦淚眼婆娑望著陸錦屏說:「爵爺,你可憐可憐我,你要把我關起來,我酒坊倒閉了,那我可就沒法活了,我這也是不得已。」

    「你先把事情經過老老實實交代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我說。那天晚上,龐巖一直在我這喝酒,其他人都走光了他還在喝。到了夜半三更,他就說他要睡在我這,不肯走。我一想那哪行啊。他說了這話就真的搖搖晃晃進我的屋裡,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了,我簡直拿他沒辦法。我就說那你要睡覺,我只好搬到別的地方睡,我就抱了被子到酒窖去睡覺。可是我鋪好地鋪之後,又覺得這樣不妥,那要是有人進來,不會問我跟他是分開睡的,只會外面傳他龐巖睡我房裡了,那我一樣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所以,我又開門出來去找劉老二,讓他來幫忙把人攙扶回去。到了劉老二家屋門外,我本來想學蛤蟆叫,叫他出來,可是,我想起他媳婦平日對我都是指桑罵槐的,似乎很嫌棄我來叫他男人,其實我跟她男人清清白白的,只是讓他來幫忙,一次還給他一碗酒喝呢,又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但是,既然她這麼在意,我還是不要打擾人家的好。因此,我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叫他,就自己回來了。」

    「那麼說來,你先後去了兩次,第一次去他那屋外並沒有叫他,對嗎?」

    「是呀,我想了半天該怎麼辦呢?我要回去的話,萬一被別人闖見,那說不清楚。所以,我就蹲在劉老二家外面那棵樹下,希望他晚上出來方便什麼的,我就可以跟他說讓他幫忙。這一坐就坐了一個時辰,我聽到有四更梆子響,知道四更天了,我想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我也困得不行了,想早點休息,還是先回去把龐巖叫起來讓他趕緊回家,我要關門睡覺。於是我又回到家裡,結果就發現他死了。」

    陸錦屏瞧著他,慢慢說:「照你這麼說,從三更天到四更天這一個時辰,你並不在家,而是在劉老二的屋外頭等他?」

    「是這樣。」

    「那你關房門了嗎?」

    「我把門掩上了,但是沒有上鎖,因為我估計叫劉老二來需要的時間不長,所以就沒有說。再說了,如果龐巖想通了要回家,我把門鎖了,那他豈不是出來不了嗎?再說了家裡除了酒窖的酒,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生意不好酒錢不多,我都隨身帶著的。夜深人靜應該也不會有人去玩,所以就沒說。」

    「那你回去之後,有沒有發現房門異常?或者說有沒有人進入的痕跡?」

    常寡婦想了想說:「這個我倒真沒有注意,因為我根本想不到他會死。推門就進去了,發現他就趴在那一動不動。我發現他死之後,就趕緊去找劉老二,讓他來給我作證,免得人家說閒話。——我想得太多,耽誤大老爺破案,當真該死,請老爺恕罪。」

    一旁的熊捕頭此刻又是一頭霧水了。案子到現在似乎陷入了僵局,原來懷疑劉老二,居然有人證明他當時並不在場。而這位常寡婦雖然目前沒有人證明,但是卻還是言之成理,最主要的問題是,她沒有作案動機,沒有理由殺龐巖。如果他們兩都不是的話,兇手又會是誰呢?

    陸錦屏卻若無其事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好了,今天就調查到這,不過,在案子沒破之前,你不能離開本地,如果有特殊情況要離開,必須得到衙門批准之後才能離開。明白了嗎?」

    常寡婦苦笑說:「我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家裡已經沒有什麼親人。我家在這兒,丈夫也死了,我還能去哪呢?這裡就是我的家。」

    「你也是可憐之人,好吧,問題問到這裡。現在,我需要取你的唾沫樣品。」

    一聽這話,常寡婦頓時羞紅了臉。羞答答說:「爵爺……,爵爺要如何……,便如何……」

    「張開嘴!」

    常寡婦更是羞澀,不好意思地看了旁邊熊捕頭一眼,見熊捕頭神情有些惶恐,卻沒有退出去的意思,因為陸錦屏並沒有示意他避開,便知道陸錦屏應該是另有深意,而不是要做什麼避開人的事情。

    常寡婦只好紅著臉,慢慢將紅唇微啟,雀舌吐出一丁點,很是誘人。

    「張大一點!」陸錦屏平靜地說。

    「啊?張,張大一點?」常寡婦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嘴巴要是張得太大,還怎麼親親呢?既然爵爺這麼說,只能照著做。於是把嘴張大了。

    陸錦屏從袖袋裡取出一個小紙袋,從裡面抽出一根小棉簽,絲棉纏的。是他自己做的。

    陸錦屏用棉簽直接伸進常寡婦的嘴裡,才他口腔內側掃了幾下,抽出來,放回了紙袋裡。站起身,道:「你繼續做你的生意吧,我們走了。」

    常寡婦啊了一聲,還張著嘴,不知道陸錦屏這是啥意思。沒有吩咐又不敢把嘴合上,眼看著陸錦屏他們轉身離開了,這才趕緊把嘴合攏,追上來,到了門口說:「爵爺,你……你要走了嗎?」

    「是,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再回來找你。」

    原來爵爺並沒有別的意思,常寡婦又是失望又是害臊,忙說:「爵爺,您……您要是有空一定要到奴家酒坊來坐一坐,奴家一定拿最好的女兒紅來伺候你,而且我請客。只要爵爺肯賞光,那就是奴家天大的面子。」

    陸錦屏笑了,這常寡婦倒挺會做生意。周員外請自己在親戚朋友面前撐面子,而這位常寡婦讓自己到她酒坊來免費提供酒水,也是讓自己給她做宣傳,笑了笑說:「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就轉到你這了,看緣分吧。」

    常寡婦不停拋著媚眼:「那我可等著爵爺,每天都盼著爵爺來呢,爵爺可別讓奴家失望啊!」

    陸錦屏揮揮手邁步到了外面,吩咐熊捕頭把劉老二一家人都放了。從目前情況來看,劉老二沒有作案時間,所以人不是他殺的。

    陸錦屏一邊往周員外家走,一邊對熊捕頭道:「你馬上連夜派人回同州府,到所有的金銀玉器店去查訪周老太爺女婿的那塊玉牌。可以讓畫師畫了玉珮的樣子給他們,看看有沒有人來出售。」

    熊捕頭說:「爵爺懷疑偷了周員外女婿腰牌的小偷就是兇手?」

    「這種可能。如果常寡婦並沒有騙我們的話,中間有一個時辰左右,常寡婦和牛老二都不在,門也是虛掩著也沒有從裡面上鎖。而周老太爺發現他女婿價值上千文的玉珮不見了,我感覺不大像是常寡婦偷的。因為她開酒坊做酒生意似乎時間也不短了,如果有偷拿客人東西的毛病的話,那誰還敢到她哪喝酒呢?她做的可是熟客的生意,最擔心的是有人在她這丟東西,因為那樣即便不是她拿的,傳出去別人也會懷疑是她,她名聲也就毀了。她最忌諱的事情,不可能主動的去壞自己的名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5 09:13
第43章 承諾

    周員外跟在旁邊,陪著笑插話說:「是呀,我聽村裡的人說,經常有酒客在常寡婦那喝醉睡著了,有時候東西落在哪兒,第二天想起來,回去找,都好好的保管在酒坊,從來沒有丟失過。所以,我雖然發現女婿玉珮不見了,卻也沒懷疑到她,她雖然生性淫蕩,勾三搭四,手腳卻還是挺乾淨的。畢竟開門做生意,就像爵爺說的,如果有這毛病的話,那誰也不敢去她那喝酒,她的生意也就毀了,那還不是因小失大嗎?」

    熊捕頭點頭說:「既然是這樣,很可能兇手就是這小偷。趁房門沒有鎖,進入偷走了龐巖的玉珮,或許龐巖發現之後呼喊反抗,於是勒死了他。周員外女婿的玉珮在周家莊只怕人人知曉,他在周家莊不可能脫手,會被人發現,也不可能自己佩戴使用,那也會被人認出來,最有可能去同州去賣掉。所以我們在同州守株待兔,應該能找到這小偷!」

    陸錦屏笑了笑點頭說:「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只不過,可能不需要守株待兔,也許這個人已經把東西脫手了,因為在此之前,都以為龐巖喝醉酒醉死的,而從那時到現在,似乎鎮上也沒有說龐巖丟了玉珮的事。既然風平浪靜,此人又可能著急把東西脫手,因此可能已經賣掉了。你們查訪的時候要問清楚,是否有人來賣過這個東西,就這幾天的事。」

    「要是這樣那就更好了,就怕他們記不到賣玉珮的人的相貌。」

    「這個完全有可能,破案就是這樣,很多情況下,其實多少還是靠一些運氣的,就看看咱們運氣如何了。」

    當下,熊捕頭連夜安排捕快回去查訪玉珮,然後他對陸錦屏說:「那我們是繼續留在這呢?還是返回同州去呢?」

    「先在這呆上一兩天吧,如果那邊有消息我們還得到回來,何必來回麻煩呢,反正我倉庫沒啥事,城裡呆膩了,正想在鄉下過幾天田園日子,就怕你公務繁忙。」

    「再忙也忙不過這個大事,這是羅司法交辦的命案,先顧著一頭吧。」

    「除了在這等消息之外,周員外的女兒的傷剛做了手術,我不知道後面會不會有問題,所以,我要留下來觀察,如果出現變故,要採取措施進行救治。」

    周員外一聽陸錦屏留下來主要目的還是擔心自己女兒前面分娩時動手術的傷情,不由很是感激,一躬到底說:「多謝爵爺,爵爺如此抬愛,讓小人感激涕零。」

    回到周員外宅院,周員外要設酒宴款待陸錦屏。但是陸錦屏說,他女婿剛剛去世,不適合開懷大飲,更何況現在要集中精力破案,保持頭腦清醒。因此只簡單吃了飯,便回房休息。周員外只好由著他。

    當天晚上,周員外把自己的豪華臥室安排給陸錦屏住。

    到了臥室,陸錦屏讓葉青青到門外守著,誰也不許進來。然後,拿出了法醫勘察箱,開始對提取的常寡婦的檢材和牛犢子家裡搜出來的那一條裹胸進行dna檢測。

    陸錦屏的法醫勘察箱是專門設計用於缺電的偏遠山區野外使用,所以自帶有太陽能蓄電池,裡面配有一台袖珍便攜式袖珍dna測序儀,這是最新型測序儀,檢測速度非常快。

    所以,沒用多長時間,檢測結果就出來了。陸錦屏看過之後,微笑點頭。他需要再等等看,如果有進一步的證據那就最好,就可以收網了。

    第二天早上,陸錦屏起床之後,葉青青服侍他洗漱完畢,告訴他說,周員外來看過幾次說是她女兒很想當面拜謝陸爵爺救命之恩,想見見陸爵爺。

    其實就算他女兒不這麼說,陸錦屏也會去複診的,但是聽對方既然這麼說的話,那他心也就放下來了,這說明周員外的女兒目前恢復良好。

    陸錦屏帶著葉青青出院門,周管家見到他趕緊上來陪笑招呼說周老太爺在女兒閨房那邊等候爵爺。於是一起來到了周員外女兒的閨房。

    頭天是在分娩的產房,現在是周員外女兒的臥室。這閨房陳設奢華,不愧是富商人家。周員外的女兒正抱著孩子斜躺在床上,周員外彎著腰在逗那放在枕邊的小孩,笑呵呵很是開心。小孩卻呼呼大睡,根本不理睬他。

    聽到門口僕從通報,周員外搶步來到門外,眼見陸錦屏,趕緊躬身一禮,笑吟吟說:「爵爺,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挺好,我很喜歡這種小鎮的寧靜,我是被窗外的小鳥的鳴叫給吵醒的,好久沒有這麼舒坦的睡過了。——怎麼樣,你女兒恢復得如何?」

    「全靠爵爺醫術如神,小女身體恢復挺好,這之前連續幾晚上都沒睡好,昨夜卻睡得十分香甜,一覺到了天亮。而且,先前傷心之處哭泣吃不下東西,現在孩子生下來,她看著孩子,心中便有了寄托,也就能吃下東西了。這可全都是爵爺的恩德,要是沒有爵爺,只怕我女兒已經……」說到這周員外又是後怕又是感動,眼圈都有些紅了。

    陸錦屏笑呵呵打斷他的話說:「行了,現在不是平平安安的嗎?何必去想那些,你都是當爺爺的人了,有了小孫子,以後可就享受天倫之樂了。」

    周周員外咧著嘴哈哈大笑,說:「是呀是呀,我看到我的小孫子,心中那個美呀,沒想到當爺爺還這麼開心。我當年女兒降生我都沒這麼開心過,呵呵呵」

    兩人說笑著邁步走進了周員外女兒的閨房。

    聽說陸錦屏來了,周小姐讓丫鬟攙扶自己斜靠起來,躺在床上。陸錦屏看到趕緊說:「快躺下,千萬別起來。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小心把傷口震裂了,就這樣躺著說話就好,休息兩三天,無大礙再下床也不遲。」

    周員外女兒感激的點點頭,重新躺在床上,斜眼看了看躺在自己身邊正呼呼大睡的嬰兒,眼眶又紅了,聲音有些哽咽說:「昨日,我昏昏沉沉,未能表達對爵爺的感激,今日醒來,聽家父和穩婆他們說起昨日的驚險,才知道原來是爵爺救了我的一命,我和孩子當真無以為報……」

    陸錦屏趕緊擺手說:「不用說那些,我們行醫之人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這跟捕快抓罪犯是一樣的,談不上感激,再說了,你父親花了重金請我,我不做點事,又怎麼對得起你父親的重金禮聘呢?呵呵呵」

    周員外趕緊欠身說:「不敢當,這次多虧請到了爵爺這樣的神醫,要不然,可當真是危險至極。」

    周員外女兒又接著說:「適才聽家父說,爵爺發現我夫君是被人勒死的,不是醉酒醉死的,爵爺正在查辦這件案子,緝拿兇犯,我心中聽了更是感激。我第一次聽說我夫君是喝酒醉死的,我就不相信。但是他們都這麼說,我也就沒辦法,可是心裡始終不相信,現在爵爺發現他的確不是醉死的,而是被謀殺,證明了我心中所想,也證明我夫君對我沒有撒謊。」

    陸錦屏有些好奇:「卻不知你夫君跟你說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我夫君以前的確是好酒貪杯,經常喝得酩酊大醉,有時徹夜不回,直到第二天天亮。說他好些次就是不聽。後來,我身懷六甲,跟他說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如果他再這樣不顧家的在外面喝得爛醉不歸家,那我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他聽到我這麼說之後,便在我面前指天發誓說他以後一定改,即便是出去喝,也絕對不再喝得爛醉,保證子夜時分之前回家。那以後,他出去喝酒都是子夜前就回來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6 00:46
第44章 找寡婦喝酒

    陸錦屏問:「他說子夜之前回家,他做到了?」

    周員外女兒說:「是!自打我懷了孕之後,他都是子夜前就回來,而且都沒有喝醉,都是自己走回來的,不像以前經常還要別人攙扶著回來。我知道他入贅我周家受了很大委屈,而且是入贅一個商賈之家,更是低人一等。外面人家笑他,他很沒面子。可是也沒辦法,只能這樣,所以就借酒澆愁,又不想在家裡喝。在外面,他跟我說過外面喝酒能夠讓他暫時的快樂起來。這個習慣希望我能夠原諒並且遷就他,我相信他,所以,跟爹爹說了叫爹爹不要管他,讓他在外面喝。只要高興就好,讓他入贅,的確是心裡不好受的,如果用這種方法能夠排解,那未必不是好事,過些日子慢慢習慣,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後,我想他會收心回家的。」

    陸錦屏沉吟片刻,又問:「我調查得知,那天他在常寡婦那喝酒,說是心情鬱悶,只是悶聲喝酒。——我想問姑奶奶,那天你們之間有沒有生過爭執?或者有什麼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周員外女兒愣了一下,說:「沒有啊?我們好好的,他沒有不高興啊。」

    剛說到這,旁邊周小姐的丫鬟插了一句:「姑奶奶,姑爺好像是有些心事。他在你面前笑嘻嘻的,但是出了門,我見他愁眉苦臉,好像滿腹心事的樣子,又好像挺難過的樣子,我也不敢問他。」

    周員外女兒啊了一聲:「那你咋不跟我說呢?」

    「我,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說,姑爺經常一會兒高興一會兒難過的,姑奶奶又不是不知道。剛剛聽到爵爺這麼問,所以我才臨時想起來。」

    一旁周員外說:「他當然應該滿腹心事,他娘子馬上要臨盆,而且穩婆說了胎兒有些偏大,可能分娩會有些困難,他心裡肯定是忐忑不安的,就跟我當年,穩婆也說過你母親生你的時候,可能有麻煩,我也是好幾天吃不香,睡不著。直到你平安降生,我這顆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龐岩應該也是這樣擔心的,所以才愁眉苦臉。」

    陸錦萍點點頭說:「這倒也是,任何一個人,自己媳婦馬上生孩子,有時候比女人還要緊張,心神不靈也是很常見的。」

    他的目光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現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古琴,古色古香的,旁邊還有一個香爐,一支燒得只剩下根部的香桿插在裡面,孤零零的。當下道:「奶奶擅長撫琴啊?這可是個高雅的愛好,我是不會這玩意的,真是羨慕。」

    周員外女兒有些不好意思道:「爵爺謬讚了,我也不會,是亡夫他喜歡,而且撫琴很好。以前他高興的時候就撫琴。只可惜,琴在人亡……」

    聽女兒又說到這些傷心事,話語哽咽,周員外趕緊岔開話,對陸錦屏道:「對了爵爺,原定今天是小婿下葬的日子,現在生命案,是不是要推遲下葬呢?」

    「這沒必要,我該查的都查了,還是讓死者入土為安吧,老是這樣停著,對你女兒的康復也不合適,讓這上百號人呆在你家這兒亂糟糟的,她也不能好好休息,我也不能好好查案,還是趕緊按照原來的安排下葬,讓各位親戚也好各自回家去。」

    周員外連聲答應,馬上對管家說按照原來的安排準備下葬。

    接下來的半天,便是料理入殮下葬的事情。

    下葬之後,周家宴謝各方來賓親朋,還請了同州的戲班子來唱戲,有個名堂叫做沖喜,一來掃掃晦氣,二來慶祝姑奶奶平安生下孩子,因此,算得上喪事喜事一起辦了。

    死者平安下葬,慶祝小孫子平安降生,白事又辦成了紅事,人人都是興高采烈,吆五喝六。

    陸錦屏身為爵爺,同州府醫博士,而且,周家親朋人人都已經知道,這位醫術如神的醫博士,用了平常都沒見過的接生手段,這才讓孩子平安降生,是周家的大恩人,因此,他既是貴客,他成了萬眾仰慕的對象。周家至親好友又是感激又是敬仰,酒宴之上便紛紛過來敬酒。陸錦屏倒也是來者不拒,他酒量本來想好,可是也架不住那麼多人輪番進攻,喝到夜裡,已經醉眼朦朧。

    酒宴喝到這個時候,也差不多漸漸散了,而這時已經是二更天,葉青青攙扶著陸錦屏要回房睡覺,就在這時,熊捕頭派出去的捕快騎著快馬回來了,帶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抓到盜竊周員外女婿玉珮的小偷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陸錦屏似乎一下酒醒了許多,立刻放下杯子,說聲抱歉,便快步離開,來到前廳。

    熊捕頭趕緊向陸錦屏作了稟報:「抓到的小偷就是周家莊的人,外號叫三子,平時也喜歡在謝寡婦的酒坊裡喝酒。弟兄們跑遍了同州全城的所有金銀飾店,在一家飾店查到了這枚玉珮,就放在貨架上的。掌櫃的認識賣給他玉珮地這小子,因為三子時不時的倒騰來的東西到他那去賣,他知道來路不明,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開始還不肯說,架不住弟兄們將他鎖了,給了幾耳光,便老老實實交代了。說出三子的情況,那三子這幾天就在城裡住,用賣玉珮的錢正在揮霍。我們立刻趕去,在一家窯子抓到了這小子。還沒動刑,這小子就供認了是他偷的。爵爺你這一招可真高明!」

    陸錦屏說了聲兄弟們辛苦,吩咐把三子帶上來。

    很快,三子被押解了上來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惶恐,陸錦屏詳細問了事情經過之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吩咐把三子好生看押,然後邁步走出了花廳。

    熊捕頭一直在旁邊旁聽,但是,他只聽到查清楚了這三子偷玉珮的經過,而殺人的事情卻似乎並不知情。不由得又有些沮喪,跟著陸錦屏出大門外,低聲說:「爵爺,只抓到了偷東西的,殺死周員外女婿龐岩的人究竟是誰還是不知道,怎麼辦呢?」

    陸錦屏醉眼朦朧瞧著他,神秘一笑,道:「先別著急,剛才我喝得有點多,我先要清醒清醒,然後再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辦。」說罷也不顧熊捕頭,帶著丫鬟葉青青搖搖晃晃回到了臥室。

    陸錦屏讓葉青青打來了一盆冷水洗臉,洗了冷水臉之後覺得清醒一些,丫鬟又送來了醒酒湯,說是周家奶奶專門讓人送來的,陸錦屏一口氣把一碗醒酒湯都喝了,便覺得腦袋更清醒了幾分。

    陸錦屏這才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對葉青青說:「走吧,咱們到常寡婦的酒坊去喝酒去。」

    葉青青一聽,不高興的噘著小嘴:「爵爺,你還沒喝夠啊?都喝了半天了。再說了你要喝,讓周家的人送來就是,這裡有的是酒,幹嘛要去那臭女人那喝呢?」

    「去了就知道,不過,不能帶你。」

    「啊?」葉青青紅嘟嘟的小嘴噘得更高了。

    陸錦屏笑了,親暱地擰了一下她的:「我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千萬別弄砸了!」

    「真的?」葉青青聽說爵爺有重任交給自己,對自己如此看重,頓時高興起來。

    陸錦屏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葉青青興奮地點點頭:「放心吧爵爺,我覺得不會出半點岔子!」

    陸錦屏微笑著邁步出了內宅,來到前廳,熊捕頭趕緊上來說:「爵爺,怎麼樣?」

    陸錦屏說:「走,去常寡婦酒坊喝酒去。」

    熊捕頭驚訝得張大了嘴,不知道陸錦屏這是唱的哪一出。眼見陸錦屏邁步往外走,這才趕緊把驚訝張大的嘴合攏了,追了上去。兩個隨從捕快也跟著出了門。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8-6 15:0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6 14:42
第45章 愛與被愛

    他們跟著陸錦屏,一行人來到了常寡婦的酒坊。

    陸錦屏邁步走進酒坊,見酒坊裡空空蕩蕩的,只有常寡婦一個人跌坐在一張座榻上出神。旁邊放著一小罈酒,桌上則放著好幾個酒碗,常寡婦端著一碗,看樣子已經喝得有些薰薰的了,一張臉酡紅如桃花,只是柳眉蹙著,似乎滿腹的心事。

    聽到腳步聲,常寡婦不由臉上浮現喜色,趕緊起來,看見陸錦屏帶著捕快走了進來,不由又驚又喜,趕緊迎上去福禮:「爵爺,你當真言而有信。果真又來看奴家了。快請坐。各位差爺也請坐。」

    陸錦屏笑了笑說:「你先前不是邀請我抽空到你酒坊來喝酒嗎,我今天在周員外家喝得不盡興,想到你這來瞧瞧,有沒有興趣請我喝一杯呀?」

    常寡婦朝他拋了一個媚眼,笑吟吟又帶著幾分羞澀說:「爵爺能賞光,那是奴家天大的面子,我還正愁呢。自打你們昨天來了之後,鎮上的人都傳開了,說龐巖是在我這酒坊被人謀害的,這一來,那些酒鬼們不敢再來喝酒。今天一天連一個客人都沒有,冷冷清清,到這會子還沒開張,所以心裡難過,便自斟自飲喝了幾碗。正好爵爺來,現在看到爵爺,我一顆心也就放下了,有爵爺在這喝酒,明兒個全鎮的人都會知道,那我生意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著話,幾個人坐了下來。常寡婦趕緊給陸錦屏斟酒,又給熊捕頭和另外兩個捕快斟酒。

    常寡婦坐在陸錦屏身邊,斟了一碗酒,端著送到他面前:「爵爺,這一碗酒敬你,感謝你給奴家面子,奴家這生意也就看到希望了。」

    陸錦屏接過酒碗放在桌上,卻不喝,瞧著她說:「我有幾個問題,你好生回答。如果說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就喝了這碗酒。」

    常寡婦的俏臉更是紅霞滿腮,笑盈盈說:「好啊,爵爺想知道什麼,奴家一定據實相告。」

    「你喜歡周員外的女婿龐巖,可他不喜歡你。對嗎?」

    常寡婦愣了一下,笑容變得很是勉強,帶著些許滄桑:「爵爺開玩笑啦,我一個寡婦家家的,哪有資格喜歡別人,再者說了,他是有婦之夫,我喜歡他,只開花不結果,這種事我可不幹,至於他喜不喜歡我,這個不好說,但凡在我這來喝酒的,若不是對我有點意思也不會來,當然,我說的不是男女之情。」

    「你這回答倒比較圓滑,不過我相信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其實的確不喜歡你,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儘管他很喜歡到你這來喝酒,但並不代表他喜歡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嗎?」

    常寡婦的臉上的帶著傷感的笑容也消失了,盯著陸錦屏,慢慢說:「爵爺怎麼突然說這些?」

    陸錦屏歎了口氣說:「我一下午也在喝酒,想了很多,這兩天在查龐巖被殺的案子,又為龐巖媳婦接生,看到他思念龐巖的那種苦,心中頗多感慨,所以隨便跟你聊聊。」

    常寡婦的臉色更加難看,輕輕咬了咬嘴唇,盯著他不說話。

    陸錦屏卻接著說:「龐巖的娘子跟他十分恩愛,龐巖倒插門到周家當上門女婿,他娘子知道他心中受了委屈,所以,處處遷就他,他想用喝酒來排泄心中的苦悶,因此經常到你這來。換成別的女人絕對會大吵大鬧的。可是他娘子沒有,他娘子只因為愛他,所以處處為他著想,甚至讓父親不要訓斥他。我覺得只有真愛才能夠如此設身處地的為對方著想,甚至拋棄女人天生的妒性,這種偉大的品質,只有他們之間真正的愛情才能夠解釋。」

    「那也未必。」常寡婦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陸錦屏卻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仰著臉,瞧著屋頂,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接著說:「周家大小姐對龐巖的深沉的愛,喚醒了他的愛。——被愛往往能喚起愛的回應。正是因為得到了周家大小姐的愛,他心中開始萌動了對周家大小姐的感激和愛意。周家大小姐只是提出一個要求,在她懷孕之後,要求龐巖不要回去太晚了,免得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家中。龐巖答應了,而且,他也是這麼做的。自從他娘子懷孕之後,他雖然還是經常出來到你這裡喝酒,但是每一次都是子夜之前就回去了,按照他娘子的要求。哎,真是一對模範夫妻呀。」

    「什麼模範夫妻,他龐巖做的事,他娘子又怎麼知道?哼!」

    陸錦屏搖頭說:「你這麼說我可不相信,我覺得龐巖的娘子目光還是很敏銳的,如果她丈夫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一定不會那麼遷就他,還不會那麼愛他,他娘子懷了孕,他對娘子無微不至的關懷愛護,這是整個周家上下都有目共睹的……」

    「呸!」常寡婦狠狠啐了一口,「那小賤人自作多情而已,龐巖半點都不喜歡她!龐巖倒插門到他們家是被家人逼的,即便那小賤人耍這些花招,龐巖也不會愛他半分!」

    「你又如何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龐巖全都跟我說了。他說他愛的是我!不是那不要臉的賤人!」陳寡婦臉色煞白,豐滿的胸脯胸脯不停起伏著,憤憤的說道。

    陸錦屏搖搖頭:「男人口是心非說著玩兒,你也當真?」

    常寡婦胸脯一挺,爭辯道:「嘴上可以紅口白牙說瞎話,那上床呢?他跟我上床總能說明問題了吧?」

    陸錦屏一聲不屑的冷笑:「你是做夢吧?他會跟你上床?他對他老婆愛如掌上明珠,如此恩愛,又如何會跟你上床?」

    「他心裡想跟我上床來著,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如果不是那小賤人懷了孩子,他一定會跟我上床的!」

    「這就對了,他是有原則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錯,因為他娘子馬上要生孩子,他們的孩子馬上要來到這個世界,所以他決定與你終止這一切,不再與你來往,再不到你這來。因為他要跟他娘子和他們的孩子相親相愛過一生……」

    「騙子!」常寡婦瘋一般抓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酒,啪的一聲,狠狠砸在對面牆壁上,酒碗碎裂成無數塊,雷捕頭和捕快厲聲呵斥,卻被陸錦屏擺手制止。

    常寡婦臉色鐵青咆哮著:「他愛的是我!他無數次說過這話,他只愛我,不愛那個不要臉的臭女人,怎麼會一輩子跟她過呢?他要跟我在一起的!」

    「他那只是剛開始倒插門的時候心裡空虛,找到你只不過是一種精神寄托,說說那些空話,等到他娘子壞了孩子,他愛上他娘子之後,就決定跟你分手了,所以,他原先的那些話,你還是不要相信的好……」

    「騙子!都是騙人!你們男人都是騙子!」常寡婦歇斯底里叫喊著,「甜言蜜語說了轉身就忘!騙子,都是一些騙子!不管說多少甜言蜜語,到頭來,一樣反悔,一樣的無情無義!騙子,都是騙子!」

    一邊說,一邊叫罵著,常寡婦抓起身邊的酒碗,一個接著一個狠狠砸在牆壁上,啪啪的碎裂聲接二連三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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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6 21:11
第46章 證據

    陸錦屏不動聲色瞧著她,直到她手裡最後一個酒碗也砸碎了,叉著腰,在那呼哧呼哧喘粗氣,陸錦屏這才說:「你這麼瘋狂,只因為你對他極度失望。所以,你用你的裹胸勒死了他!」

    常寡婦突然鎮定了下來。她慢慢轉過身,盯著陸錦屏,甚至還掠了掠頭髮,展顏一笑,道:「你說什麼?我殺他?我不會殺他的。」

    「你先前交代說,龐岩喝醉了,賴在你屋裡不肯走,所以你抱了被子到酒窖去睡覺,你睡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所以去找劉老二,想讓他來幫忙攙扶龐岩走,但是又擔心他夫人多疑,所以你在他家院子外等了一個來時辰,對吧?」

    「是呀!」

    陸錦屏冷笑:「你在說謊!我已經查清楚,那天晚上三更天到四更天之間,你離開酒坊不是去劉老二那裡,而是去了周員外家!因為那天晚上,龐岩明確提出跟你分手,以後再也不來見你,因為他娘子要生育了。於是,你妒火中燒,把他灌醉不省人事之後,發瘋一般用你的裹胸將他活活勒死。然後,你去周家想殺他娘子,但是,你沒能成功,因為你進不去周家大宅院。你回到屋裡,你看見他的屍體,你這時害怕了,你給龐岩的屍體穿衣服,但是,慌亂間把他褲子穿反了,你沒有注意到。然後你跑去劉老二家把他叫出來,編了謊話說龐岩醉酒死了,讓他幫你作證,證明你們當時在一起喝酒。證明他是喝醉酒醉死的。我說的沒錯吧?」

    「我不知道爵爺你在說什麼?」

    「告訴你吧,龐岩玉珮丟失的案子已經破了,那小偷我們也抓到了。他就是你們鎮上的三子,經常到你酒坊你來喝酒的一個酒客。那天晚上,是他偷走了龐岩的玉珮,而且,他還看到一個對我們來說非常有價值的場景。使我最終鎖定你就是勒死龐岩的真兇。」

    「三子?他說什麼?爵爺可不要相信這種小偷小摸的卑鄙小人。」

    「就算這樣的人,有些話也是真的。他說那天他正好路過你家酒坊門前,看到你從裡頭出來,大門沒有鎖,急匆匆的便往周家那個方向去了。於是,他便想進去偷酒喝,他不敢偷多怕你會發現,就偷一碗酒,喝了就走。這之前,他也曾偷偷進過你酒坊,原本是想偷點錢,結果發現不知道你把錢藏在哪,怎麼也找不到。而你們家值錢的就只有那酒。於是,他便趁你不注意,偷點酒喝。那天晚上見你出去,他又進去,結果這一次他看到龐岩,龐岩坐在你臥室的地上,背靠著床頭,被反綁在床腳腿上,耷拉著腦袋。他嚇了一跳,本來想跑,可是發現龐岩沒有動,於是就過去,故意叫龐岩,龐岩卻沒有做任何反應,依舊耷拉著腦袋,並沒有抬頭,似乎醉得很厲害。他看見龐岩的玉珮就在腰間,便趕緊把玉珮解了下來,然後逃走了。——怎麼樣?他說的這個情節應該是真的吧?這就是剛才的得出那個結論的原因,你把龐岩綁在床頭讓他無法反抗,將他活活勒死,然後去周員外家殺他娘子去了,而不是去劉老二家。劉老二家是在另外一個方向。」

    常寡婦淡淡的問:「這是爵爺的猜測呢?還是拿到了真憑實據了?」

    「當然有證據!——三子看到你出去,而龐岩又被反綁在你家臥室已經死了,這就是最直接的證據!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證據,讓我更加堅信是你勒死了龐岩。」

    「哦,什麼證據?」

    「你的裹胸!你勒死龐岩之後扔到院子垃圾堆裡的那條猩紅色的裹胸,是它告訴我,你就是兇手。」

    常寡婦笑了:「裹胸告訴你?裹胸是布條,怎麼告訴你?難道裹胸也會說話?」

    「東西雖然沒有嘴,但是,聰明的人會讓東西開口,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從一個云游僧人那裡學會了一種法門,可以用來偵破案件,其中,就有如何驗證東西的主人是誰,比如裹胸。我可以通過這種特殊的道法,看到裹胸上粘附的肉眼看不出來的皮屑,我還能從這皮屑中確認就是你勒死龐岩時他脖子上的皮屑被勒下來粘附到了裹胸上。因為這條裹胸是你心上人的東西,你不想再留著傷心,所以,雖然還很新,你還是把它扔掉了,沒想到卻被牛犢子撿了回去。」

    陸錦屏此前提取了常寡婦的唾液檢材,與裹胸上提取到的微量表皮細胞進行dna檢測對比,認定同一。證明裹胸上粘附的脫落表皮細胞是龐岩的。從而印證這條裹胸就是勒死龐岩的凶器。

    這種證據在現代社會是非常有力的證據,但在古代卻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只能讓陸錦屏相信常寡婦是兇手,他必須找到其他證據來證明,最好是讓常寡婦自己承認犯罪。在古代,口供是證據之王。只要認罪,別的證據已經無足輕重。

    常寡婦嗤的一聲冷笑:「爵爺的這本事可真是匪夷所思,只不過說出去沒人會相信。」

    「沒關係,不需要這個東西,因為現有的證據已經夠了,——你剛才當著我們幾個的面,表現出來的對龐岩的愛和恨,以及你對龐岩的極度失望,罵他花前月下說的甜言蜜語,結果卻還是要跟你分手,因此你由愛生恨,這是一場情殺,你有殺人的動機!——我們已經查證案發時劉老二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只有你跟龐岩你們兩人在你屋子裡,而龐岩最終死在你臥室,你有作案時間!——那天晚上你匆匆出門,偷東西的三子進去偷酒,看見龐岩被綁在屋裡床腿上,這是直接目擊的人證!——屍檢證明,龐岩脖子傷痕皮下少量出血,但是肌肉層沒有出血,喉骨完好,這符合軟性勒索形成的特徵,印證你用裹胸勒死他這一點,這是屍檢驗證!——這條裹胸被牛犢子從你們家酒坊垃圾堆撿到,你也確定這是你的裹胸,這是物證!——這麼充分的證據,我相信即便是大理寺、刑部最挑剔的官員,也會認定殺人兇手就是你!皇帝一定會核准你的死刑!」

    常寡婦臉色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她無助的盯著陸錦屏,半響終於開口了:「爵爺,你想不想聽聽我跟他的故事?可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錦屏嘆了口氣,說:「想必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雖然我不是很喜歡看悲劇,但是,既然與案情有關,硬著頭皮也只能聽聽。你說吧。」

    「在說我跟他的事情之前,我想先為爵爺撫琴一首。希望爵爺能夠耐著性子聽完我這一曲,因為這一曲,是我故事的開始。」

    陸錦屏有些意外說:「你還會撫琴?」

    「爵爺以為我只不過是個粗俗的鄉下農婦,只會靠賣笑勾搭男人做生意,對嗎?」

    陸錦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常寡婦起身走到裡屋。片刻,拿出了一張古琴。這古琴有些簡陋,工藝不怎麼樣,不值什麼錢。只不過,她還是愛如珍寶一般,用衣袖輕輕擦拭了一下,這才將它放在座榻上。

    她又轉身進了屋子,片刻,拿出一個香爐,放在座榻的地上,拿著一根香,在紅燭上點燃,插在香爐裡。然後,在坐榻上盤膝而坐,取過古琴,橫放在雙膝之上,手指捻攏幾下,叮咚有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7 23:05
第47章 琴的許諾

    陸錦屏笑了笑說:「撫琴的確有幾分門道,像那麼個樣子,就不知道琴藝如何?」

    常寡婦卻沒有理睬,似乎在凝神靜氣回憶曲子。片刻,才咚咚地彈了起來

    只聽得幾聲,陸錦屏忍俊不禁幾乎要笑出聲來。因為常寡婦的撫琴,比彈棉花好不了多少。聲音不僅單調苦澀,而且音律還不准,就好像一個剛剛學琴的孩子,在彈奏一首剛剛學會的練習曲。

    陸錦屏有涵養不會說出來,可是熊捕頭卻不會,忍不住笑罵道:「你彈的什麼玩意兒啊?有事趕緊說,少在這耽誤我們時間,我們爵爺可忙著呢!」

    後面幾個捕快也也跟著笑了,齊聲吆喝,但是常寡婦卻充耳不聞,繼續彈奏著那首生澀跑調的曲子。

    終於,一曲奏罷,常寡婦慢慢放下雙手,卻彷彿已然沉浸在那難聽的琴聲之中,神情中帶著悲涼。

    陸錦屏說:「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古琴應該是龐岩送你的,這曲子也是他教給你的,對吧?」

    常寡婦這才恍如夢中驚醒,瞧著陸錦屏,澀澀地說:「是他教我的,——爵爺又如何知道的?」

    「這並不難猜,我在龐岩的臥室,也就是他夫人的房間,看見一張古琴,他夫人曾說過,他以前經常給夫人彈奏古琴的。」

    「騙人!他說過只會給我一個人彈奏,你在騙我!他不會給那賤人彈奏的!」

    陸錦屏搖頭:「那琴就擺在窗前,很乾淨,一看就知道經常撫琴的。可見龐岩時常給他夫人撫琴……」

    「別說了!」

    常寡婦聲嘶力竭吼叫著,一把抓起膝蓋上的那張古琴,狠狠的摔向了牆壁,梆的一聲,古琴摔裂了,落在地上,嗡嗡聲半晌方才停歇。而常寡婦已經開始抽泣起來。

    陸錦屏說:「你這是何苦,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他是上門女婿,不可能再娶別的女人的,只怕也沒有權納妾,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希望。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你根本不該去愛的男人?」

    「我能做得了主嗎?」常寡婦淒然而笑,「第一天見她,我說你好胖。那麼肥,行動一定很笨拙吧。他沒有吭氣,第二次來,他背了一張古琴,給我彈奏了一首曲子。那一瞬間,我才知道原來他那麼肥碩笨拙的身體之下,卻蘊含著這樣的柔情。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指,能彈奏出只有天上才有的美妙音樂。那一瞬間,我的心已經牢牢的被他佔據了,再也裝不下任何其他人。天天想的也就只有他。他不開心,在我這經常喝悶酒。我就陪他說話陪他玩,讓他高興。他說,他只愛我一個,即便是他這輩子只怕無法娶我,心中也只有我。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陸錦屏嘆了口氣,本來想告訴他,失落的男人如果得到一個懷抱,會全身心的付出。但是,冷靜下來之後,又會冷靜的面對現實。這就是這種男人的悲哀。——不能全身心的去愛,也不能置愛情於不顧。

    常寡婦低聲飲泣,彷彿在回憶這讓她甜蜜又痛苦的往事。片刻,接著說:「到後來,我聽說他娘子懷孕了,我問他,他痛苦的說他對不起我,但他只能這樣。那一晚上,我抱著他哭了很久。我感覺到我會失去他。果然,那天之後,他告訴我說,以後他只能在我這兒呆到三更就必須回去,這是他答應他夫人的。我跟他吵跟他鬧,甚至抱著他不讓他走,但是也擋不住他回家的步伐,他還是毅然決然的在三更梆子響起之前回家去了。後來,我只能認命。我求他不要離開我,就這樣跟我一輩子。我不求名分,只求他跟我在一起,能天天見到就好。可是,終於,那一天,他告訴我他再也不能到我酒坊來了,因為他夫人馬上要臨盆。他已經下定決心,從孩子降生那一刻,他要全身心的做一個好父親,要好好待他的夫人和孩子,只能對不起我……」

    說到這,常寡婦已經泣不成聲。

    陸錦屏感覺到頭有些發昏,他搖了搖頭,今天喝的酒的確很多,這一路走來,寒風中又受了點涼,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常寡婦的聲音也虛無縹緲,就像有云的夜晚的月亮,若隱若現。

    常寡婦低聲飲泣著,接著說道:「我罵他是騙子,騙了我。我不讓他走,怎麼都不讓他走,我哀求他,陪我喝酒,今晚我要喝醉,等我醉倒在床上睡著了,他再離開。那我以後再不會纏他了。他答應了,大碗大碗的喝酒,我知道,其實他心中也很痛苦,也想大醉一場。所以,他最後醉倒了,倒在我懷裡。我用力把他拖進了臥室,把他綁在了我床頭,脫了他的褲子,我要拿這條褲子去給他夫人看,讓她知道,她的丈夫跟我上床了。他愛的是我,不是她!」

    陸錦屏澀澀地笑了笑:「當真最毒婦人心啊……」

    說著話他自己都覺得含含糊糊的,心中納悶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醉得太厲害了嗎?他感覺到眼皮子越來越沉重。

    常寡婦接著泣聲道:「我到他們家院外面,正準備上去敲門,這時見兩個丫鬟開門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穩婆說龐岩的夫人肯定會難產,只怕性命不保,這下可麻煩了,老爺很著急,花重金去請同州的醫官和還有穩婆來準備著。但是聽穩婆說,這種難產,只怕神仙都沒辦法。我聽到這個消息,心中很是歡喜。如果他夫人死了,那我就能跟在一起。於是我就喜滋滋地轉身回去,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才發現他耷拉著腦袋在哪一動不動,摸摸鼻息,已經沒氣了……當時,當時……」

    常寡婦一連說了好幾個當時,哽咽得怎麼都說不下去。半晌,才續道:「當時……我真是五雷轟頂,覺得整個天都塌下來了……,怎麼會這樣?我才出去這麼一會兒,他怎麼就死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陸錦屏淡淡一笑,含糊而斷斷續續地說:「你錯在……,不該……,那個時候……用你的裹胸……,勒住他的……脖子……」

    「我只是防止他逃走,我用裹胸捆他脖子,很鬆的啊,我試過的,裹胸和他脖子之間還能放進一隻手呢!怎麼就勒死他了……?」

    陸錦屏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頓時腦袋清醒了許多,說:「如果是對正常情況下的正常人,這樣肯定不會勒死。可是,龐岩已經喝得酩酊大醉。醉酒的人又怎麼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加上他如此的肥碩,醉酒後耷拉著腦袋,整個人失去控制發生傾斜,往外傾倒,脖子便被你的裹胸勒住壓迫了他的血脈和呼吸。因為裹胸勒得很鬆,如果是清醒的正常人,只要重新坐直,就可以脫離這種壓迫恢復血脈正常運行,恢復正常呼吸。但是他醉成那個樣子,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在傾倒的肥碩的身體重量壓迫下,一直持續這種狀態,以至於窒息而亡。這一點我其實早就知道,在抓到小偷三子之後,更證明了這個推測,因為龐岩太胖了,脖子上的肉一層疊一層,所以蓋住了勒他脖子的那裹胸帶子。這是小偷三子當時為什麼沒有發現他脖子被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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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7 23:08
第48章 一念之差

    常寡婦泣不成聲:「我以為那樣不會勒死他,可後來知道我想錯了……,我把他繩索解開,他撲到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抱著他的屍體哭了很久,我也想一繩子勒死自己,跟他一起去。可是,我最後又不想死了,因為我想到他要離開我,要去跟他夫人好好過日子。對這種薄情漢子,我憑什麼要為他殉情?他死了活該,誰叫他騙我?先前跟我的山盟海誓,說一輩子在一起,甜言蜜語全都是騙人的把戲!這種男人死了最好!」

    「所以你去找劉老二幫忙作偽證?」

    「沒錯!劉老二喜歡我,我只是親了他一下,他就答應可以為我做任何事情。要是爵爺你不來,這件事就能平平安安的過去,我還開我的酒坊,過我的快樂日子。爵爺,你生你的官發你的財,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呢?」

    便在這時,就聽咣噹一聲,坐在旁邊的熊捕頭狗熊一般的身子重重地撞擊在了地板上。接著,呼嚕聲驚天動地一般響了起來。

    陸錦屏此刻已經感覺眼睛皮重如千斤,他努力睜開眼,朦朦朧朧看到了這一幕,含糊著說:「常寡婦,你……,想殺我滅口……?」

    「沒錯!」常寡婦笑了,很是得意,指著面前那香爐,「這叫迷香。」她盈盈地走到陸錦屏身邊,蹲下,將他的頭摟在懷裡,唰的一聲用力撕碎了自己的前胸衣襟,讓他的臉靠在自己雪白肥碩的雙峰上,低頭瞧著他說:「放心爵爺,你死之前,我會讓你享受一番我肉體的滋味,讓你死在溫柔鄉里。因為我要讓別人知道,你們喝醉了,色膽包天,企圖強暴我。我奮力掙脫跑進裡屋,你們追來扯爛了我的衣服,在強暴我的時候,我用剪刀把你們幾個都捅死了!哈哈哈」

    陸錦屏咧嘴笑了笑:「真是陰毒!」

    「不陰毒就活不了!」常寡婦得意洋洋笑著,「我勒死龐岩的事情,相信只有爵爺你們這幾個人知道,其他人都是笨蛋傻瓜。他們不會知道的,你也還來不及把這些全盤告訴他們。所以,只要殺了你跟這幾個笨蛋捕快,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做的事情。」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別忘了這句話!」陸錦屏艱難的抬起頭望著她充滿得意的雙眸,緩緩的說。

    常寡婦笑了笑:「我必須賭一賭,不賭,我只有死。賭對了,我就能活下去。」說到這兒,常寡婦從衣袖裡亮出一把剪刀,慢慢舉起來。

    陸錦屏狠狠咬了一下舌頭,立即恢復了片刻清醒,然後凝視著常寡婦,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充滿磁性:「看著我的眼睛……,你能從我眼睛裡……看到浩瀚的星空……,繁星璀璨……,你能看到浩瀚的大海……,浪花拍打著岩石……,白色的沙灘一望無際……,海水,沖上沙灘……,又慢慢的退下去……」

    常寡婦想把自己的雙眸從陸錦屏的視線中移開,可是她做不到了,隨著陸錦屏那充滿磁性的聲音,她彷彿真的看到了滿天的星斗,浩瀚深邃的星空,還有遼闊無垠的海水。這麼寧靜的場景,在那透進她心底的充滿磁性的聲音裡,她整個人立刻充滿了倦意,只感覺到這麼寧靜的天地之下,美美的睡上一覺,將是無比幸福的事情。她的眼皮沉重的眨著,內心深處儘管還有一絲警覺,一定不能睡,要睡,也要把這幾個人捅死之後再睡。

    她的剪刀還想往上舉,可是哪裡還能舉得動半分,很快,便無力的垂了下去。眼睛終於沉重地合上。摟著陸錦屏的手也鬆開了,整個身子栽倒在了木地板上,咚的一聲,頭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卻沒有驚醒。片刻間,已經沉睡入夢鄉。輕微的呼嚕聲夾雜在熊捕頭老牛一般的呼嚕聲中,顯得嬌小而細弱。

    便在這時,就聽咔嚓一聲,窗戶破了一個大洞,一個身材嬌小容貌俏麗的女子穿窗而入,落在陸錦屏身邊,手中一柄小巧的柳葉飛刀,閃著寒光。她蹲下身抱住搖搖欲墜的陸錦屏,急聲說:「爵爺,你怎麼啦?爵爺!」

    這女子,當然就是葉青青。

    陸錦屏先前讓她潛伏在暗處,以防常寡婦垂死掙扎。不過不到最危急關頭,不准出手,因為陸錦屏要讓常寡婦顯露原形。所以葉青青一直手握柳葉飛刀,倒掛在窗外,從捅破的窗戶觀察裡面的情況,,隨時準備射出致命的飛刀。眼看那女子要動手,卻莫名其妙地倒下睡著了,葉青青很奇怪,便穿窗而入。

    陸錦屏含糊地說:「清水……,淋頭……」

    說完這兩句,陸錦屏再也控制不住,閉眼進入夢鄉。

    只不過,他的夢還沒開始做便已經從夢中醒來了,因為葉青青搬來了一盆冷水澆在了他的頭上。

    陸錦屏清醒之後,把臉整個浸泡在那一盆清水中,過了好一會兒,都喘不過氣來了,這才把頭抬起來,頭髮整個都淋濕了,感覺睡意全消,這才松了一口氣。抓起香爐裡那一炷香,扔到了水盆裡,嗤的一聲,裊裊的青煙消失無影。

    陸錦屏喘了口氣說:「這女人當真歹毒,我原來一直很納悶,平素喝酒的人,不到五更基本上不會散場,為什麼來她這喝酒的人到三更子時之前都會喝醉了回去,卻原來她點了這種迷香,讓人昏昏欲睡,那些酒客還以為喝醉了,瞌睡擋不住,便只好回家。這以前是她驅趕那些酒客保住自己清白的辦法,只怕那天晚上她灌翻龐岩也不全是用酒,只怕也用了這迷香,好不然以龐岩公認的酒量,要灌翻他是不太可能的。現在拿來對付我,想把我們迷倒殺掉,幸虧有我的親親小青青,要不然我可就麻煩了。」

    葉輕輕莞爾一笑說:「剛才我見她抽出剪刀,當真還嚇了一跳,正想一飛鏢射落她的剪刀,沒想到她自己也被迷倒了。——這人真是笨,自己點的迷香,自己還要被熏倒,沒有比她更蠢的人。」

    陸錦屏心想,這常寡婦的迷香肯定是有解藥的,要不然這之前用迷香驅趕那些酒客就不會成功。葉青青並不知道她睡過去不是因為迷香,而是被自己施展了超強催眠術。這種催眠術是他穿越之後具備的一種特殊能力,剛剛才發現這種能力,沒想到很快就用上了。當然,窗外還有葉青青,即便是催眠術不成功,葉青青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陸錦屏伸手在常寡婦面前啪的打了一個響指,用堅定的語氣,說:「醒來!」

    常寡婦從悠悠沉睡中甦醒了過來,茫然四顧,看見陸錦屏,不由大吃一驚,舉起手,可手裡的剪刀早已不見。看旁邊,一個俏麗的丫鬟站著,手裡拿著她那把剪刀,撲上去便要搶奪,葉青青飛起一腳將她踢的一個觔斗,重重地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葉青青用清水將熊捕頭和另外兩個捕快澆醒,三人聽陸錦屏說了是中了常寡婦的迷香,氣得破口大罵。熊捕頭親自用鐵鏈將常寡婦綁了個結結實實。

    陸錦屏對常寡婦嘆了口氣說:「其實,你先前勒死龐岩,很大程度上是誤殺,如果你好生坦白,我打算向羅司法說明案情,告訴他可以按誤傷人罪來定罪。沒成想你蛇蠍心腸,為了脫罪,居然想謀殺本爵爺這位朝廷命官和他們三個衙門捕快,兩罪並罰,只怕你難逃一死。你也是一時錯了念頭,才有這樣的下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8-7 23:1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8-8 08:51
第49章 曲終人散

    常寡婦咬牙切齒說:「騙人!又在騙人!你先前還說我勒死龐岩是故意殺人,是死罪,還誣陷我去周老爺家是要殺龐岩的夫人,也是故意殺人的罪名。你這不是分明要把我往死裡整,卻現在來說這些好聽的!你們男人都是騙子!」

    陸錦屏淡淡道:「先前我那麼說只不過是一種讓你不打自招的策略。其實我早就知道,龐岩的死很大程度上是意外。因為你是真心愛龐岩的,這一點從一個簡單的事實就可以得出結論,——我第一次到你這來查案,那天是龐岩死後你第一天重新開業。你說之前的幾天,因為死了人,所以你估計沒人來,也覺得晦氣,所以沒有營業。但是,我看到你眼睛是紅腫的,開始我以為是熬夜,可是後來,我從你種種跡象回想當初看到的情景,我才明白,你這幾天一直都在哭泣,眼睛是哭腫的。你雖然用脂粉掩蓋了,但是,沒有完全能夠掩蓋過去。你為他,傷心好幾天沒有開門。由此可知,你對他感情有多深。」

    常寡婦瞪大了眼睛望著陸錦屏,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話似的。

    陸錦屏接著說:「我其實知道你去周家並不是去為了殺人。你還不是那麼狠心的人,而且你也沒辦法孤身一個女子闖入他們家去殺裡面的女主人,你做不到這一點。更何況三子說了,他看見你出來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帶任何的凶器,如果你要殺人,至少得帶把刀吧。」

    常寡婦愣了一下,瞧著他說:「可是你一直說是我故意謀殺勒死了龐岩,從來沒有說過是意外,這又作何解釋?」

    「其實,我從最初就懷疑這個案子是一場意外誤殺,因為用勒死的手段殺人,通常的做法是用繩索在勃頸上繞上一兩圈,然後再用力拉,而不會用繩索壓迫被害人半截脖子的方式勒人謀殺。熊捕頭曾經說了一種可能,就是從後面用膝蓋頂著脖子,雙手抓著繩索勒。但是,對兩個體力相當的男人之間,這樣做有可能。可是你的對手是一個身體肥碩健壯的壯漢,你體力遠遠比不上他,真要你用這種方法基本上沒有可能勒死他。因此,我聽說他在你家喝的爛醉的時候,我就懷疑是一種意外,他可能是喝醉了,脖子壓迫在繩索上,過失導致死亡。屍檢結果符合這種推測。後來的查證情況也證明了這一點,他是死於意外誤殺。按照大明律,一般情況下,誤殺判刑很輕的。根本不需要抵命。」

    常寡婦瞠目結舌,隨即,憤憤地嘶聲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要是早知道,又怎麼會起心殺你們!」

    「我也是迫不得已。」陸錦屏嘆了口氣,「這案子雖然範圍很小,而我也懷疑是你做的,但是我拿不出充分的證據。我必須要讓你自己承認。我只有往嚴重的說,說你是謀殺,才會逼得你被迫說出來真相,解釋其實是一場意外。相比而言,選擇事實上的輕罪,比我說的重罪要輕得多,你應該會供述出真相,這樣一來,不打自招,案件就破了。這是我最期望的結果,也實現了這個結果,你如此供述了,可是我沒想到後面你居然起了歹心要殺我。當然,也不能說我完全沒有預料到,因為我讓我的丫頭潛伏在窗戶外,隨時準備出手制服你,現在來看,這種擔心並非空穴來風,還是起到了作用。」

    常寡婦死死盯著陸錦屏,錯愕的眼神中漸漸變成了兇殘,咬牙切齒說:「騙子!你們男人就是騙子!龐岩是,你這爵爺也是!所有的人都是!全都騙我,我不會相信你們的,混賬王八蛋,我誰也不會相信你們……!」

    「帶走!」熊捕頭大手一揮,吩咐道。

    捕快將破口大罵的常寡婦押解走了,酒坊恢復了平靜。

    陸錦屏走到牆角,撿起那把摔裂的古琴,撥動了一下琴絃,錚錚兩聲,的確有點像彈棉花的感覺。嘆了口氣說:「高山流水遇知音,常寡婦也算得上是龐岩的知音,只可惜,到頭來,卻是曲終人散……」

    ——————————

    數日後的一天早上。

    陸錦屏正坐在同州府衙門的藥材倉庫自己的簽押房裡,百無聊賴的拿著一本書隨手翻著。這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接著,羅司法和熊捕頭兩人出現在了敞開的房門口,滿臉堆笑。

    陸錦屏把手裡的書放在桌上,站起身拱手道:「拜見羅司法!」

    羅司法趕緊邁步進來,拱手還禮,賠笑說:「陸爵爺,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嗯,也未必算得上好消息,或者說是馮刺史對你的重用吧,——這個也不是很準確。或者說,馮刺史交給你的一個新的差事。——對對,一個新差事。呵呵呵」

    「哦,有什麼差事?」

    羅司法笑呵呵說:「上次你只用了一天一夜便偵破了周員外家女婿龐岩被常寡婦勒死的案件,那個案子我原來是沒指望能破得了的,沒想到你只用那麼短時間就偵破了,還破得那麼漂亮,我聽了熊捕頭把事情前後經過說了,特別說到了你很擅長解剖屍體,從解剖中現了真正死因是脖子上的勒痕還不是肚子上的踢傷,因此,最終馮刺史判了常寡婦殺人之罪,當然還包括她想謀殺你和熊捕頭你們幾個這件事。而按照故意傷人把牛犢子打了一頓板子就放了。對你解剖屍體方面的獨特專業才能,熊捕頭和其他仵作都讚不絕口,說整個同州只怕你是獨一份,甚至連京城那些會解剖的仵作也沒有你這樣的本事,這種本事要是沒地方使用那可真是可惜,因此,我向馮刺史提了個建議,建議以後咱們同州生的命案,都由你來進行尸檢。馮刺史聽我稟報之後,對你也是大加讚賞,立刻大筆一揮,在我的呈文上寫了批語,讓你以後協助我偵辦案件,並專門負責驗屍、驗傷。這可是馮刺史親自給你指派的差事,體現了馮刺史對你才能的重視啊,所以我特意來告訴兄弟。」

    陸錦屏不由又驚又喜:「真的?」

    羅斯瑪趕緊將手裡的一份公文遞了過去,這是他呈報給馮刺史關於那件周員外的女婿龐岩被殺案的審理報告,上面龍飛鳳舞的批註了幾行小字,是馮刺史寫下的。陸錦屏看了之後,果然跟羅司法所說的一樣。

    陸錦屏很開心,現在自己只不過是從九品下的醫博士而已,而州府衙門的刑官,也就是司法,是七品官,還差好大一截,一下子是當不上刑官的,但是能參與刑事案件偵破,這個就已經是進入門檻了,下一步靠自己努力,他相信,會一步一個腳印往上攀登,最終當上刑官的。

    陸錦屏高興之餘,這才想起還沒有請兩位坐下奉茶,趕緊招呼兩人坐下,招呼醫館的侍從進來沏茶。

    羅司法也不客氣在坐榻上坐下,熊捕頭卻沒有坐,只是訕訕的站在旁邊躬身而立。陸錦屏有些奇怪:「你咋不坐啊?」熊捕頭忙哈著腰說:「兩位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

    陸錦屏皺了皺眉說:「什麼大人小人,馮刺史那才是大人,我們都是小人,啊不,我們都是平常人。行了,趕緊坐下吧,看你站著我覺得累,那麼高大跟一堵牆似的,半邊光都被你擋住了。」

    一聽這話,熊捕頭乾笑著,還是沒坐,眼睛卻望向羅司法。

    因為羅司法是從七品,官階遠高於陸錦屏,儘管是在陸錦屏的藥材倉庫簽押房,但是還是要聽人家羅司法的招呼。

    羅司法笑吟吟點點頭說:「陸爵爺都讓你坐你還不趕緊坐下?難道爵爺的話你都不聽?」

    熊捕頭這才謝過,也只坐了半邊屁股,撐著雙腿,恭恭敬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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