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69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1
第二百二十章 夏夜復盤

    王華強跳下馬,躺在一塊草地上,嘴裡咬了一根草,青澀的味道和夜裡徐徐的清風讓他腦子變得空明起來,大腦開始飛快地旋轉:

    楊素御下一向嚴厲,而且只對自己的嫡系好,這一點是王華強早就看出來的,但自己來到楊素手下這半年多來,楊素卻是對自己客氣地過了頭,從沒有像今天對史萬歲這樣疾言厲色過,甚至皇甫績都沒有楊素平易近人,這實在與那個常人面前威嚴不可接近,血流盈前尚能談笑自若的越國公判若兩人。

    自己在過江前那半年,雖然每天也是在蒐集情報,查找地圖,負責後勤,但楊素卻沒有給自己派過什麼硬性任務,跟對普通下屬,尤其是對那個錄事參軍封倫那種動輒小事責罰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而那個過江偵察的任務,也是給自己以商量的方式,問自己想不想去,對自己這種級別的人還要徵求意見,實在不像是楊素令出如山的行事風格。

    最詭異的一點就是今天的論功行賞,今天把自己一個做間諜工作的小小參軍,功勞放在了俘斬三萬多的大將史萬歲之上,而這史萬歲可是從上次滅南陳開始就跟著楊素的老部下了,又是關隴軍功貴族,世家子弟,於情於理都不至於被自己壓過。

    渡過了一開始的巨大興奮後,王華強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楊素對自己好得過了頭,這僅僅是因為高熲的推薦嗎?高熲先奪了自己的官,再給楊素寫了封舉薦信。要知道楊素又不是高熲的直接下屬。雖然高熲對楊素當年有舉薦之恩。但也不至於能讓同為宰輔的楊素聽話到得罪史萬歲來硬拔自己的地步,更何況這個史萬歲還是高熲舉薦的呢,地位遠在自己之上。

    王華強又想到今天楊素問了自己一通將來對閩越之地的攻略辦法後,一轉眼就讓自己去了嶺南,那封書信和塘報是他早就收到的,他一早就決定了要讓自己去嶺南,只不過是在自己走之前,最後問自己一次對於接下來平叛作戰的看法而已。甚至在昨天蘇州大戰之前,他對於讓自己離開平南大軍,轉投他處的事情,已經作了決定了。

    這麼說來,自己並不算是被楊素當成了自己人,只限於這一次合作而已,他從來都是叫自己王參軍,顯然是一副把自己當成外人,公事公辦的態度,之所以對自己客氣地過了頭。顯然也不是因為高熲舉薦的關係,而是有些別的考慮。是要示恩?是要拉攏自己?好像都不是太像,王華強突然覺得頭變得有點大。

    睜開眼睛,王華強覺得四週一片漆黑,他坐了起來,換了個思路繼續想,楊素本人胸有百萬雄兵,才智極高,並不需是非要自己出謀劃策不可,今天自己臨時想出來的這些點子,應該也都是他早已經算計好的,從自己跟他說了那些方略,楊素一點驚訝的感覺都沒有,就可見一斑。

    所以說自己的才能可能並不是楊素真心所需要的,他更看重的可能是和高熲的關係,現在高熲的幕僚,也是盡人皆知他極為看好的裴世矩掛帥出征嶺南,而自己又是熟讀兵書,放在這將星雲集的閩越之地有點泯然眾人,可要是輔助裴世矩卻是能派上大用場。

    所以楊素今天給自己派了個大功,而對史萬歲有所壓制,來護兒在前面被他壓制,所以在松江一戰中表現出色,看起來接下來的閩越之戰,史萬歲一定會被楊素作為頭等主力使用,去執行最危險最艱難,但回報也是最大的任務。

    才能卓絕,又有著強烈證明自己動力的史萬歲,一定會迸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帶著他的虎狼之師橫掃閩越大地的,楊素今天這賞功之舉,既通過抬高自己給足了高熲面子,又讓史萬歲憋著一股子勁,可謂一舉兩得。

    王華強嘆了口氣,楊素的馭下用人之術,已經爐火純青,非常人可比,就是自己,剛才一時激動過度,也沒有想到這一層,賞罰分明,又讓屬下始終充滿了飢餓感和動力,這才是身為主帥需要做到的,這一點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嶺南之行,至關重要。

    王華強騎上了馬,走向城外的營地,劉全和馮孝慈所部被趕出城後,就在城外三里處就勢紮營,後來楊素大軍六萬多人來到,一個上午就連營幾十里,讓王華強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劉全所部的那個營寨,走進二人帳蓬的時候,正好發現麥鐵杖也在這裡。

    麥鐵杖今天知道了自己也沾光進了那個軍功冊,神光滿面,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而劉全和馮孝慈傷得重,現在也只能趴在行軍床上,馮孝慈的嘴裡還是不依不饒,左一個狗賊,右一個混蛋地罵著,三人一看到王華強進帳,都露出了笑容。

    麥鐵杖笑著迎了上來:「王參軍,又見面了啊。」

    劉全和馮孝慈也掙紮著想起身,王華強連忙把二人按下,說道:「二位,你們的傷還沒好,趴著,不用起來了。」

    麥鐵杖看著兩人那塗著藥泥的屁股,搖了搖頭:「剛才軍中的李院長來看過,那個城裡大夫的藥效果還不錯,李院長又加了兩副清熱去毒的湯藥,下面的軍士們已經去煎了,唉,來將軍也真是的,同是在軍中聽令的,至於下這狠手麼。」

    王華強連忙岔開了話題,他知道憤怒是可以通過別人的拱火而得到極大加強的,這對二人的傷勢也沒有好處。他說道:「這事不提了,大帥那裡已經作了補償,劉都督和馮都督這次也跟著將軍們一起上了軍功薄,連皇上都能看到二位的大名,想必越級陞遷,是免不了的啦。」

    一聽到這事,劉全和馮孝慈都喜形於色,馮孝慈嚷道:「真的呀,嘿,王參軍,剛才老麥過來說這事時我們還不信呢。娘的,要是能讓皇上看到我馮孝慈的大名,這頓打也沒白挨。」

    王華強笑道:「三位的大名都在那個軍功薄裡,剛才我出來的時候,楊大帥已經通過加急塘報的形式把這個軍功薄呈遞給皇上了,十天之後,皇上就能看到你們三位的大名,然後加官晉爵是少不了的,怎麼著也得有個七八品的武官。」

    麥鐵杖臉上堆著笑:「王參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跟著你一定能有富貴,這回兄弟們都能讓皇上看到了,王參軍您更是位列第三,皇上一眼就能看到你,這仗打完,怎麼著也得有來將軍和史將軍那麼大的官吧。對了,剛才楊大帥留你一個人下來,是不是又問你接下來的仗怎麼打呀,你給咱說說唄。」

    王華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這次戰功不多,雖然楊大帥把我提到了第三,但是我手上沒斬一個敵軍人頭,跟你們三位不好比的,將來論功封賞,未必會比幾位高,而且現在我只是個臨時的中兵參軍,實際身份只是個普通百姓,真要是下次見面的話,沒準要叫你們幾位官長了。」

    三人聽到這話後都臉色微變,面面相覷,劉全打了個哈哈:「王參軍,不會的,我們在軍中多年,也知道運籌帷幄的謀士,總比我們這些在前面拚殺的武夫要升得快。

    楊大帥這麼器重你,回頭只要向皇上一舉薦,四五品的官那是說來就來啊。我們這些都是武職,升到五品的車騎將軍,掌管府兵才有點用,要不然就是當了儀同,打完仗也就是頂個虛銜回家種田的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1
第二百二十一章 挖牆角行動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剛才楊大帥留我下來,就是說這個事情的,這次三吳叛軍平定,接下來大軍還要進軍閩越,徹底剿滅那三個土皇帝,還有割據閩地的王國慶,不過這些事情已經跟我沒什麼關係了,很快我就要動身,前往湘州。」

    這回麥鐵杖等三人的吃驚程度比剛才還要厲害,全都瞪大了眼睛,馮孝慈性子最急,直接就叫道:「王參軍,這是怎麼回事啊,剛立了大功怎麼要調湘州?是要外放到那裡當州長史或者是州司馬嗎?還是要到哪個州去當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去管府兵?」

    劉全緩過神來,笑了笑:「孝慈,想必是王參軍在這裡立了功,朝廷擔心湘州那裡也會響應江南這邊的叛亂,所以提前讓王參軍這樣有本事的人過去坐鎮,這樣那些陳朝餘孽就不敢作亂了,王參軍, 是這樣吧。」

    麥鐵杖哈哈一笑:「肯定是這樣了,王參軍是大才,有本事,所以總會放到關鍵的地方,上次我們出使突厥,王參軍就………」

    王華強一聽麥鐵杖有可能把上次突厥的事情說出來,馬上向他使了個眼色,麥鐵杖正說得開心,一對上王華強那冷冷的眼神,馬上意識到不對,收住了嘴。

    馮孝慈聽了一半有些不盡興,催促道:「老麥,去突厥怎麼了呀,快給我們說說,我還從沒有見過突厥人呢。」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馮都督,出使突厥的事情是國家的機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足為外人道。以後如果時機成熟。咱們再聊這些。就像這次松江城裡的事情。也只能在我們這幾個人裡說說,大軍班師後你們若是還逢人就說這事,只會給自己惹禍的。」

    馮孝慈雖然性子有點衝動,但不是笨人,他也馬上明白了軍中的保密條例,認真地點了點頭:「王參軍,剛才小的一時好奇,軍中是有規矩。不該問的不能亂問,以後松江的事情,小的也不會多嘴一個字的,放心吧。」

    劉全看了一眼王華強,正色道:「王參軍,您就直說吧,這回來找咱們幾個,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做?您幫了我們大忙,有事儘管開口,能辦的我們一定會辦。」

    王華強微微一笑:「還是劉都督爽快。不錯,這回我來這裡是有求於三位。咱們也不用繞彎子了,這回我去湘州,不是到那裡當官震懾當地人,而是要去協助齊國公,尚書左僕射高熲的幕僚,給事郎裴世矩,去平定嶺南的叛亂。」

    這回三人倒是沒有像剛才那樣吃驚,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麥鐵杖說到:「王參軍,我們來之前就聽說嶺南那裡的蠻夷在鬧事了,不是說朝廷派了大將,荊州總管王世積率軍彈壓了嗎?怎麼這回又派了個給事郎去平叛?」

    王華強低聲說道:「這是軍機,本來不應該由我四處散播的,但是現在我有求於三位,也應該把這事說清楚,你們三位一定不能外傳。嶺南的情況我現在也不是太清楚,但王總管的大軍還沒有過五嶺,就碰到了瘴癘,部隊病倒大半,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無法南行。

    剛才楊大帥跟我說,現在嶺南的情況非常危險,連率軍駐守嶺南的廣州刺史,襄陽郡公韋洸都戰死了,現在嶺南幾乎全境落入賊手,只剩下州治所在的番禺城還在苦撐,朝廷現在無法再次征發中原和北方的大軍,只能讓裴世矩在原南陳的湘州一帶新募集士兵,然後就近進嶺南平叛。

    從這次江南平叛的情況看,南軍戰鬥力堪憂,在最重要的三吳之地也多是兵不習戰,那麼相對偏遠的湘州,臨時募集的百姓更是難稱精銳。我現在有個想法,大軍一時半會兒無法抽調,但這次跟我過去百十來個有經驗的軍官還是可以做到的,到時候直接當帳下大都督和帥都督一職,每人訓練三十個到五十個新兵,一個月左右時間也能上戰場了。」

    這下子三人算是明白了王華強的意圖,開始思考起來,麥鐵杖最直爽,略一思忖便開口道:「王參軍,我跟你去,反正現在我在軍中也只是巡邏管庫房,再在這裡打下去也很難撈到戰功,我本身就是嶺南始興人,對那裡地形也熟悉,跟你去沒有問題!」

    馮孝慈也跟著說道:「王參軍,孝慈也願意跟你去,反正皇甫將軍是要留守蘇州的,我們就算傷好也是在蘇州呆著,也不知道下次有戰事的時候還是猴年馬月。身為軍人,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看著別人建功立業,既然閩越之戰我們碰不上了,那乾脆就跟了王參軍去嶺南。」

    劉全抬頭看了王華強一眼:「王參軍,我的意思也和孝慈差不多,願意跟著你去,只是調軍官們去湘州的這個主意,是楊大帥的軍令呢還是您現在個人的主意?我們可以答應跟你走,但是皇甫將軍,楊元帥肯放人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既然要帶你們去湘州,肯定需要有楊大帥的親筆調令的,我想如果我跟楊大帥提,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為了對三位表示尊重,我想先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你們三位都是我王華強的兄弟,嶺南是常人聞之色變的地方,要是你們不情願去,我絕不會拿著軍令來壓你們的。」

    劉全點了點頭:「王參軍,您的本事比我們大,職位比我們高,卻對我們這幾個小軍官如此抬舉,要是我們再推三阻四,就是太不會做人了。

    而且剛才孝慈說得對,身為軍官,提腦袋上戰場就是為了搏個功名,馬革裹尸才是男兒本色,跟著您,我們有盼頭,這事我劉全答應了,要是您得了大帥的令, 我負責幫您做蘇州軍裡帳下軍官們的工作,保管至少給您拉上一兩百個有經驗的老兵。」

    馮孝慈也跟著附和道:「王參軍,不是我劉哥誇海口,他在我們蘇州軍裡講義氣是出了名的,可稱為我們蘇州軍的老大哥,總共三百多個帳下軍官裡有兩百多個以前都在他的隊裡受過照顧,就連我馮孝慈,剛當兵時劉哥就是我的伍長了,這身武藝也是劉哥手把手教的,只要他一句話,一百多個老兵過來是沒問題的。」

    王華強這下安了心,他知道馬上大軍南下閩越,想從其他部隊裡找軍官是基本上不可能的,唯一能挖牆角的只有留守蘇州的部隊,而自己在蘇州城這十幾天的所見所聞裡,劉全在基層軍官中有巨大的威望,即使是平級的馮孝慈等人在他面前也都像個弟弟似的,只要他點了頭,那拉出幾十上百人,就不是難事。

    所以王華強在和楊素正式提這事前,先要摸清楚劉全的態度,如果他不情願的話,楊素就是點了頭,自己也帶不走幾個人。

    王華強笑著對劉全說道:「那你們先好好養傷,傷好了再過去也不遲,我現在就去和楊大帥,還有皇甫將軍商量一下借調你們的事。」

    王華強走出帳的時候,麥鐵杖跟了上來,悄悄地說道:「王參軍,要真去嶺南的話,那裡的瘴癘是個大麻煩,現在是六七月份的盛夏,瘴毒尤其厲害,我家世居嶺南,有個偏方,到時候我可以給軍中的大夫們照方抓藥,應該就能對付過去。」

    王華強一下子驚喜過望,抓住了麥鐵杖的手,手心都因為過於激動而沁出了汗水:「此話當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2
第二百二十二章 與皇甫績的交易(一)
               
    麥鐵杖笑了笑:「當真,只是需要五嶺中的一味草藥,名叫藿香,到時候大軍別急著過嶺,派軍士到山中采來這味草藥,然後再加入其他幾味藥材,每日讓兄弟們服下,就可以有效防止瘴毒了。」

    王華強哈哈一笑:「好,鐵杖,嶺南之戰,只要不怕瘴氣,加上能訓練出一支精兵,那大事必成。到時候我就全指望你啦,別人我可以不帶,衝你這句話,你是我一定要帶走的。」

    麥鐵杖點了點頭:「我也有好幾年沒回始興老家了,這次正好可以回去看看,給父親上上墳。」

    辭別了麥鐵杖之後,王華強信心大增,本來他最不想去嶺南的原因就是這個瘴癘,要是為了點功勞把命丟在那裡,可就太不划算了,但沒想到身為嶺南始興人的麥鐵杖居然有獨門秘藥,這下子一切都不成問題。

    王華強騎馬回到了城裡,縣衙大堂的附近已經戒備森嚴,作為平南軍大帥的行營,起碼的防衛總是需要的,就在王華強離開的這半天時間裡,縣衙所在的整條街都已經戒嚴封鎖了。

    不過王華強是楊素特別關照過可以隨時放行的人,所以一路進入縣衙倒也沒遇到什麼阻礙,此時已是下半夜,楊素仍然端坐在大案後,和封倫一起看著軍事地圖,王華強一進縣衙,就看到封倫抬頭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一種複雜的神情,難以言說。

    楊素抬起頭,笑道:「王參軍。你回去收拾個人物品怎麼用了這麼久?我這裡給你出具的公文已經寫好了。要是這一夜你不來的話。我都準備要人送到城外你的營帳去了。」

    王華強恭聲道:「大帥,華強有一事,想要跟你稟報。」他說著看了一眼封倫。

    楊素對封倫使了個眼色,封倫行禮退下,縣衙大堂裡除了陰影角落裡的幾個護衛外,只剩下了楊素和王華強二人。楊素說道:「王參軍,現在沒有外人了,有什麼事情可以直說。」

    王華強正色道:「剛才末將回營時仔細想了想。裴給事在湘州新招募的南方兵恐怕戰鬥力欠佳,尤缺訓練,所以末將想徵調一批低級軍官,這次跟末將一起去嶺南。」

    楊素似乎對此早有所料,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看中了皇甫將軍手下的那些軍官?」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是,這些人許多都是南征的老兵,提拔到了帳下都督之類的武職,這次在蘇州到松江的一系列戰鬥中,末將很欣賞他們的實戰能力,也相信這些人能在短時間內把那些湘州的新兵訓練成可堪一戰的部隊。雖不能與我大隋鐵軍相比,但對付嶺南的蠻夷們應該足足有餘了。」

    楊素沉吟了一下:「這個命令我可以給你下。但是皇甫將軍未必肯割愛,畢竟這些軍官也跟了他兩年,你要是全帶走了,那他鎮守蘇州,或者是以後調任他處,就會吃力許多,搞不好還會弄成單車刺史呢。」

    王華強笑道:「那末將就先去取得皇甫將軍的同意好了,到時候要是有他的公文,還請大帥給這些軍官們放行。」

    楊素點了點頭,微微一笑:「王參軍,借人部曲的事情向來不好做,本帥有些好奇你是如何能做到這點了,去吧,我大軍在這裡休整一天就要開拔,明天皇甫將軍也要回蘇州,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王華強拜別了楊素之後,逕自去了城外皇甫績的大營,皇甫績本已經睡下,但王華強跟守衛說了有急事,那名守衛又正好跟著劉全參與過鬆江之戰,認識王華強,聽說了有緊急軍情,不敢怠慢,跑去叫醒了皇甫績,王華強在中軍帳裡等了沒多久,皇甫績便揉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穿了件睡袍走了過來。

    皇甫績坐到了大椅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指了指邊上的一張椅子:「王參軍,什麼事情如此緊急?坐下來說吧。」

    王華強沒有坐下,而是抱了抱拳:「打擾皇甫將軍休息,萬分抱歉,只是此事緊急,明天一早,將軍就要回蘇州,而楊大帥則要率部拔營前往閩越平叛,所以末將只有在這時候來向皇甫將軍討個調令了。」

    皇甫績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王華強:「調令?要調我的部隊隨大軍南下平叛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皇甫將軍誤會了,末將的意思是調您的一些軍官與老兵,到嶺南去平叛。」接下來他把高熲來信和嶺南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也提到了自己的想法。

    皇甫績一直沒有開口,默默地聽著,直到王華強說完,他才點了點頭:「王參軍,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這件事不太好辦,我在蘇州也就五千人,要防守整個三吳地區,還要看管幾萬俘虜,你把這些軍官和老兵都抽調了,我不太好指揮部隊,萬一出亂子就麻煩了。」

    王華強心中冷笑,這不過是藉口而已,軍官和老兵們都是以後當成自己私人部曲的極好來源,任何一個將軍都舍不得就這麼借給別人的,不過他對此早有準備,微微一笑,說道:「皇甫將軍,末將這個提議,也是為了國事著想,打完嶺南後,肯定會讓軍官們回您部下的。」

    皇甫績冷冷地說道:「嶺南沒那麼好平定,上次滅南陳後,襄陽郡公韋洸率部進了嶺南,不僅沒有鎮住當地的蠻夷,反而讓他們起事,兩年下來連自己的命都丟了。

    王參軍,雖然你有大才,但也不敢打保票說你一年內就能平定嶺南吧。再說那裡瘴癘橫行,去的人九死一生,朝廷已經三次給韋總管調防部隊了,你去也八成是要打持久戰。說句不中聽的話,就算本將給調離蘇州到新的地方上任了,你也未必能從嶺南迴來,而這些軍官和老兵們,也談不上歸還了。」

    王華強眉毛動了動,站起身來,笑道:「皇甫將軍,末將想和您做個交易,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呢?」

    皇甫績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王參軍,都是為朝廷辦事,有什麼交易不交易的,這話我不愛聽。」

    王華強正色道:「皇甫將軍,末將知道您現在心裡憋了一口氣,這次松江的事情,末將盡力了,並沒有偏向來將軍,可能您有所不知,一開始來將軍下的令,可是斬了劉都督和馮都督,而且他當時拿出了楊大帥給他的軍令,末將可是好說歹說,才讓他收回了成命,改為杖責的。」

    皇甫績聞言大怒,狠狠地一拍帥案:「來護兒竟敢如此行事,老夫一定要參他一本!」

    王華強微微一笑,上前兩步,低聲道:「皇甫將軍,末將不才,但有個主意,能讓您出了這口氣,又不給自己惹什麼麻煩,您要是有意的話,不妨聽末將說說自己的想法,要是覺得還行,就請您高抬貴手,借末將兩百名軍官和老兵,如何?」

    皇甫績的眉毛動了動,沉聲道:「王參軍,這是兩回事,你如果能給老夫提一個對付來護兒的辦法,然後又能在抽調完這些老兵和軍官後,穩定蘇州守軍,那你的這個提議,老夫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畢竟這次你也幫了老夫不少忙。」

    王華強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皇甫績身後的幾個衛兵,欲言又止,皇甫績笑了笑,對那幾個親兵說道:「你們先退下吧,守好帳外,不要讓外人接近。」

    幾個親兵退出後,王華強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低聲道:「還請皇甫將軍上書高僕射,請他保舉來將軍任福州刺史,駐防閩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3
第二百二十三章 與皇甫績的交易(二)
               
    皇甫績臉色大變,但很快又恢復了一向的鎮定,他點了點頭:「王參軍,你這主意不錯,可是有什麼理由呢?這次出征的將軍這麼多,來將軍又在前一階段的作戰中立了大功,僅次於我之後,不出意外的話,閩越之戰即使結束,他也會是軍功第一,到時候應該是入朝為卿才是,怎麼會放在偏僻荒涼的福建呢?」

    王華強的眼中綠芒閃了閃:「就是因為來將軍這戰中軍功靠前,所以才好這樣上報,皇甫將軍請想想,這次來將軍在渡江後的一系列戰鬥中斬俘反賊數萬,接下來南征閩越也是少不了戰功的,可謂威震江南,把他放在這裡,當然可以震懾不安分的潛在叛賊了。

    再說來將軍本身就是出身在長江邊上,讓他鎮守江南,也沒什麼話好說,閩越之地如果剛剛打下的時候,朝廷是來不及調刺史過來的,可以讓來將軍暫代刺史,實行軍管,如果他成績做得不錯,順利剿滅了叛軍的餘黨,那更說明東南非來將軍不可了,不是更有理由留他下來了嗎?」

    皇甫績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他原來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回蘇州後參來護兒一本,說他在松江城胡作非為,搶奪軍功,但是一想到楊堅是個從不責罰功臣的人,只要部下大將立了大功,一點小過根本不會計較的。

    就像上次平滅南陳時,賀若弼違令出戰,韓擒虎搶劫內庫,這兩件事都遠比來護兒的松江搶功要來得大。但根本不影響二人的陞遷。想來這次如果抓著松江的事不放的話。也不可能直接打擊到來護兒。

    但王華強的以穩定江南的藉口讓來護兒留下的提議,卻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現在在北方,地方上刺史一級的官職和朝堂上的官職,因為南征的大批有功之臣和南陳的權貴們需要安置,一時間名額非常緊,連自己也只能在這蘇州刺史的位置上呆著,象來護兒這樣上次就賦閒在家的人,能在南方撈一個福州刺史已經不錯了。而且以楊堅的性格,如果他在福州做得還可以,那就會長久地留在此地。

    皇甫績想到這裡,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來護兒的根基和關係全都得留在南方,至少兩個任期,十年之內不會回北方了,能把他打壓到這種程度,也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胸中的惡氣了。

    皇甫績開口道:「王參軍。你這個提議不錯,只是一來老夫和高僕射關係並不算非常好。私交一般,如果是要老夫給高僕射寫密信的話,可能適得其反,聽楊大帥說你是高僕射親自介紹來的,不如這個提議由你來傳達,如何?」

    王華強微微一笑:「皇甫將軍,您是正三品的上州刺史,大將軍,我現在只是一個無品無級的臨時中兵參軍,要是大軍就地解散的話,我就是個普通百姓,又怎麼可能跟高僕射說得上話呢。這種涉及大將重臣人事的事情,我可是沒法多嘴的,需要您或者是楊元帥的聯名上報才行。」

    皇甫績想了想,咬了咬牙:「哼,來護兒把我的人打成那樣,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擔點風險就擔點風險吧,王參軍,這信我會寫的,你不用費心了,只是老夫還有兩個問題,一是老夫手下的那些軍官們要是全給你帶走了,誰來指揮蘇州守軍,二是嶺南的瘴毒讓人聞之色變,又有多少人肯跟你走?」

    王華強哈哈一笑:「皇甫將軍勿慮,末將有個好友,名叫麥鐵杖,現在軍中任帳下大都督,您可能也聽說過此人。」

    皇甫績反覆念叨了這個名字兩遍,突然眼前一亮:「就是那個渡江偵察,殺了二十多個敵軍後安然回營的勇士?」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是此人,他是始興人,有獨門的防治瘴氣秘方,有他相助,應該可以不畏瘴毒了。」

    皇甫績長嘆一聲:「歷來征伐嶺南,最讓人頭疼的就是當地的瘴氣,如果能解決好這個問題,那平定嶺南不是太難的事情,王參軍,你這樣一說,連老夫都有意去嶺南建功啦。」他的話中流露出一絲羨慕與無奈。

    王華強連忙跟著打了個哈哈:「皇甫將軍乃國之柱石,現在三吳之地剛剛平定,需要您這樣的重臣駐守,楊大帥才能安心進軍閩越而無後顧之憂,嶺南不過一幫蠻夷而已,只要瘴毒的事情一解決,不足為慮的。」

    皇甫績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王參軍,不用這樣安慰老夫的,老夫已過知天命之年,這次能獨守蘇州,已經了了心願,去不去嶺南真的無所謂,沒特別放在心上,剛才只是一時感慨,開個玩笑罷了,對了,你是不是要老夫現在來幫你安排軍官和老兵?還有老夫前面問的那個如何穩定蘇州軍的事,你有何良策?」

    王華強正色道:「這事事情,末將早有計較,這次末將想帶走兩百個軍官,其中老兵一百人,軍官一百人,帶走的軍官可以在每個百人隊裡抽調一個都督或者一個副都督就行,這樣走一個人不至於影響指揮,還可以提拔這次戰鬥中表現出色的軍士接替走掉的人,應該對部隊的影響並不太大。」

    王華強說到這裡,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還有一條,這次末將帶走兩百人,皇甫將軍正好可以提拔一些南朝俘虜中的軍官,編入您的親兵之中,以後也可以帶回北方。」

    皇甫績臉色一變:「這怎麼可以?大帥讓我看守這些俘虜,可沒同意我去收編他們。」

    王華強笑了笑:「五萬多俘虜,光靠我們的軍士管,遲早要出亂子,但如果提拔一些叛軍的小軍官,讓他們協助我軍一起看管俘虜,這些人在俘虜中有威信,要是能有十幾個象劉全這樣的人,能有效壓服俘虜們,那將軍可就輕鬆許多了。」

    皇甫績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可這些都是反賊啊,即使是將來大軍班師,按律也是要到邊關充軍為奴的,我也不可能把這些人編到我大隋的軍隊之中。」

    王華強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一絲詭異的神情:「皇甫將軍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嘛,這些人將來如果是充軍為奴,自然是到北方,這次將軍立下大功,回去後皇上一定會除了加官晉爵位,也能增加您奴婢的數量,與其到時候重新花錢買奴僕,不如直接就用這些人了。」

    王華強說的是楊堅在建立隋朝後,立有法規,對官員家奴婢的數量,就和田地的數量一樣,進行了嚴格的限制,一般即使正一品的王公,按定製的奴婢數量也不得超過三百人。

    象皇甫績這種級別的大將軍,往往奴婢數量只有一百多,當然,如果是開府後招的親兵和幕僚不在此列,但這些人對這些達官貴人沒有那麼主僕的依附關係,所以並不如自家的奴僕來得忠心可靠。

    皇甫績想了想,還是擺了擺手:「王參軍,你的這片好意老夫心領了,只是老夫的家裡也按定製有了百餘名家奴,再說這些南方的軍官,一個個都是南方的豪族和小地主,只怕也不會安心當我家奴的。」

    王華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他們在南方呼風喚雨的時候,當然不會去當人奴僕,但要是跟到北方邊塞上充軍相比,在大興城裡當您的家僕,恐怕就是人人爭搶的美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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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與皇甫績的交易(三)

    皇甫績盯著王華強看了半天,才嘆了一口氣,說道:「王參軍,實話跟你說了吧,如果我想留下這些南朝軍官為奴僕,當然問題不是太大,但問題是這些人又能給我帶來什麼?他們是反賊,換了你成天把這些人帶在身邊,會安心嗎?收家僕,首要是忠心,其次是要有用,這兩點我都看不出來啊。」

    王華強點了點隊:「確實,一般地看來,是沒多少人想要這樣的俘虜為奴,可是皇甫將軍您想過沒有,你若是肯把他們從到邊關充軍的苦難中解救出來,這些人一定會對你感恩載德,忠心報恩的,更何況您還可以給他們不少好處,讓他們對您更加死心踏地。」

    皇甫績皺了皺眉頭:「那我為什麼不給我這些蘇州軍裡的老兵們好處呢,王參軍,就算是這五千人裡,想進我皇甫家當僕人的,只怕也不止兩百人吧,他們的忠誠度顯然要比這些南朝的降人可靠得多。」

    王華強淡淡地說道:「不錯,可是他們沒有這些南朝軍官們在南方的地位和影響力,在您那裡也就是做個家奴罷了,您家裡缺乏這些做家務,跑腿的僕人嗎?」

    皇甫績一下子來了興趣:「哦,王參軍,聽你這意思,這些南朝降人還能帶給我別的好處?說來聽聽好了。」

    王華強笑道:「剛才末將就已經說得清楚,這些人多數是南方一帶的豪強小地主,並非普通的農夫,在這裡稱得上小有權勢。戰時當軍官。平時回到各鄉各鎮。也多數是裡正,鄉長之類的,若是在城裡的,則有不少都是各州各縣的地頭蛇。這和本朝的府兵制度有點象,軍官回到地方上也多數是有力人士。」

    皇甫績點了點頭:「不錯,南朝也是類似的征髮式的軍制,只是這些人雖然在地方上堪稱一霸,但老夫並沒有什麼生意在南方做。要這些南方的地頭蛇有何用?王參軍,你要明白,老夫的根基在北方,而親兵護衛們也多數是來自關中的。」

    王華強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過去因為天下沒有一統,將軍的勢力無法擴展到江南,現在我大隋一統天下,江南也不可能永遠只能成為南朝人的自留地,以後將軍這樣的關隴貴族無論是分封田地還是經營家族的產業。都少不得來江南的。

    現在將軍如果拉攏了這些南朝軍官,把他們收為已用。以這些人的人脈和影響力,在江南肯定可以為將軍帶來好處的。到時候無論是經商還是購置田產,都會比兩眼一摸黑地進入江南,要方便許多。」

    皇甫績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道:「王參軍,老夫在北方的時候自己不曾經營什麼產業,皇上給我們的賞賜已經足夠,我皇甫績可以坐上這個位置,高官厚祿,裂土封疆,已經滿足了,又何必來這江南經營呢?」

    王華強笑道:「皇甫將軍,您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兒孫想想啊,置產業本就是謀身的一個方面,上次南征後兩位首功之將,賀將軍和韓將軍這兩年來一直虛爵在家,您這次功勞很大,回去後皇上也有可能給您一個高官把您閒置,到時候不經營一些產業,造福子孫,還能做些什麼呢?」

    王華強看到皇甫績開始沉吟不語,繼續說道:「當今皇上從丞相之位登基,上位之前經歷過尉遲迥的叛亂,本身對臣子,尤其是掌兵的大將們是有戒心的,您當年也是從龍之臣,看看盧賁,鄭譯,劉昶這幾位當年的同事和上級們的下場,不覺得有必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嗎?」

    皇甫績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慍道:「王參軍,說話注意點,你把我和那幾個反賊相提並論,是何用意?」

    王華強正色道:「秦國大將王翦貪財自污的故事我不用多說,皇甫將軍是明白人,當知官場上需要知進退,您手握重兵,立有戰功,在朝內當到過都官尚書,在外也作為蘇州刺史威震江南,加上當年從龍之事,皇上不可能不對您有所防範,經營一些產業,顯示出對權力沒那麼熱衷,對您,對您的家族都有好處。」

    皇甫績半晌無語,良久,才嘆了口氣:「唉,王參軍,你說的這些確實在理,老夫也曾考慮過,但老夫實無經商才能,家中也多是孔武有力的親兵戰將,這些人打仗可以,但做生意實在不行,就是在大興城開過的幾家店舖,也都是經營不善,入不敷出而被迫關門。讓老夫來江南做生意,更不可能了。」

    王華強微微一笑,說道:「將軍請放心,華強不才,在從軍前也是經商出身,上次南征時就是帶了幾十萬錢和一百多個弟兄跟著現任代州刺史,柱國王頒一起從軍的,這兩年生意做得還可以,就是苦無象皇甫將軍這樣位高權重的貴人相助,您如果看得起華強,可以跟華強一起合作經營這江南的生意。」

    皇甫績瞪大了眼睛,看著王華強:「王參軍,你還有這本事?」

    王華強嘆了口氣:「若是論經商的本事麼,華強自問算是強的,但您也知道,想要賺錢,一來是看你經商的才能,二來也要看你是不是有貴人相助。華強商人之子,草根出身,全無背景,只能小打小鬧,生意做得稍微大一點,就會給人仗著權勢排擠,所以一直是不上不下,皇甫將軍若是有意,我們不妨聯手做這江南的生意。

    我最近在這裡調查過,江南的絲綢,茶葉,瓷器運往北方,西域,再或者是突厥,可以賺上三倍以上,而北方的軍馬如果販往江南,也是極能賺錢的一項。到時候您可以讓作為您家僕的這些南朝軍官們在南方利用人脈和影響力來打開市場,華強則負責從北方調集緊俏熱銷的貨物來南方,到時候利潤一起分。」

    皇甫績聽得眼珠子都不轉了,一個巨大的美好前景讓他兩眼放光,他其實很清楚楊堅對自己的猜忌,剛才王華強提到鄭譯等人時他那激動的反應就是真實心理的一次暴發,他咬了咬牙,說道:「這件事老夫可以答應你,只是那些南朝軍官乃是降人,即使當了我的奴僕,只怕也不能隨便放回南方的吧。」

    王華強胸有成竹地說道:「這事不難,他們本人被帶回北方,但留在南方的家業的田產還在,您可以讓自己的親信護衛們留在江南,看住這些人的田產,然後讓這些人通過自己留在江南的親朋故舊,還有一些現在朝中為官的前南陳官員,幫您打開市場,只要開起幾家店舖,我就可以開始供貨了。」

    皇甫績低下頭想了想,再抬起頭時已經換了一副笑臉:「王參軍,老夫實在是不太懂經營,不過你的提議很好,我看這樣吧,到時候我挑選兩百個南朝軍官,頂替你帶走的那批老兵與帳下軍官,先是在這段時間裡幫老夫管理那些南朝戰俘,然後回北方後作為我的家僕,到時候如何開店經營,等你從嶺南後我們再商量,我回頭還可以跟我的表哥家商量一下,看看他們家是否也有意加入。」

    王華強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聲音也略微有些發抖:「皇甫將軍,您說的表哥,是北周大將韋將軍家嗎?要是他們肯一起合作經營的話,那可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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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與皇甫績的交易(四)
               
    北周戰神韋孝寬征戰一生,又在楊堅奪位的最關鍵一戰中幫助他消滅了尉遲迥,累功蔭了三個兒子當公爵,即使現在也是關隴軍功集團中非常重要的一大家族。

    皇甫績得意地撫了撫自己的鬍鬚:「王參軍,這事並不難,老夫就是鄖國公韋柱國的外孫,從小也跟韋家的子侄們一起長大的,跟韋家的關係沒有人比老夫更近了,自韋柱國去世後,這些年韋家的子孫沒什麼實權,像是韋諶,韋總,韋霽這幾個兒子都只是頂了個爵位虛職,只有韋壽現任京兆尹,還有點權勢。

    要在大興開設店舖,經營生意,韋壽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王參軍,今後如果你我合作,在北方和江南來回倒賣貨物,肯定要在大興也設幾個店,拉上韋壽一起入股,生意會方便許多。」

    王華強心中大喜,這陣子和三弟的信件中也談到過極樂山莊和跑馬射箭場在大興的經營,許多手續都需要身為京兆尹的韋壽來批,這半年多來,王華偉也沒少孝敬他,但極樂山莊卻一直沒法正式開門營業,騎馬射箭場的生意也不是太好。也許這回自己嶺南建功後,讓高熲滿意,再做好韋壽的工作,那自己在大興的產業可就全活了。

    想到這裡,王華強笑了笑:「不瞞皇甫將軍,華強在大興還真有些生意,以前一直不得門路,想要孝敬韋大人也不知道能走哪條門路,要是有皇甫將軍引見,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皇甫績哈哈一笑:「王參軍太客氣了。老夫和韋家的人都非經商之才。但老弟你卻是頭腦活絡。一看就是此中大才,到時候我們開起店面,疏通關係,而最後賺的錢一起按出資的比例分配好了。」

    王華強點了點頭:「好的,等在下從嶺南迴來之後,再跟皇甫將軍商議此事,到時候在出資比例上,您和韋將軍的人脈。路子都會算成一部分的錢進行折算,也算是在下的一點意思。」

    皇甫績一氣聊了這麼多,精神倒是越來越好,全無一開始出來時的那種哈欠連天的倦意,王華強眼看事情談得差不多,便說道:「皇甫將軍,您明天還要回蘇州,先早點歇息吧,如果您這裡沒什麼意見的話,末將這就到劉都督和馮都督那裡。請他們代為物色一批軍官和老兵了,楊大帥那裡。末將也去打個招呼,好讓他正式下個調令。」

    皇甫績嘴角邊微微勾了勾:「那就辛苦老弟了,劉全在軍中威望很高,他出面招集人的話,比我這個將軍下令要管用,只是他現在和馮孝慈都受了傷,只怕一時半會兒無法跟你上路,要不老弟先帶著其他人到湘州,一邊訓練新兵,一邊等劉全和馮孝慈,老夫讓他們先在松江城調養,應該半個月左右就能出發。

    至於楊大帥那裡的調令,你需儘早請來,畢竟老夫也無權讓這幾百官兵離開大軍到嶺南,哦,對了,你還需要楊大帥寫一公文,允許我全權處理這五萬俘虜的事務,不然我也無法按你所說的那樣臨時提拔一些俘虜中的軍官來管理這些人,進而為以後我們在南方的生意做準備了。」

    王華強點了點頭:「自如如此,那末將現在就告辭了。」

    「不送!」

    王華強從皇甫績的營帳中離開後,感覺整個人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他先是直接回城,從楊素那裡討了軍令與公文,一封是為自己的,算是把自己從南征軍調到湘州的嶺南平叛軍的正式公文,讓其三天內動身,兩封是帶給皇甫績的,其一是抽調兩百名軍官隨王華強一起到湘州,其二是允許留守蘇州的皇甫績全權管理五萬七千多名叛軍俘虜,許以便宜行事之權。

    有了這兩封公文,皇甫績很快地在整個蘇州軍中開始徵調願意隨王華強一起去嶺南的人,由於劉全和馮孝慈已經連夜找了不少人串聯,加上麥鐵杖逢人就拍胸脯打包票,說是去了嶺南後只要喝了自己配的草藥,包管百毒不侵,更主要的是蘇州軍人人都知道回蘇州後再無戰功可言,去嶺南才是建功立業的唯一途徑。

    因此在接下來的三天裡,儘管楊素的大軍早早開拔回營,蘇州過來的軍士裡也只有上次王華強帶來的一千騎兵在松江,但就是這一千人裡,主動請纓願意去嶺南的就有五六百人,甚至不少老兵為了爭一個到湘州的名額吵得面紅耳赤。

    最後王華強也不去蘇州另外挑人了,直接在這一千人裡來了個大比武,讓所有報名去湘州的人分別比試箭術,騎術,行軍,隊列和指揮五十人小隊的能力,結果從中篩選出一百二十七名足以靈活訓練和指揮五十人以上小隊的軍官與老兵,還有一百五十多名身體素質絕佳,指揮能力稍稍一點的軍士,總共二百七十多人,一起出發去了湘州。

    選上的人個個興高采烈,給淘汰掉的人卻是哀聲嘆氣,王華強也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於是向皇甫績借了兩千錢,在選拔結束的那個晚上,把松江一帶的冬陽酒搶購一空,又買了幾十口生豬,在軍中請大家痛飲一番,大吃一頓,結果那些沒有去成湘州的軍士們全都交口稱讚王參軍出手大方,為人豪爽。

    第二天一早,王華強就帶著這二百多人上了路,劉全和馮孝慈的傷還要再養幾天,只能暫且先留在了松江城。王華強等人先到了建康,然後轉船沿江而上,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行程,終於在八月中旬的時候來到了湘州的治所長沙城。

    長沙,這座城市最早建於春秋時期的楚國,是楚國黔中郡的一部分,座落於長江南岸,八百多年下來,這座城市經歷了春秋戰國,秦漢兩晉,見證了南北朝的滄桑與變遷,卻還依然靜靜地屹立於湘江邊上,岳麓山下,山清水秀,人傑地靈,與戰亂頻仍的江南之地相比,實在算是塊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秦朝曾在長沙這裡治長沙郡,為天下三十六郡之一,漢朝以後長沙便長期地劃歸於荊州,一直到東晉滅亡,劉裕建立南朝時,有鑑於荊州地大物博,兵強馬壯,對中央政府構成巨大威脅,因此把荊州在長江以南的十個郡劃出,設立湘州,而這長沙城則是湘州的治所所在,也是裴世矩募集士兵的地方。

    裴世矩的臨時大營設在了長沙城外,他沒有把軍營建在城中,而是在城外的岳麓上建了營地,一邊在湘州招募願意前往嶺南的士卒,一邊對新招到的士卒加以訓練,王華強來這裡時,他已經訓練了一個多月的新兵了,只是不少人聽說要去的地方是嶺南,聞之色變,看了招兵告示後掉頭就走,一個多月下來,裴世矩用了高過普通士兵津貼三倍的軍餉,也只招到了三千多人。

    王華強今天先去的長沙城,聽說裴世矩在岳麓山練兵後,連午飯也顧不上吃,逕自帶了那兩百多軍官來到了營地裡,這會兒正是午後,太陽火辣辣的,整個營地也是一片靜悄悄,連守寨門的士兵也昏昏欲睡,打不起精神,直到王華強出示了調令後,那兩個看門的小兵才懶散地走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裴世矩才匆匆而出。

    裴世矩這次被加了一個正五品給事郎的官職,又被楊堅授了巡撫嶺南大使的頭銜,如果在朝堂之上,可以穿一身淺紅的官袍了,但這會兒的裴世矩,卻是換了一身軍裝打扮,就跟王華強第一次在建康看到他時一樣,人也英武了許多,只是白面長鬚的書生范兒依然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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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轉戰湘州
               
    裴世矩一看到王華強,便精神大震,一下子上來拉住了王華強的手,笑道:「華強,等了這麼久,總算把你給盼到了。真不容易啊。」

    王華強沒有笑,淡淡地回道:「弘大(裴世矩的字),辛苦了,走,我們先進去說。」

    裴世矩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看了一眼跟在王華強身後的那二百多名穿著便服的赳赳武夫,有些意外,抽出了手,問道:「華強,這些壯士是你引來一起投軍的嗎?」

    王華強回頭看了一眼麥鐵杖等人,微微一笑,對裴世矩說道:「不,他們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我大隋軍的軍官和老兵,華強料想弘大招的新兵缺乏訓練和軍官,就帶了這些有經驗的軍官來幫你訓練,好讓這支部隊早點能出發去嶺南。」

    裴世矩一下子來了勁,驚喜地說道:「太好了,華強,你這回可是幫了為兄的大忙,來,我們進去後再說。」

    王華強和裴世矩一起進了營地裡的中軍帳,而麥鐵杖等人則被幾個將官接到了一邊的兵營裡安置了下來。

    裴世矩走進帳內,把頭盔向著帥案上一扔,一屁股就坐在帥案後的地上,一邊解著領口的扣子,一邊拿起一把蒲扇使勁地搖著:「這鬼天氣,熱也熱死了。不來南方不知道這裡的夏天多難受,要再向嶺南去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王華強也早已經汗濕了衣服,臉上的汗水象小溪一樣不停地向下趟,他接過一把帳內衛兵遞過來的胡床。坐了上去。平靜地說道:「弘大。心靜自然涼,雖然天氣炎熱,但兄弟我覺得你這裡不太像個軍營,門口沒有崗哨,衛兵都在打盹,營中也沒有操練,靠這支部隊能馬上到戰場上作戰嗎?」

    裴世矩面有慚色,嘆了口氣:「華強。為兄真的不是掌兵之人,尤其是面對這些新兵,一個個都是老油條,每天除了早晚出操外,就是喊天太熱,全都躲到營帳裡趴著不肯出來,現在為兄出了三倍於我大隋普通軍士的出征餉銀,都沒招到五千人,也就是這三千多人在這裡耗著,不能得罪了這幫爺啊。要不都沒人去打仗了。」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要是軍營裡大將的軍令管不了這些小兵,那軍紀還要做什麼的?弘大。這事你不用操心,交給我,明天開始,我來治治這幫兵油子。」

    裴世矩笑道:「華強自然有的是手段,只是到時候別弄出人命,激起嘩變就行,畢竟打仗還要靠他們呢。」

    王華強點了點頭:「這個我自有分寸,放心吧,給我一個月,保管還你三千虎狼,過了嶺南一定勢如破竹,對了,現在嶺南的情況究竟如何了?楊大帥的塘報上語焉不詳,而且離高僕射發塘報時又過了一個多月,那裡現在情況有沒有什麼變化?番禺城現在情況如何?」

    裴世矩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說道:「華強,這次嶺南的事情,起始於八個月前的一場瘟疫,這要從我軍滅陳後說起了。

    當時嶺南的俚族首領冼太夫人不知道陳朝已亡,只是聽說我大隋大舉滅陳,還招募了幾萬蠻夷士兵去建康勤王,結果在五嶺一帶撞上了襄陽郡公韋洸率領的兩萬討伐軍,韋洸在出征時受了皇上和高僕射的密令,讓他按兵不動,等待江南的戰況,再招降冼太夫人。

    結果韋將軍一直等到建康攻取,使者送來陳叔寶的停戰詔書和當年冼太夫人進貢給陳霸先的貢物後,才派人把這些給了冼太夫人,冼太夫人率全軍痛哭三天後投降我大隋,解散部屬,韋將軍率部進駐番禺,這些事情都是你知道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冼太夫人是嶺南羅州和高州一帶的俚人首領,威望極高,她既然降了我大隋,番禺城又有兩萬大軍駐守,這裡怎麼可能亂起來了呢?」

    裴世矩嘆了口氣:「原因挺多,首先是我軍雖平定嶺南,但是這裡地廣人稀,州郡眾多,兩萬大軍無法全部分散出去,只能分佈在幾個大城市。這就給了南陳的餘黨和當地心懷不軌的蠻夷首領們起事的機會。

    這幫人一邊挑起我駐軍和當地人的矛盾,一邊到處散佈流言,說冼太夫人收了隋軍的好處,已經成了嶺南人的叛徒,而她的兒孫都姓馮,是漢人的種,跟嶺南的俚人侗人不是一條心,由於以前冼太夫人多次在南朝的內亂中堅定站在朝廷一方,在嶺南的地位有很大程度也是借了南朝的勢力,所以陳朝一亡,她以嶺南的影響力也遠不如以前,無法壓制那些野心勃勃的人。

    陳朝已亡,以俚人首領王仲宣為首的一幫人就趁機拉攏了許多俚人和南陳餘黨,一下子糾集了四五萬叛賊作亂,本來以番禺的兩萬大軍,鎮壓這些反賊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這兩萬大軍進了嶺南後就水土不服,雖然經過了幾次輪換,但是每次新來的部隊剛來嶺南就會大規模地得病,可戰之兵不足五千。

    這些蠻夷叛賊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在新一批輪換部隊剛來半個月,正大規模發病的時候挑起叛亂,事發突然,廣州總管韋洸將軍帶了一千多還算健康的士兵平叛,卻在戰鬥中意外中流矢而亡,這一戰的失利讓嶺南各處的叛賊都看到了希望,紛紛起兵,整村整峒地響應王仲宣的叛軍,一個月下來,叛軍就達十餘萬了。」

    王華強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料到情況會糟糕成這樣,即使是江南的叛軍幾十萬之眾,也不至於把身為最高長官的於仲文或者是皇甫績給打死,他的臉色微微一變,說道:「弘大,那現在番禺城情況如何,冼太夫人就這麼坐視叛軍壯大,不管不問嗎?」

    裴世矩的面色凝重,沉聲道:「番禺城的守軍現在能戰鬥的不足五千,被十萬多叛軍圍得水洩不通,守將慕容三藏乃是北齊名將慕容紹宗之子,現在任檢校(代理)廣州行軍總管,代理韋洸主持整個嶺南的軍政之事,但他能管得到的,也就是一個番禺城了。所幸嶺南的蠻夷裝備落後,尤其不擅攻城作戰,番禺城畢竟是嶺南治所,城高池深,糧食也還算充足,再撐上半年左右問題不大。

    叛軍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一方面派周師舉所部兩萬多人佔據嶺南的要隘始興,堵住我軍南下的通道,另一方面也加緊遊說冼太夫人,企圖讓她也加入到這場叛亂當中。

    冼太夫人在叛亂之初就派自己的長孫馮暄,率領了一萬多軍隊去平叛,但這馮暄和叛軍的大將陳佛智關係非常好,以前曾結為兄弟,所以王仲宣就派了陳佛智率偏師抵擋馮暄的部隊,兩軍就在番禺城西兩百多里的地方紮營對峙,沒有一點打仗的意思,這也直接導致了韋洸將軍孤立無援,在與王仲宣主力的作戰中陣亡的結果。」

    王華強恨恨地一拍大腿:「這個馮暄,當真該死。弘大,你看馮暄此舉,是他個人的意思呢,還是冼太夫人有意為之?畢竟她不是我們大隋的正式官員,原來忠的也只是南陳朝廷,嚴格講來跟我們還有滅國之恨,會不會暗通叛賊,助其一臂之力呢?」

    裴世矩仔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看不會,當年我身為高僕射身邊的幕僚時,曾多次整理過冼太夫人的材料,對她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也正因此,這次高僕射才會派我來湘州募兵平叛。華強,你且聽我說說這冼太夫人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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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南國冼夫人(一)
               
    裴世矩喝了一口水,然後將一段南國的傳奇娓娓道來:

    說到冼太夫人,不能不先提及她的夫家馮氏。

    馮家的祖先最早是兩百年前五胡十六國時期北燕的皇帝馮弘,當年後燕被拓跋鮮卑所滅,燕國王子慕容熙北逃到遼東龍城,後被漢人馮跋篡權,建立了北燕。馮跋死後,其弟馮弘抵擋不住北魏的強大攻勢,逃到高句麗,北燕由此而滅亡。

    在馮弘還沒有逃到高句麗之前,曾派了宗室馮業帶了三百人從大海航行達到南朝的劉宋通好,很快北燕滅亡,馮業回不去了,便留在了南朝。遠遠地被派到了當時還未開化的嶺南當羅州刺史(今廣東茂名南部)。

    馮業和他的族人們被扔在了蠻荒之地,沒人願意去的羅州,即使在當時已經算是荒涼的嶺南地區,仍然是最南邊的地段,居民多為未開化的俚人。

    除了馮家這種漂海而來的外來戶要官不要命外,沒有人願意來這鬼地方,於是這刺史之職成了馮家的家產,馮業死後,這羅州刺史傳到了他的弟弟手上,後來又傳到了他的侄子馮融手上。

    這時候南朝已經從宋朝經過了南齊,到了南梁了,馮融由於一直是外來戶,手上無兵無權,根本壓服不了這些本土的俚族山民,號令不能出州城,於是他開始琢磨著與當地的俚族豪酋結親,目光落在了名震南越的冼英身上。

    冼英,乳名百合,家族世代為廣州南部高涼郡的俚人首領。俚人和北方的突厥人不一樣。不是以部落作為單位。而是群聚在深山密林。高山峻嶺間大大小小的山洞裡,每個山洞的首領號為洞主,統治著從幾十人到幾千人不等的部眾。

    而冼家則世代是這些還處於原始社會和奴隸社會交接處的俚人們的大首領,地方千里,屬下有好幾萬家,稱得上是這嶺南的實際土皇帝了,連在羅州當了幾十年刺史的馮氏家族,說話也絕對沒有冼氏管用。

    冼英就是冼氏家族的優秀女兒。出生於梁武帝天監十一年(公元512年),少年時就不僅美麗,更加聰慧過人,曾得到異人授之以兵法韜略,不僅武藝高強,能挽弓射箭,更是會行軍佈陣,在戰鬥原始人階段的俚人間部落衝突中脫穎而出,成為名動一方的女中豪傑。

    更難得的是,冼夫人雖然武藝高強。深通兵法,卻不因此而興兵好戰。就連他的哥哥,掛著南梁州刺史頭銜的冼挺,無故對周圍的弱小洞主發兵侵擾時,她也能多加規勸,解仇息兵,獲得了羅州與高涼地區的俚漢人民的一致尊敬。

    馮融為自己的兒子馮寶向冼英的父親求親,冼氏雖然威震南越,但畢竟只是在未開化的俚人間猴子稱大王,還從沒有和文化遠強於自己的漢人有過姻親關係。

    馮融主動求親,冼氏自是求之不得,敲鑼打鼓地把冼英嫁給了當時任高涼太守的馮寶,從此冼英就嫁為人婦,但出於對她的尊敬,別人都稱她冼夫人而不是馮夫人。

    馮寶在娶冼夫人之前,日子過得那叫個憋屈,由於自己一家算是流落異鄉,又被打發到這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當了個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官,號令根本不被俚人們所遵從。

    但冼夫人來後,一切都改觀了,她利用自己在俚族之中的崇高地位與人望,首先是訓誡家族中人帶著遵守朝廷的法令制度,然後又每天跟著丈夫一起升堂查案,幫著丈夫大公無私地斷了許多案件,幾年下來,高涼的面貌煥然一新,政令有序,無論漢人還是俚人都不敢隨意地違背。

    到了梁武帝太清二年(公元548年)的時候,東魏叛將候景作亂,圍攻建康,各位梁家郡王都按兵不動,只等著老皇帝給候景殺了後自己好去平叛奪權,等到建康被攻陷,梁武帝死後,廣州都督蕭勃卻來了勁,出兵勤王,並命令高州刺史(今廣東茂名市)李遷仕率州兵跟隨。

    結果這個李遷仕趁亂打起了歪心思,不想出兵報國,卻想趁機作亂,佔領整個嶺南形成割據。

    於是他稱病不去追隨蕭勃的大軍,而是派使者來傳喚馮寶,讓他去高州議事,當時作為高涼太守馮寶上級的高州刺史李遷仕下這條命令,無可厚非,馮寶也接到了命令後準備上路。

    而冼夫人卻馬上阻止了自己的丈夫,說道:「刺史李遷仕被廣州都督徵調勤王,自己卻稱病不出發,而是私下鑄造武器,集合軍隊,現在又突然無緣無故地叫你去高州,肯定是想趁機叛亂,把你扣押下來,再以你的名義調這高涼的俚族士兵們去幫他,不如先找個藉口不去,等兩天看看情況再說。」

    於是馮寶便聽從了自己妻子的意見,詐稱身體不事,稍後出發,結果沒過幾天,李遷仕果然起兵造反了,還派了大將杜平虜率精兵出城,主動攻擊蕭勃的都督---後來成為陳朝開國皇帝的陳霸先。

    冼夫人聽說李遷仕的大將率主力出城後,對馮寶說道:「現在李遷仕手下兵力不多,我們可以襲擊高州城了,但你上次沒有去他那裡,他現在知道了和我們是敵對關係,如果你帶兵前去,免不了一場惡仗,不如由我修書一封給李遷仕,就說你的病還沒好,由我來去他那裡謝罪。」

    「我是一個婦道人家,想必他不會把我放在心上,也不會作出什麼防備。到時候我們挑選千餘人的精兵,步行而去,挑著禮物,暗藏兵刃,進城之後突然發難,一定可以大獲全勝。」

    馮寶聽從了冼夫人的意見,冼夫人也依計而行,果然大敗李遷仕,輕鬆攻下高州城。李遷仕狼狽出逃,被已經消滅了杜平虜的陳霸先擒殺。冼夫人在追擊李遷仕的過程中與未來的陳朝皇帝陳霸先會師。

    在與陳霸先見面後,冼夫人回來對馮寶說:「陳都督氣度非凡,不是常人,我們一定要與他交好,為他出兵平叛供應物資。」馮寶再次聽從了夫人的話,於是陳霸先從廣州出兵,一路過關斬將,最後終於擊敗候景,平定了叛亂。

    在這次平叛過程中,冼夫人因功被冊封為「保護候夫人」。

    到了陳永定初年時(公元557年),陳霸先經過了多年的奮戰,踩著敵人和自己戰友的鮮血,登上了帝位,在建康稱帝,號為陳武帝。而馮寶與冼夫人則轉而向陳朝效忠,接受了陳朝的官職。

    不僅如此,當時已經重病不起的馮寶還派了自己只有九歲的兒子馮僕,帶領高涼的各族酋長們,千里迢迢地趕到建康去向陳霸先朝賀,以示對新君主的效忠。陳霸先非常高興,當場封馮僕為陽春郡太守。

    到了第二年的永定二年時(公元558年),馮寶因病去世,加上改朝換代的原因,嶺南一時人心不穩,冼太夫人(丈夫已死,名稱也加了個太字)忍著丈夫去世的悲痛,奔走於南越各洞,安撫人心,終於平息了一場風波。

    十幾年後,到了太建二年(公元570年),時任廣州刺史十多年的歐陽紇不願服從朝廷徵調其入朝的命令,決定謀反,企圖走李遷仕的老路,割據一方。

    歐陽紇並不太害怕朝廷的討伐軍,因為只要堵住了北邊的始興山口,就可以把中原的討伐軍擋住,高枕無憂。

    但歐陽紇深知冼太夫人母子的厲害,害怕冼太夫人能在俚人中集結起一支大軍配合朝廷的主力作戰。而且這時候的馮僕也成長為一個精明強幹的優秀人才了,還是當著他的陽春郡太守。結果歐陽紇定下一計,先騙馮僕前來廣州開會,當場將他扣押,逼他跟自己一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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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南國冼夫人(二)
               
    但馮僕卻繼承了其母的機智,被拿下時假裝答應跟著歐陽紇謀反,騙取了他的信任,還把叛軍的部署和作戰計畫也搞到了手,並成功地通過一個僕人把這些重要情報送了出去,交給了母親。

    可惜歐陽紇也是老奸巨滑之人,在事後發覺了馮僕乃是詐降,又把他重新關押起來,以此為人質,逼冼太夫人跟他起兵,不然就要先殺了他的獨子。

    冼太夫人拿著這份情報的時候,心如刀攪,一方面是自己兒子的性命,另一方面是國家大義,南朝世代的恩德。思前想後,她終於作出了一個艱難而痛苦的決定。

    冼太夫人召集了所有南越一帶的俚人洞主和首領們,對著他們慷慨陳辭,說我們俚人世受國家大恩,絕不可以助紂為虐,幫著賊子謀反作亂,馮僕是她的兒子也是國家的官員,現在正是他仗義死節,以報國恩的時候,大家千萬不要因為馮僕的關係而誤了平叛的大事。

    一席話說得正氣凜然,讓人潸然淚下,眾洞主們一看冼太夫人如此表態,紛紛回洞後調集了族中的青壯男子,冼太夫人只用了十幾天就組織起了一支八萬多人的大軍,向著歐陽紇的老巢番禺(今廣州市)進攻。

    歐陽紇一看這種綁票的下劣招數失效,急忙調回防守始興的主力部隊,全力對付冼太夫人的這支俚族大軍,還派人給冼太夫人傳信,威脅她要是不解散部眾,就要了馮僕的命。

    結果冼太夫人慷慨陳辭。對來人說:「回去轉告我兒。順便也轉告叛賊歐陽訖。我們馮家忠貞報國(陳朝),已有兩代,不會為了他一個人的生命,而做背叛國家的事情。」

    歐陽紇沒有辦法,只有把馮僕換了個地方關押起來,整軍備戰,而冼太夫人則和朝廷派來征討的將軍,陳朝名將章昭達順利會師。

    這章昭達用兵極其迅速。每次出征都是晝夜兼程,銜枚疾進,而打了勝仗後又把功勞全推給部下,所以所部皆願為其效死力。

    這次征討歐陽紇的命令一下,章昭達不等大軍集結,直接帶了身邊的兩萬多人迅速通過始興,與冼太夫人會師,歐陽紇措手不及,一戰大敗而被擒殺,甚至沒來得及下令殺掉異地關押的馮僕。

    在這次平叛的過程中。冼太夫人又一次立下了大功,被冊封為「石龍郡太夫人」。

    而馮僕也因為這次事件中的忠誠與機智。被封為信都候,平越中郎將,轉任石龍郡太守(此時羅州已被改名為石龍郡),這也表示陳朝繼續承認馮家對羅州的世襲統治。

    馮僕為官清正,可惜英年早逝,到了開皇四年(584年)時就死在了任上,留下三個兒子馮魂、馮暄和馮盎。

    歐陽紇叛亂二十年以後,隋朝滅陳,嶺南一時群龍無首,一片混亂。各州郡公推當時已經年過古稀的冼太夫人為首領,稱其為「聖母」,舉兵自保州境,不少人還趁機勸冼太夫人借此機會獨立。

    而冼太夫人確認了陳朝確實已經滅亡,連陳後主也投降了的消息後,召集了數千嶺南各族的首領,痛哭流涕,然後才投降隋軍。

    隋文帝楊堅感嘆於冼太夫人的忠義,封她為「宋康郡夫人」。韋洸也因為其兵不血刃,連下二十四州之功被封為廣州總管,出鎮整個嶺南地區。

    裴世矩說完了有關馮家和冼太夫人的整個故事,笑著對王華強道:「華強,現在你也清楚了冼太夫人的背景和往事,你覺得她會虛以委蛇,暗中和叛軍勾結嗎?」

    王華強剛才聽的時候默不作聲,腦子裡卻一直在思考著,得知了這些冼太夫人的往事後,他對這個嶺南英傑有了全新的認識,抬起頭,長出一口氣,正色道:「不會的,冼太夫人是聰明人,從她這些年一向的舉動來看,臣服於中原王朝,放棄任何割據稱王的想法,應該是她的原則。

    無論是南梁還是南陳,李遷仕,歐陽紇的兩次叛亂中,她都是堅定地站在了朝廷一方,在南朝時,她所忠於的建康皇室就是朝廷,現在我朝擊滅南朝,她又當眾率領嶺南的數千部落首領歸順我朝,那她心中的朝廷就是在大興的皇上,這一點絕對不會有含糊。

    馮暄的那件事情應該是個意外,年輕人沒有像冼太夫人那樣幾十年的經歷,更沒有見識過中原軍隊的強悍,也不會意識到嶺南無論是軍事還是生產上相對於中原地區的巨大落後,只是出於個人的義氣和同族之情,沒有和叛軍交戰。

    我想如果冼太夫人真的有響應叛軍,割據嶺南打算的話,在王仲宣攻殺韋洸,圍攻番禺城的時候,不會還讓馮暄跟陳佛智這樣繼續對峙下去,而是會合兵一處了,以她在嶺南巨大的影響力和人氣,肯定會被各路叛軍推為首領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我的看法和華強的一樣,所以現在不急,高僕射前些日子又給我來信,說是荊州總管王世積,上次出兵嶺南時,走到韶關一帶時因為遭遇了瘴癘,軍中疫病橫行,失去戰鬥力,被迫退還荊州,現在經過大半年的休養,又重新招募了三萬大軍,再過一個半月就能出兵了。

    高僕射給我的最新命令是以新募集的士兵扼守韶關,為王總管的大軍打好前站,最好是能攻下嶺南始興,打開翻越五嶺的通道,以策應大軍行事。」

    王華強一聽到王世積三個字,血液就開始沸騰,裴世矩不知道自己和這惡賊之間的恩怨,如果王世積大軍到來,肯定會想盡辦法整死自己,無論是為了自保還是阻止王世積得到軍功,都必須加快速度,在王世積出兵前攻入嶺南,自行建功立業才是。

    王華強的眉毛稍稍動了動,看著裴世矩,正色道:「弘大,我問你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還有,請先摒退左右。」

    裴世矩點了點頭,一揮手,帳中的幾個衛士全部退出了大帳,王華強站起身,走到裴世矩身邊,低聲道:「弘大,你這回就這麼甘心給王世積打下手,成全他的軍功嗎?」

    裴世矩一臉苦笑:「華強,為兄也不瞞你,來之前我也是雄心勃勃,想做出番大事,但這幾個月下來,我在這湘州各種辦法用盡,也只招到了這三千人,而且還都是些兵油子,讓他們出操站崗都得求著他們,哪能指望這些人上戰場?

    就算華強你有辦法在一個月時間內把他們訓練得有個軍隊的樣子,但也只不過是三千人,對付不了嶺南的十幾萬叛軍,華強,我知道你有本事,更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但也要量力而行啊。」

    王華強平靜地搖了搖頭:「弘大,如果只是靠我們這三千人,確實很難成事,能守住韶關口,不放那周師舉所部叛軍北上就不錯了,但是你可別忘了,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只有三千人,只要攻到番禺城下,那裡的慕容將軍有精兵五千,再徵調百姓,足有萬餘人,而且冼太夫人如果明確倒向我方,那至少能拉出四五萬俚人援軍來,到時候,我們足可以跟敵軍一戰。」

    裴世矩的眉頭依然緊鎖著:「可是叛軍周師舉部兩萬人,加上始興天險,我軍就很難踰越,如何能打到番禺呢?」

    王華強微微一笑:「只要給華強一個月,把這三千兵練出來,我絕對有信心全殲這兩萬叛賊,弘大,我們兄弟聯手,在這嶺南闖出一番事業來,方不負大丈夫生於當世之宏願。」

    裴世矩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站起身,把手緊緊地放在王華強的手上,語氣堅定:「那我們兄弟就聯手闖出番事業來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26
第二百二十九章 校場訓話
               
    第二天的一早,天還只是濛濛亮,王華強便帶著二百多名換了鎖甲,戴著銅盔的軍官團,早早地來到了營地中的大操練場,二十多面牛皮大鼓被一字排開,四十多個軍官團中的壯漢們赤了上身,把鼓擂得震天價地響,由於營地是在山谷之中,鼓聲迴蕩不絕,讓每個還在夢鄉中的士兵們都耳膜發炸,驚醒了過來。

    這些兵油子們多數並不知道王華強昨天到來的事,但畢竟也吃了不少年的軍飯,擂鼓點兵的事情還是知道的,於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穿好了衣服,拿起兵器,懶洋洋地三五成群走到了山谷中的操場,在第三通鼓之前,三千人基本上列成了鬆鬆垮垮的隊形,只是一個個站得東倒西歪,沒有一點軍隊的樣子。

    王華強今天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盔甲,有生以來第一次套上了明光大鎧,外面罩著繡有飛禽猛獸的將袍,他的手裡拿著一面令旗,昂首挺胸地站在點將台上,氣勢十足,比起站在身邊,同樣打扮的裴世矩,看起來更像個發號施令的將軍。

    裴世矩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眾軍聽令,站在我身邊的,是朝廷新派來的番禺道行軍總管王華強王將軍,是由越國公楊素楊元帥親自從江南平叛大軍中抽調過來的,從現在開始,徵兵工作告一段落,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我軍將進行訓練與整合,然後將要開拔嶺南平叛。」

    這話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些兵油子們都是吃準了靠著自己這三千散兵游勇不可能真的到嶺南。只是作作樣子給大軍打打前站罷了。加上又有三倍的高薪。這才加入到這個軍營的,他們中有許多人都曾經跟楊素當年下江陵的部隊交過戰,當了俘虜後被楊素放回,今天一看王華強這氣場和架式,跟當年威風凜凜的楊大帥倒是有七分像,頓時有許多人嚷嚷了起來。

    「裴巡撫,就我們這些人太少了,怎麼去嶺南啊!」

    「裴巡撫。當初你可是說要徵調一支大軍的,兄弟們才進了軍營,現在也就三千人,嶺南的叛匪有十幾萬了,我們這麼去不是以卵擊石嗎?」

    「裴巡撫,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進您軍營是混口飯吃的,您要是真去嶺南的話,小的只好脫下這身軍服啦。」

    「裴巡撫,還是等等大軍吧。我等願駐守韶關。」

    王華強冷冷地聽著下面的這些七嘴八舌,面無表情。等聲浪稍稍平息了一些後,他從身後摸出一個鐵喇叭,那是他昨天連夜打造的,就是為了在今天派上用場。

    王華強運起丹田之氣,中氣十足的聲音藉著喇叭的擴音效果,讓每個士兵都聽得清清楚楚:「諸位以為這軍營是客棧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養兵千日還要用在一時,何況裴巡撫當初就言明,這支部隊是去征討嶺南叛賊的。現在該到用你們的時候了,再有說脫軍服的,以逃兵論處!」

    王華強的話裡明顯透出一股子殺氣,加上他身後的那些軍官們個個面沉如水,這些南陳兵油子們看到幾百個肌肉發達,一臉凶悍的傢伙,知道都是征過南陳的老兵,甚至還有些人認出有些人在戰場上俘虜過自己,更是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剛才還算喧鬧的山谷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王華強看到自己的氣勢壓制了這些士兵們,信心更足了,本來他最擔心的就是只靠自己和兩百多軍官老兵控制不住局面,現在的情況比預料中的還好,第一個威服的策略提前見效,他換了一副笑臉,開口道:「諸位都從過軍,打過仗,我大隋鐵軍之所以無往而不勝,除了訓練有素,甲兵犀利外,就在於賞罰分明,軍令如山!

    嶺南幾個蠻夷造反,不足為慮,剛才有人說要等大軍主力到來,現在我告訴你們,你們就是這次平叛的大軍主力。我知道你們這些南軍的將士,曾經和楊元帥的大軍在兩年前大戰,甚至一度擋住了楊元帥,這次我來之前,楊元帥說了,對你們的戰鬥力記憶尤新,他說你們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支南朝部隊都要強,堪稱銳卒!」

    這些南朝的兵油子們眼裡都漸漸地放出了異樣的光芒,他們本來都是南陳在湘州一線防守隋軍的一線主力,有不少人都是名將周羅喉一手訓練出來的精兵,也正因此,這些人才能守住湘州數年,還可以一度和楊素的大軍正面較量。

    雖然南陳已亡,這些老兵的人生信念與支柱都垮了,回鄉之後也多數變得渾渾噩噩,軍人的榮譽與尊嚴對於他們已經開始變得陌生,但王華強煽動力極強的話語卻漸漸讓他們的血液變得沸騰,不少人不自覺地開始站直了身子,消逝已久的力量開始慢慢地在身上復甦。

    王華強注意到了不少人表情的變化,心中竊喜,而聲音又抬高了一度:「士兵們,當年你們在呂仲肅手下的時候,呂仲肅個人散盡家財,重賞三軍,現在我要告訴你們,大隋可以給你們的,遠遠比呂仲肅要多,先前裴巡撫已經給出了三倍於我大隋普通士兵的作戰餉銀了,而那嶺南之地,多是奇珍異寶,番禺城更是與海外胡商們貿易的大港,那裡遍地都是金子、白銀、珍珠、瑪瑙、寶石!

    這次朝廷為了讓大家奮勇作戰,特地說了,解了番禺城之圍後,庫房中的錢財和寶物,都來出來重賞三軍,大家能拿得走多少就拿走多少,要是拿不動想在嶺南安家的,朝廷會一人給出三倍於內地的露田與永業田,管保你們子孫後代都能在那裡過人上人的生活!」

    裴世矩聽得眉頭一皺,但沒有出言打斷。而台下的南方士兵們更是兩眼都開始放光,興奮地交頭結耳起來。

    不過還是有幾個大鬍子老兵皺著眉頭,扯著嗓子高聲叫道:「王總管,您給的條件雖然優厚,但嶺南那可是瘴癘橫行之地啊,到處都是毒蟲怪獸,我們可是親眼見過不少隋軍軍士們路過這裡到嶺南換防,去的時候生龍活虎的棒小夥子,沒半年就給抬回來,只剩半條命了,王總管,我們怕是有命掙錢沒命去花啊!」

    這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剛才還熱烈討論起去嶺南後美好前景的不少士兵一下子猶如給淋了盆冷水,又低下頭沉默不語了。

    王華強哈哈一笑,從身後拉過麥鐵杖,指著他對台下的士兵們說道:「這位麥都督,就是嶺南始興人,他有獨門秘方,包管大家喝了藥以後無病無災,不畏南方的瘴氣。」他說著說著順手把那個鐵喇叭遞給了麥鐵杖。

    麥鐵杖脫下了頭盔,黑臉加上絡腮鬍子,明顯長相不像中原人士,他對著鐵喇叭高聲用始興話說道:「大家看清楚了,我就是嶺南始興人,我們村一直有防瘴氣的秘方,只要到五嶺裡采上一些名叫藿香的草藥,配上其他的藥喝下,包管大家不畏瘴毒!」

    眾軍一看麥鐵杖這樣,又聽到他那字正腔圓的嶺南話,頓時信了大半,一個人帶頭叫道:「王總管,小的雷世猛,願自請出征!」

    另一個大嗓門也跟著叫了起來:「小的董景珍,願為前部先鋒!」

    隨著這兩個人主動請纓,台下就像炸了鍋一樣,士兵們瘋狂地向台下湧,想要擠得靠前一點,伸出手大叫道:「小的願出征,小的願出征。」一個個生怕只要慢了半拍,就會落下出征指標似的。

    王華強滿意地點了點頭,高聲叫道:「眾軍聽令,想出徵得先練兵,半個時辰後,開始整隊訓練,不合格的,本將可不會帶往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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