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6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3
第二百四十章 強弓勁弩
               
    劉全和馮孝慈今天都站在陣前,他們傷好得比想像中的慢,拖了半個月才好透,到長沙城的時候,王華強已經拔營起兵了,兩人是騎馬追上大部隊的,雖然與部隊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在靠實力說話的軍人中,兩人高超的軍事素質和優秀的指揮能力很快讓這些老兵們信服,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兩個千人隊的指揮,劉全今天負責中軍,而馮孝慈則負責右軍,另一名前南陳軍的參將雷世猛指揮左軍。

    劉全鎮定自若地站在整個軍陣的最前方,聽著後方咚咚的鼓聲,冷冷地盯著象潮水般湧來的蠻軍,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他已經能看清衝在最前方的幾百張猙獰凶惡的臉,而他的手也抓著長槊,高高地舉了起來。

    一百五十步!劉全手上的長槊狠狠地向下一劈,身後的弩手們全部向兩側斜向跑出,列成雁行陣,顯得正面一下子寬大了一些,隊與隊之間的空隙也全部填上了,每個人都瞄準了對面的目標,嘴角邊掛著殘忍的笑意,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一陣密集的弩矢飛過,衝在最前面的兩百多名蠻兵一下子給射成了篩子,弩矢強勁,更是有些箭矢透過前面人的身體,直接射中後面還在奔跑的同伴,最後把兩人射成了個串糖葫蘆,擺出一個詭異的造型,摔倒在地。

    這批湘州軍所用的弩矢全部是上次王世積準備南征時留下的新型三石步兵弩,弩弦和扳機都是新的,射程也高達兩百步。遠非東衡州守軍那些快要到淘汰年限的老舊弩可比。加上蠻兵全都是赤膊上陣。無任何護甲可言,給這一通弩矢激射,一下子前排的士兵倒下一片,衝鋒的勢頭也為之一阻。

    可是弩矢裝填起來很費事,要用絞鏈把弩弦拉開,再搭矢上弩臂,然後再瞄準,擊發。射速是硬傷,往往兩箭之間需要隔上半分鐘左右,第一撥弩矢射得敵軍勢頭變慢,可後面的人還是爭先恐後地向前衝,眼看就衝進百步之內了。

    這一百步的衝擊時間差不多剛好半分鐘,弩手們第二支弩矢也紛紛上了弦,劉全的長槊再次舉起落下,又是一排矢雨飛出,這回由於距離更近,殺傷的蠻軍也更多。足足四百多名蠻兵被射了個透心涼,倒在地上。很快被後面的同伴踩成了肉泥。

    劉全的嘴角動了動,吼道:「弓箭手,放箭!」

    第二排的弓箭手們早已經搭箭上弦了,聽到這話後,紛紛把弓箭仰天射出,劃開弧線進行吊射,這些弓箭手們都是臂力出眾之士,開弓可以平射八十步左右,即使是吊射,也能在五十到六十步的距離內形成箭雨的覆蓋。

    蠻兵們正沖得氣喘吁吁,突然覺得天上的光線變得昏暗,抬頭一看才發現是幾百枝黑壓壓的箭雨如烏雲一樣地覆蓋了過來,大批的蠻兵被這陣箭雨掃倒在地,而突然仆倒的身體又絆倒了不少在身後衝刺的同伴,前排的蠻兵們東倒西歪地在地上滾了一大片,向前衝鋒的勢頭也完全被遏制。

    趁著這時間,弓箭手們不斷地搭箭上弦,也不需要瞄準,直接以剛才的角度向空中傾瀉著箭雨,四百多張硬弓,大約八到十秒的擊發時間,也就是一兩分鐘的事,就能射出去二十多枝箭,還連帶著前面雁形陣的弩手們也趁機重新上了三四次箭,在水平方向形成了三四次的矢嵐,把還頂著箭雨矢海衝鋒的一些悍勇蠻兵一次次地射倒在六七十步的距離。

    蠻兵們沖了三四次,終於在前線那堆得如同谷個子一樣的屍體堆前敗退了,周師舉的雙眼通紅,下令鳴金收兵。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蠻兵們垂頭喪氣地敗退回出發陣地,而對面的王華強卻也沒有追擊,整個軍陣面前六十步到二百步的距離裡,堆滿了被射得跟刺蝟一樣的蠻兵屍體,足有近兩千具,而血泊中的傷者更是哭爹叫娘地在地上無助地滾來滾去。

    王華強冷冷地揮了揮手,後排的十隊預備隊紛紛從車上取出箭矢,跑到前方補充弓箭手們斜挎著的箭囊,而弩手們也收起雁行陣,退回到第一排,這戰中他們是離敵最近的人,卻沒有退後半步,每個人的眼裡都閃著嗜血的光芒。

    周師舉舉頭四顧,吼道:「任司馬,任司馬!」

    身邊一個親兵小聲地說道:「大帥,您剛才讓任司馬回營去啦!」

    周師舉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剛才這一陣死了近兩千人,但這還不是致命的,要命的是一個敵軍都沒有殺到,零傷亡!每個士兵的眼裡除了恐懼就是絕望,雖然自己手裡仍然有一萬多人,對方仍然只有三千,但是本方的士氣已經瀕臨崩潰,即使再次下令衝鋒,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樣一往無前了。

    周師舉心中暗道:他奶奶的,原來這才是中原漢軍的實力啊,怪不得姓任的一看這架式就勸老子回營固守,這三千隋軍,別說我這一萬人,就是拿五萬人來沖,都不一定沖得下來啊,但現在隋軍離自己不過四五百步,現在想要下令撤退,肯定會全軍崩潰,只有鼓足勇氣,再衝一次,才能死中求生。

    周師舉回頭看了一眼東衡州,只見城頭上的守軍們都倚著城垛子觀戰,歡呼雀躍,餘光掃處,突然發現後軍的三千多人都拿著木盾牌,他靈機一動:對啊,有了這東西,不就可以防著頭頂的箭了嘛,那些隋兵的弩雖然威力大,但發射速度不夠,最要命的還是這頭頂的弓箭,哈哈哈,不用姓任的,我也能想出好辦法嘛!

    心動就要行動,想到不如做到,周師舉馬上下令:「重新列陣,盾牌兵頂盾衝鋒,後面跟進,距敵三十步,毒箭攻擊後沖上去混戰,快!」

    蠻兵又重新開始鬧哄哄地佈陣,後隊換前隊,前隊換後隊,王華強冷冷地看著對方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卻是一言不發。

    裴世矩剛才在後面看得大為過癮,這個書生一開始看到血還有點犯暈,但緊接著看到本方以零傷亡的代價殺敵近兩千,這可是以前看過的兵書裡都沒有提到過的壯舉,俗話說殺敵三千,自損八百,可這回連八個都沒有損,讓他從頭到尾對王華強都只有一個服字。

    只不過裴世矩看到蠻軍又在亂哄哄地佈陣,而王華強沒有任何動作時,又有些不解:「華強啊,現在是大好時機,敵軍在佈陣,我軍如果衝過去,一定可以全殲他們!」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不好不好,現在要是衝過去,我軍的隊形無法維持,後三排的長槊手和刀斧手們看著前方的弓弩手們殺得痛快,自己也會趁機沖上去肉搏,雖然說我軍仍然可以大勝,但這樣一來只怕會傷亡幾百人,我這三千人可是要一直打到番禺城下的,能不傷最好一個也別傷。」

    裴世矩瞪大了眼睛:「不是有軍令嗎,華強你只要下令列陣進逼就可以了,哪用得著擔心這些人不聽令行事呢?」

    王華強嘆了口氣:「弘大,你還是不懂軍士的心啊,戰場之上見血就會失去理智的,這些南朝士兵雖然戰鬥力強悍,但紀律性仍稍有不足,我這個月天天訓練他們,很清楚這點,他們現在能忍著不上前收割人頭已經很不容易了,真要是我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後面的長槊手和刀斧手們只會散掉陣型,上前搶功的。

    當初我在建康城外的白子崗時,親眼見過陳軍的精銳在小勝之後就貪功收割人頭,結果衝亂了自己的整個陣型,反勝為敗,今天我王華強絕對不會犯這個錯誤,就是用強弓硬弩全殲這股蠻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3
第二百四十一章 頂盾衝擊
               
    就在王華強對著裴世矩耐心科普的時候,對面的蠻兵們已經重新帶隊完成,這回打頭陣的是三千多拿著盾牌的蠻人,他們剛才在後面沒有看到前方的戰況,但換到前面後一下子看到前面屍橫遍野的慘狀,個個心裡頭拔涼拔涼的,建功立業的渴望也被那些射得跟刺蝟一樣的屍體打擊了一大半,不少腦子靈活的傢伙已經開始想著如何能在戰場上逃過監軍的大刀,靠裝死和開小差來躲過這一劫了。

    周師舉看到前面的士兵們沒有上次衝鋒時的那股子氣勢,心中焦慮,雙腿一夾馬腹,跑到了整個隊列的最前面,騎著那匹矮腳褐鬃馬,在陣前來回逡巡,對著士兵們發表著鼓舞人心的演講。

    隋軍一方的王華強看著對面有個騎著馬,穿了皮甲,身上插滿了五顏六色羽毛的傢伙在陣前走來走去,所過之處的蠻兵們都是一陣陣地歡呼,笑著用馬鞭指了指此人,對裴世矩說道:「弘大,看到沒有,這人一定是蠻兵的首領,就是那個什麼周師舉,一會兒打起來之後,要想辦法生擒此人!」

    裴世矩先是點頭,然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疑惑地問道:「華強,不是不留俘虜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表情變得可怕起來:「生擒這傢伙是不讓他在戰場上死得太輕鬆了,這個蠻首是屠殺我們漢人村落的元兇首惡,不把他千刀萬剮,實在對不起我們那些百姓的冤魂,弘大。你會上表彈劾我濫殺俘虜。破壞高僕射的政策嗎?」

    裴世矩嘆了口氣:「華強。你總有自己的道理,算了,現在還在打仗,現在你說了算,戰後的事情,你還是別亂來,交給我這個嶺南巡撫大使吧。」

    王華強知道裴世矩還是不會讓自己遂了心願的,只是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這會兒對面的蠻兵已經聽完了周師舉的訓話,士氣復振,前軍的三千多蠻夷像一群瘋狂的戰鬥原始人一樣,拚命地敲擊著自己的盾牌,用最大的分貝發洩出自己胸腔中的氣息,赤著的雙腳也在不停地踩著地上的泥土,即使是最膽小的懦夫,在這種戰吼聲中也會變得雙眼血紅,戰意高昂。

    周師舉騎馬回到了中央。一拍馬屁股,把那馬趕走。而自己則接過了一面木盾,看樣子他是準備要帶頭衝鋒了。

    王華強冷笑一聲,對身後的傳令兵說道:「傳令各隊,敵軍陣前的那個全身羽毛的頭子,我要捉活的,生擒者按一百個首級算功!」

    王華強身後的十幾個傳令兵一下子騎馬迅速地奔到各隊,口耳相傳,很快,全軍三千人都知道了這條命令,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了周師舉的身上,彷彿看著一百個人頭。

    周師舉咬了咬牙,長刀一揮,提著木盾就衝了上來,後面的蠻兵也全都有樣學樣,潮水般地向著隋軍的陣線發起衝擊,這回周師舉學了乖,先把木盾擋在前面,他剛才算著隋軍的弩箭距離差不多是二百步,而弓箭距離不過六十到八十步,只有先衝過這一百步後,才需要把盾頂到頭上。

    很快,蠻兵就衝到了兩百步的距離,湘州軍的弩手們再次排出了雁行陣,佈陣完畢便直接開始擊發,只是這一回,大家的弩箭全都有意識地避開了那活像個印第安酋長的周師舉,弩箭帶著破空的呼嘯聲,紛紛從周師舉的身邊飛過,擊中他身後蠻兵們的盾牌。

    木製的小圓盾雖然比起剛才那種**衝擊的防護力要強上了許多,但仍然擋不住一百多步距離上三石步兵弩的穿透力,不少蠻兵的手直接被釘在了盾牌上,痛得哇哇大叫,這一輪矢嵐,一下子又射倒了兩百多人。

    但後面的蠻兵卻仍然沒有收住腳步,周師舉衝到了一百步的範圍內,也是地上屍體最集中的地方,有這個天然的參照線,他大吼一聲:「舉盾!」便高高地把盾牌舉過頭頂,身後的蠻兵們如潮水一樣地從他身邊舉盾奔過,卻沒有人意識到周師舉狡猾地停下了腳步。

    王華強的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個蠻將我本以為還有些種,敢親自帶隊衝鋒,沒想到也是個怕死鬼,衝到陣前就縮到後面了,傳我的令,弓箭手自由射擊,敵軍舉盾就改為平射,弩手撤回,給弓箭手騰出視野!」

    這回王華強的命令直接被旗語告訴了前排的都督們,弩手迅速地發出第二輪矢嵐,然後從隊與隊之間的十步空隙裡奔到本方的後隊,預備隊們迅速地跑上前,把長矛大刀遞到一個個弩手的手上,順便幫他們套上剛才沒有穿的鎖子甲。

    現在輪到弓箭手們自由發揮了,箭囊中的羽箭以驚人的速度發射出去,蠻兵們象割麥子一樣地被一片片掃倒,從二百步到五十步的距離,蠻兵們足足又倒下了一千多人,多數是在舉盾的時候,正面給射成了刺蝟。

    但這回後面的蠻兵也知道,要是這時候再退,有死無生,冒著箭雨前進才是唯一的活路,至少已經衝到五十步的距離了,再咬咬牙就能進入肉搏狀態,他們對自己的肉搏能力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王華強搖了搖頭,令旗一揮:「弓箭手後撤,長槊兵上前!」

    第二排的弓箭手也全都分散開來,從隊的兩側空隙退到了陣後,三四排的長槊手們終於等到了上場的機會,面當兩孔的雙眼中都流露出建功立業的渴望,踏著整齊的步伐,兩丈多寬,原來一直指向天空的長槊被放了下來,端與肩平,形成一座不可阻擋的鋼鐵森林,向著前方三十步左右的蠻兵碾壓過去。

    衝在最前面的蠻兵離長槊手們只有二十多步了,他們很納悶為什麼那些弓箭手後面一下子多出這麼多密集的長矛出來,幾十個衝得過快的人收不住腳,直接撲到了長槊方陣中,直接給刺成了人串,而那鋒利的矛尖從蠻人的後背穿出,槊身上掛著還在掙紮著的軀體,繼續向前行進。

    蠻兵們沒見過這種打法,即使衝在最前面的人也都收住了腳步,驚恐地看著這座鋼鐵森林向著自己壓來,有些腦子還算好使的人掏出隨身的毒弩吹箭,對著對面的長槊手們吹去,可是在魚鱗般的鎖子甲而前,這種竹質的吹箭根本無法形成穿透,人家照樣甲葉上掛著幾根毒矢,不受任何影響地壓向自己。

    空中再次飛來一片烏雲,原來是湘州軍的弓箭手們退到後排,補充了箭矢後,跟在長槊兵的陣線後面,一邊前進,一邊向前放箭,用箭雨清洗著蠻軍的後排,轉眼間,後方的蠻夷們又是幾百人腦袋被箭矢射穿,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成了地上新鮮的屍體。

    隨著箭雨的襲擊,蠻兵們最後的一點士氣也蕩然無存,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當面的千餘名蠻兵扔掉了手中的木盾,開始爭先恐後地向後逃跑,由於距離太近,前方的蠻兵和後面跟進的部隊們一陣衝撞,整個蠻兵陣營已經是亂成一團,潰不成軍。

    王華強冷冷地看著前方一團亂麻的敵軍,飛快地下著一條條地命令:「左翼前出,截斷敵軍逃向東邊的方向,中軍和右軍繼續前移,把敵軍向城下趕!後方的十隊預備隊,騎上馱馬,準備追擊敵軍!對了,鐵杖,你過去用俚語大叫,捉住周師舉了!拿上這個。」他說著把手中的鐵喇叭扔給了麥鐵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4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追殺逃敵

    一直在王華強的馬後坐立不安的麥鐵杖哈哈大笑,右手拖著他那柄鑌鐵月牙杖,左手拿著鐵喇叭,一下子跑到了前方,很快,他的大嗓門就傳遍了整個陣線:「枯裡嘎達天吾周師舉哈,枯裡嘎達天吾周師舉哈!」

    麥鐵杖的這一通嚷嚷,大嗓門加上鐵喇叭的擴音作用,順著這兩天強勁的東風,讓戰場上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後排的蠻兵們看不到前方的戰況,但能看到前排的同伴們在爭先恐後地向後逃命,一下子信了大半,也開始就地轉身,向後逃跑了。

    七八千人一起賽跑,跑得慢的被前面的人擠倒,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幾十雙大腿活活踩死。

    王華強一看敵軍已呈敗勢,迅速下令:「預備隊上馬追擊,從左翼包抄過去,不許讓敵軍向東逃跑,中央和右翼散開陣形,全線追殺!」

    王華強的命令一下,早已經憋得滿臉通紅的士兵們全都像上足了發條的機器一樣,飛也似地衝了出去,三百匹馱馬載著六個隊的步兵,直接向著左邊包抄過去,而左翼本來已經前出,這會兒齊齊地轉向右前方,把試圖向左逃跑的蠻兵們紛紛逼得掉頭向右跑。

    弓弩手們已經扔下了手中的長弓硬弩,換上大刀戰斧,追著落在後面的蠻軍就是一通猛砍。而原來頂在最前面的長槊兵。因為長槊和鎖甲太重。跑起來不如別人輕便,這會兒反而落在了後面,只能心有不甘地一邊繼續列隊前進,一邊看著弓弩手和刀斧手們飛奔著斬殺逃敵。

    這些南朝的精兵都是殺人高手,出刀時全部是向致命處招呼,由於今天王華強下過令,此戰不計首級數,全軍分功。所以也沒有人停下來收割人頭,衝著前面敵軍的後背狠狠一刀,把他砍倒在地,然後繼續向前追擊,把重傷的敵軍留給後面的長槊手刺死,這幾乎是所有刀斧手們的殺人套路。

    王華強在後面看得連連點頭,吳兵輕果,湘軍剽悍,其實南陳軍隊是非常強悍的,雖然紀律性是硬傷。但是在這種追殺戰中,效率比起長槊重甲的北方精銳還要高出不少。轉眼間,一千多名刀斧手們就殺掉了三千多蠻兵,而剩下的蠻兵們則像趕羊一樣地被驅趕到東衡州的城下。

    向東逃跑的蠻兵多數被左翼部隊擋了回去,還有一兩百人終於衝出了生天,向著東邊的始興方向沒命地狂奔,可惜兩條腿的人跑不過四條腿的馬,趕來的馱馬騎兵們很快追上了這些逃亡者,一刀一個紛紛斬於馬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這一兩百個蠻兵便一個不剩地被追兵殺了個乾淨,連一個人也沒逃出去。

    還有些蠻兵向西邊逃竄,實在是慌不擇路了,可是戰場的西邊是一大片沼澤,四五百人跑進去後就紛紛陷了進去,不到半分鐘就會連人帶刀地陷進那淤泥之中,連個氣泡也不留下,而陷入者在臨死前那恐怖的哀號,嚇得其他還企圖向西逃命的蠻兵們紛紛掉頭逃跑,北邊是可怕的隋軍軍陣,相比下,南邊的城牆下還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寧。

    於是戰場上出現了奇異的一幕,無處可逃的蠻兵們居然紛紛開始順著那些沙包爬牆,這回不是攻城,可是這些逃命的蠻兵卻迸發出比前些陣子攻城時更大的熱情,雖然李豐在城頭上不停地組織守軍們以弩箭向其射擊,但四五十部弩箭根本擋不住如潮水般向上撲來的蠻兵們,這些逃命的蠻夷爭先恐後地向上爬,後面的人踩著前面人的肩膀,很快就有些人快要夠著城頭了。

    李豐回頭對著城頭的守軍們吼道:「快,向下澆熱水和滾油,倒桐油,扔火把!」隨著他的話,剛才守城時沒用掉的沸水,滾油,桐油和金湯一骨腦地向著城下澆去。

    城下再次傳來一片鬼哭狼嚎之聲,而爬牆的蠻軍們被燙得紛紛鬆了手,捂著自己的臉一陣慘叫,隨著城頭扔出幾十枝火把,沙袋堆上也燃燒起了騰騰的火焰,雖然火勢跟上次攻城時城下的衝天大火無法相比,但也足以把企圖踩著沙包上城的蠻兵們給燒退了。

    李豐長出了一口氣,蠻兵的這一波兇猛爬城是守城以來最驚險的一次,甚至比起那次上百人上了城還要危險,因為那次至少可以在城下縱火隔斷,蠻兵們也得通過爬梯子才能上來,而這次他們直接踩著沙包和人,城牆上處處可以攀爬,要是剛才放火慢了半拍,只怕連倒油的機會也沒有了。

    遠處的王華強也顯然注意到了對面城牆下的戰鬥,他皺了皺眉頭,對身後的傳令兵們說道:「鳴金,停止追殺,原地列陣,弓弩手們撿回兵器,包圍敵軍,快!」

    劉全狠狠地一刀,砍死了一個逃命的敵軍頭目,這是他今天殺的第十七個人了,上次在蘇州也沒有像今天殺得這麼爽過,他哈哈一笑,抹掉臉上濺著的鮮血,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邊的紅白之物,鹹鹹的,這種血腥的味道就像毒品一樣,讓他血脈賁張,在戰場上充滿了殺戮的渴望。

    劉全用手抹乾淨臉上的血漬,正要繼續衝殺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面響起一陣鑼聲,這是收兵的信號,他一下子愣住了,緊接著,幾個騎馬的傳令兵在戰場上一邊跑一邊喊著:「王將軍有令,停止追擊,就地列陣!長槊手在前,弓弩手撿回武器在後待命!」

    軍令如山,劉全看著前面跑開十餘步的敵軍,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心有不甘地收起大刀,吼道:「全部聽令,就地列防守陣形,快!」

    不少湘州軍的刀斧手和弓弩手們正追殺得痛快,聽到這鑼聲後也跟劉全一樣原地發愣,但人人都知道王華強令出如山,十七禁令五十四斬可是在出兵前當眾宣佈過的,沒人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只能悻悻地在各自隊裡都督們的指揮下,回去列陣拿武器。

    戰場上短暫地恢復了平靜,王華強迅速地掃遍整個戰場,作出了最直接的評估:這場大戰裡,蠻軍在中央和東邊被殺超過六千人,城牆下燒死的也有幾百,加上沼澤裡淹死的四五百人,光是這場反擊戰,就殺掉敵軍超過七千人。加上第一輪弩箭攻擊射死二千人,今天本方在加入戰鬥後殺敵超過九千。

    現在的戰場上,蠻軍屍橫遍野,到處都是赤身裸體,滿身紋身的蠻夷,幾乎見不到幾具身穿盔甲的隋軍屍體,粗略判斷本方傷亡撐死只有十幾個,很可能就是個位數,這種戰損比,趕得上後世的美軍打伊拉克了。

    現在在戰場上的蠻兵已經只剩下四五千人,被本方完全壓縮在城下方圓不到五百步的一個狹窄區域裡,人擠人,摩肩接踵,密集得就像沙丁魚罐頭似的,雖然人人手中還拿著刀,但此刻的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鬥志與戰意,只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已。

    後面的弓弩手們跑回了出發時的地方,一路之上順手把還在喘氣的蠻夷傷兵們一刀一個全部解決掉,然後拿上弓弩和箭矢跑回陣列,王華強揮了揮手,又擺成了標準的攻擊隊形,兩排的弩手和箭手再次舉起弓弩,對準了遠處的蠻兵。

    滿頭羽毛掉了一半,皮甲已經無影無蹤,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狼狽不堪的周師舉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把他的長刀向地上一扔,雙膝跪地,用漢語高聲叫道:「我等願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5
第二百四十三章 血債血還

    王華強微微一笑,他剛才其實挺擔心這周師舉會在混戰中給砍死或者是踩死,現在眼見他自己走出來投降,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他騎馬從隊伍的空隙中穿過,走到了最前方,遠遠地對著周師舉說道:「來者何人?報上你的身份!」

    周師舉有力無力地說道:「敗將乃是俚人渠帥周師舉,一時沖昏了頭腦,跟著賊帥王仲宣起兵對抗朝廷,今天親眼目睹了朝廷天威,才知道我等螳臂當車,不堪一擊,甘願率部投降。」

    王華強的臉上收起了笑容,沉聲喝道:「我乃大隋奉車都尉,番禺道行軍總管王華強,周師舉,你若投降,自己先一個人扔掉武器,走到我們這裡。」

    周師舉在剛才的逃亡中擠在敗兵裡一起逃跑,吃了不少苦頭,摔倒了兩次,差點給人踩死,連皮甲也給踩裂了,他和所有的蠻兵們一樣,已經徹底膽寒,失掉了再戰的勇氣,聽到王華強的話後,突然回過了點神來:「將軍,我等放下武器投降,可否留我等一命?」

    王華強眼中殺機一閃而沒:「周師舉,你沒有和我們討價還價的資格,放下武器,馬上投降,是你現在唯一的活路。」

    周師舉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幾千部眾,咬了咬牙。站起身。用俚人部落語說道:「漢人將軍說了。放下武器,可以有條活路,大家不要亂來,聽他們的吩咐才能保住性命!」

    他說完後,回頭一瘸一拐地向著隋軍走去,王華強手一揮,幾名軍士跑上前去,很快就把周師舉五花大綁。刀架在脖子上押回了本陣。

    那些蠻兵們一看周師舉被生擒,也全都丟下了武器,想要有樣學樣地走過來投降,卻只聽到王華強厲聲喝道:「全軍聽令,不接受這些蠻子的投降,全部格殺,首級算入此戰斬獲中!」

    湘州軍一下子暴發出陣陣歡呼,弩手們紛紛扣動了手上的扳機,而弓箭手們更是向天空中灑出陣陣箭雨,如同烏雲一般清洗著蠻軍的人群。

    這會兒的三四千蠻兵。全都密集地擠成了一團,一支弩箭過去。至少能射穿兩個人,而空中的羽箭更是可以一片片地掃倒人群,雖然有一些蠻兵垂死掙扎,想要衝出來拚命,但跑不了十幾步就全部被弩箭射倒,也就五六分鐘的時間,三四千蠻兵沒有一個人還能站著,通通被射得跟刺蝟一樣,屍橫遍野。

    一邊的周師舉早就淚流滿面,不停地破口大罵:「背信棄義的惡賊,你,你不得好死,老子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王華強剛才一直嘴邊帶著笑,看著這場屠殺,理都不理周師舉,這會兒大局已定,他揮了揮手,長槊手們紛紛上前,在屍堆裡對每個軀體都再補上幾槊,以防有些人裝死。

    王華強扭頭看了一眼周師舉,冷冷地說道:「周師舉,我可沒有說要你們投降,是你自己要投降的,我甚至沒有說接受你的投降,你只是自己扔掉了武器走過來,我讓人把你綁起來而已。至於你的這些手下,在我們漢人的村子裡燒殺淫掠,無惡不作,現在扔下武器就想活命?別做夢了!」

    周師舉咬著牙,狠狠地說道:「姓王的,你屠殺戰俘,不得好死!」

    王華強不屑地說道:「我得不得好死是以後的事情了,反正你是見不著啦,周師舉,之所以留你一命,是因為你還有用,好好跟我們合作,對你沒有壞處。」

    王華強說完後,揮了揮手,幾個軍士連拖帶拽地把還在叫罵不休的周師舉拖了出去。

    裴世矩騎馬從後面奔了過來,看著前方還在戮屍的士兵們,長嘆一聲:「華強啊,你可是答應過我,要把這些人交給我處置的。」

    王華強笑了笑:「弘大,我知道你不忍心下手殺這些賊人,所以提早幫你動手得了,自古慈不將兵,義不行賈,你覺得我王華強無情無義也罷,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把這些人留下來。這對我軍接下來的征戰沒有好處。」

    裴世矩面冷如霜:「哦?你難道還有道理了?這些人放棄了抵抗,非殺不可嗎?你殺了他們也不可能讓那些村民活過來,這只會冤冤相報,何時是個頭!」

    王華強擺了擺手:「我當然不只是為了幫村民們報仇才殺掉這些賊人的,那只是其中的一個次要原因,身為將者,不可因怒而興兵,以慍而攻殺,殺降不祥的事情,我更是很清楚,處理掉這些蠻兵,主要還是為了將來的作戰考慮。

    第一,我軍兵少,只有三千人,而這些俘虜就有四五千,以這東衡州的兵力來看,根本無法控制這些俘虜,到時候我們只有把他們放回,而這些人熟悉了我軍的戰法,下次回去跟王仲宣等人一說,他們也許就會有所準備,不會像今天這樣勝得輕鬆了。

    第二,我軍這次來嶺南,匆忙間沒有征發民夫,連輜重大車也都要我們自己搬運,所以只帶了十天的乾糧,今天解圍了東衡州才有的吃,不然三天後就要斷頓了,一下子多這三四千張嘴,我們拿什麼養活?

    第三,這次征討嶺南,需要恩威並施,但何時立恩,何時立威,很有講究,我大軍平定南陳時,是以強擊弱,以大吞小,打贏的問題不大,關鍵是要收攏將來的人心,所以越國公他們可以打了勝仗後將俘虜盡數放回,因為不影響戰局。

    可我們這次征討嶺南不一樣,敵眾我寡,即使消滅了周師舉這兩萬人,王仲宣的主力還是有十萬以上,遠遠超過我軍和番禺城的守軍,如果敵軍接到兵敗的消息,勢必會收縮各處的蠻兵,集中主力與我決戰。

    所以我們這戰就需要立威,一方面不能給王仲宣匯合各地守軍的機會。另一方面要讓蠻夷們知道,周師舉的主力被我軍殺得一個不留,這就是對抗我大隋天軍的下場,這樣一來也足以威懾那些三心二意的蠻族渠帥們,讓他們主動來降,甚至可以給冼太夫人和他的孫子們一點警告,如果他們還在猶豫的話,知道此戰的結果後也不會再磨蹭時間了。」

    裴世矩緊皺的眉頭稍稍舒緩了一些:「華強,你說的是有道理,可這畢竟是違抗了高僕射的懷柔政策,此事幾千雙眼睛都看著,只怕我也無法幫你隱瞞。」

    王華強微微一笑:「弘大,不需要你幫我隱瞞,如實稟報就行,高僕射下這條命令的時候本意是讓我們隨大軍入嶺南的,如果我現在手上有五萬大軍,當然也不必這樣做,而是會盡釋俘虜,讓其宣揚我軍的仁德,但我軍現在只有三千人,是以寡擊重,所以取得軍事上的勝利就是首要任務。

    剛才在戰場上,我一直沒有說是接受敵軍的投降,就是不想落人以殺俘的口實,高僕射真要怪罪下來,我只說這些並非是戰俘,因為他們屠殺村民,所以我拒絕接受他們的投降。「

    裴世矩回頭看了一眼周師舉被拖走的方向:「那周師舉又怎麼說?你殺了所有的蠻兵,卻留下了賊首,這好像說不過去吧。」

    王華強哈哈一笑:「這個事情也好解釋,剛才在交戰前,敵軍陣營裡跑出去了十幾騎,好像去向也不是向東邊的始興,而是直接向南走了,這些究竟是什麼人,還有王仲宣叛匪的內情,都需要審問這周師舉才能得知,所以我暫時留他一個活口,也沒什麼好置疑的,當然,問完之後,一定會把周師舉千刀萬剮,以祭奠這次被他們殺害的漢人村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5
第二百四十四章 劫後餘生
               
    裴世矩嘆了口氣:「華強,我說不過你,這裡是戰場,你是將軍,就由你來定吧,現在賊軍已被消滅,這戰後巡撫的事情,乃是我的本職事務了,現在我們就進東衡州城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遠處還在冒著黑煙,殘破不堪的東衡州城牆,嘆道:「幸虧我們急行軍趕來,不然只怕李豐撐不過今天,但他能在這小城苦守近月,也真難為他了,弘大,我跟你一起去見見這位李刺史。」

    王華強轉頭對著已經跑了回來,一臉興奮的麥鐵杖說道:「麥都督,傳我的令,斬首隻要三千,用鹽醃了存著,其他的讓錄事參軍直接清點屍體的數量就行。

    此外,大家辛苦一點,挖個深坑把這些屍體全掩埋了,灑上些石灰粉消除屍毒,嶺南天氣炎熱,這些屍體要是隔夜不埋就會爛,到時候疫病流行,我們也不用打仗了。」

    麥鐵杖今天一戰中,充分發揮了跑得快的特長,一個人就殺了三十多個,這會兒正高興著呢,聽到王華強的命令後,馬上興沖沖地得令而去。

    王華強安排好了戰後的處置後,和裴世矩並轡而行,騎到了城門下,李豐正在城頭指揮著守城的軍士和百姓們搬開城門口的沙袋,裴世矩遠遠地看到了一身戎裝的李豐,拱手抱拳道:「城頭上的可是東衡州李刺史?」

    李豐正了正自己的甲冑,拱手應道:「本官正是東衡州刺史李豐,敢問閣下是哪位?」

    按大隋制。下州刺史是從四品的官職。所以現在的李豐論官階還要高於身為五品給事郎的裴世矩。更不用說六品奉車都尉的王華強了。但另一方面,現在兩人一個是身為嶺南巡撫大使,另一個身兼番禺道行軍總管的軍職,在權力上比這一個下州刺史又大了許多,嶺南地區所有的官員,此時都歸裴世矩所節制,從這一點上來說,李豐現在又成了裴世矩的下級。

    於是裴世矩在馬上回了個禮:「本官乃是嶺南巡撫大使。給事郎裴世矩,李刺史,你守城有功,回頭本官一定會向朝廷上報的。」

    李豐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侄子在此戰中也死於自己之手,再看看東衡州數千百姓,現在還活下來的不到兩千人,不僅潸然淚下:「裴巡撫,今天虧得你們及時趕到,不然全城百姓都要成為蠻兵叛匪的刀下之鬼了。」

    王華強這會兒也頗為動容,說道:「李刺史。你們的表現我們都看在眼裡,現在戰鬥已經結束。我軍很快就要轉攻始興,然後南下番禺,今天就不進城,只在城外紮營,一些具體的事務進城後還要和你交接一下。」

    三人說話間,城裡的人把堵在門口的沙包搬開,李豐連忙下了城樓,親自到門口迎接,而王華強和裴世矩出於對李豐獨守孤城的尊重,也下了馬,跟著李豐和劉子才一路走到州衙大堂。

    衙門裡倒是滿滿噹噹的,連大堂都成了城外難民們臨時的住所,七八個老得走不動路的老人就睡在大堂上,而守城戰中的傷兵,尤其是這幾天來中了毒箭的一些人,也都被臨時抬到了這裡,有氣無力地躺著,一看到李豐帶著兩個全副武裝,將軍模樣的人走進來,全都眼睛一亮,掙紮著要起身。

    裴世矩對著這些百姓們好一陣安撫,王華強眼見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眉著一皺,趁著裴世矩忙活的時候,對李豐說道:「李刺史,還有什麼可以說話的地方嗎?」

    李豐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回道:「只怕要到後院了,那裡還算清靜。」

    王華強點了點頭,等裴世矩安撫完百姓後,跟著李豐走到了後院,這裡就是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四周種著幾棵梧桐樹,地上是細石子小路,通向後院女眷們住的內宅,石子路中間有個不大的石頭方桌,周圍圈著四個石墩子。

    裴世矩看到這石桌,笑了起來:「這不正好是談話之所嘛。」李豐也跟著笑了笑,迎兩人入座,而劉子才則垂首恭立一旁。

    李豐坐下來後,嘆了口氣:「軍情緊急,下官的僕人全部也上城頭防守了,現在連個伺候上官的人也沒有,怠慢之罪,還請恕過。」

    裴世矩擺了擺手:「李刺史,你的官階在我之上,也比我年長,就不必來這些官場上的客套了,平級相稱吧。這裡乃是您的私宅後院,不是公事場所,咱們就以兄弟相稱,世矩年紀比您小上不少,斗膽稱您一聲李兄了。」

    李豐客氣了兩句,也不推辭,說道:「裴老弟,這回幸虧你們及時相救,不然我們這全城百姓都難逃劫難了,今天兄弟我親眼見識到了我大隋鐵軍的威力,也算是開了眼啊。」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李兄太客氣了,這些軍士也都是從湘州募得的南陳老兵,依我大隋的軍制進行了一陣子強化訓練而已,還不是正宗的隋軍,聽說李刺史也上戰場打過仗,這次能靠著數千百姓對抗兩萬蠻兵,守住這東衡州城,這才是讓王某開了眼的事。」

    李豐的心中泛起一陣得意,撚鬚微微一笑:「以前跟著南陳軍作戰時學過一些攻守之道而已,不值一提。今天賊人想到了堆沙包攻城,要是他們早點想到這個辦法,那隻怕我們這裡早就淪陷了,也等不到你們到來。」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交戰前我似乎看到敵軍中有人離開戰場,向南而去,那個周師舉看起來是個有勇無謀的蠻夷莽夫,哪會想到這個辦法,敵軍中應該有高人指點,可能那個提前離開的,就是敵軍的智囊。」

    一邊的劉子才也插話道:「王將軍說得一點不錯,這幫蠻子居然還會造攻城器械,肯定是有人指點的,而且這人十有**是個漢人。」

    王華強今天並沒有看到周師舉用沖車攻城的那一幕,微微一愣:「他們還造了攻城器材?那基本上有個漢人軍師是肯定的了。可惜,讓他給跑了!」

    裴世矩哈哈一笑:「華強,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今天已經大勝,跑個狗頭軍師也沒什麼,他要是真的向南跑去,也是投奔王仲宣的,到時候我們擊滅王仲宣部時,自然會把他一併擒獲。」

    王華強想到了那個在江南平叛時神秘消失掉的狗頭軍師,心中懊惱,但轉念一想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握將來,於是點了點頭,對著李豐說道:「李兄,現在城中可有餘糧?我等這一路行來,只帶了十天乾糧,現在不足三日之食,就指望著沿途州縣的補給呢。小弟知道你現在也有許多善後的事要做,只是軍糧的事情能不能先幫忙解決一點?後面嶺北的運糧隊應該過幾天就會到。」

    李豐臉色一變,說道:「哎呀,實在對不住,我們這東衡州本來糧食存儲就不是太多,這回賊人又是趕著我們秋天收糧食的時候來犯的,所以秋糧幾乎是顆粒無收,加上四周十里八村的鄉親們都進城逃難,本來我們這城裡的糧食也支持不了兩三天了,還要指望著你們用軍糧來救濟呢。」

    裴世矩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看向王華強:「華強,這可怎生是好?」

    王華強剛才乍聽的時候心裡一沉,但突然臉上又綻開了笑容,他站起身,對裴世矩說道:「弘大,敵軍的營寨裡還有守軍,肯定也有餘糧,剛才我們急著進城,忘了管敵軍的大營,現在就要迅速派騎兵過去,此外始興那裡的賊人肯定有糧,到時候我們佔了始興,不僅軍糧無虞,還可以接濟這東衡州的百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6
第二百四十五章 搶佔始興
               
    裴世矩聽得連連點頭,撫掌大笑:「華強,還是你想得周到,事不宜遲,這就快點動身吧,不能讓守營的賊人跑了或者是有時間放火燒糧。」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弘大,那安定這裡,還有接下來組織民夫運糧的事情,就麻煩你和李刺史了,這事也提醒了我,我現在就去佔了營寨,然後連夜攻下始興,然後再和你聯繫。」

    裴世矩也長身而起,拍了拍王強華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一趟了,這裡的事情你放心,部隊全部帶走,到始興時攻城用得著。」

    王華強一邊向外走去,一邊笑道:「始興城不用攻,我會留五百人在這裡助守的。」

    王華強出了城後,就直接騎馬前往正在城北紮營的部隊,錄事參軍正在一個臨時搭設的帳蓬裡統計著各個隊的戰果,而城中的百姓和軍士們也都在幫著挖坑的湘州軍士往裡面扔蠻夷的屍體,一邊扔一邊計數,三千個齜牙咧嘴的首級已經被砍下裝車,輜重兵們正準備向城裡運,用鹽醃漬呢。

    王華強騎馬到了錄事參軍這裡,也顧不上向著對自己行禮的眾人回禮,直接說道:「快,傳令,調一千人隨我出發,把蠻兵的大營攻下,三百人騎馱馬現在就出發。」

    王華強的命令被迅速地執行,二十隊軍士馬上緊急集合,剛才騎馱馬追擊的那些人還沒顧得上把鞍韉卸下來,這會兒倒是直接省了再套一次,三百人騎上馬就跟著王華強向城東的蠻兵營寨奔去。

    跑了五六里地。一座木製的。方圓五六里的營寨浮現在王華強的眼前。寨子的設置一如正規軍,門口有崗樓,柵欄都是用削尖的木頭紮成,而門口還有各種拒鹿木馬等防衝擊之物,裡面的營帳也是排列地整整齊齊,和這座正規的軍營唯一的不和諧的地方是,這營門口居然沒有一個衛兵!

    王華強一揮手,騎兵們都下了馬。兩隊人結成戰鬥隊形向裡小心翼翼地前進,而後面的士兵們則持了弓弩,一旦有什麼埋伏,則會第一時間提供火力支援。

    兩隊士兵們搜索了一陣,所有的營帳都是空的,王華強這才放了心,想必是守營寨的蠻兵們看到前方慘敗,全軍覆沒,嚇得直接逃散了,這裡並沒有任何火光。想必是這些蠻兵們連輜重糧草也來不及燒。

    王華強帶著人從營中的倉庫裡找出了兩萬石的穀子,堆滿了十幾個高高的米堆。還有千餘斤臘肉醃肉,也堆在倉庫裡,其他的刀矛吹弩等兵器還有幾千件,全都堆在武庫裡無人看管。

    王華強心中暗喜,看來這些蠻兵真的是毫無紀律,不通兵法,拱手把這麼多軍需都送給自己,他下令新趕來的七百步兵留下來看守營寨,而自己則帶著三百騎兵回到了城北,命令民夫們拿出那些裝土的沙包,倒出沙土,把那些首級放進去,一個大沙包能裝上十個腦袋,用麻繩把口紮緊,扔在大車上,把馱馬重新套上車,留下五百人進東衡州防守,其他人全部跟自己向東行軍。

    這一來一回的時間,錄事參軍把戰果也統計得差不多了,這戰殺敵一萬五千六百餘人,而本方僅亡三人,傷十一人,都是敵軍的毒箭造成的,可謂一邊倒的勝利,王華強在臨行前吩咐東衡州的軍士和百姓加緊掩埋屍體,還帶走了三百民夫,讓他們跟著到東邊的營寨裡運糧食。

    等王華強帶著大部隊來到營寨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今天大家打了一整天,興奮之餘都很疲勞,看到滿倉庫的穀子和肉,一個個兩眼放光,但王華強還是狠了狠心,下令所有部隊開拔,除了留兩百人助那三百民夫搬運糧食外,其他人全部向東,急行軍前往始興城。

    等王華強帶著兩千多人的軍隊趕到始興城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時了,城門緊閉,吊橋也被高高地拉了起來,幾百名斷髮紋身,手持大刀的蠻夷全部登城防守,如臨大敵,但他們的眼中透出的,卻更多是恐懼與慌亂。

    王華強一看城頭蠻兵的架式,就知道他們定是得了昨天逃走的蠻兵們的消息,知道大軍全軍覆沒,但這些人居然敢據城死守,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再轉念一想,蠻兵一定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戰馬,離開城池就是被騎兵追殺的命,所以才會縮在城裡,好歹還能多撐些時間。

    王華強冷笑一聲,一揮手,推著大車的軍士們把三千個人頭全部拿了出來,就在城西這些蠻兵的注視下,把人頭堆成了三個小山,時值夏秋相交,嶺南的氣溫仍然居高不下,這些首級已經有些開始腐爛了,淌著黃黑腥臭的屍水,招得蒼蠅臭蟲飛過來一大群。

    城頭的蠻兵們看到這情形,嚇得一個個面無人色,幾個膽小的直接小便失禁了,王華強趁勢吼道:「城頭的蠻子聽著,本將乃是大隋奉車都尉,嶺南道行軍總管王華強,這次就是來率天兵平定你們這些造反蠻夷的。

    周師舉所部兩萬多人,已經被我軍殺得一個不剩,你們這些人自認為比周師舉還要厲害嗎?昨天周師舉頑抗到底,所部就是這結果,現在本將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允許你們開城投降,本將可以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如果我數三聲,你們還不放下吊橋,打開城門的話,本將一旦下令攻城,就是死路一條,一個不留!」

    王華強說完之後,身邊的麥鐵杖迅速地以俚語把王華強的意思傳達了出去,還沒等到麥鐵杖說完,城上就有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了過來,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王將軍,別數了,我等願降!「

    話音未落,吊橋便直接落了下來,而城門也緩緩地打開。城頭的蠻夷旗幟被放倒,守軍也都從城門列隊走出,垂頭喪氣地把手中的刀劍都扔到城門邊上,堆成了一個大堆。

    麥鐵杖指揮著這些俘虜們解下褲帶,互相把手捆起來,然後五十人一堆地圍成一個圈,而一個穿著皮甲,戴著皮質頭盔,頭領模樣的蠻將,則被四個護衛夾著,走到王華強的馬前,以手按胸,向著王華強一鞠躬:「敗將李光仕,見過王大將軍。」

    王華強看了一眼這個蠻將,年約三十四五,臉上沒有塗抹油彩,一道深深的刀疤象條蜈蚣似的,嘴上兩抹小鬍子向上微微地翹起,兩隻眼睛骨碌碌地亂轉,除了不安之外,還透著一絲狡猾。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李光仕,你是這始興城的守將?」

    李光仕換上了一副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回王大將軍的話,小的不是什麼守將,只是一個小小的峒主,這次被那周師舉所脅迫,不得已跟著他來這裡,一聽到朝廷天兵駕到,小的馬上緊閉城門,以迎王師。」

    王華強一下子樂了:「哦?以迎王師?要是周師舉打贏了,你也會迎王師嗎?李光仕,你的人這一路上跟著周師舉無惡不作,殘殺我漢人士民,這會兒就成小白兔了?是不是你還準備要本將上書朝廷,為你請功?」

    李光仕忙不迭地擺手道:「王將軍,您可要明鑑啊,小人真的是給那周師舉脅迫,小人的那個峒子,人少力弱,根本不敢不聽從啊,這一路上,小人雖然身在敵營,可是心向朝廷,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小人一件也沒做啊,所以那周師舉才會把小人留在這裡給他看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6
第二百四十六章 牆頭草
               
    王華強也懶得跟這傢伙多廢話,直接換了個話題:「李光仕,現在城中的糧庫裡有多少存糧?你又是怎麼知道我軍要來這裡的消息?為什麼看到我軍的時候還關閉城門,企圖對抗?一件件從實招來!」

    李光仕低頭恭聲說道:「王將軍,其實小人一向心向朝廷,雖然被周師舉那惡賊逼迫,但從不跟著他一起燒殺劫掠平民,而且一直在找機會戴罪立功,只是小人手上只有一千本峒的士兵,勢單力薄,朝廷在這嶺南現在也沒有成規模的討伐部隊,小的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前一陣子小的留守這始興城,那周師舉的弟弟周師道帶了他們本峒的四千士兵在這裡駐守,小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到前幾天周師道帶兵離開始興前往東衡州,小人料想周師舉攻城不順利才會調人過去增援,於是就開始暗中保護城中的糧倉,王師一到,小人就準備棄暗投明,為朝廷效力。」

    李光仕說著向後面揮了揮手,城門處的二十幾個看起來像是他親兵護衛的蠻兵趕忙上前,手裡都提了兩個蠻兵的人頭,李光仕的臉上堆著笑:「這些就是昨天夜裡跑到始興城裡報信的周師舉所部,他們當時在看守營寨,目睹了朝廷大軍的天威後,嚇得連夜跑來始興,還想拉著我們一起逃跑。

    哼,小人一聽就知道機會來了,當即把這些反賊斬首,就是為了向朝廷表明小人心跡的,王將軍。城中有軍糧四萬石。多數是周師舉那逆賊逼迫四周鄉村的百姓收割的。小人昨天開始就把這些軍糧倉庫封存,以供大軍需要。

    至於關城門之舉,那是小人擔心周師舉的敗兵回城,小人畢竟人少,萬一讓他們進了城後燒糧倉,影響了大軍的補給,小人的罪過可就大了。所以小人一旦確認是朝廷的大軍,馬上就開城投降。還請王將軍明鑑!」

    王華強心中冷笑,這李光仕口蜜腹劍,絕對不是什麼好人,那些人頭還在滴著血,明顯是新殺的,八成是這李光仕還心存僥倖,不相信周師舉的大軍這麼快就完蛋,所以留在城裡觀望,看到那三千個人頭才知道這些人所言非虛,為了換自己的活命。就先來個殺人滅口,戴罪立功。

    但王華強也清楚。這一路下來不能見蠻夷就殺,至少李光仕這種表明了態度要投降的,要是連他也殺了,只會讓所有跟著王仲宣起事的蠻夷戰鬥到底。

    殺人立威昨天已經做了,接下來需要的,就是要有人把這個恐怖的消息給擴散出去,而這一千守軍就是做這事最合適的人選,這也是王華強今天開始就打定主意接受投降的原因。

    只是王華強現在覺得這李光仕實在滑頭,真跑到王仲宣那裡會怎麼樣還很難說,也許就是在給自己耍兩面派呢,於是王華強冷笑道:「李光仕,你不是說要戴罪立功嗎?那本將現在給你個機會,你帶上這一千人,帶著這三千個人頭,回王仲宣那裡去,怎麼樣?」

    李光仕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王將軍,您要是想殺了小人,現在動手就是,何必再借那王仲宣的刀呢。小人開城放您進來,又帶著人頭回去,只怕王仲宣會活剮了小的,以洩他心頭之恨啊!」

    王華強眼中精光一閃,殺機四射,刺得李光仕心中一寒,而聲音中透著冰冷與殘酷:「李光仕,不管你說得如何天花亂墜,你都是聚眾作亂,只憑這一條,誅你九族都不為過,投降不殺是說戰場上不會處死你們,但現在不是戰場,而是事後論罪,你一樣逃不了一死,本將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若是不識抬舉,那本將現在就把你和你的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王華強話音剛落,那幾個押著李光仕的護衛全都抽出刀,架上了李光仕的脖子,只見李光仕額頭上沁滿了豆大的汗珠子,順著鬢角流下,滴到了明晃晃的鋼刀上,他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脖子卻是不敢轉一下,生怕給那幾柄刀割破了:「王將軍,您的吩咐小的哪敢不從啊,只是這樣送死,對您也沒啥好處啊。」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你不必死的,本將只是要你帶著這些人頭回去,你可以不說自己投降的事啊。王仲宣也不是傻瓜,你肯帶著人頭回去,說明還是心向著他,他也不會主動殺你的,最多責罰一番罷了。」

    李光仕想搖搖頭,剛動了一下,脖子上就多了道血痕,連忙收住了動作,說道:「王將軍,您有所不知啊,這次王仲宣起事,他和周師舉這樣的大頭人的部落出兵都有幾千上萬,而像我們這樣規模比較小的峒,也就出個千把人,甚至幾百人,都是給他們逼著來的,王仲宣他們這些大峒早就想吞併我們這些小峒,給他找到這個藉口,還不趁機把我們給滅了啊!」

    王華強突然笑了起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幾個護衛把刀挪開:「李光仕,你不用過於擔心,事情沒這麼糟糕,你帶著這些人頭回去,王仲宣知道連周師舉的大軍都完蛋了,你這一千人也不會起什麼作用,非但如此,你還帶著這些人的首級回去,這不是顯示了你對王仲宣的忠誠嘛。

    周師舉全軍覆沒,其他那些你所說被王仲宣所脅迫的峒主渠帥們也都人心惶惶,要是這時候王仲宣殺你,一定會眾叛親離的。所以他沒這麼傻,你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李光仕咬了咬牙,抬起頭朗聲道:「王將軍,那王仲宣身邊可是有個厲害的狗頭軍師,他一定能看出您讓小人帶著人頭回去的用意,小人就是自己回去,也不能把這一千族人帶回去送死,還請王將軍網開一面!」

    王華強聽得心中一動,他沒來得及審問周師舉,但是這個問題也困擾了他多時,一聽這李光仕自己說了出來,他連忙問道:「那個狗頭軍師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他的來歷?」

    李光仕精神一振,連忙說道:「王將軍,這個軍師三十多歲,姓任,好像以前在南陳當過州司馬,南陳完蛋以後,這人不想做隋朝的官員,就孤身潛逃了,這次王仲宣的起事,就是此人唆使的。

    對了,好像他是南朝一個姓任的大將軍的親戚呢。這人很黑,一直勸著王仲宣和周師舉找南陳的宗室,打著他們的名義起兵。」

    王華強心中有數了,想必此人是任忠的家人,又當過一州司馬,很快就能把他的底細查出來,此人能想到打起南陳宗室的旗號,那見識比起這些蠻夷自然是高了許多,跟那個在江南逃掉的白面軍師有的一拼,他緊跟著問道:「李光仕,昨天戰後,這個人有沒有來你這裡?」

    李光仕苦笑道:「昨天戰前,這個姓任的就先溜了,聽守大營的賊兵說,直接去的南邊,連大營都沒回,想必是跑到王仲宣那裡了,如果他在小人這裡,小人肯定會把他綁了獻給王將軍啊。這人不來始興,肯定也是對小人起了防範之心,小人若是回王仲宣那裡,他一定會挑唆王仲宣殺了小人的。」

    王華強搖了搖頭:「李光仕,你說要為朝廷效力,這就是你的一個機會,不能只是嘴上說說,而要拿出行動,現在本將要你去王仲宣那裡,就是給你一個行動的機會,你這張嘴很能說話,到時候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如何去說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你如果敢說半個不字,本將現在就要你和手下們全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7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行軍之議
               
    李光仕哭喪著臉,帶著三千個人頭,和他那一千手下上了路,王華強警告過他,如果半路上耍什麼逃回老家的心思,到時候平叛完成後就會去他那桂州老家,把他全峒殺得雞犬不留 ,但要是乖乖聽話合作,以後會向皇上為他請功。

    李光仕走後,王華強迅速地和還在東衡州的裴世矩取得了聯繫,根據李光仕和後來提審周師舉得到的口供,從番禺到始興這五六百里,都沒有大股的蠻兵,於是王華強便放了心。

    始興的全城軍民在周師舉進攻的時候就由縣令帶著逃到了江州,已是空城一座,裴世矩一方面發文江州,讓那縣令帶著百姓們回始興,另一方面讓李豐負責後勤,東衡州的壯年男丁們全部編入民團,負責向前線的補給。

    裴世矩本來想要留下數百守軍防守東衡州的 ,王華強卻堅持大戰在即,萬萬不可分兵,於是始興和東衡州都沒有留下一兵一卒,只是讓劉子才帶人把始興和蠻軍大營裡的武器全部搬到東衡州助守,又給李豐留下了兩百部備用的弩機以作防守之用,得到了這批武器,李豐和劉子才笑逐顏開,連聲道謝。

    花了兩天時間解決了後方的問題後,王華強便率領大軍繼續前行了,三千湘州軍幾乎以無損的狀態全滅了周師舉的兩萬大軍,士氣沖霄,而且又得到了補給,有米有肉有酒,個個都是容光煥發,精神百倍。

    在動身之前。王華強還收到了一個好消息。番禺城西處與叛軍陳佛智所部相持的冼太夫人部眾。也終於有所行動了,冼太夫人聽說馮暄擁兵不前的消息後,大為震怒,派了自己的另一個孫子馮盎帶親兵護衛前往軍中,當即奪了馮暄的兵權,然後連夜突襲陳佛智軍。

    陳佛智跟馮暄家上演了幾個月的和平共處,這一下子促不及防,大敗。本人也在亂軍中被斬殺,現在馮盎率了四萬大軍,已經開到了番禺城外,直逼王仲宣的叛軍。

    好消息是一連串地來到,王華強一路上還收到消息,那個李光仕跑回去後,王仲宣本想當場斬殺他,可是李光仕卻說自己是回來報告周師舉軍戰敗,讓大軍有所準備的,那三千個人頭讓在場的二十幾個峒主都心裡打鼓。犯了嘀咕,王仲宣剛流露出一點要斬殺李光仕的意思。這些人就集體求情,最後王仲宣也只好作罷,把李光仕打了五十軍棍後放過了他一馬。

    王華強騎在馬上,和裴世矩有說有笑,這些天下來,他們也都多少適應了嶺南這悶熱潮濕的氣候,不像剛開始來時還多少覺得有些胸悶頭暈了。

    「弘大啊,你看,冼太夫人正式出兵了,是不是受了我軍大勝後的刺激,要急著站隊表態了呢?」王華強一邊說,一邊把一份最新的塘報遞給身邊的裴世矩。

    裴世矩現在也鍛鍊地在馬上能從容地看塘報了,他接過塘報,仔細地看了兩遍,搖了搖頭:「時間上不對,應該是我軍對周師舉開戰前,冼太夫人就派那個馮盎去動手了,而且這份塘報是準備繞路送到我在湘州的巡撫衙門的,他們並不知道我軍已經出兵嶺南,消滅周師舉的事,只不過是這信使正好路上撞見我軍罷了,這應該只是個巧合。」

    裴世矩頓了頓,拿出另一份塘報:「華強,這是今天李豐派人從北邊轉過來的急報,說是王世積的大軍已經出動,按這日頭算,現在應該到了長沙一帶了,離我們大概是六七天的路程,這次王世積也是有備而來,軍中有不少治瘴毒的名醫,應該直接就會翻越五嶺,進入嶺南了。

    華強,雖然我也不喜歡有人在這個時候來搶功,但是王世積畢竟是朝廷大將,就是高僕射也要賣他幾分面子,我們是不是停下來,跟他會合後把破賊的大功也分他一部分呢?」

    王華強斷然地擺了擺手:「弘大,你我這樣費心費力,又是練兵又是製藥的,圖個啥?不就是想要個獨自平定嶺南,賞功封爵的大功嗎?如果要等王世積的大軍,那我們當初就乾脆在長沙不要折騰,跟著他的大軍一起走就是。

    周師舉那兩萬人只不過是偏師,雖然被我們全殲了,但這功勞跟徹底平定這次叛亂是沒法比的,也就是和馮盎那個消滅陳佛智的功勞差不多,要是高僕射也知道了我們就此止步不前的話,一定也會怪罪你我,畢竟你的這個嶺南巡撫大使,是高僕射為你爭取到的,就是希望你有一個獨自立功的機會。」

    裴世矩點了點頭:「好吧,就聽你的,我只是擔心這王世積是出了名的器量狹小,這次動作這麼快,也肯定是聽到風聲想要來搶功了,我們這樣一點面子都不給他,有些說不過去吧。」

    王華強心中暗道,奶奶的,要是王世積來了,別的不說,我這條小命肯定是不保了,他是大將,來了以後有一萬種辦法把我給黑死,都沒地方說理去。

    但他嘴上卻說道:「放心,我們都是高僕射親自派來的,立功就是給高僕射臉上爭光,王世積是不敢得罪高僕射的,到時候只要我們消滅了王仲宣,分他一些掃蕩其他叛軍部落的功勞,就足夠了。」

    裴世矩沒有接這話茬,直接換了個話題:「華強,現在馮盎已經率軍和王仲宣的叛軍對峙了,看這戰報上的意思,王仲宣也準備撤圍,先全力對付馮盎,你看我們是不是先和馮盎軍取得聯繫,再一起破賊呢?」

    王華強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一來一往地只會浪費時間而已,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加快行軍速度,儘早出現在番禺城下,只怕再遲一點的話,不要說我軍,就連城中慕容三藏的守軍,都有可能和馮盎裡應外合,直接破賊了。」

    裴世矩不信地搖了搖頭:「不至於吧,現在的叛軍畢竟還有十萬之眾,馮盎所部不過四萬,慕容三藏的守城軍也不會超過一萬人,真打起來不會是叛軍的對手,華強,還是謹慎一些的好,畢竟馮盎的手下也都是蠻夷,不是我們這種精兵。」

    王華強哈哈一笑:「弘大,你畢竟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場面,十幾萬人有時候並不是優勢,想要把十餘萬大軍指揮得像一個人似的,令行禁止,進退如一,非名將不可,你看看那周師舉的部隊,沒有旗號,只有簡單的鑼鼓,下令都要靠喊,作戰時全無陣形可言,以此觀之,王仲宣所部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而且那李光仕說得很清楚,他的這支大軍都是各懷鬼胎,多數是懾於他的淫威,被迫跟著他起事造反的僕從而已,就像李光仕那樣,前一陣子叛軍勢大,攻城掠地的時候,自然是跟著王仲宣一起反叛,但現在都知道我大軍南下,周師舉的兩萬部隊瞬間就被消滅,不可能不為自己盤算起後路來。

    弘大,我是親歷過滅南陳的白石崗之戰的,當時的南陳軍也跟這有點類似,真正有戰意的部隊不過是魯廣達所部三萬人而已,餘眾皆是觀望,等到魯廣達所部敗局已定時,不是投降就是作鳥獸散。這王仲宣的所謂十萬大軍也差不多就是這樣,也就是王仲宣本部的那四五萬人肯拚死一搏,其他人不臨陣倒戈就不錯了。

    所以到時候我軍只需要跟馮盎所部,還有慕容三藏的部隊聯手對付王仲宣的本部人馬就行,他會把這些人放在中軍,我這三千人對付起他們來,不是太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7
第二百四十八章 番禺城下
               
    裴世矩的臉上表情開始變得輕鬆起來,拊掌大笑:「華強,你年紀輕輕,倒是有古之名將的作派,談笑間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到時候可以讓馮盎的部隊打頭陣,我們的三千精銳從後跟進,一定可以打贏。」

    王華強一下子勒住了馬,堅決地搖了搖頭:「不,這樣打只怕就要輸了,馮盎的兵可以放在兩翼以壯聲勢,但絕對不能讓他們在前排,更不能擋在我們這三千人的前面!」

    王華強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裴世矩,解釋道:「弘大,打仗不是人越多越好的,像是馮盎的部隊都是俚人,雖然我沒見識過他們的戰鬥力,但料來也不會比起周師舉所部強到哪裡。

    這些蠻夷作戰就像部落間的打架鬥毆,亂哄哄地一湧而上,進退全無章法可言,如果作戰不利,讓敵軍佔了上風,只怕他們就會在戰場上亂跑,反而衝亂我軍的陣形。

    前些天和周師舉的一戰你也看到了,我們中原的漢家軍隊比起這些蠻夷,除了甲兵犀利,裝備精良外,最大的優勢就是鐵一樣的紀律,還有始終能保持得很好的陣線,即使沒有弓弩,只靠著長槊,我軍也能打敗周師舉那兩萬人,奧秘就在於我軍陣線始終能穩如泰山,巋然不動。

    但如果前面逃過來的是幾千上萬的本方部隊,到時候我們既不能用弓弩來射自己人,又不可能把長槊放下來捅他們,被敗兵這樣一沖,到時候陣線一散。也就無法和乘勝追擊的敵軍作戰了。

    退一步說。就算驅著馮盎的蠻兵先行作戰。那我軍的強弓硬弩優勢也無法發揮。所以馮盎的部隊放在兩翼就行了,以壯聲勢,但真正作戰的主力,一定要是我們的這三千精兵。」

    裴世矩連連點頭,聽到這裡時,還是說道:「只是剛才你也說了,就算是敵軍的中軍主力,也有四萬人上下。我們再怎麼算也只有三千人,數量差得多了點。真要硬打的話,能不能頂住敵軍呀?再說了,這回敵軍裡有那個姓任的軍師,只怕也能找出些應對之策,不至於象上次那樣被我軍三千人就打垮。」

    王華強笑著擺了擺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是那姓任的知道我軍戰法,也是無濟於事,要和我軍這樣的精銳之師正面相持。要麼是要用騎兵衝陣,要麼是同樣裝備精良的正規鐵甲部隊弓弩對射。然後長槍互桶,再不濟也要包抄兩翼,不顧人命地強攻硬突。

    但這些蠻兵都是赤身露體,全無甲冑,最多臨時做一些木盾,就像上次周師舉所部那樣,很難擋住我軍的正面弩矢和弓箭,就算他們能衝到近前,也沒有訓練有素,裝備了鐵甲長槊的長槍手能和我軍的槍陣對抗。

    到時候只要我們的兩翼有馮盎的部隊掩護,就不用擔心會被包抄,即使是靠著兩千長槊手,我們也完全可以打垮王仲宣的四萬人。

    而且這些都是假設那些蠻兵個個都能死戰不退的前提下,實際上這些蠻夷打仗,往往就是一勇之夫,只能鼓氣勇氣沖一次,不耐久戰,一旦最兇猛的第一波攻擊被擋住,不消小半個時辰,他們就會因為體力的下降和巨大的傷亡而不支潰退,後面的士兵看不清前面的戰況,只能擠成一團,自相踐踏,到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放手追殺而已。」

    裴世矩微微一笑:「托你吉言,華強,打仗,我不行,全交給你啦。」

    與此同時,番禺城北邊的城頭,四十多歲,滿面虯髯的守將慕容三藏,正一隻腳跨在城垛間的碟口,形成一個弓箭步,目光冷峻,右手的手肘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則是托著自己的下把,看著城外連綿二十多里的敵軍營地,若有所思。

    身邊的一個親兵上前說道:「將軍,敵軍已經撤圍了,現在城東,城西和城南都已經沒有敵軍啦,您看我們是不是派人出去打探打探?」

    慕容三藏搖了搖頭,沉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敵軍撤圍,兵力全部集中在北邊,想必是我大軍援軍將至,敵軍需要全力對付,所以才會撤圍。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敵軍攻城不克,就想引誘我軍主力出城殲滅,所以故意使出這種移營之計,暗藏伏兵。

    這些天的守城戰打得辛苦,我軍如果不是疫病導致的非戰鬥減員太多,也不會這麼吃力,這幾個月王仲宣損失了上萬人,卻拿我番禺城毫無辦法,叛軍的士氣在下降,時間一長,只怕那些被他脅迫的蠻部也會離他而去。」

    那個親兵聽得連連點頭:「將軍,那我們就這樣一直等下去嗎?」

    慕容三藏笑道:「當然不是,如果敵軍和我朝廷大軍,或者是冼太夫人來助陣的部隊正面對陣,那我軍就趁其相持,打開城門殺出去,至少也要佔其大營,以壯我大軍聲勢,現在我手下好歹還有五千能戰之兵,這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親兵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將軍,這幾個月天天只守不攻,疲於應付,兄弟們早就打著煩了,就盼著能出城大戰一場呢,什麼時候才行呢?」

    慕容三藏看著遠方的叛軍營地,喃喃自語道:「不可輕敵,叛軍中有高人助陣,上次先是詐敗,再是用伏兵,而且很清楚我們韋將軍喜歡一馬當先的作戰習慣,直接用毒弩射殺了韋將軍,然後趁勝圍城。

    這些天叛軍也一直是輪番攻擊番禺城,王仲宣本部的人馬沒怎麼動,多是驅使那些僕從部落的打頭陣,以消耗我軍,他的本部人馬是留著和我軍主力決戰的,所以現在這個時候,絕不可輕易出城交戰。

    一定要等到他和我軍主力大戰,殺聲震天動地,打上至少一個時辰後,我軍再出城劫營,到時候才能取得最大戰果!」

    慕容三藏說完後,轉頭看向了那名親兵:「傳令全軍,這些天東,西,南三個城頭換百姓和老弱傷兵值守,挑選三千銳卒養精蓄銳,聽我號令,隨時準備出城大戰,對了,城中那五百匹戰馬今天開始也好好喂養,可能很快就能用得上!」

    對面的叛軍營地中軍帥帳裡,這時候正是吵得不可開交,二十餘名用布纏頭,上插羽毛的渠帥們,正分成左右兩行,面紅脖子粗地互相指著叫罵,口水都快要噴到對方的臉上了。

    「啪」地一聲,帥案後站起一個魁梧的身影,一個將近八尺高,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絡腮鬍子的壯漢長身而起,厲聲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爭來爭去,有個屁用啊!」

    這人的身高,在普遍矮小瘦弱的蠻夷中算是鶴立雞群了,而這雷公似的嗓門更如同晴天響了個霹靂,震得這些還在爭吵的渠帥們一個個都閉口不言,恨恨地退下,帳內一時出現了一陣難得的平靜。

    這名壯漢正是此次嶺南叛亂的首領,番禺俚人大峒主王仲宣,他和瀧水豪門陳佛智都是嶺南中部和東南部的俚人大族,手下加起來有六七萬戶,男丁十萬有餘,這次叛亂,也是他們兩個部落帶頭起事,靠著任瑰的詭計,先詐敗示弱,再以伏兵用毒弩狙殺,打死了隋朝的廣州總管韋洸,引得各部紛紛響應。

    但隨著高州,羅州一帶的俚人大首領,冼太夫人一改之前的曖昧態度,換馮盎接替馮暄,擊滅陳佛智之後,周師舉全軍覆沒的敗報也幾乎同時傳來,一些三心二意的各部渠帥們又紛紛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爭著想要撤回自己的部落,才會與另外一些想要打到底的強硬部落渠帥們在這帥帳之中激烈爭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8
第二百四十九章 鼓舞鬥志(一)
               
    王仲宣眼睛瞪得像個銅鈴,盯向了右邊的第一個渠帥:「高渠帥,剛才你說不如散夥,各回各家,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名姓高的渠帥名叫高千里,是南海一帶的侗人首領,手下的部落也是南海地區最強的之一,這次足足拉出來八千多人,僅次於王仲宣,陳佛智和周師舉這三個大頭領,今天的各回各家也是他提出的,由於其勢大,王仲宣一時間也不好直接對他做什麼處罰,而是先出言相詢。

    高千里嚥了泡口水,站出來說首:「王渠帥,這次你起兵反抗漢人,開始大家都沒跟隨你,是因為實在覺得希望不大,但你起兵後打死了隋人的廣州總管,又圍了番禺城,還派了周渠帥堵住了嶺南入口,大夥兒覺得有希望,才都起兵響應,可是現在呢?

    周渠帥全軍覆沒,陳渠帥也完了,現在隋人的討伐大軍已經逼近,而馮盎的四萬部眾也已經在我們西南方向十五里處紮營,現在我們是三面受敵,要是再不走,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高千里的話惹得右邊一眾渠帥們點頭稱是,而左邊的那些強硬派們則紛紛大罵,帳內再次吵成一團。

    王仲宣吼了起來:「吵吵啥啊,你們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首領了?」

    王仲宣的嗓門很大,這一下吼得帳內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他盯著高千里,沉聲道:「高渠帥,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現在各回各峒,就能逃避隋人的追究了?」

    高千里的嘴角抽了抽。他對這件事也沒有任何把握。但還是說道:「王渠帥。從東晉開始,對我們嶺南的各部都是以撫為主,很少會真正剿殺的,就是李渠帥,只要主動向隋軍投降了,不也不殺一人放回來了嗎?」

    王仲宣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站在右邊隊尾,頭都不敢抬起來的李光仕,充著血絲的眼睛落回到了高千里的身上:「高渠帥。你只看到了李渠帥全回來了,為什麼看不到周渠帥的部隊無一人生還呢?隋人陰險,把我們大的部落全部屠殺剿滅了,放回來一些人少力弱的小部落,就是為了瓦解我們的軍心和鬥志,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知道?」

    高千里的聲音也大了起來:「王渠帥,姓高的也是一峒之主,要為峒裡的男女老少謀個活路,你起兵的時候說隋朝無力顧及我們嶺南。加上你確實首戰擊殺了隋朝的總管,才讓大夥兒跟了你。這些天圍攻番禺城,我們這些峒的人天天攻城在第一線,你的部眾卻都躲在後面,打了幾個月,死了上萬人也沒打下來。

    現在隋人大軍來了,冼英的孫子也帶人來對付我們了,王渠帥,你還能像幾個月前那樣跟我們打保票說能贏?」

    王仲宣還沒開口,他身邊站著的任瑰卻哈哈一笑:「高渠帥,你的擔心我明白,不就是怕打不過隋軍嗎?但是我要告訴你,第一,你就是回去了,也不用指望能躲過這次的清算,王渠帥這回打死了隋朝的廣州總管,所有跟著起事的,不會有一家逃得過,包括給放回來的李渠帥,一旦這次失敗,都要被斬盡殺絕的!」

    高千里不服氣地嚷道:「不可能,攻殺韋洸的時候我們並不在場,是後來才來,按以前南朝的慣例,只要能回去 ,獻上降表,峒子是可以得到保全的。」

    任瑰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表情也變得陰狠起來:「是,以前南朝在這裡是懷柔政策,對你們嶺南的俚人也是極盡寬大,可是隋人凶狠殘忍,跟南朝不一樣。你想想看,以前南朝軍隊剿滅叛亂時,再怎麼也不會把幾萬人全部殺光,一個不留,至少俘虜是要放回去的,可這回周渠帥部放回來一個活人嗎?」

    這話說得帳內人人臉上色變,高千里的眼皮劇烈地跳了兩下,說不出話。

    任瑰咬牙切齒地說道:「諸位是世居嶺南,不知隋人的凶殘陰險,我們任家跟隋朝多年作戰,很清楚這些北方胡蠻,他們抓到人,不是殺了,就是強行抓到北方去當自己的奴隸,比如我叔父和堂兄弟他們,當年信了隋人的鬼話,在戰場上放下武器投降,結果就被全部擄往關中為奴,現在是生是死還未可知。

    大家都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也知道北方和我們嶺南的氣候風情迥異,你們要是真的去了北方,還活得下來嗎?」

    李光仕突然開口道:「任軍師,我可記得你的叔父任大將軍現在可是在隋朝當了官,在大興城有自己的官府呢,可不是當奴隸!」

    任瑰厲聲喝道:「當官?嘴上說說罷了,我那叔父原來在南陳是大將軍,部曲上千,田地數千頃,就算按你說的留了一命,一方面沒有了任何實權,手下也無一兵一卒,連家丁部曲也散了個乾淨,另一方面在南朝的田產也全部充公,在隋朝與其說當官,不如說是被軟禁的囚犯。

    各位渠帥,大家都是各峒的峒主,手下多則幾萬戶,少則幾千戶,你們能習慣那種給全家擄到北方,離開自己族人生活了上千年的故居,去當這個所謂的隋朝官員嗎?」

    左邊的幾個性情急躁,情緒激動的渠帥紛紛嚷了起來:「不行,寧可死了也要自由,當然不能離開自己的寨子!」連右邊的幾個渠帥也都你看我,我看你,對任瑰的那番話信了大半。

    高千里在這一片群情激憤中,皺了皺眉頭:「任軍師,你那些只是猜測,這兩年你一直在我們嶺南的各部間周旋,串聯,從沒有到過北方,你的叔父和堂兄們的近況,又怎麼會知道?

    再說了,就算隋軍想打,只要我們一個個回自己的峒子,一邊獻上降表,一邊進入深山老林,隋人想要徹底剿滅我們,就得在這裡打游擊,進深山老林,我不信他們能大軍在這裡呆這麼久!」

    任瑰的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起來:「高渠帥,在下雖然個人來往於嶺南各部,但是對江南的情況還是有所瞭解的,我叔父在江南的舊部也來找過在下幾次,說是我們任家在江南的田產全給隋狗沒收了,沒了田產,沒了部屬,你覺得我叔父和堂兄們在大興能怎麼過?

    高渠帥,如果我今天把你抓到大興,讓已經習慣了當首領的你離開自己的族人,你能過得下去?

    至於你說的第二條,隋人的大軍確實不太可能在此地長駐,可是你們別忘了,他們現在在嶺南並不缺走狗和帶路黨,比如那個冼英,以前在南梁和南陳時就甘心當南朝的狗腿子,先後平定了李遷仕和歐陽紇這兩個漢人官員的反叛,這回是你們這些俚人渠帥起兵,她要是滅了你們,不僅可以得功,還可以佔你們的地盤。

    各位想想,這次馮盎帶兵消滅了陳渠帥,要是隋人再來個以夷制夷的毒招,讓冼英,陳坦,龐靖,馮岑翁這些西南一帶的俚人首領來斬草除根,把攻滅你們之後的土地和人口劃給他們,這些人會不干?

    隋朝的正規軍也許不善於跟各位在這嶺南的崇山峻嶺裡打上幾年的游擊,但這些俚人帶路黨可都是經驗豐富,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分散開來,被他們各個擊破,想必也不是太難的事!」

    任瑰掃了一眼帳內啞口無言,冷汗直冒的右邊各位主和派的渠帥,厲聲道:「為今之計,只有抱團求活,聽我一言,一定可以反敗為勝,大破隋軍!」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