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7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7
第二百三十章 陣型與操練

    烈日炎炎,岳麓山的山谷中卻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一隊隊的士兵們在凶神惡煞般的軍官們指揮下,正在列著隊形,一會兒排成三角陣,一會排成方陣,一會變成空心陣,在一塊塊的訓練區域裡不停地變換著陣勢。

    王華強坐在一張馬紮上,滿意地看著面前這一派訓練的場景,暑氣逼人,即使是在這山谷中,都漸漸地騰起了一層模糊的熱浪,坐著的王華強依然將袍大鎧,但汗水已經從頭盔的的兩隻護耳處流成了小溪,若不是額頭上束了止汗的額擋,只怕這會兒整個臉都要淹在汗水裡了。

    一邊的裴世矩早就受不了這個火熱,早早地脫下了頭盔,不停地用汗巾抹著臉和脖子,他抬頭看了看正在日中的驕陽,說道:「華強,已經練了一上午了,日頭太毒,你看是不是現在先歇會兒,下午再繼續?」

    王華強搖了搖頭:「弘大,你就是心太軟了,慈不將兵,打仗的時候敵軍不會在舒舒服服的時候跟我們交戰的,記住,敵眾我寡,要想靠這三千人橫掃嶺南,只有把他們練得可以以一當十,甚至以一當百才行。

    戰場之上,我隋軍強過嶺南那些蠻夷的地方。就在於軍容嚴整。能列堂堂之陣。弘大你看。我們行軍的時候要以這樣的百人隊,形成一個個小的方陣,排成四行,輜重兩行居中,步兵居外,這樣無論是敵人從正面來襲還是從側面襲擊,都可以最快時間內列陣相抗。

    你再看那些三角形的小隊,五十人為一隊。隊長就是都督,站在最前面,後面跟著兩個打旗子的,然後兩個副都督,一人在隊頭協助指揮,另一人則在最後一排,要是有人後退逃跑就負責斬殺。戰兵則是四十五人,第一行七人,第二行八人,第三行九人。第四行十人,最後一行十一人。這樣的三角形陣勢。極利於突擊作戰。

    如果是與敵軍正面接戰時,第一排的七人就可以列成比較寬大的正面,無論是持槊還是放箭,寬度都足夠,而且這樣一來前排士兵如果戰死,後一排的士兵可以很快地補上,這就 是前面人少,後面人多的原因。

    如果是列成正式的大方陣,二十個這樣的三角形小陣就能排成一排,掩護住兩里多寬的正面,我軍的將士都有大盾,鐵甲,長槊,強弩,那些赤身**,打仗只知亂哄哄一湧而上的蠻夷,是根本無法突破我軍的鐵甲方陣的。」

    裴世矩聽得連連點頭,他以前主要是在高熲手下從事幕僚的工作,對於戰陣之事並不是太在行,今天王華強帶他現場看訓練,也是讓他真正開了眼。

    聽到這裡,裴世矩突然問道:「華強啊,你這可都是步兵方陣,難道就沒有騎兵嗎?我北朝的鐵騎衝殺才是真正威服南人的地方,在嶺南也用得上吧。」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弘大,騎兵當然好,但對於我們這支部隊來說不太合適。一來他們多是南陳的軍士,南陳因為缺乏戰馬產地,又有大江阻礙,因此騎兵很少,主要是步兵,這一個月的短時間我也很難把他們訓練成優秀的騎兵。

    二來是那嶺南之地,瘴毒橫行,麥都督的那個方子只在人身上試過,在馬身上可沒有做過試驗,萬一到時候馬匹大量死亡,那這些騎兵還是得當步兵。好在嶺南的蠻夷並沒有像樣的騎兵,我們就靠這些步軍,足夠應付了。」

    王華強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已經走得有模有樣的那些士兵,嘆道:「其實這些南朝的老兵們素質都很不錯,你看看他們,只用了一個上午,基本上就能適應我隋軍的陣形了,南朝士兵多數是習慣短刀戰斧,不太喜歡列長槊步陣接戰,但是這些老兵見識過我們隋軍的戰術,學起來也不慢。

    弘大你看,現在麥鐵杖他們已經開始教這些南兵們放箭和射弩了,南兵裡的弓箭手是不參加肉搏的,但我們隋軍的弓箭手放完箭後,可是要撿起後面備好的長刀大斧,在長槍手與敵接陣的時候跟上去一通砍殺。

    這些弓弩手往往臂力驚人,到時候赤膊上陣,可以把那些缺乏護具的蠻夷們直接砍成兩段,場面非常血腥暴力,蠻夷們作戰往往只憑一上來的那陣血氣之勇,見識到這種可怕的場面,肯定會全軍崩潰的。」

    裴世矩沉吟了一下,說道:「可是我軍畢竟人少,只有三千人,就算對上週師舉的那兩萬蠻夷,仍然是要一個人對付七個以上的敵軍,能頂得住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弘大,兵貴精不貴多,只要選擇好合適的地形,擺開兩三里的正面,敵軍如果不能兩翼合圍我軍的話,那也只有正面這兩三里寬的人能跟我們交上陣,後面的人只能乾瞪眼看。

    而且蠻夷缺乏訓練,打仗往往亂哄哄一湧而上,能衝到我軍面前都得經過幾輪的箭雨弩矢清洗,更可能是在衝到我軍面前就自己崩潰了。只要不是超過五萬人的賊軍一湧而上,將我軍徹底包圍,四面圍攻的話,華強有信心率領這支部隊打垮任何一支叛軍。」

    裴世矩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遠處士氣衝天的士卒們,嘆了口氣:「華強,你調動士氣的手段,還有指揮練兵的才能,今天為兄算是見識了,可是你在這裡許的這些願並沒有經過朝廷的批准,將來你拿什麼去兌現?上次你就是在突厥假傳聖旨丟了官,這次還沒吸取教訓嗎?」

    王華強的臉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他苦笑道:「人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可我好像是反其道而行之,但是弘大,你也很清楚,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去求著這幫大爺上戰場呢?總不可能靠我這兩百多人在後面拿著刀趕著他們去嶺南吧。

    軍令只能是讓少數人服從多數,而且士兵如果是被驅趕著上戰場,也沒什麼戰鬥力可言,更是有臨陣倒戈的危險,只有讓他們從心底裡想打這仗,有作戰的動力和慾望,才有可能打贏。

    弘大,這事上你要給我做個見證,我提的那些條件其實並不算過份,想必慕容將軍為了激勵士氣,也早就會打開番禺城的庫房,把錢拿出來激勵守城士兵和百姓,到時候就算讓這些人去分錢,也分不到多少,至於嶺南那裡本就地廣人稀,分他們三倍於中原百姓的永業田和露田,想必朝廷也不損失什麼,對吧。」

    裴世矩點了點頭:「你的條件其實倒還算可以,這也是我剛才沒有直接出聲阻止你的原因,只是我覺得高僕射不會喜歡你這種未經請示就自作主張的行為,上次其實你在突厥鬧的事情並不算太大,就算打起仗來高僕射也有應對措施,但他實在不喜歡你越權行事,這會壞了規矩。」

    王華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落寞與無奈:「弘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給這些兵發三倍的軍餉是高僕射授了權的,但只靠這個,還不足以讓他們有建功立業的強烈慾望,這些人都是南陳的兵油子,不是那種新兵蛋子,不以實打實的重利相誘,哪肯為你賣命!

    老實說,今天要是他們反應不這麼熱烈的話,我都要考慮在戰勝後允許他們去劫掠那些造反的俚人蠻夷部落了。一方面可以刺激起這些士兵的動力,再一方面也能震懾嶺南不聽話的蠻夷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8
第二百三十一章 嶺南政策
               
    裴世矩一聽這話,臉色大變,一下子站起了身,沉聲道:「華強,這怎麼可以!皇上有明令,在嶺南不能亂來,不能失掉人心的,不然嶺南這種蠻荒之地,就會永無寧日了,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連這個也想不到?」

    王華強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道:「弘大,其實如果要嶺南長治久安,就得向那裡大規模地移民才行,嶺南的問題就是蠻夷太多,漢人太少,而且那裡的氣候環境都不適應我們漢人的農耕文化,所以不得不一直依靠著當地的蠻夷首領來進行治理。

    像是冼太夫人這樣的,明事理,心向朝廷,自然是可以合作,但從這次的事情我們可以看出來,即使是冼太夫人的孫子,也對是否要繼續忠於朝廷三心二意,對他來說,朝廷很遠,叛軍很近,又是同族,換到這個馮暄接掌羅州刺史的話,我擔心嶺南再起風波的時候,他未必會像這次冼太夫人這樣站在朝廷一邊了。

    所以對嶺南這地方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以強大的軍力威服蠻夷,使之不敢再起反叛的心思,然後需要大量向這裡移民,可是嶺南這地方環境惡劣,就連我們的這些士兵都以為洪水猛獸,若不是我開出了足夠誘惑力的條件,他們連到嶺南打仗都不願意,更不用說留下來了。

    說一千,道一萬,只有讓後來者看到嶺南這裡足夠的好處,足夠的機會,他們才有可能捨棄在家鄉的安定生活。來這蠻荒偏遠的嶺南之地。這次若是能放縱士兵們搶劫。他們得了好處,最後又留在嶺南,這才會讓他們家鄉的親朋好友們爭相到嶺南移民。」

    裴世矩搖了搖頭,正色道:「華強,你這法子不行,嶺南的俚人侗人加在一起有上百萬,而且多數是居於深山老林之中,跟漢人其實並沒有多少交集。他們在山裡打獵捕魚,摘食野果,而我們漢人則是在幾個大城市以外開荒種田,雙方的來往都很少,很難有什麼融合。

    而且就算你的那三千軍士全部留下了,又能如何,當地沒有那麼多的漢人女子可以和這些軍漢婚配,如果你找的是俚人侗人的女子,那她們只怕是很難適應出了深山老林的漢族生活方式,只靠這幾千人的小規模移民。是根本無法在嶺南站住腳的。

    華強,做事情要量力而行。順勢而為,皇上在嶺南的政策沒有問題,通過俚人侗人的首領酋長,來控制上百萬嶺南蠻夷,通過幾個大城市的幾萬漢人,能維持嶺南的交通線,這應該是治理嶺南的最好辦法了。

    要是按照你的那套,縱兵搶劫,然後通過屯田駐軍的辦法來威服的話,只怕連冼太夫人以後也會背棄我們而去,失了人心,再想收回來可就難了。」

    王華強嘆了口氣,說道:「弘大,這個事情上你我各自保留意見吧,對於蠻夷只講仁義是沒有用的,在我看來,今天扶持這個頭目,明天依靠那個首領,終非長久之計,冼太夫人是因為嫁了漢人,所以才會到第三代還忠於朝廷,可她今年也有八十了,過幾年要是不在了,我們到哪裡再找個冼太夫人呢?

    當然,縱兵劫掠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剛才華強也說了,那只不過是最後一招刺激這些兵油子們的辦法,現在看來用不上了,但是如果這次平定嶺南,以後如何馴服這些蠻夷,只怕還得想個好辦法才是。再說了,這次起兵的王仲宣,周師舉的那些部落,不可能再跟他們客氣,肯定是要剿滅掉的。」

    裴世矩笑了起來:「那是自然,元兇必究,脅從不問,這就是高僕射這次臨行前給我的方針政策,這次也不妨一併透露給你,軍事打擊為主,但也要兼顧人心,與我軍合作的部落需要封官賞爵,在戰事中保持中立的部落也會派人加以慰問,只有鐵了心和我大隋對抗到底的部落,才會加以剿滅,華強,你覺得這樣如何?」

    王華強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我估計一個月後等我軍訓練完成,兵出始興的時候,嶺南那裡的蠻夷們就會徹底表明各自的立場了,華強可以大膽猜測,我軍打敗周師舉之時,就是冼太夫人收回馮暄的兵權,與那叛將陳佛智決戰之日,到時候我們還要早早地派人聯絡冼太夫人,和她的部落約期在番禺城下會師。」

    王華強說到這裡,抬起頭看著仍然興致十足,變換著各種隊形的士兵們,高聲叫道:「午飯的時候到了,大家先吃飯!」

    一個月後,岳麓山的兵營裡,王華強和一個月前一樣,全身鎧甲,站在高高的點將台下,滿意地看著台下沉默的軍陣,已入九月,最火熱的酷暑已經過去,這些士兵們黑了許多,也瘦了一些,但是一個個都精神煥發,臉也都刮洗地干乾淨淨,不像一個月前那樣眉毛鬍子一把抓,髒兮兮地身上全是跳蚤。

    這一個月來,王華強白天對這些軍士們進行超強度的體能和隊列訓練,晚上則逼著這些傢伙們排隊洗澡,打到的溪水裡都放了不少豆角粉和蒜頭作消毒劑,因為來自後世的王華強深知,跳蚤和蝨子比起敵人的刀箭來說,對一支部隊的殺傷力更大,在這個沒有抗菌素的時代裡,疾病會被這些小蟲子在悶熱潮濕的天氣裡以更快的速度傳播。

    士兵們開始還不太樂意天天泡這種一股味道的水,但是連續幾天下來後,卻覺得神清氣爽,把那些生滿了跳蚤的鬍子刮乾淨後,更是免了每天被叮咬吸血之苦,人也一下子精神了很多,以至於十天之後,這些軍漢們每天不主動洗澡都會覺得渾身難過,與之相應的,部隊中的生病人數降到了最低,扶傷營裡的那幾個大夫成了整個軍營裡最清閒的人。

    高質量的衛生水平也帶來了高水平的訓練,這些南陳老兵們本就是征戰多年的銳卒,無論是跟隋朝的戰鬥還是在南陳時湘州一帶的平蠻作戰,都經歷過許多,一個月下來,在這些隋軍軍官和老兵們的魔鬼訓練下,所有人都掌握了隋軍各種戰鬥隊形的要領,三千人行動起來整齊劃一,王華強指揮起來就像指揮自己的手臂一樣容易。

    這陣子裴世矩也沒閒著,他知道訓練軍事非自己所長,每天就來往於長沙城和岳麓山之間,根據王華強的要求,發動了長沙城及周圍十幾個鄉鎮的鐵匠鋪,打造起上等的盔甲兵器。

    長沙本來就是湘州重鎮,又要作為大軍前往嶺南的基地,上次王世積來此時也丟下了不少軍資,加上這陣子裴世矩新打造的兵甲,三千人都可以裝備一套鱗片鎖子甲,一頂鐵盔,一張鐵胎弓或是一部二石步兵弩,再加上各人稱手的長槊,大刀,戰斧等肉搏兵器,這會兒站在台下的士兵們個個英姿勃發,裝備精良。

    王華強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拿出了一道黃綢詔書,這是前天他剛剛收到的,上面是朝廷的正式任命,以其南征時的軍功封他為正六品奉車都尉,雖然早就是預料之中,但拿到手後王華強還是高興了好一陣。

    王華強威嚴地看了一眼台下的軍士們,高聲說道:「列位請看,這道詔書,就是皇上特意在出征前,晉陞我為正六品奉車都尉。你們想不想也當上這個官職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8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出征嶺南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雖然後世某位著名的外國皇帝曾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在這個時代裡,懷著成為將軍的宏願的小兵還是少數,多數人從軍只是為了圖個當兵吃糧,填飽肚子而已,當然這些高薪招募來的老兵們,倒是現在個個抱著到嶺南搶錢搶地搶女人的想法,只是沒幾個人真的想著靠這仗能混上個將軍。

    王華強微微一笑:「本將得到朝廷的這個官職,是因為本將在江南平叛的過程中立有戰功,也正因此,現在還在江南平叛的楊元帥放心地把本將放到這裡來指揮嶺南的戰事,也不怕大家笑話,本將在去江南之前,跟各位一樣,也不過是白身,就是普通百姓,可是在江南打了一個月,本將就升到了六品都尉啦!」

    軍中無戲言,尤其是在這種召集全軍的場合,台下的士兵們紛紛動容,就連跟著王華強一起過來的那些蘇州軍軍官,也都相顧失色,沒想到這位王參軍當時居然沒有官職,直到前天才升到了六品都尉,更是有些人的眼裡漸漸地升起了一絲火熱的渴望。

    王華強看到有些人開始動心,點了點頭:「不錯,大家應該可以看到,我大隋皇帝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我王華強在江南平叛立下軍功,就能從一個白身百姓升到六品武官,現在有資格來指揮你們這三千健兒,這機會對你們也是一樣,只要能做到和本將一樣。你們也可以當都督。當都尉。甚至當將軍!」

    裴世矩也趁機上前高聲說道:「王都尉說得對,皇上有旨意,此戰中有得王仲宣首級者,賞官晉爵,還可以進京面聖!只要打過五嶺,解番禺之圍,剿滅叛亂,錢財。你們的!土地,你們的!官爵,你們的!」

    裴世矩的話點燃了士兵們壓抑著的激情,象火山暴發一樣,所有的軍士都以拳擊胸,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發出震人心魄的戰吼,在這夾於兩山之間的山谷中來回震盪,經久不息。

    王華強等大家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後,眼光掃過整個台下。說道:「此次出征,不僅要消滅叛賊。還需行我大隋王化,讓這些蠻夷見識一下我大隋鐵軍不僅是威武之師,也是仁義之師!

    大軍自即日起,實施十七禁令,五十四斬,其中本將要特別強調,進入嶺南後,不得隨意洗劫搶掠蠻夷的村落,抓獲的蠻兵蠻將,不得隨意斬殺,更不可殺良冒功,戰陣之上,不允許因為收割首級而擅離軍陣,影響戰鬥,我軍兵少,每戰之後會根據戰況儘量讓人人有功。」

    王華強今天說的話就是軍令,雖然不少軍士們心中打著小鼓,在想著為什麼不讓收人頭了,但這一個月下來王華強已經通過各種手段讓這些老兵油子們人人畏服不已,哪個還敢說半個不字呢。

    王華強看了一眼沉默的台下,緊繃著的臉稍稍舒緩了一些:「大家不用擔心,沿路的州郡被我軍光復後,本將會酌情打開庫房,分一部分庫銀給大家作為苦戰的所得,而後面皇上的賞賜,也會源源不斷,打到番禺城,消滅王仲宣後,本將保管各位都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王華強訓完話後,看了一眼天色,一邊的裴世矩低聲說道:「華強,時辰不早了,出發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手中令旗一揮:「現在,本將宣佈,大軍出征,目標始興城周師舉所部叛軍!」

    十天之後,離始興城西兩百多里的東衡州,個子中等,穿著皮甲,渾身上下到處裹著獸皮和羽毛,身上繪滿了紋身圖案的俚人大酋長周師舉,正跟著一個瘦骨嶙峋的漢人文士並肩而立,看著自己的手下們一次次地抬著雲梯,向著遠處的那座既不高,也不算堅固的城池衝擊著。

    城頭又是一陣弩機響動的聲音,一陣飛蝗般的箭矢洗過,斷髮紋身的俚人們再次扔下了幾十具屍體,丟掉手中抬著的雲梯,象潮水般地退回出發地點。

    周師舉恨恨地拍了一下大腿:「娘的,又退下來了,我就不信了,這破城就攻不下來!」

    那個漢人文士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馬臉長鬚,乃是任忠的侄子任瑰,在任忠所有的子侄裡,他最看重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這位任瑰,曾經說過:「我任忠所有的兒子都不堪大任,任家的希望就在這任瑰身上。」

    任瑰從小喪父,被任忠養大,不到二十歲就當上了靈溪縣令,歷練幾年後當上了衡州司馬,可謂少年得志。

    隋軍滅南陳的時候,任瑰曾經勸當時手握重兵的衡州都督王勇,找一個陳朝宗室繼續抵抗,而王勇思前想後還是沒有採納他的主意,而是舉城向韋洸的討伐軍投降,任瑰跟他那當了帶路黨的叔父不一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陳朝忠臣,眼見王勇不可靠,便孤身逃跑,流竄於嶺南的窮山惡水,來往各個蠻部。

    靠著他的一張如簧巧舌,跟任瑰私交不錯,更有著獨霸嶺南野心的王仲宣終於起兵了,而任瑰則敏銳地看出作為嶺北門戶的始興和東衡州(今韶關)的重要性,力勸王仲宣從圍攻廣州城的部隊中分出兩萬人,交由南海俚人大渠帥周師舉率領,北上搶佔始興和東衡州。

    始興的守軍不戰而逃,白白讓出了這座嶺南門戶,而周師舉在始興開始聽說了裴世矩正在長沙一帶招兵,本不敢分兵出擊,後來眼見裴世矩所部幾個月都沒有動靜,也沒有什麼人新到軍營裡從軍,料那三千人暫時成不了什麼事,便在任瑰的勸說下,留五千人守始興城,其餘一萬五千名蠻兵全都撲向了東衡州。

    王華強在上個月練兵的時候,做到了嚴格保密,在山谷大營的四周遍佈哨探,任瑰派來的奸細根本無從得知軍營內在熱火朝天地訓練備戰,只是從長沙城那種不緊不慢,一如平時的氣氛中判斷北線無戰事,便放心地回去覆命。

    東衡州城小兵弱,只有一個下州刺史李豐,帶著五百多名老弱殘兵在城中防守,由於這陣子周師舉的蠻夷在始興和東衡州一帶到處燒殺搶掠,周圍的幾十個漢人村落都遭了其毒手,附近的不少漢人都逃進了東衡州,李豐從中間還挑出了兩千多充滿了仇恨的壯丁,靠著一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氣勢,加上守城時強弓硬弩的作用,這小小的衡州城打退了周師舉一次次的攻擊,屹立二十多天不倒。

    此刻的周師舉,正一肚子邪火,眼看自己這二十多天都拿這小小的衡州城毫無辦法,部下的死屍堆在城下的足有一兩千具,被丟棄和焚燬的雲梯木桿更是不計其數,他狠狠地吼道:「傳令前軍,重新組織隊形,半個時辰後,給我再次發動攻擊!」

    任瑰的眉頭緊鎖著,他擺了擺手,說道:「周帥,只怕這攻城得換個法子,這樣硬打不行,白白地折損我軍的士氣而已,你看看城頭那些歡呼的敵軍,他們的士氣已經起來,半個時辰後再攻,也是無濟於事!」

    周師舉眉頭一皺,紋滿了圖案的臉上肌肉跳了跳:「任司馬,這東衡州原來也是你的城池,這強攻之法也是你出的,現在你跟本帥說這辦法不管用,是在耍本帥玩麼?」

    任瑰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周帥,只怪你的部下在這東衡州的周邊殺得太狠,搶得太凶,讓這城中人人都有必死之心,人心才是一個城市最強大的防禦,現在城中人有必死之心,靠力攻怕是難了,我有一計,管保三天之內可以陷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9
第二百三十三章 血戰東衡州 (一)
               
    周師舉的眉毛動了動,連忙問道:「任司馬,你有什麼好計策?」

    任瑰看了一眼遠處的城頭,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這東衡州的城並不堅固,守軍也不多,之所以久攻不下,就在於這城太小,我們雖有一萬多人,但同時能沖上去的也不過三四千人,後面的人只能乾瞪眼。」

    周師舉恨恨地跺了跺腳:「只恨我軍沒有像你們漢人的那種弓箭,可以遠遠地把箭劃個弧線射上城頭,我們俚人用的多是吹箭和軟弩,只能直射,而且距離只有二十多步,對城頭的敵軍無法壓制,反過來卻得看著他們用箭來射我們,剛才那次攻城,我的人連梯子都沒搭到城頭,就死了幾十個,也難怪弟兄們逃跑。」

    任瑰心中冷笑一聲:作為主將,連逃兵都舍不得斬,還要為手下人怕死逃命找理由。這幫蠻子不知戰事為何物,軍不成軍,將不像將,就是靠了人多一通亂打,也幸虧沒碰上隋軍主力,不然再多人也得完完啊,瞧這裡連個東衡州都攻不下來,王仲宣圍攻番禺城更不可能有戲了。

    但任瑰嘴上哪敢說出來,只能跟著點了點頭:「不錯,可是隋人的弓弦多以獸筋製成,韌度和強度都很出色,周帥的侗人們世居深山峒中,沒這東西也不奇怪,我的計策就是,把那些在周圍村子裡抓到的百姓押過來,驅趕著他們到城下,拿這些人當盾牌。看城上的人還敢不敢放箭!」

    前一陣子周師舉佔了始興城時,城中的百姓逃散一空,但附近鄉村裡的百姓消息比較慢。不知道蠻夷起兵,等看到這些斷髮紋身的蠻夷時,再想走就晚了,周師舉的那些部落向來都被漢人的貪官污吏們欺壓,這次有了翻身反攻倒算的機會,也是毫不手軟,老弱漢人和男丁幾乎被殺光。只剩下些小孩子準備以後當奴隸,還有幾百名婦女供其白天做飯洗衣,晚上做洩慾道具。

    蠻夷間的部落仇殺就是如此。部落之間往往為了爭奪獵場而攻殺不斷,攻擊其他部落後往往是搶來小孩子作奴隸,長大後充實人丁,而搶來女人則是作為生育工具。帶著濃濃的未開化原始氣息。而這回攻打東衡州城,當俘虜的女人也被帶過來三四百人,加上最近一陣在這東衡州附近搶來的漢族婦女兒童,現在手上足有四五百人。

    周師舉一聽這條計策,馬上哈哈大笑起來:「對啊,任司馬,你這條計策不錯,讓漢人的女人孩子走在前面。看他們還敢不敢再放箭,我們人多。只要梯子能搭上城牆,只要我們的勇士能攻上城頭,那這小小的東衡州城,就是我們的啦!」

    任瑰冷笑一聲:「周帥,我聽說這個刺史李豐的親戚也有在城外給抓到的,可有此事?」

    周師舉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錯,任司馬,那李豐是本地人,他的侄子在村子裡看著李家祖宅,沒來得及跑,給我抓到了,因為這傢伙跟李豐的這層關係,所以我沒有殺他,聽你這一說,倒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任瑰兩眼一亮:「好,那就把李豐的這個侄子排在最前面,跟幾百個婦人捆到一起,就在這西城城門外排隊前進,周帥你的人跟在後面,到了城下就架梯子,看他們敢不敢放箭!人質數量不多,就集中攻這一個門好了。」

    東衡州刺史李豐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父親曾在南陳做到過儀同,而他家世居這嶺南東衡州,當這東衡州刺史也有五六年了,去年南陳滅亡的時候,李豐本想據城固守,可後來他的直接上司,嶺南都督王勇宣佈嶺南一帶的州郡全部投降隋朝,加上有陳叔寶的停戰詔書,李豐也只好乖乖地開城投降。

    隋朝當時為了安定嶺南人心,除了讓韋洸率軍進駐番禺,出任廣州總管外,其他各州郡的官員幾乎是原封不動,李豐也得以繼續當他的東衡州刺史。

    可這次嶺南叛亂的速度之快,烈度之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李豐做夢也想不到,更想不到韋洸在番禺的那兩萬正規隋軍居然也沒擋住這些嶺南蠻夷,加上消息閉塞,一直到周師舉的部隊佔了始興,他才如夢初醒,下令關城防守,同時也在暗自慶幸這幫蠻夷攻的不是自己這東衡州,不然只怕人頭難保。

    只是周師舉在始興一呆就是幾個月,李豐也慢慢地放鬆了警惕,有些逃進城的難民也放心不下地裡的莊稼,回家務農去了,就連李豐的侄兒李寶,也是擔心自己家老宅子被人佔據,才想著回去守著,結果不曾想到這些在始興的蠻人叛賊居然連夜奔著東衡州過來,李豐只來得及關閉城門,而附近十村八鄉的鄉民們卻是一個也沒辦法通知到,全陷在叛賊手中了。

    從後來逃難進城的村民們口中,李豐和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這些侗人在四處的鄉村中燒殺搶掠,無惡不做,跑得慢一點的男丁全部被殺死,而婦女兒童則被擄掠為奴,因此全城上下也都知道若是城破,自己絕不會有好下場,人人皆效死力,連五六十歲的老頭也都上城防守,靠著這股氣,倒也硬頂了二十多天,大家越打信心越高,看到了些生的希望。

    這會兒李豐正穿著皮甲,坐在東城頭的門樓裡,東衡州這地方兩百多年沒打過仗了,少年時曾經隨父出征過的李豐是這城裡最有軍事經驗的人,這裡城南和城西是兩片沼澤地,城北面緊靠著五嶺中的南嶺,只有一條小路通向北門,大軍無法展開。

    所以連日來蠻軍的攻擊方向一直是這東城,而李豐也調集了城中武庫裡二百部弩箭中的一百五十部在這裡防守,若不是靠了這批弩箭,只怕城池早已經陷落。

    剛才的那次防守,又打壞了四部弩箭,李豐看著城下堆著的三十多部打壞的弩,心中一陣憂慮,這些弩都是一些南陳軍隊中淘汰下來的舊兵器,本身都快到了使用年限,才會堆在這種地方府庫裡充數。

    常用的步兵弩可以射到一百五十步以上,而這些年代久遠的二手老弩只能射到八十步,李豐為了迷惑敵軍,特地命令五十名弩手為一組,交替發射,造成不間斷的弩箭打擊,給叛軍一種城上弓強弩快,守衛力量充足的錯覺。

    但實際上在這西城現在還能用的弩已經不到一百二十部,弩矢也已經消耗大半,照這樣子看,已經很難再堅持十天以上了。

    李豐正思索著該如何撐過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出城決戰?靠這五百弱兵去跟萬餘蠻人精壯正面對抗,那是找死!繼續固守?城中食物因為一下子湧進了幾千名周邊的百姓而變得消耗劇增,雖然已經定額分配,但也撐不了一個月了,弩矢更是即將耗盡。突圍?先不說能不能衝出去,即使突了出去,按大隋令,一州刺史棄城而逃的,也要斬首以謝全城父老。左想右想都是個死,李豐的頭漸漸地大了。

    突然城頭傳來一陣驚呼聲,城下似乎有什麼動靜,李豐眉頭皺了皺,心想敵軍又要攻城了,也不知道這回還要打壞幾部弓弩,他整了整衣甲,走出門樓,厲聲喝道:「不要驚慌!弓弩手作好準備,還是三班倒,弩上弦,賊離七十步才許放箭!」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城垛口中,看向外面,預想中的那一大片滿身刺青,赤膊上陣的蠻夷軍隊沒有出現,而是幾百多名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的婦人們捆在一起,向著城牆走來,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自己的侄子李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9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戰東衡州 (二)
               
    在這幾百名哭哭啼啼的婦人和兒童後面,則跟著幾千名叛軍,抬頭梯子,拿著大刀,雙眼血紅,就像幾千頭看到獵物的惡狼,滿臉都寫滿了興奮與對殺戮的渴望。

    城頭的弩手們全都巴巴地看著李豐,更要命的是,有些從城外逃難進城的壯丁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姐妹都在這些人當中,當即痛哭流涕,就差沒叫出聲來了。

    李豐的心裡也是一團亂麻,不知不覺間這些人已經走到離城牆不到兩百步了,他從背後抄起自己的鐵胎弓,搭上一支箭就射了出去,落在五十多步外,高聲吼道:「不許再向前一步,不然我們可要放箭了!」這一箭下去,雖然離著人群還有一百多步遠,但也嚇得這些婦人們止步不前。

    押著這些婦人兒童的蠻夷裡,有一個頭目高聲叫道:「李刺史,你可要看清楚了,這些可都是你們漢人,你侄子也在裡面,要是你放箭,先殺的可是這些人,你捨得嗎?!」

    趁著李豐一時語塞,這個頭目指揮著手下對著那些婦孺又是一陣子拳打腳踢,推著她們繼續向前進。而走在最前面的李寶,則被兩個蠻兵用刀架住了脖子,緊繃著臉,一步步地向前走著,很快就要離城六七十步了。

    李豐的臉上老淚縱橫,他膝下無子,這李寶乃是李家唯一的後人,平時他待之也如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可是現在這李寶卻成了蠻軍用來攻城時 的人質,一邊是城中的數千百姓,一邊則是婦孺和自己的侄子。何從選擇。讓李豐心如刀絞。幾次想開口下令放箭,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城下的李寶突然叫了起來:「伯父,不要管我,快放箭啊!讓蠻子進了城,大家一個也活不了,快啊!」架著他的兩個蠻兵聽不懂漢語,一時間愣住了,讓他一氣喊了那麼多。而後面的那個頭目卻反應了過來,馬上一通嘰哩歪啦的蠻語,兩個蠻兵如夢方醒,對著李寶就是一陣毆打,下面的人群變得一陣混亂。

    蠻軍的頭目一揮手,躲在人群後面的蠻軍如潮水般地向前湧去,很快就和這些婦孺們混到了一起,最前面跑得快的十幾隊架梯子的蠻兵離城已經不到三十步了。

    李豐咬了咬牙,吼道:「放箭,放箭。快放箭!」

    身邊的一個親兵急道:「刺史,鄉親們和您的侄子還在下面哪!」

    李豐雙目盡赤。大叫道:「就是舍了這幾百個百姓,也不能害了全城幾千口人,放箭!」他說著搭箭上弓,一箭射出去,直接把跑在最前面的一個蠻兵射了個透心涼。

    城頭上的弩機擊發的「啪啪啪」聲不絕於耳,一百多部弩箭不停地向著城下發射,而城頭的百姓也將一塊塊的石頭,滾木和滾燙的開水倒下去,城下的蠻夷們頓時又是一陣哭爹叫娘的慘叫聲。

    有幾部雲梯被架上了城牆,很快就被守城的士兵們用長槊頂離,帶著爬到一半的幾個蠻兵再次掉了下去。

    城下的蠻兵們拿著手上的短弩和吹箭,對著城牆上也是一陣發射,但蠻兵所用的箭多是竹製,沒有尾部的羽翼穩定,距離極短,多數隻向上飛了一半就落了下來,不僅沒有殺到城頭守軍,還扎到不少自己正在爬牆的人,這些箭頭全都塗了毒,中箭的蠻兵們往往才罵出兩句就傷處發黑,開始潰爛,扔掉武器抓起自己又癢又痛的中箭處,弄得滿手都是黑色的毒血。

    如此這般攻了小半個時辰,蠻兵們在丟下了四百多具屍體後,再次敗退了下來,而那些婦孺們也被如狼似虎的蠻兵們拖著,帶回了本方的出擊陣地。

    李豐滿臉都是汗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身邊的一個軍官正在作著報告:「刺史大人,這回城頭上的軍士們死了十七個,百姓死了三十四個,傷的軍民有六十多,有十幾個中了毒箭,已經抬下去搶救了。」

    李豐最關心的還是弩箭:「弓弩損耗情況如何,箭矢還有多少?」

    那軍官的聲音從剛才的興奮變得低沉下來:「這戰又打壞了十一張弩,還有二十多張好像也快不行了,箭矢用了一千多支,還有不到七千枝。」

    李豐嘆了口氣,說了聲:「辛苦了。」揮揮手讓這軍官退下,自己則看著遠處敗退下去的敵軍,眼神中儘是複雜的神色。

    周師舉看著自己的手下們再次屁滾尿流,鬼哭狼嚎地退下,扭頭對著任瑰,氣鼓鼓地說道:「任司馬,你說這招一定能攻下城的,現在呢?」

    任瑰搖了搖頭:「周帥,你的手下太笨了,把人推到離城牆還有五六十步的地方就開始衝擊,敵軍這時候射起你的攻城部隊當然沒有什麼問題,這樣人體盾牌的作用一點也起不到,可不是我這主意不成。」

    他說著一指那遠處的城牆:「你看這小小的東衡州,連個護城河都沒有,城牆高也不過兩丈,就是用繩索也能爬得上去,上面的人潑點開水,扔幾塊石頭就爬不上去了,你的部下實在是缺了點狠勁!」

    周師舉正一肚子邪火,聽了這話吼了起來:「任司馬,你沒長眼睛嗎,我的部下不像你們漢人這樣穿著鐵甲皮甲,能防刀劍,就算是你任司馬,讓你不穿衣服,我用開水燙你,你能受得了嗎?」

    任瑰眼珠子一轉,他知道這時候周師舉又死了不少手下,正心疼呢,這種火頭上不要惹他的好,於是任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道:「周帥,再試一次,這次把人質都推到城牆下,看他們還敢不敢澆熱水了,還有,我們這些天一直是爬牆,沒有對這城門作什麼文章,其實也可以想想辦法的。」

    周師舉看了一眼遠處的那個城門,沉吟了一下:「你們漢人攻城的時候,好像是做一個大木頭來撞城門,對不對?」

    任瑰笑了起來:「周帥說得不錯,那個叫沖車,我們漢軍攻城的時候,下面有個輪子能推過去的,上面則加頂,蓋上熟牛皮,用來防城頭的弓箭和石頭,只要撞開城門,就可以不用爬牆了。」

    周師舉一聽說可以不用爬牆,哈哈大笑:「好,這附近反正都是高山密林,今天連夜伐木,做你說的那個沖車,三天後一大早把姓李的侄子綁到那個沖車頂上,看他敢不敢射!」

    任瑰心中暗道:娘的,這個蠻子比老子都狠,這招也能想得出來。但他臉上卻掛起笑容:「還有,攻城的時候最好讓衝在前面的兄弟們身上裹點熟牛皮,被縟什麼的,就算比不上盔甲,好歹也能防著點。對了,隋軍的弩按說可以射到一百步遠的,可剛才一戰我看他們也就能射個六七十步了,看來這些天打仗也磨損得厲害,城頭弩箭發射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堅持攻下去,一定能的。」

    周師舉對著身邊的一個手下吼道:「沒聽到我們剛才的話嗎,快點去叫這些敗軍去伐木,奶奶的,打仗就是磨洋工,出工不出力,以後打了敗仗就給老子砍木頭去!」

    李豐在城頭上看著對面敵軍陣地上,那些退下去,躺得滿地都是的敗軍被幾個頭目們用鞭子從地上抽起來,不情願地向著後面山中的樹林走去。身邊的幾個士兵們笑著說道:「哈哈,這些蠻子打輸了就回山裡當猴子啦!」

    李豐卻皺了皺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裡浮現,他想了想,沉聲喝道:「快,去做幾百個土囊,給我把城門徹底堵起來。這幫蠻匪怕是要做工具攻城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0
第二百三十五章 血戰東衡州 (三)
               
    九月的東衡州,烈日炎炎,加上嶺南這裡悶熱潮濕的空氣,讓人格外地壓抑難受,城下的屍體堆積了幾千具,連日來被風吹雨淋日曬,不少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成群結隊的蚊蠅在這裡飛來飛去,把臭氣和病菌傳播得到處都是。

    城頭的不少士兵們已經感染了疫病,李豐聽了城中大夫的話,緊急下令城頭的士兵用布掩住口鼻,半天一輪換,又在城下支起了幾個藥鋪,煎了幾大鍋袪毒防疫的藥湯,才算把萌芽狀態的疫病給控制住了。

    而城外的蠻軍們也沒閒著,這些天不停地看到那些蠻夷進山伐木,然後把一根根巨大的圓木送進營地,五嶺山高林密,多的是參天巨樹,李豐昨天看到有一根兩人合抱的大木頭被運進了營地,心裡一沉,而這兩天敵軍連城都不攻了,顯然就是在等這批攻城器械的準備,接下來的一次,勢必是前所未有的兇猛與難防。

    李豐似乎能聽到敵軍營地裡的刀砍斧鋸之聲,他扭頭看了眼身邊的軍官,沉聲道:「劉都督,城門堵好了沒有?」這劉都督名叫劉子才,是城中官職最高的一個武官,曾經在呂仲肅的軍中效過力,打過仗,呂仲肅兵敗時他沒有被俘,而是逃了出來,因此也當上了這城中的都督,也是城中最高的武官。

    劉都督沉聲回道:「回大帥的話,這兩天已經做了兩千個土囊,把四個城門裡堵得嚴嚴實實的,敵軍就是撞開了城門。也休想進來。只是這樣一來。我們想出城也不容易了。」

    李豐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不用考慮出城的問題,只需要想想這東衡州如何守住,對了,前些天叛蠻圍城前派出去求救的信使,現在有消息沒有?」

    劉都督搖了搖頭:「那個傳信的馬小二,小的是看清楚在敵軍合圍前騎馬逃進五嶺了,這小子機靈得緊,一定會把消息傳到的。就是不知道朝廷什麼時候才會派兵來救咱們,唉,現在這大隋朝廷還不如以前的南陳呢,起碼南陳的時候,嶺南有了叛亂,都會直接從江州和湘州派兵來救。」

    李豐一下子打斷了劉都督的話:「劉都督,休得胡言,南陳在湘州和江州的時候為了抵抗隋軍,所以才在這些地方駐有重兵,現在南陳已滅。天下一統,朝廷在江州和湘州不可能有大軍的。誰能想到嶺南的兩萬大軍居然也沒有壓服得住這些蠻夷,而王總管的荊州大軍,到了嶺北後又水土不服呢?」

    劉都督還是有些不服氣,嘟囔道:「可是離著王總管回師已經有好幾個月了,朝廷還是沒有派兵過來,我們這些南朝人就是後娘養的,皇帝根本不管我們死活。」

    李豐厲聲道:「劉都督,身為人臣,不可以妄議君上,就算皇上不救我們,在廣州城裡的那幾千隋軍可都是從北方過來的,難道連他們也不救了?依我看,朝廷的討伐大軍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只要我們能堅決守住這裡,一定可以撐到救兵到來的!」

    劉都督眼睛一亮:「刺史,真的嗎?朝廷真的會來救咱們?」

    李豐自己心裡其實也沒有把握,但他從劉子才的眼神裡能看出普通軍官和士兵們對於前途的迷茫與恐懼,守城之初的士氣主要是靠著大家剛剛目睹了叛匪的暴行而產生的仇恨,此外就是連番守城勝利後帶來的成就感,但這二十多天下來,疲勞和傷亡帶來的士氣下降是不可避免的,而這兩天叛軍沒有攻城,反正讓守城的軍民們有些無所適從,一根緊繃著的弦一旦鬆下來,就容易多些胡思亂想了。

    李豐知道這時候千萬不能流露出任何消極的情緒,如果作為主帥自己都沒有信心,那下面的人只會崩潰得更快,他哈哈一笑,說道:「朝廷早就派了新任裴巡撫在湘州一帶募兵了。

    當時城還沒被圍時本官就接到了公文,說是裴巡撫已經募得精兵兩萬,都是南朝的老兵銳卒,正在加以訓練,不日就會和朝廷第二批南征的十萬大軍匯合,進入嶺南,而我們東衡州,就是從湘州入嶺南的關隘要地,朝廷是不會看著這裡失陷的。

    劉都督,大隋滅陳的時候,你也跟朝廷的討伐軍交過手,知道我大隋天軍的威力,你說要是有十萬大軍來這裡,這些連衣甲沒有的蠻夷,能擋得住我軍雷霆一擊嗎?」

    劉都督面露喜色,但馬上又嘆了口氣:「唉,這大隋軍的戰鬥力不用多說,對付這些蠻夷, 以一當十都不成問題,只是我們嶺南瘴氣橫行,別說北方人,就是原來南陳的湘州軍和江州軍來這裡也多有水土不服的時候,加上上次荊州王大總管的事情,小的就怕朝廷的兵將沒有作好準備,不會來嶺南啊。」

    李豐的嘴角抽了抽,其實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雖然他不知道裴世矩在湘州招募了多少人,但從他遲遲按兵不動來看,很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無法出兵,李豐的臉色一沉,說道:「行了行了,劉都督,好好去佈置城防吧,我們只有堅定守住了,才有辦法。

    這東衡州是進嶺南的門戶,位置非同小可,如果丟了,叛軍就可以隔絕從湘州進入嶺南的通道,現在從江州進軍的始興通道已經被叛軍佔據,只剩下我們這條通道了,那裴巡撫就是專門來招募軍隊鎮壓這次嶺南叛亂的,他要是收到了本官的求救,一定會提前率軍南下,算上日子,也就是這幾天啦。」

    劉都督看了一眼城外熱火朝天的敵軍營寨,小聲說道:「李刺史,小的看那些叛蠻們這幾天不攻城,倒是不停地從附近的山上伐木頭,看這架式是不是要做出攻城器械啊,我們這東衡州城小兵少,他們要是有攻城塔或者是沖車這種東西,小的怕是頂不住啊。」

    李豐冷笑道:「叛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大熱天用木頭做的攻城器械上陣,我軍可以先淋滾油,然後以火攻之,攻城塔什麼的這些山中的蠻夷多半不會造,要不然早就弄出來了,我看他們充其量也就是弄幾輛沖車來撞城門,所以才會叫你們提前把門給用土囊頂上,這樣就算城門失火被燒掉了,那些土囊也能滅火,叛蠻還是攻不進來。」

    劉都督這下子才是真正舒心地笑了起來:「李刺史實在是高啊,有您在,這東衡州可真是固若金湯,來再多蠻子也不怕!」

    李豐先是微微一笑,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對劉子才說道:「對了,讓城中百姓多挖些井裡的淤泥來,塗抹在西城和北城的城垛子上,尤其是門樓上要涂幾層,快!」

    劉都督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李刺史,這又是為何?」

    李豐急道:「你好好想想,敵軍若是用木製器械來攻城,我軍如果火攻,就會燒到城頭上,萬一這裡著了火,人呆不住,那這城還守得下來嗎?前一陣敵軍沒有火箭,也不會火攻,所以不用擔心這個,這回我們以火破木,那就不能讓自己的城頭先著了火,快去吧!」

    劉都督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向著李豐一抱拳:「得令!」轉身就一溜煙地跑下了城樓。

    李豐身邊的一個五十多歲,瘦高個子的幕僚走了上來,他叫張道林,一直是李豐的智囊,這回守城時不少主意都是他所出,張道林低聲道:「明公,您看我們能頂過這一輪嗎?」

    李豐抬頭看天,喃喃地說道:「盡人事,聽天命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0
第二百三十六章 血戰東衡州 (四)
               
    兩天之後的辰時,東衡州城下,蠻軍已經列出了進攻的陣型,一萬五千人排成了鬆散的陣列,前排的士兵們一手執著這幾天趕製出來的圓形木盾,一手拿刀,正在瘋狂地以劍擊盾,拚命地鼓噪著。

    周師舉今天也拿起了自己的長柄雙刃砍刀,披著一身皮甲,戴了個頭盔,這身行頭也是從始興城的府庫中找到的,一共也就十套,周師舉只給了自己和最親信的幾個頭目穿著,前天他把始興城的五千守軍調來了四千人,今天就準備用這四千精銳打頭陣,靠著人質和那些攻城器械,一舉攻下這小小的東衡州。

    兩個穿著羽毛製成衣服的巫者正在陣前瘋狂地跳著大神,一邊搖著手鼓一邊不時地在自己身上劃上一兩刀,血液滴在那鼓面上,配合著巫者瘋狂的吟唱與吼叫,透出一股子狂熱的邪惡。

    任瑰站在那架十二個輪子驅動的攻城車前,撫摸著自己親自監製的這個得意之作,他並不是工匠出身,但以前在當司馬的時候也見過多次這種攻城用具,十幾根皮索把一根兩人才能合抱起來的巨大圓木吊在這車上。

    圓木的頭被削尖,包有鐵皮,木頭的後面有十幾根皮索拉著,可以由壯漢子通過扯動這些皮索而把攻城槌拉起,一鬆手,就可以重重地撞出去,任瑰相信,即使是廣州治所番禺城的那扇四丈高,一尺三寸厚的巨大城門,也經不起這個攻城槌的撞擊,更不用說這小小的東衡州了。

    兩個巫師的跳大神已經進入了尾聲。幾名蠻兵抱過來一隻大公雞。一個巫師走上前去。一刀就剁掉了雞的腦袋,那隻雞的身體條件反射式地撲騰了兩下翅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兩隻腳無力地抽搐著,而血則從那刀口噴湧而出,一個蠻兵馬上拿過一隻銅碗接起雞血來。

    另一個巫師麻利地用刀捅進雞的心腹處,劃開一個幾寸見方的刀口,伸手入腔。三兩下就掏出了那隻雞的內臟,在他手中還緩緩地跳動著。

    先前的巫師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個托盤,而那個掏出雞心的巫師則把雞的內臟放在盤子上,仔細地觀察起內臟的形狀與紋路,嘴裡唸唸有詞,所有蠻兵們這時全都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等待著巫師們占卜的結果。

    周師舉剛才在殺雞時就走到了巫師的身邊,這時候死死地盯著巫師手中的以髒。只見那個巫師突然高聲大叫起來:「山神告訴我們,今天大吉。大家一定能大獲全服!」

    所有的蠻兵們全都歡呼起來,而周師舉的嘴邊也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殺雞占卜是俚人侗人千年來的傳統,但這次他卻是為了鼓舞士氣,特地買通了這個巫師,讓他不管結果,都要說是大吉。

    那個巫師在蠻兵們的歡呼聲中走了過來,一邊拿起盛滿了雞血的銅碗,用手指蘸了血,在周師舉的頭上畫起圖案來,一邊低聲說道:「周帥,你要當心了,占卜的結果不是太好。」

    周師舉先是一愣神,轉而站起身來,哈哈一笑,對著後面的蠻兵們高聲叫道:「大巫祝說了,大吉,今天我們就打進這東衡州城去,抓住李豐,點天燈!」

    蠻兵們全都跳了起來,一陣瘋狂的吼叫,巫師搖了搖頭,跟他的助手一起退下。周師舉長刀舉起,一指遠方的東衡州城牆,厲聲叫道:「前進!」

    前軍的兩千多名蠻兵開始緩緩地向前進,最前列的蠻兵們對著隊伍前的那些婦孺們一陣驅趕,把捆成一片的人質們推到前方,這回他們學了乖,都把木盾舉過了頭頂,以防城上的箭矢,而那輛十二輪的攻城車,則是擠在蠻兵們的盾牌陣裡,悄悄地前行。

    任瑰站了過來,看著周師舉,詭異地一笑:「周帥,一切都安排好了,這輛攻城車一定可以撞開東衡州城門的!」

    城頭的李豐冷靜地看著前些天還赤膊上陣的蠻兵們今天都舉起了盾牌,而前排的不少士兵們身上都裹了幾層厚布,他的鼻子裡不屑地出了口氣:「又是老一套,通知守城的軍士們,等蠻子們越過人質,衝到城下後,再狠狠地打!金湯水和滾油都準備好,一會兒用上!」

    城頭的守軍們現在全部蹲在城垛裡,沒有露出頭,今天可用的弩箭已經全部集中到這東城了,北城的軍士也全都調了過來,只留下幾百名守城丁壯在那裡看著,弩箭也勉強湊夠了一百四十多部,所有的弩矢都拿上了城頭,李豐知道,今天這戰是關鍵,他昨天就看到從東邊開進來好幾千椎髻跣足的蠻兵,知道必是敵軍的援兵到了,想到本方還不知道在哪裡的外援,只能一聲嘆息。

    婦孺們離城牆已經不到一百步了,劉子才從城垛裡向外望了一眼,焦急地看向了李豐,李豐也蹲在城頭,只從垛子間的碟口向外張望,他的頭上開始冒汗,因為他發現這次的敵軍沒有一點想停下的意思,而且自己的侄子李寶這回也是不知所蹤,讓他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婦孺們被一直驅趕著,到了離城牆五十步以內,李豐明白了過來,這賊軍一定是想把人質們直接推到城牆下面,掩護他們攻城,他咬了咬牙,高聲叫道:「軍士們聽著,這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城外的百姓被叛軍劫持攻城,就當他們是死人好了,一會兒打起來,不管是百姓還是蠻兵,只要是在城外能喘氣的,一律格殺勿論,聽明白了沒有!」

    自從上次李豐親自箭射城外的人質後,城頭的軍士們也已經看開,誰都知道落到這些蠻兵手裡絕不可能有活路了,別說外面只是些婦孺,就算是自己的親娘老子,這回也顧不得許多了,於是都流著淚,齊聲吼道:「是!」

    說話間,人質們已經被推到了城牆下,後面的蠻兵們都拿著盾牌,潮水般地架著雲梯搭上了城牆,嘴裡咬著刀,順著梯子就向上爬,就像黑壓壓的螞蟻一樣,覆蓋了整個牆面。

    李豐大吼一聲:「射啊!」城上的守軍一下子全都探出了頭,一百三十多部弩箭瞬間萬箭齊發,密如飛蝗的箭雨向著城下的叛軍無情地傾瀉著,而守城百姓們則狠狠地舉起滾石擂木,向著城下的人群就是一通猛砸。

    蠻兵們本來以為城頭的守軍投鼠忌器,不敢出擊,所以爬起城來一個個是勁頭十足,今天周師舉開出了重賞,第一個沖上城頭的勇士可以得到三十個奴隸和十頭牛的賞格,加上這些從始興調來的都是周師舉本部落的精銳,又沒見過前一陣子攻城的慘狀,這會兒全都是爭先恐後,彷彿奴隸和牛就在城頭向自己招手。

    但城頭上等來的不是奴隸和牛,而是一排排無情的弩箭,在這只有十幾步的距離上,薄薄的一層木盾根本擋不住,不少人直接被箭矢穿過了盾牌,再狠狠地扎進自己的腦袋上,然後屍體從梯子上滾下,連帶著砸到後面的幾個人,一直掉到城下。

    那些可憐的婦孺們也倒了大黴,頭上到處都是石頭,箭矢,滾木,還有屍體,一些人當場就被砸死,更多的人則嚇得躲在城牆根兒裡,蹲下身子放聲大哭,場面一片混亂!

    剩餘的蠻兵們一個個咬著刀 ,瞪著眼,繼續向城頭爬去,衝著那高額的懸賞和巫師此戰大勝的神意,即使摔到城下的士兵也都拍拍屁股爬了起來,再次沿著梯子向上攀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1
第二百三十七章 血戰東衡州 (五)
               
    就在城牆處的戰鬥正在火熱持續著的同時,李豐卻敏銳地注意到蠻兵的盾牆裡好像有一道波浪似的東西在緩緩地向著城門的方向移動,他三步並兩步地跑向了城門處,只見那道波浪已經打開,一座半個城門高的攻城錘完全顯現了出來,而他的侄子李寶,則被四仰八岔地綁在攻城錘上面的木頭蓋板上。

    李豐的手上本來已經舉了一個火把,而城頭的半數軍士和百姓也都高高舉著這桐油火把,只等李豐率先扔出,就萬火齊發,把城下的蠻夷們燒成火雞。

    可是李豐親眼看到自己的侄兒被綁在這攻城槌上,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兩眼的淚光中,彷彿看到李寶正在不停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趁著城頭的這一分神,二十多名蠻兵已經開始拉動那皮索,那塊粗逾兩人合抱,重達上千斤的巨木,被高高地拉起,然後帶著巨大的慣性,重重地撞上了東衡州的城門,震得城牆都一陣劇烈地晃動。

    李豐馬上意識到這個攻城槌實在太厲害,要是讓它這樣撞個十幾下,即使門口堵上了幾百個沙囊,只怕這城牆都要給它震塌,到時候叛兵從缺口一樣可以衝進來,他咬著牙,悲吼道:「寶兒,來世再見!」說著把那支火把狠狠地擲了下去,城頭上的守軍們也紛紛有樣學樣,幾百個桐油火把一下子都被扔到了城下。

    這幾天的晚上,趁著夜色,城頭的守軍們都偷偷地倒下城幾十鍋桐油。由於城下的屍體大量開始腐爛。到處都是黑色的屍水。攻城的蠻兵們開始根本沒有分辨出這些黑色的桐油出來,這一下火把扔下去,立時遇油起火,城下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燃燒著的地獄。

    城門那裡的巨型攻城錘很快就淹沒在一片火海中,李寶的慘叫聲一下子被呼呼的火聲吞沒了,李豐的臉上淚水縱橫,雙眼盡赤,吼道:「把滾油和沸水全倒下去!箭矢不許停。燒死,射死這幫叛賊!」

    城頭的垛子上塗了厚厚的淤泥,城下騰起的火苗沒有讓城頭的建築物著火,而城下的叛軍們卻是陷入了地獄之中,一千多人全部被跳動著的火海包圍著,身上裹著的厚布成了最好的引火材料,幾百個全身著火的火人慘叫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十幾個爬上城頭的蠻兵也只感覺到背後熱浪襲來,廝殺之餘轉頭一看,登時就嚇得目瞪口呆,被對面的守軍們刀矛齊下。亂刀分屍,然後扔到城下的火堆裡。頓時就浮起一陣燒烤人肉的惡臭。

    煙薰火燎中,劉子才依稀看到一個穿著皮甲,頭上插著幾根雉雞羽毛的蠻兵頭目正舉著戰刀,指揮著手下的弓弩手們向著城頭放箭,由於這時候正刮著東風,藉著風勢,本來射程只有十幾步的竹箭,這會兒倒是能在三十步外的火圈外射上城頭,幾十名正興高采烈的守城士兵們紛紛中箭,栽倒到城下。

    劉子才知道蠻兵中穿上皮甲的一定是大將,他衝著左右吼道:「全部弩手,跟我一直射那穿皮甲的狗日的!」說著就抄起手上的弩箭,扳開弩機,搭矢上弦,透過不時飄起的黑煙,從弩身上的望山(瞄準用具)處盯住了那張畫得五顏六色的臉,手指狠狠地一扳,「呯」地一聲,弩矢跟著青銅扳機一起飛了出去!

    那名蠻將正是周師舉的弟弟周師道,也是這次從始興調來四千名蠻兵的總指揮,這回進攻的全是周師舉兄弟本部的精壯,卻沒想到被這火攻之計一下子報銷了一半人,他的眼睛都快要瞪出血來了,怎麼也不甘心就這麼退下,於是指揮著幾百名弩手輪番向城頭放箭,想著怎麼也得射死對方一些人來墊背!

    一支弩箭帶著滾滾的熱浪破空而來,周師道正好一側臉,那支弩箭就貼著他的臉頰飛過,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周師道先是一楞,轉而哈哈大笑:「看到沒有,我們有山神護佑,隋人的弩箭也傷不了我,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嘎然而止,黑煙中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很快,周圍的人看到周師道的身上多了幾十枝箭矢,尾翼的羽毛上著了火,就像燃燒著的小型火把,有一支箭正好從周師道的嘴裡射入,三棱箭頭直接從後腦穿出,紅白色的液體順著那矢尖在向下流淌著。

    原來那第一箭正是劉子才所發,因為發射時用力過猛,把扳機都拉壞了,影響了精度,所以只是貼面而過,可是劉子才同時下令周圍的弩手全對著周師道射擊,於是一下子就把他射成了一隻著了火的大刺蝟。

    那些蠻兵們本來已經膽寒,一看到主將也掛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神的旨意,不用人下令,紛紛向後逃命,城頭守軍的箭矢無情地傾瀉著,又有一兩百名蠻兵背後中了幾支弩箭,仆倒在地,一下子氣絕身亡。

    遠處的周師舉看得真真切切,幾乎一口血要噴出來,悲呼一聲:「兄弟!」提起刀就要帶著人繼續向上衝。

    任瑰面沉如水,一把拉住周師舉,喝道:「周帥,冷靜,冷靜啊!」

    周師舉吼道:「冷靜個屁啊!沒看到我弟弟都死了嗎?這李豐連他侄子的命也不要了,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任瑰一指火光和煙霧中的城門:「周帥,我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你看那城門,已經著火了,等這城門一燒完,我們就殺進去!到時候全城雞犬不留,為你弟弟和死去的族人們報仇!」

    周師舉定睛一看,東衡州的城門已經燃燒了起來,火光衝天,看這樣子不用多久就會燒燬,他一邊流著淚,一邊狂笑起來:「好,好,好,東衡州,李豐,我看你還能頂多久!傳我的令,換五千人準備衝擊,城門一燒燬,就全都給我衝進城去!誰殺了李豐,誰就接替師道的副帥位置!」

    城頭的守軍們全都在歡呼,這一仗下來,付出了兩百多人的傷亡,殺死燒死的賊人足有三千多,乃是這東衡州守城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勝,城頭的人們都在互相地擁抱著,跳躍著,慶祝著來之不易的勝利,感謝上天自己能活下來。

    劉子才找到了一臉陰沉地看著城下的李豐,那具攻城槌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堆,火光中依稀可以看到李寶的屍體在最頂層已經成了一具縮小的人形狀黑炭,劉子才嘆了口氣,說道:「李刺史,請節哀,今天要不是您當機立斷,再遲片刻,賊人上了城就難辦了。全城父老都會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李豐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長鬚在城頭的獵獵東風中飄揚著,他半天才回過神來,緩緩地說道:「寶兒為國捐軀,也是死得其所,城下那幾百名婦孺百姓,也是一樣,這筆債,只能用這些蠻夷的血來還。」

    李豐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一切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一把抓住了劉子才的手:「不好,城門沒有辦法塗抹淤泥,子才,快看看現在城門那裡怎麼樣了!」

    劉子才如夢初醒,馬上探出了半個身子到城外,等他那個被煙火薰得漆黑的腦袋再伸回來時,只有眼睛裡還有一點白色了,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後,劉子才急道:「李刺史,城門已經騰起大火,現在怎麼辦!」

    李豐咬了咬牙,吼道:「傳令,東城和南城所有的丁壯全都來這裡,金湯和熱油也全堆在城門這裡,賊人要是搬沙袋,就向下倒油,扔火把,燙死他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2
第二百三十八章 血戰東衡州 (六)
               
    城頭上的守軍忙忙碌碌地把一鍋鍋的沸水和滾油搬上城頭,還有今天守城的秘密大殺器--二十鍋滾熱的金湯。

    金湯這名字很好聽,但實際上就是人的糞便,混合了沸水和滾油,敵軍攻城時兜頭澆下,除了造成燙傷外還會對傷處進行感染和潰爛,算是最古老的生化武器了,也是今天守城時李豐特意備下,用於防守城門時的秘密武器,為此,李豐收集了全城老少這兩天的糞便,煮了二十鍋金湯,就準備在最關鍵的時候用上。

    離城兩里處的周師舉此時正像一頭猛獸一樣,不安地來回走動著,兩眼死死地盯著燃燒著的城門,快要滴出血來,從滾滾的黑煙裡,他彷彿看到了城內的街道和民居,只等他一聲令下,這一萬多蠻兵衝進城,就可以把整座城市淹沒在血泊之中。

    任瑰卻是一直站在原地,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他突然雙眼一亮,指著遠處正轟然倒塌的城門,聲音中充滿了驚喜:「周帥,城門倒了!」

    城頭的李豐冷冷地看著已經燒成黑色炭狀的大門轟然倒塌,他轉頭對著劉子才說道:「準備作戰,所有的弩都集中到這裡,敵軍到五十步內就密集射擊,衝擊城門的敵軍直接澆金湯伺候!」

    周師舉的長刀已經舉起,五千多名蠻兵這回吼叫著衝向餘燼未滅的城牆,那府巨大的攻城錘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有氣無力地癱在城門口,火場內到處都是焦屍。但他們的眼裡卻只有那扇倒掉的城門。城門後堆著密密麻麻的沙包。只要把這些袋子搬開,就一定可以衝進去大殺特殺!

    三四個穿了皮甲的頭目站在百步之外,指揮著手下們一湧而上,爬城牆的依然爬牆,而城門口則圍了三四百人,冒著城頭不斷攢射的弩矢,不停地把那些堵在門口的沙包搬出來,有些人剛頂著沙包轉身。背後就馬上中了弩箭仆地,身邊的人飛快地彎下腰扛過沙包,繼續向著城牆根處去堆。

    李豐大吼道:「澆金湯,快!」

    兩三鍋臭氣薰天的金湯連鍋帶湯地扔了下去,密集的蠻兵群中發出一陣嘶心裂肺的慘叫,這種密集的陣型頂著木盾,可以防弓箭,卻是擋不住這種熱湯,一百多人一下子滿身都是水泡和糞便,疼得滿地打滾。連沙包也顧不得搬了。

    站在後方押陣的幾個頭目一見勢頭不對,馬上一揮手。幾百名蠻夷弩手紛紛上前,跑到三十多步的距離,對著城頭就是一陣亂射,雖然只有三分之一的箭射到了城頭,剩下的更多是射到了自己人,但也射得城上幾十人紛紛中毒倒地,連正在架著油鍋向下倒的幾個軍士也中了箭,仆倒在地,滾熱的油鍋一下子砸到了城頭,燙得附近十餘人滿地打滾。

    趁著城頭出現小小混亂的時候,幾十名蠻兵終於爬上了城頭 ,操起咬在嘴裡的大刀,見人就砍,而城頭的軍士們也各執刀矛,與之搏鬥,隨著通過梯子爬上來的蠻兵漸漸開始增多,城頭開始陷入一通混戰。

    李豐身邊的幾個護衛也投入了戰鬥,劉子才更是已經成了城頭的救火隊長,帶著幾十個軍士到處奔跑,看到有爬上牆的蠻兵就合力攻殺,看到有搭在牆頭的梯子就一把踢掉。

    李豐看著城門處的敵軍越聚越多,而沙袋都被敵軍搬了一百多個,堆在城牆下的沙包甚至成了不少敵軍墊著腳的梯子,他大吼道:「快,倒油,倒桐油,扔火把!」

    五六鍋熱騰騰的桐油鍋被扔了下去,一百多個士兵扔掉了手上的火把,城下再次騰起了熊熊的大火,雖然沒有剛才那樣燒出幾十步的阻隔帶,但也讓城下鬼哭狼嚎一片慘叫,而爬牆的蠻兵們紛紛跳下,轉身向後逃跑。

    城頭上的蠻兵沒了後援,被守軍紛紛擊殺,殘缺不全的屍體再次扔到了城下,整個城頭又飄散著一股烤肉的焦臭味。

    衝著在火勢中向後逃跑的蠻兵,四五十部弩箭又是一通發射,三四十個跑得慢的蠻兵再次倒在了火場外。

    周師舉狠狠地把刀向地上一插,吼道:「傳令,歇息半個時辰,給我再攻!老子就不信了,這破城拿不下來!」

    任瑰突然笑了起來:「周帥,你看那些沙袋和土囊,我現在有辦法拿下城池了。」

    周師舉不滿地「哼」了一聲:「任司馬,你又有辦法了!每次你一有辦法,我的人就要死個幾百幾千,而這城池卻還是拿不下來,你看這次,我又折損了六七百個兄弟,都是拜你的這個辦法所賜!」

    任瑰笑著一指城牆:「這次進攻前我沒料到李豐那賊人還會在城門後堵了這麼多沙包,所以城門沒有衝進去,不過即使是這樣,也能看出守軍已經到了極限了,他們的弩箭已經無法阻止我軍的衝擊,這次可是我們第一次有這麼多人撲上城牆吧!雖然我們折損了六七百人,但殺了他們也有三四百了。」

    周師舉歪了歪嘴,臉上畫著油彩的肌肉動了動:「那又如何,他們沒了弩箭,還可以在城下放火,我們要攻城還得拿人命向裡面填,任司馬,是不是我攻下這東衡州死個一萬人,你才高興?」

    任瑰臉上堆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哪至於此啊,現在也就折損了六七千,依我看來,最多再死三四百,這城也就拿下了。」

    周師舉不信地搖了搖頭:「任司馬,你也太託大了吧,就這架式,不死個兩千人,能攻得下來?」

    任瑰認真地點了點頭,一指城下的沙包,笑道:「周帥請看,那李豐也提醒了我們,攻城沒必要扛梯子,只需要堆沙袋,這東衡州城小牆矮,堆上幾十個沙袋土囊在城下,我們的士兵們就可以直接沖上城頭了,只要上了城,現在他們還有可戰的軍士最多也就兩三百,還怕攻不下來嗎?而且有沙土袋子,他們的火攻之計也用不起來!」

    周師舉兩眼一亮,得意地狂笑道:「好計,好計!任司馬,你真的太有才了,就按你說的辦!」

    三個時辰後,東衡州東城外的沙包,已經堆得有一丈多高了,蠻兵們雖然普遍個子不高,但是如果站在沙包上,頭也差不多跟城碟子齊平,城頭的弩箭雖然仍然在一刻不停地發射著,但四五十部弩箭根本無法阻止幾千名蠻匪象螞蟻搬家似的把幾百袋沙包堆到城下,給射死的蠻匪,則會給身邊的幾個蠻兵連人帶沙包都扔到城牆下作了填充物。

    沸水和滾油還在不停地向下澆著,但這次蠻兵們都學精了,根本不跑到城牆下,隔了有五六步就把沙包拋到牆根,桐油引火之術也用了兩次,還沒燒起來就給土袋子壓滅,劉子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在城頭走來走去,卻也只能乾著急。

    李豐一動不動地坐在門樓裡,在寫著自己的遺書,身邊的那個幕僚張道林一直在長吁短嘆:「明公啊,趁著敵軍還沒有上城頭,不如趕快帶百姓從北門逃跑吧,進了南嶺,也許還有活路。」

    李豐木然地搖了搖頭:「都是些老弱婦孺,逃也逃不遠的,再說了,本官身為刺史,有守土之責,這麼多將士和百姓都犧牲在城頭,我怎麼可以獨自逃跑!道林,這封書信裡記錄了這一戰的全過程,一會決戰的時候,你趁機從西門縋出城去,躲到城西的大澤裡,等到朝廷的援軍來了,把這個給他們看,告訴朝廷,我李豐,還有東衡州的軍民盡力了!」

    遠處突然飄來了一陣低沉威武的鼓角聲,李豐的兩眼突然放出了光,人也一下子彈了起來:「那是,那是我大隋軍的號角,哈哈哈,援軍到了,我們有救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32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千鐵甲
               
    王華強騎著三千湘州軍裡僅有的四五匹戰馬中的一匹青花馬,一馬當先地衝在隊伍的最前面,幾十名全副武裝的鐵甲護衛扛著長槊,在他後面緊緊地跟著,這些人是麥鐵杖特地從全軍裡挑出來跑得最快的一幫人,由於缺馬,只好由這些長跑健將來充當護衛了。

    二十天前剛從湘州出發的時候,王華強就碰到了從東衡州逃出來求救兵的那個信使馬小二,當時便知道了東衡州告急,下令全軍急行軍趕往嶺南。

    在嶺北的鷹潭一帶,部隊中出現了一些中瘴毒的反應,連裴世矩都有些打擺子。不得已,王華強下令駐軍十三四天,由麥鐵杖帶領了全軍士兵,到山中採藥,為了避開周師舉部的探子,三千人都駐紮在深山之中,一直到全軍都喝了藥湯,不再畏懼瘴癘,才再次拔營出征。

    這幾天周師舉的所有精力都在眼前的東衡州城上,對北邊根本沒放在心上,連南嶺山道上的幾百名伏兵也都撤了回來攻城,以至於王華強一路長驅直入,三千軍隊在他的北方十里處完成了集結,周師舉還對此一無所知呢。

    裴世矩今天也是全身鎧甲,騎了一匹黃斑馬,與王華強並轡而行,在他們的身後,三千湘州軍正在有條不紊地列陣,五十人一隊構成最基本的作戰單元,隊長居首,副隊長兩人居於隊左右,兩名掌旗官居於隊前隊後,第一排七人,第二排八人。第三排九人。第四排十人。第五排十一人,一共四十五名戰兵,加上五個軍官,正好組成一隊。

    每一隊佔地約二十步寬,隊與隊之間相隔十步左右,三千人全部是戰鬥部隊,排出了五十隊,正好組成了兩里多寬。五行縱深的正面,精甲曜日,殺氣衝天,第一排弩手,第二排弓箭手,接下來兩排全部是長槊手,雙手持著長槊,戴著面當,全身上下包裹得如同鐵皮罐頭似的,最後一排則是只穿輕甲的刀斧手。準備混戰時的肉搏。

    剩下的十隊步兵作為預備隊,在陣後看守輜重。弓箭手們的箭枝弩矢,還有肉搏兵們所用的長刀戰斧都在這裡,全軍僅有的三百多匹馱馬這時候也都卸下了車,套上了馬鞍,作為追擊敵軍時的臨時戰馬使用。

    王華強冷冷地看著對面的蠻兵開始列陣,轉向本方大陣,一邊的裴世矩不解地問道:「華強,為何不趁敵立足未穩,直接進攻呢?」

    王華強微微一笑,馬鞭一指對方正匆忙佈陣的士兵們,說道:「如果我軍剛才就突擊,那一定能勝,但會打成擊潰戰,這些蠻兵不著衣甲,輕快剽悍,逃起命來,我軍的重裝步兵很難追上,我要的就是他們和我軍堂堂正正地正面交鋒,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一萬多蠻子,教他們片甲不還,也好讓蠻夷知道我大隋鐵甲軍的威力。」

    裴世矩皺了皺眉頭:「華強,殺孽太重,只怕不祥啊,高僕射的意思可是要攻心為上。」

    王華強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攻心是對蠻夷的平民,我軍仁義之師,自然不能去無故劫掠平民,但這些惡賊,在我漢人的家園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信使說得清楚,我們這一路來也都看到了,我們漢人的村莊都被殺得雞犬不留,對於這幫人渣,投降也不接受,一個不留!」

    裴世矩臉色一變:「華強,你連俘虜也不留?」

    王華強看了一眼身後已經殺氣衝天的士兵們,冷冷地說道:「看看我們的將士們,一路上看多了這些蠻夷的野蠻和凶殘,我就是下了令不許殺俘虜,他們也不會遵守的,戰場上首級就是軍功,俘虜可是減半,敵軍就是跪地投降,他們把人給殺了,又怎麼可能分得清是不是殺俘?」

    裴世矩沒有真正上過戰場,不知其中玄機,這一番話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嘆了口氣:「華強,你是大將,就按你說的辦吧。不過有一點,本戰一定要大勝,以震懾敵膽才行。」

    王華強自信地點了點頭:「看我的吧,保管不會讓你失望。」

    另一邊的蠻夷大軍也差不多列好陣了,周師舉擦了擦滿頭的汗水,對著在一邊沉吟不語的任瑰笑道:「我看這敵將也是酒囊飯袋嘛,本來剛才我軍攻城的時候是他突擊的最好時機,可他卻在那裡慢騰騰地佈陣,還給了我軍撤軍轉身的機會,看他們也就三千人左右,我們可是有一萬二三千精壯,全撲過去,踩也把他們踩死了!」

    任瑰嘆了口氣:「周帥,只怕情況沒這麼樂觀,我軍頓兵堅城之下,鋒銳已失,而敵軍看起來殺氣滿滿,裝備精良,這仗我們得做好苦戰的準備,最好現在是撤軍回營,依靠營寨的防禦工事固守,不然萬一戰敗,那可是無處可逃啊。」

    周師舉不滿地勾了勾嘴角:「任司馬,你們漢人打仗就是這麼瞻前顧後,沒有一點血性,還成天神神叨叨地說這個兵法,那個陣勢,要這些有屁用啊,打仗就是靠人多,靠不怕死,這城裡的李豐縮在城牆後面,我們要攻城只能給他射,現在可是在平地上作戰,天這麼熱,這些隋軍穿這麼多還怎麼打仗,任司馬你要是怕死可以先回營寨,看我是如何消滅掉這幫隋軍的。」

    任瑰搖了搖頭,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東衡州,說道:「周帥最好再留個幾百人向後防守東衡州的敵軍殺出,兩面夾擊。」

    周師舉大喇喇地擺了擺手:「他們沒這個膽子,不用怕!任司馬你還是早點回營吧,今天這仗打完後,麻煩你去番禺向王大帥報告一下這裡發生的事情!」

    任瑰本想再開口,一看到周師舉那副不耐煩的樣子,就知道再勸也是徒勞,嘆了口氣,對著周師舉說道:「那任某就祝周帥旗開得勝了!」

    他說完後轉身騎上一匹矮腳馬,在十幾個騎馬護衛的保護下從陣後直接向南邊奔去,護衛隊長奇怪地問道:「司馬,大營是在東邊,您走錯了。」

    任瑰回頭,低聲罵道:「走錯個屁啊,這架式周師舉跟他這一萬多蠻子全都得交代在這裡,始興也肯定守不住了,趁著仗還沒打,趕快回番禺通知王大帥,遲了就來不及啦!」

    這時候,王華強立馬於陣前,抽刀出鞘,向著前方一揮手,隋軍的陣營開始緩緩地向前方移動,前排的弓弩手們持弩挎弓,步距均勻,五十隊排成一條整齊的陣線,在各自隊正與都督們的指揮下,向前堅定有力地壓去。

    另一邊的周師舉也列好了陣,其實不算什麼陣,就是蠻兵們亂哄哄地擠成了散兵陣型,也難為了這些蠻夷,平時很少打超過五百人的鬥毆,在這平原上能把一萬多人集合起來,讓他們聽鼓進攻,聞鑼後退,若不是任瑰幫著周師舉訓練了幾個月,也根本不可能達到這個效果。

    周師舉這回站在了隊伍的最前面,攻城時他覺得自己的高超武藝派不上用場,但這種平原的交戰正好可以發揮他的威猛與武功,對面的隋軍在他的眼裡,就是三千個圓滾滾的人頭,他甚至已經開始在想著,到時候把這三千個人頭往東衡州城下一擺,還不把李豐嚇得自殺啊!

    周師舉的嘴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掄了一圈大刀,抖出一陣刀花,大吼道:「勇士們,建功的時候到了,給我衝啊!」

    一萬多蠻兵在狂野的銅鼓聲中,不成陣形,黑壓壓地,潮水般地向著對面的隋軍撲去,這些裹在鐵皮裡的漢人,很快就要成為自己的刀下之鬼了!

    王華強看著亂哄哄撲上來的蠻兵,只輕輕地說了兩個字:「擂鼓,準備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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