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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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風暴將至
               
    同一時間,蘇州城內的刺史府衙裡,也是正在召開軍事會議,皇甫績端坐刺史大案,七八名帳下大都督以上的將官分列兩側,而馮孝慈和劉全兩人也忝陪末位。

    王華強這回站在了右邊一列的第一個,這讓習慣了站在隊伍最後甩尾巴的他心中一陣感慨。

    皇甫績的目光從一個個部下身上掃過,最後落到了王華強的身上:「王參軍,明天午時就是和楊元帥約定的時間了,你對明天一戰,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王華強早有準備,站出隊列,拱手朗聲道:「明天午時,楊元帥一定能準時率軍出現在蘇州城外,到時候我軍只需要提前在蘇州城門處列隊,等著楊元帥的大軍突擊叛軍時,趁機打開城門,從中殺出,裡應外合就可以了。

    不過為萬全計,萬一午時過後,楊元帥的大軍還不到,那麼我軍也需要作兩手準備,萬萬不可出城,叛軍就是想吸引我軍出城聚殲,不能給他們任何機會。相反,還要作好他們攻城的準備,若是楊元帥大軍真的未到,在城門口準備出擊的軍士們需要上城防守。」

    皇甫績點了點頭,拿起一枚令箭,喝道:「騎軍指揮,帳下大都督馮孝慈聽令!」

    馮孝慈站出隊列,中氣十足地一拱手,渾身的甲葉子抖得叮噹作響:「末將在!」

    「著你率所部五百騎軍,連夜準備,明日辰時起在蘇州北門內列陣。一百騎一隊。列楔形陣。一旦城門打開,吊橋放下,即刻出擊,目標即是敵軍顧子元的帥旗所在,不得有誤!」

    馮孝慈上前氣勢十足地接過了令箭:「得令!」

    皇甫績繼續抽出一支令箭:「帳下大都督劉全聽令。」

    劉全也隨之站了出來:「末將在!」

    「著你率所部五百弓弩手,十架萬鈞神弩,明天辰時起上蘇州北門城樓處佈陣,吊橋放下。城內騎兵未衝出城門時,必須進行十輪箭雨突襲,射住對面敵軍陣腳,不能讓他們堵在橋頭阻止馮都督的出擊!」

    劉全上前接過了令箭,高聲喝道:「得令!」

    「左軍指揮,車騎將軍李平接令!」

    「李平在。」

    「著你所部一千五百步騎兵,於城東門內列陣,若是見北城頭點起三色狼煙,即刻打開城門出擊,阻斷敵軍向東逃往松江(今上海)的退路。」

    「得令!」

    「右軍指揮。驃騎將軍吳破胡接令!」

    「末將在!」

    「著你所部一千五百步軍,於北門內列陣。等馮孝慈騎兵殺出後,緊跟著出城接應,不得有誤!」

    「得令!」

    皇甫績說完這一切後,看向了王華強:「王參軍,你並非本帥的屬下,不好給你下令,請你明天辰時率守城百姓上城頭,多布旗幟金鼓,若是發現楊元帥大軍殺到,我軍有機可乘,即點起狼煙通知城東的李將軍,同時打開城門,放下吊橋,我軍衝殺之時請你命百姓在城頭擂鼓,以壯我軍聲威!」

    王華強心中暗自不爽:殺敵的好處都歸了你的人,連打頭陣的功勞也給了身為自己親兵隊長的馮孝慈,卻又讓我在這裡當啦啦隊長,這幫子大將都是只偏自己人啊。

    可是王華強臉上掛著笑容,笑道:「得令。末將一定審時度勢,在敵軍開始混亂的時候再發令開城出擊。若是楊元帥大軍未到,末將也會鳴鑼示警,到時候還需要各位將軍火速帶兵上城防守,準備應對敵軍可能的攻城。」

    皇甫績滿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道:「眾位,明天破賊,在此一戰,本帥自率一千精兵,在刺史府待命,策應全城,各城樓上以百姓穿我軍皮甲,以疑惑敵軍,出擊部隊要嚴守軍令,聞鼓則進,奮勇殺敵,一旦聽到鳴金聲,則導致上城防守, 不得有誤!」

    眾將齊刷刷地拱手行禮,高聲應道:「謹遵大帥軍令!」

    蘇州城北關城樓,巳時二刻,王華強和劉全並肩站在一起,看著對面的叛軍列陣,前排的士兵們都是些老弱病殘,一個個歪瓜裂棗的樣子,隊不成形,手上拿的也多是那種棍棒鋤頭,明顯是些給叛軍裹脅的普通百姓,沒有經過像樣的軍事訓練。

    這些叛軍的老弱病殘們這會兒正雜亂無章地把手上的棍棒鋤頭丟到護城河邊的三四個大堆,從辰時三刻起,這些人就在這樣繳械了,那幾個大堆的這些農具,已經堆得像小山高了。

    劉全皺著眉頭,低聲說道:「王參軍,看樣子這些人都是叛軍的羸兵而已,繳不繳械都沒什麼區別,你看那陣後還有不少個子矮小,身形纖瘦的,雖然臉上抹了灰,但明顯能看出是女人,顧子元把這些老弱婦孺放在前面,是何用意?」

    王華強的眉頭也緊緊地鎖著:「只怕他的精兵現在埋伏了起來,如果我是顧子元,現在會在城東,城西和後陣布上精銳,等我軍過河收編這些老弱婦孺時,再趁機殺出,這樣我軍的騎兵和弓弩優勢無法發揮,形成近身格鬥的混戰,他們就能發揮優勢了,這真是條毒計啊。」

    劉全低聲道:「那我們還要按原定的計畫行事嗎?這些看起來也都是被叛軍裹脅的普通百姓,我們也要殺嗎?」

    王華強看了一眼在城外正指揮著這些人繳械的那個老張頭,嘆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這是戰場,只有戰士,沒有百姓,不管他們是不是給叛軍裹脅的,沒有散去,而是附逆作亂,這就是死罪,一會兒城門大開,兩面夾擊的話,這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們是軍人,這時候切不可心軟。」

    劉全點了點頭:「王參軍教訓得是,小的剛才只是一時心軟,胡言亂語,請王參軍恕罪。」

    王華強沒有接話,看了一眼那些還在忙碌著的「叛軍」們,心中暗道:一會兒打起來能不能保一條命,就看你們能跑多快了,老張頭,我給過你機會,你不走,那怪不得別人,認命吧。

    與此同時,顧子元正站在這三萬多老弱的身後,他的一萬五千精銳已經刀矛出鞘,只待他一聲令下,就衝出去廝殺,頭上包著的黃巾之下,是一雙雙凶殘而有神的眼睛,充滿了殺戮的渴望。

    顧子元的馬開始不安地刨著自己的啼子,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危險,但顧子元滿腦子都是面前的蘇州城,根本體會不到自己坐騎的變化。

    一邊的朱燮悄悄地走了過來,小聲地問道:「大帥,前面可都是我們自己的弟兄們啊,一會兒打起來了,他們怎麼辦?」

    顧子元不耐煩地說道:「本就是幫累贅,要來何用,一會兒打起來時我也叫他們的領兵官帶著他們往左右逃,不會擋住我們的出擊通道,你們只管殺賊便是。對了,我不是叫你管好狼煙嗎?你跑這裡做什麼,出擊的時候你還要通知朱軍師和沈將軍他們一起夾擊呢。」

    朱燮應了聲是,走到一邊,不知不覺中,已到午時,太陽慢慢地爬到了日中,朱燮吆喝著指揮著二十幾個軍士擺好柴堆,只等顧子元一聲令下,就要點火報信。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大地似乎在抖動,後面的遠方似乎傳來一陣如大潮般的響動。

    叛軍的士兵們也都感覺到了這陣異動,不少後隊的人紛紛扭頭向後看,顧子元發現有些不對勁,惱火地叫道:「何事如此驚慌?」他心裡暗罵著:沈玄儈和陸孟孫這兩個王八蛋,不好好打埋伏,卻跑來搶功,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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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前後夾擊
               
    顧子元一邊想著一邊回了頭,他的臉上表情瞬間凝固,嘴也張大了合不上,由於騎在馬上可以看得更遠,他分明地看到後方十里處煙塵漫天,上萬人馬俱甲的鐵騎部隊在塵土中若隱若現。

    顧子元的軍中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這些人不是傻子,都知道本方是沒有騎兵的,連傳信兵都是要靠跑路,包括顧子元在內的這幾萬叛軍,軍馬不會超過十匹,對面這些騎兵,除了隋軍,還能有誰?

    顧子元在短暫的驚慌後,第一個恢復了過來,他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吼了起來:「快,快,變陣!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長槍手在前,弓箭手趕快上去放箭,有拒馬鹿砦都向背面放啊!」

    顧子元一眼看到了還在一邊發呆向後看的朱燮,吼道:「朱燮,你他娘的巴望個屁啊,快點狼煙,快!」

    朱燮如夢初醒,搶過身邊一個發呆小兵的火把,把那柴堆點了起來,熊熊的火光一下子跳躍了起來,而黑色的濃煙直衝雲霄。

    城東北角,離顧子元所部五里左右,正帶著一萬多人,潛伏在一片密林中的劉元進,一下子看到了遠處騰起的黑煙,哈哈大笑,他今天作為主將,終於騎上了一匹矮腳馬,讓他覺得有高人一等的感覺,連忙對著身邊騎著一匹青斑馬的徐德言說道:「徐先生,大帥發信號啦,咱們趕快出擊吧!」

    徐德言的臉色陰沉,他跳下馬,伏耳於地。嘴邊的肌肉都抽搐了兩下。馬上象彈簧一樣地跳了起來。遠遠地,只見蘇州北城頭上也有一道黑煙升起,徐德言跳回了馬上,對著劉元進吼道:「出擊個屁啊,快向東邊的松江逃命,遲了就來不及啦!」

    劉元進一下子愣住了:「徐先生,你沒燒糊塗吧,那是大帥讓我們出擊的信號啊!」

    徐德言一指那遠處的衝天煙塵。叫道:「看到沒有,那是隋軍的援兵到了,沈玄儈和陸孟孫的部下都是步兵,能有這麼大的聲勢?蘇州城下現在一點喊殺聲都沒有,顧大帥這時候點狼煙叫我們過去不是夾擊蘇州的皇甫績,而是幫他抵擋後面的隋軍!」

    徐德言一邊撥轉馬頭,一邊用馬鞭向著蘇州北城頭一指:「那道黑煙是蘇州守軍放的,一定是跟這些援軍裡應外合的信號,顧大帥這回肯定完蛋了,我們這兩萬人過去也是送菜的。你要再不走,一會兒隋軍開城衝出來。神仙也救不了你啦!」

    劉元進聽得冷汗直冒,他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轉眼間才發現徐德言已經領著人向東邊撤退了,他突然開口大叫道:「徐先生,總不能把大帥一個人扔在那裡吧,我們多少也派點人過去救他出來啊!」

    徐德言回頭罵了起來:「要送死你帶你自己的親兵過去,我是不奉陪了,這時候逃命還來不及,他的五萬人要是都救不了自己,就我們這點人過去,也只是給人塞牙縫,大難臨頭,哪還管得了別人!」徐德言說完,狠狠地一抽馬屁股,絕塵而去,而在他的身後,七八千名士兵已經散開陣形,不成隊列,奪路狂奔。

    劉元進呆立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而他所部的一萬多人沒有跟著徐德言走,都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個親兵走上前來:「大哥,現在怎麼辦?是殺回去救大帥還是跟徐先生撤向松江?」

    劉元進咬了咬牙,馬頭轉向了顧子元的那個方向,抽出佩刀,正要下令,突然只聽得蘇州城的東城門一陣響動,吊橋被重重地放下,一員頂盔貫甲的大將躍馬提刀而出,而千餘名黑甲長槊的隋軍魚貫而出,在城外迅速地開始列陣。

    劉元進恨恨地掉轉馬頭,對著後面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士兵們吼道:「愣著做什麼,快向松江撤啊,都想當隋軍的俘虜嗎?」

    蘇州城頭的王華強,看著遠處楊素的鐵騎如虎入羊群般,結成幾十個三角形的突擊騎陣,紛紛插入叛軍後隊中,而顧子元的帥旗已經被放倒,前軍的這幾萬老弱都失去了指揮,開始象滿山遍野的羊群一樣,東一堆西一群地無序逃命,已經潰不成軍,當然,這些老弱病殘本也不是什麼軍。

    吊橋被放下,城門也被迅速地打開,馮孝慈的五百騎兵也都披上了馬甲,長槊重騎,戴著惡鬼面當,如一道黑色的鐵流,衝出了城門,對面的叛軍老弱本來是準備有序後撤的,這會兒因為指揮混亂已經完全沒了秩序,東一堆西一隊地到處亂跑,被這鐵騎來回衝殺,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煙塵過處,屍橫遍野。

    劉全在王華強下令開城門的時候就指揮著手下的弓箭手們紛紛放箭射弩了,這會兒騎兵衝出去衝殺,他的箭也正好放完,眼巴巴地瞅著馮孝慈率部在大砍特殺,滿眼都是羨慕,狠狠地一砸城垛子,嘆道:「唉,可惜在下面衝殺的人不是我,這麼多的戰功都撈不到了!」

    王華強微微一笑:「劉都督,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很好了,剛才出城前的那一陣箭雨,把敵軍射得陣腳大亂,讓他們徹底崩潰,這一點,我一定會向皇甫將軍和楊大帥奏明,為你請功的。」

    王華強看了一眼城西方向奔向這裡,打著「沈」字大旗的萬餘人馬,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試圖來救援顧子元這裡,王華強搖了搖頭,笑道:「兵敗如山倒,居然還有不長眼來送死的,劉都督,我看你的機會來了,帶上城頭的弓箭手,拿起武器,跟著那些逃命的叛軍老弱一起衝擊敵軍城西的援軍,有的是人頭收割。」

    劉全面露喜色,連道謝都忘了,轉身就招呼起自己的手下,一聽說有人頭收割,這些人個個兩眼放光,把弓箭往地上一扔,連操縱萬鈞神弩的那二十幾個壯士,都丟掉了大錘,拔出腰間的佩刀佩劍,飛快地奔向城下。

    王華強又看了看同樣身在城頭,伸著腦袋看著城外這一邊倒屠殺的守城丁壯們,這些人從沒有見過這種鐵甲騎兵對步兵的碾壓與收割,一個個都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雙股顫慄,很多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王華強知道這些人也都是原來的南朝子民,和城外這些叛軍有不少都是沾親帶故,雖然為了保自己全家性命,上城當了值守,但真正目睹這種血肉橫飛,哀號遍地的慘狀,還是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王華強心中一動,指著城外的戰場,對這些百姓們高聲叫道:「都看到了沒有,聚眾謀反,對抗天兵,就是這種下場,吾皇仁義,行王道於江南,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你們歸順我大隋,朝廷會記得你們的功勞,戰後一定會多加賞賜,此後要引以為戒,切不可再生二心。」

    這些百姓們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哪還敢說半個不字,一下子就跪倒了一大片,磕頭如搗蒜,不停地說道:「將軍神威,小的敬服,將軍神威,小的敬服。」

    「小的對大隋忠心耿耿,將軍明鑑啊!」

    「城外叛賊不自量力,天兵一到,灰飛煙滅,我等心服口服!」

    王華強笑著把這些守城百姓們一一扶起:「放心,我說過,你們是有功的,朝廷也會記得你們的功勞,解圍之後,大家都有賞,現在仗還沒打完,大家好好在這裡站崗巡視,一會兒楊元帥要是進城,還會好好地慰勞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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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戰場防疫
               
    王華強安撫了這些守城百姓後,再看向城外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了,不知什麼時候,皇甫績那防守刺史府的一千多精兵也全部殺了出去,盡情衝殺,沈雪沈能那一萬餘人早被敗兵沖得七零八落,再被城中的虎狼們一陣衝殺,幾乎沒有逃掉一個。

    殘陽如血,戰場上的隋軍正在打掃戰場,將一堆堆的屍體集中在一起,小兵們紛紛割著自己殺掉的敵軍首級,以作領賞,而投降的叛軍都被集中到了一起,圍坐成幾百人的一團,低頭等候著未知的命運。

    王華強看到遠處的煙塵也已經停止,上萬名隋軍鐵甲騎兵正在戰場上走來走去,一面「楊」字大旗下,盔明甲亮的楊素正一臉威嚴地駐馬而立,而皇甫績則跟著他的帥旗一起,在幾十名親兵護衛的陪伴下,奔向楊素。

    王華強知道這一仗算是結束了,粗略掃了一眼戰場,叛軍伏屍超過五萬,餘者皆降,從城西有叛軍前來夾擊這件事,可以知道叛軍在城東應該也有伏兵,但是剛才王華強看到了李將軍的部隊從城東殺來,明顯沒有和城東的叛軍伏兵接上陣,想來是那支部隊見勢不妙,沒來救顧子元就逃跑了,算是此戰的一點遺憾。

    王華強嘆了口氣,走下了城樓,現在他比較關心顧子元還有他那個狗頭軍師的命運,尤其是那個狗頭軍師,陰招毒招層出不窮,要是這回讓他跑了,來日必將再生禍端。

    王華強騎上了一匹馬。馳出了城門。走到護城河的吊橋上。一股撲鼻的血腥氣就嗆得他一皺眉,方圓十幾里的蘇州城外,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斷肢殘屍,而不少叛軍俘虜,已經被指揮著在城外挖起一些大坑,還有些俘虜把那些被割了首級去領功的屍體都裝在大車上,一車車地運向這些大坑裡埋葬。

    不少紅著眼睛的餓狗開始在屍體間來迴游蕩。而大批的烏鴉也都落在一些屍體上開始啄食,戰場上散發出惡臭和死亡的氣息,讓人聞之慾嘔。

    王華強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他一拍馬臀,直接跑了起來,很快,就奔到了楊素和皇甫績等人駐馬交談的地方。

    楊素和皇甫績顯然心情都很好,隔了老遠就能聽到他們的大笑聲,負責外圍警戒的護衛隊長認識王華強,楊素今天有過命令。看到王參軍要馬上帶過來,於是這個隊長就帶著王華強直接到了楊素所在的一個小土坡上。

    王華強下馬上坡。對著楊素行了個軍禮:「大帥,中兵參軍王華強向您覆命!」他說著從懷中掏出那枚楊素給自己的軍令,遞還給了楊素。

    楊素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了那枚軍令,說道:「王參軍,你這回立下了大功,本帥一定會奏明皇上,為你請功的。」

    皇甫績也在一邊幫著腔:「越國公啊,這回多虧了王參軍的足智多謀,才把叛軍牢牢地釘在這蘇州城下,您手下果然都是精兵強將,皇甫羨慕不已啊。」

    楊素擺了擺手:「唉,王參軍是高僕射舉薦的,在我這裡也只是臨時借調而已,楊某何德何能,能有像王參軍這樣的俊傑!對了,王參軍,賊帥顧子元已經授首,據其他被俘的叛軍將領說,他手下有個狗頭軍師,足智多謀,此次顧子元的毒計多數出於此人之手,你可知此人姓甚名誰,現在人在何處?」

    王華強想到了那名打扮成親兵的文士,嘆了口氣:「末將與此人也有幾面之緣,可惜不知他姓甚名誰,但當時第一次見時,雖然他扮成顧子元的親兵,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顧子元的智囊,今天顧子元軍有一部分埋伏在城東方向,好像沒有投入戰鬥就溜了,料來應該就是那個智囊帶隊的,讓他給跑了。」

    站在皇甫績身邊的李平說道:「王參軍說得不錯,今天末將開城出擊時,只見東北方向的樹林裡有部隊調動,煙塵四起,鳥飛獸走,看起來足有一兩萬人,末將兵少,加上林中容易有埋伏,所以沒有貿然追擊,後來敵軍撤離,末將才留一部分人馬警戒,其他主力投入中央戰爭圍殲顧子元軍。

    聽王參軍這麼一說,確實是末將疏忽,放走了一支敵軍,甘領責罰。」

    楊素笑著擺了擺手:「今天我軍大勝,李將軍已經做得很出色了,敵軍不是從你這裡潰圍而出,而是提前埋伏的軍隊懾於我軍軍威,不敢接戰而逃跑,所謂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這支敵軍已成驚弓之鳥,不足為慮,只怕他們逃不到松江,就會潰散大半,李將軍能死死堵住顧子元軍殘兵向東的退路,有功無過!」

    李平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也知道楊素治軍一向嚴整,真要跟自己較起真來,自己放跑了敵軍兩萬伏兵,這罪過也足夠掉腦袋了,聽到楊素這樣當眾表態,他才轉驚為喜,謝過楊素之後退後站好。

    王華強看了一眼戰場,問道:「末將斗膽請問,那顧子元首級何在?」

    楊素揮了揮手,後面一個小兵提過來一個首級,披頭散髮,滿臉血污,正是那蘇州叛軍首領顧子元。

    王華強仔細看了看這枚首級,方才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顧子元本人,請問他是怎麼死的?」

    楊素微微一笑:「這顧子元開始還組織部下抵抗,結果沒過一會兒就發現他的這些烏合之眾根本難擋我大隋鐵騎,於是就主動放倒了帥旗,換上小兵的衣服,企圖混在賊軍中溜走,因為叛軍馬少,他這樣騎馬逃命目標太明顯,也不可能逃得掉。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叛軍人人想要活命,他的親兵護衛名叫朱燮的,為了保自己的命,趁顧子元不備,將其斬殺,然後高舉著他的人頭投降,也正是因為此人先殺了顧子元,所以叛軍才會崩潰得這麼快。王參軍,你是不是想說有點可惜,無法從那顧子元口中問出那個軍師的真實身份了呢?」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這次叛軍起事,據我所知,有不少人為了防止禍及家人,都用的是假名,真正的身份只有各自的頭領知道,那個狗頭軍師是顧子元最信任的人,跟我談判時把所有其他叛將都打發走,只留下此人,所以我料也只有顧子元知道此人的來歷,這條線索一斷,要再找這個軍師,可就難了。」

    楊素擺了擺手:「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今天我軍已經大勝,也不能強求事事完美,王參軍,此戰你當記首功,來,我們進城去,擺宴慶功。」

    王華強回頭看了一眼戰場,皺了皺眉頭:「大帥,末將以為,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恐怕不是進城慶功,而是加緊打掃戰場,今天如此大戰,死者四五萬,傷者也有一兩萬,又值盛夏,天氣火熱,處置失當的話,極容易出現大疫,這裡離蘇州城太近,一旦出現瘟疫,只怕連我征南大軍,也會失去戰鬥力的。」

    楊素的臉色一變:「華強,這瘟疫與天氣,還有屍體有必然的聯繫嗎?」

    王華強心中暗嘆,越國公楊素雖然用兵如神,學富五車,但畢竟沒有後世的知識,對病毒,感染和細菌學一無所知,自己又不可能跟他解釋這些。

    於是王華強哈哈一笑:「越國公,這也是我以前看一本無名古書裡提到的,說是古之名將之所以要坑殺俘虜,要迅速掩埋屍體,就是因為屍體會有屍毒,會淌屍水,生屍蟲,這些都是疫病之源,夏天屍體更容易腐爛,會加速疫病的傳播,千萬不可大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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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俘虜政策
               
    楊素皺了皺眉頭,聽王華強這樣一說,這戰場上的屍臭入鼻,讓他也覺得有些難受了,現在他所處的位置是個土坡,離此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就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地上血水和黑色的屍水流到了一起,腥臭難聞,楊素開口問道:「那依王參軍的意思,現在應該怎麼辦?」

    王華強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剛才他出城的時候已近黃昏,這一戰從午時開始,足足打了三個時辰,這會兒天色已經漸漸地黑了,戰場上到處點著火把,而一隊隊的隋軍士兵們正捧著人頭,在各自所部的錄事參軍那裡記著軍功。

    王華強眉毛動了動,說道:「大帥,今天晚上只怕要將士們辛苦一點,清點首級的事情可以暫緩,大家先看著俘虜挖坑,把屍體深埋,來不及埋的屍體一定要集中起來焚燒掉,不能留屍體過夜,不然可能半個月內,這蘇州城有可能就會傳播起瘟疫來。噢,對了,護城河裡千萬不能有屍體,戰場上要灑石灰消毒。」

    楊素點了點頭,回頭對著傳令兵說道:「來人,傳我的令,今天暫不記斬首了,屍體上可以割取鼻子作為證據,敵軍士兵的首級和屍體一律深埋或者焚燒,另外通知醫官,在戰場上遍灑石灰,不得有污血殘留,明天早晨,不允許在這裡出現吃人肉的野狗或者是烏鴉,如果打掃不乾淨,明天一早軍法從事。」

    傳令兵哪敢怠慢,連忙行了禮退下,須臾。幾十名身背小旗的傳令兵紛紛騎馬。向著戰場的各處奔去。一邊奔走,一邊把楊素的命令高聲傳達。

    楊素笑了笑:「各位,現在我等可以回我軍的帥帳議事,剛才王參軍的話提醒了我,敵軍還有一部東逃松江,我們現在不能鬆懈,今天也不宜進城慶功,還是先議定了軍機。然後追殲逃敵的好,松江的敵軍一旦肅清,那麼三吳之地的叛就全部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兵進閩越一帶,平定高智慧,汪文進和沈孝徹這三個土皇帝啦。」

    眾將齊刷刷地抱拳行禮道:「謹遵大帥軍令。」

    過了半個時辰後,在楊素大軍臨時搭建的軍營中軍帥帳中,楊素所部和皇甫績的蘇州守軍儀同以上的將領聯席參加,二十幾位得勝了的將軍個個面露得意之色,分列左右。而此戰中居功至偉的王華強依然忝陪末位,在右邊列裡最後一個位置站著。

    楊素看了一眼站在左首第一位的皇甫績。笑道:「皇甫將軍,這戰你困守蘇州三個多月,拖住了叛軍主力,還把整個三吳之地的叛軍全部吸引到這裡,連松江的陸孟孫和沈玄儈也眼紅跑過來,在前天被我軍於錫山全部消滅,可謂一戰定了半個江南,當記頭功!」

    皇甫績微微一笑:「楊大帥,剛才我才知道了松江的沈玄儈和陸孟孫也來了蘇州,還被那顧子元打發去北邊錫山那裡埋伏了,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您又是如何能做到把這些北邊的叛軍全部消滅,卻沒有逃出一個叛軍過來報信的呢?」

    楊素沒有開口,站在皇甫績對面的史萬歲哈哈一笑:「皇甫將軍,你有所不知啊,這回我跟著越國公打仗,也是開了眼,越國公每戰前都多方打探敵軍的情報,把他們的營寨,兵力,將領和退路都摸得一清二楚,十五天前夜渡京口的時候,就提前派奇兵切斷了京口叛軍朱莫問向西向南的退路。

    等到朱莫問發現城外都是我軍的軍營後,為時已晚,我軍帶著攻城器材過江,兵力又有絕對優勢,一天時間就攻下京口,斬朱莫問以下叛軍五千人,未放跑一個。

    接下來我軍又派了兩萬人,牢牢圍困住晉陵城的叛軍顧世興部,切斷了他們和顧子元的聯繫。正當我軍要繼續向著蘇州進軍時,錫山叛軍陸孟孫部的一個信使被我軍俘虜,交代了錫山中剛剛埋伏了三萬敵軍的事情,楊大帥一方面派人假傳消息,穩住錫山的敵軍,一方面連夜派鐵騎迂迴到錫山南邊。

    三天前的夜裡,我軍趁夜攻擊錫山的叛軍,敵軍在夜間不知道我軍來了多少,無法組織有效抵抗,很快就崩潰,我軍完全截斷了南邊的退路,只留下向北的一條山谷,兩萬多叛軍從此逃命,被我軍埋伏在山谷兩側的伏兵痛殺 ,少數漏網之魚也在山北邊被我軍鐵騎追殺,三萬一千多敵軍,斬首兩萬三千多,俘虜近八千,沈玄儈和陸孟孫雙雙授首。

    對了,皇甫將軍,當我軍把那兩萬多顆首級擺到晉陵城下後,那顧世興二話不說直接開城投降了,他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在開城前自殺,而楊元帥也沒有殺那些戰俘,而是把他們看管了起來,今天蘇州大捷,又俘虜了近三萬人,連前面總共五六萬俘虜還要請楊元帥統一發落。」

    楊素的臉上現出一絲殘忍的殺意,他冷笑兩聲:「都是些忘恩負義的反賊,要了何用?皇甫將軍,這個事情麻煩你一下,明天一早,把這五萬俘虜押到錫山北邊的山谷裡,全部坑殺掉!」

    皇甫績臉色一變,拱手道:「楊元帥,這與皇上在江南實施的仁政不符吧。」

    楊素冷冷地說道:「野火燒不盡,吹風吹又生,皇上的仁政是對誠心效順我朝的子民,對他們,自然要愛民如子,但是這些反賊,沐浴如此天恩而不自覺,待我大軍一走,還是會鬧事的,這次我查過,叛軍往往是以家族,子侄,兄弟為單位,成群結隊地起事,許多村子都是男女老少整村地加入叛軍。

    就是這五萬多俘虜,其中幾乎每個人都有親朋好友在此戰中死於我軍之手,現在雖然迫於我軍的兵威,一時間跪地求饒,但有了如此血海深仇,只要一有機會,還是會造反的,我們今天殺了這些人,以後就一勞永逸,在這三吳之地不會有人再敢起兵反叛了。」

    皇甫績搖了搖頭,抱拳道:「越國公,這些人有許多是蘇州治下的子民,他們造反有罪,也是我這個做父母官的治理無方,請皇上先降旨處罰我這個蘇州刺史,饒了這些人吧,他們在此戰中已經失去了不少親人,也親眼見識過了我軍的天威,以後應該再也不敢反叛了。

    再說,在蘇州城中也有不少這些俘虜的親戚朋友,不是說殺了這些人,就徹底斷了仇恨,他們今天有許多人也在城頭看到我軍俘虜了大批敵軍,大帥,這些蘇州的百姓都是忠心效順我大隋的子民,圍城三個月,若是這些人有二心,和城外的反賊裡應外合,恐怕蘇州很難守住,現在我們不能做這種親痛仇快的事情啊。」

    楊素低頭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留這些人一命,皇甫將軍,你能保證他們不再造反嗎?明天一早,我大軍就要開拔前往松江,去追擊敵軍的殘部,接下來更是會前往浙江,到時候江南一帶只有你和建康的幾萬守軍,你鎮得住這裡的局勢嗎?」

    皇甫績想了想,開口道:「蘇州的子民,靠我這五千將士,應該可以鎮住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也一直行善政,皇甫績不才,敢擔保蘇州子民不會出一個反賊。」

    楊素點了點頭,說道:「那好,蘇州這裡的人我不殺,但俘虜也不可能就這麼放了,他們現在是國家的罪人,先由皇甫將軍建俘虜營看管,等江南平定後要遷往北方為奴。至於晉陵的叛軍,由蘇將軍帶一萬人看押,與蘇州叛軍俘虜政策相同,看押期間,需要每日勞作,修理此戰中被破壞的橋樑和城池。」

    皇甫績面露喜色,行禮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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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遇伏
               
    王華強心中感嘆,這個俘虜政策是當日自己和楊素密商的,現在楊素談笑間就讓皇甫績主動執行起這個政策,而那些自認為撿了一條命的俘虜自然也會對楊素感激不盡,其控制人心的辦法實在是妙不可言。

    正想著,王華強聽到楊素在叫自己:「王參軍,這戰你傳遞情報,出謀劃策,也立下了大功,我軍馬上要出發去追擊顧子元的殘部,你是想留在這蘇州呢還是跟我們的大部隊一起出發?」

    王華強心中暗想:這不廢話麼,留在這蘇州還有個屁的軍功啊,富貴險中求,來了就是為了掙功陞官的,既然已經露了頭,讓史萬歲和來護兒這樣的人看自己有不爽了,那就索性一路繼續出風頭下去,只要不自作主張犯事兒,想來無論是楊素還是高熲,總不能黑了自己的功勞吧。

    王華強心中只是一閃念,人卻站出隊列,拱手道:「大帥,此間事了,末將願意追隨大帥,繼續東進平叛。」

    楊素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有王參軍相助,想必平叛也會容易許多,來將軍,你辛苦一下,率本部三千輕騎現在就出發,往松江方向追擊叛軍,一定要抓住敵軍的那個軍師,還要攻下松江城,注意,如果戰機不好,不要貿然開戰,尤其要小心敵軍利用這附近地形的埋伏。」

    他說話間拿起了一枚軍令,遞向來護兒。

    來護兒在今天的大戰中沒有搶到第一梯隊,讓史萬歲得了大半軍功,雖然也斬獲了兩千多個人頭。但並沒有達到他的預期。心中一直在暗罵楊素雖然在前幾仗讓他打頭陣。可是最關鍵的這一場蘇州大戰,還是把首功讓給了自己的嫡系史萬歲。

    但來護兒一聽到楊素現在把追擊的任務交給了自己,心中一喜,馬上站了出來,沉聲道:「得令!」他上前接過了楊素的軍令,一個大旋身,雄糾糾氣昂昂地出帳而去。

    楊素看了一眼來護兒去的方向,略一沉吟。對王華強說道:「王參軍,請您帶一千騎兵跟在來將軍的後面,以作接應,我大軍今天奔襲八十多里,加上打了一下午,現在需要休整,不知道皇甫將軍能否借一千輕騎給王參軍使用呢?」

    皇甫績剛才得了楊素的一個好處,這會兒哪會拒絕,笑著說道:「樂意之至。」

    他轉頭對著帳外叫道:「帳下大都督馮孝慈,劉全聽令!」

    不一會兒。馮孝慈和劉全都跑進了帳內,二人現在的軍職不能在這個高級將領們扎堆的帥帳中議事。還是傳令兵把他們叫過來的。

    皇甫績沉聲道:「著你二人,率領所部各五百人,騎上戰馬,由王參軍帶領,馬上出發,往松江方向接應來將軍所部。」

    馮孝慈面露喜色,正準備答應,劉全卻說道:「回將軍,今天一戰中我所部的弓箭手們陣亡七人,受傷無法騎馬的大約有二十多人,現在已經不足五百。」

    皇甫績點了點頭:「缺的人從我那一千名護衛中補,軍情緊急,你們快點出發吧,記住,這次是王參軍帶隊,路上一切都聽他指揮,不得有誤!」

    馮孝慈和劉全轉身要走,王華強卻開口問道:「大帥,請問末將只是一路跟著來將軍,以為接應嗎?如果碰到來將軍戰鬥了,末將是否要加入?」

    楊素沉聲道:「王參軍,本帥說得清楚,是接應,如果來將軍遇伏碰到危險,陷入苦戰,你要破圍救他出來,如果他是追殺逃敵的話,你就不要上去了,本帥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王華強剛才就在想這個問題,看那來護兒興沖沖地離去樣子,楊素擔心他會過於興奮,中了敵軍的埋伏,所以才讓自己帶兵接應,帳內的眾將恐怕也沒有人願意這樣給來護兒打下手,到時候若是磨洋工止步不前,離得太遠,就可能誤了大事,算來算去,只有自己這個職位最低,沒有帶兵權的參軍才最適合做此事。

    馮孝慈的勁頭很大,看起來沒弄明白這其中的道理,而那劉全剛才藉口自己所部有人傷亡,擺明了是想脫掉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在蘇州雖然與馮劉二人相處時間不太長,但也能感覺出劉全明顯老成一些,馮孝慈則是一員熱血善戰的猛將,可惜腦子少一根弦。

    王華強一邊想著,一邊到楊素那裡接過了軍令,行禮作別,出帳之後,王華強便直接騎上了自己的那匹青斑馬,帶著馮孝慈和劉全點齊了一千部下,打著火把,向半個時辰前已經向東出發的來護兒所部離去的方向一路趕了過去。

    趕了兩個時辰,一路之上到處可見倒斃在道路兩邊,被割了首級的屍體,穿的都是叛軍的衣服,卻沒有明顯大戰過的痕跡,想來是叛軍軍心已散,一路之上士兵溜號開小差的不斷,都被來護兒所部追上殺掉,管殺不管埋啊。

    可是王華強心中卻有一絲隱隱的不安,來護兒的部隊這一路追下去,殺的敵軍散兵大約是兩三百人,但敵軍主力應該在兩萬左右,只跑了這些人,不太科學,這一路道路越發地狹窄,林地丘陵眾多,並不是太有利於騎兵突襲,加上敵軍有那個神秘的狗頭軍師,萬一設下埋伏,孤軍突進的來護兒有可能會遇上麻煩。

    想到這裡,王華強的心猛地一沉,對身邊的馮孝慈和劉全說道:「傳令全軍,中速前進,每人打起兩支火把,多備旗鼓,作好戰鬥準備。」

    馮孝慈有些不解地問道:「王參軍,還會有戰鬥嗎?我們的任務只是接應來將軍,看這一路上的架式,好像敵軍已潰,來將軍是在一路追殺吧。」

    王華強搖了搖頭:「這一路上只死了幾百人,前面那一段好像就沒屍體了,這不太正常,我們必須作好準備,一人兩支火把,可以迷惑敵軍,誇大我軍人數。現在是夜裡,一會兒真要看到來將軍被圍攻,馮都督率五百鐵騎衝陣,而劉都督則多布旗鼓,在後面壯大聲勢,以為疑兵。」

    馮孝慈領命而去,王華強則帶著劉全向前騎行了一段距離,來到了隊伍的前方,然後脫掉了顯眼的將領披風,換上皮甲,把自己混在了普通士兵當中,自己也打起了兩支火把,跟著隊伍一起前進。

    向前又走了一個多時辰,走出去三十多里,只見前方一處茂密的樹林,裡面喊殺聲不斷,而樹林外則倒斃了不少叛軍屍體,也有十幾具戰死的隋軍騎兵和死馬躺在入林道路的兩側。

    王華強心中暗道:果然叛軍在這個樹林裡設伏,這種地形能最大程度地削弱隋軍的騎兵優勢,是再好不過的伏擊地形。他轉頭對著身邊的劉全和馮孝慈喊道:「劉都督,馮都督,按我們的計畫行事!馮都督,命令你的士兵們下馬結陣步戰,把戰馬直接放進去亂跑亂衝,打亂敵軍的陣形!」

    馮孝慈一看有仗打,馬上兩眼放光,拿起自己的那把長柄大刀,哈哈大笑:「弟兄們,有人頭可以收割了,跟我衝啊!」說話間用馬鞭狠狠地一抽自己的戰馬屁股,那馬長嘶一聲,奔進了樹林,而其他士兵們也紛紛效仿,滅了自己的火把,把戰馬先衝進樹林,然後端起馬槊,結成密集的陣形,向著林中挺進。

    劉全則帶領著剩餘的手下們,拚命地擂著戰鼓,那些沒有打鼓的士兵們則繼續拿著到根火把,騎著馬在樹林外躥來躥去,用最大的聲音吼叫著,若是從林中遠遠地看過來,外面這五百名拚命折騰的騎兵,看起來起碼也有三四千人的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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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林中激戰
               
    徐德言正在林中指揮著上萬名叛軍圍攻來護兒所部,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先放了幾百名小兵逃命,以為誘餌,然後主力在這裡設伏,他很清楚,如果不殺個回馬槍打敗隋軍的追擊部隊,就是逃到了松江也只怕難逃末日。

    今天這一戰,他和劉元進也豁出本錢了,所有的精銳部隊全部在這林中道路足有三里多長,他在林外故意安排了幾百名小兵紮營立寨,隋軍一看到又有人頭收割,爭先恐後地衝進樹林,三千騎兵擠成了一團,佈滿了整個密林間的小路,這時候徐德言才舉火為號,伏兵四起,堵住了隋軍兩頭的出路,想要包個餃子。

    來護兒一時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但他畢竟也是百戰宿將,應變能力很強,迅速命令所有部下馬步戰,在這林間黑暗狹窄的空間裡,騎在馬上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只能被動挨打,騎兵下了戰馬後也是驚走戰馬,打亂了叛軍的進攻勢頭,在付出了兩百多人的傷亡後,漸漸地在密林中央聚成了一個大團,結陣成戰。

    這些隋軍騎兵是輕騎,為了追求速度沒有像重騎兵那樣甲騎俱裝,所穿的也多是普通鎖甲甚至是皮甲,但勝在手上有馬槊,結成陣勢後,以短兵器為主的叛軍一時間也難以衝到近身,雖然徐德言,劉元進所部有一萬多人,但能挨到前面第一線打起來的也不過數千,後面的人只能搖旗吶喊,以壯聲勢。

    一時間。隋軍已經穩住了陣腳。開始在弓弩的掩護下。向外慢慢地擴張,而劉元進也是急了眼,親自上陣,帶著親兵護衛向著隋軍的前陣發起一次次的突擊,靠著這一波亡命突擊,總算殺進了隋軍長槊方陣的前排,這會兒正在跟著隋軍前列棄了長槊,改用刀斧的士兵們肉搏呢。

    兩邊正殺到關鍵時刻。突然聽到林外一陣鼓角之聲,徐德言臉色大變,一看西邊的密林之外,火光衝天,馬蹄聲震天介地響,遠遠地只見一隊隋軍列著密集的長槍方陣,從林外向著林中的戰場衝來,而在他們之前,幾百匹隋軍的戰馬正在來回地突擊,擋也擋不住。

    苦鬥已久的叛軍士兵們這會兒也到了極限了。本來就是咬著牙跟著林中的隋軍拼這最後一口氣,劉元進和徐德言一個親自上陣。另一個把身邊的所有衛士都派出去了,自己只剩了一個傳令兵跟著,這會兒手上再無一兵一卒可以調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們扔掉武器,四下逃亡。

    更是有些傢伙慌不擇路,直接拉上幾匹先前來護兒所部放掉的戰馬,抱著馬脖子就騎,這些來自南方的叛軍多數不會騎馬,除了有一百多個以前當過騎兵的這樣奪馬逃走以外,其他不少人都是不得其法,甚至有些馬上扒了四五個人,卻是半步也走不動。

    徐德言在建康城頭親眼見識過南朝大軍兵敗如山倒的樣子,也深知這種時候一切軍令都是無用,他二話不說,直接跳上了身邊的戰馬,也不顧身邊那個傳令小兵看著自己的那種眼神,直接就向著林東狂奔而去。

    王華強站在林西的火光下,火光照耀著他那張陰沉的臉,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可惜自己手上兵力太少,無法再分出一千人繞到林子後面去堵住敵軍的退路,這樣一來還是會有些漏網之魚逃掉,此戰不能形成全殲,那個神秘的敵軍軍師也不知道能不能捉住,實在是有些遺憾。

    劉全騎了過來,笑道:「王參軍,看來敵軍已經崩潰了,你看我這五百人,要不要現在也進去追殺逃敵?」

    王華強突然心中一動,對著劉全說道:「你們想辦法從林子側面繞過去,現在林子裡到處是人,你這五百騎進去了也會給堵得寸步難行,繞過去,直接追擊從逃向東邊的敵軍,一直追到松江,要是敵軍已經棄城,就佔了它,如果敵軍關閉城門,就等我們大軍到來,不可擅自攻城!」

    劉全面露喜色,得令而去,而王華強則雙腿一夾馬腹,騎進了林中。

    馮孝慈正指揮著士兵們列陣而前,一路之上不停地有敢於頑抗的叛軍士兵被長矛刺死,更多的叛軍則是跪倒在地,解掉身上的皮甲頭盔,高高地舉起兵器,就地投降。

    馮孝慈的後隊士兵們把這些投降的叛軍繳了武器,押到林中集中圍坐起來,讓他們互相解了褲腰帶綁住雙手,然後每一百多名降兵留下三五人看守,這一路推進下來,倒也捉了兩千多俘虜。

    王華強騎進林子的時候,戰鬥已經基本上結束了,來護兒在聽到援軍的號角,看到敵軍崩潰時就命令散開陣形,全面追殺,他也看到了叛軍中衝在最前面的那個劉元進,勇武過人,所以瞄準他就是直接一箭射過去,卻被劉元進把箭撥開,只射死了邊上的一個小兵。

    兵荒馬亂的時候,劉元進靠著一身武藝殺開一條血路,奪過一匹馬就向林東奔了出去,不知所蹤,來護兒給自己人圍在中間,追之不及,只能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目送他遠雲。。

    王華強策馬走到了來護兒的面前,哈哈一笑,抱拳行禮道:「來將軍,恭喜你此戰大勝,再立新功啊!」

    來護兒一看來王華強,就本能地一皺眉:「怎麼是你?!」

    王華強面帶笑容,說道:「大帥命末將率一千騎兵接應來將軍,末將一路之上見將軍虎威,殺敵甚多,料想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在後面遠遠地跟著,直到這密林之外才發現這裡有戰鬥,於是才在外面擂鼓進兵,以壯將軍的聲勢。」

    王華強知道來護兒對自己一直有成見,反正事後會有戰況呈報給楊素,這裡口頭吹捧他一下,自己也不會吃虧。

    可來護兒卻一點也不領情,重重地「哼」了一聲:「王參軍,你是不是想說今天是你救了我這三千部下?」

    王華強連忙擺了擺手:「豈敢豈敢,末將這次帶的只有一千人,只能敲敲邊鼓,壯壯聲勢,將軍這三千健兒,即使不用末將相助,也能打垮敵軍的。」

    來護兒心中稍稍高興了些,滿意地點了點頭:「王參軍,看來你比以前有長進,到大帥面前記得你剛才說過的話。」

    王華強笑著點了點頭:「一定。」

    來護兒看了一眼正在集合部隊的馮孝慈,眉毛動了動:「王參軍,你說你帶了一千人過來?可我明明只看到四五百人啊,而且還都是步兵,這是怎麼回事?」

    王華強說道:「末將怕敵軍有漏網之魚,所以讓在林外擂鼓助威的五百名騎兵先行繞過樹林,向松江城的方向追過去了。來將軍,大帥給我的命令可是來協助和接應你的,剛才軍情緊急,來不及和您匯合商量,所以末將先下了命令,踰越之處,還請見諒!」

    來護兒終於明白王華強是在派人搶功了,自己在這林中遭遇伏擊,苦戰才獲勝,這是幾千雙眼睛都看到的,就算王華強把剛才跟自己說的那話再在楊素面前重複一遍,這些他帶來的將士們也肯定不答應,剛才的那個賊將已經逃了,若是讓王華強的手下再抓到,那這次自己又會是一無所獲。

    來護兒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王華強一眼,冷笑道:「王參軍果然足智多謀,來某佩服,軍情緊急,來某先行別過!」

    他說完話後,直接對著身後的傳令兵叫道:「快點傳令,前軍劉將軍馬上集合所部,騎馬隨我一起向松江方向追擊,中軍的李將軍一刻之後必須也出發,後軍張將軍留五百人打掃戰場,看守俘虜,其餘人也在李將軍出發後一刻鐘內出擊,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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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逃亡
               
    來護兒剛下完了令,就跟著身邊的一百多名親衛叫道:「爾等現在就隨我出發,奔襲松江!」

    來護兒的這些親兵們有些正在地上割人頭準備報功,聽到來護兒的命令,馬上放下手頭的事情,飛身上馬,很快就跟著來護兒一起奔出了密林。

    王華強搖了搖頭,心中暗嘆這來護兒的親兵部曲們果然訓練有素,在戰場上能做到令行禁止,還真是不容易,幸虧來護兒剛才沒有反應過來,遲了一步,這會兒劉全應該已經領先他至少五六里路了。

    王華強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得意洋洋地指揮著部下收割人頭,看守俘虜的馮孝慈,心中暗喜,這馮孝慈是個衝動熱血,頭腦相對簡單的傢伙,讓他幹啥就干啥,有仗打,有人頭收他是最高興的,而那劉全明顯沉穩老練,知道奔襲松江的大功遠比這幾百個人頭要來得大,這次奔襲追擊也一定是不遺餘力。

    皇甫績的這些手下,都是些很純粹的軍人,來護兒事後若是想搶他們的軍功,那不用自己出面,馮孝慈和劉全也會倚仗著皇甫績,把這功勞爭到底,現在來護兒匆匆奔襲松江,這林中的首級都顧不得搶了。

    馮孝慈看來這仗斬俘三四千的功勞跑不掉,而自己作為總指揮,已經立於一個相當有利的位置,畢竟給自己的命令只是接應和協助,有這戰績已經是大大超過原來的預期了,只是不知道劉全那裡是不是能襲佔松江,或者是擒獲叛軍的那個神秘軍師呢。

    王華強想到這裡。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笑意 。轉頭對著馮孝慈高聲喊道:「馮都督。迅速清點人頭,讓俘虜們挖坑快點掩埋掉屍體,早點結束了我們也好去松江!」

    松江城外三里處的一個廢棄小廟,騎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劉元進,碰到了在這裡喘得下氣不接上氣的徐德言,終於支撐不住,滾鞍下馬,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地上。怎麼也不肯起來了。

    這個地方是兩人約定萬一兵敗時見面的一個臨時場所,徐德言在做官前曾經遊歷江南,對三吳一帶的地理人文都瞭如指掌,而松江城外的這個破山神廟平時不會有人來,正好作為二人碰頭的地點。

    劉元進在地上喘了好一陣,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他沒有起身,滿眼都是淚水:「徐先生,我們真的就這麼完了嗎?」

    徐德言比劉元進先到大約一刻鐘,他這輩子都沒這樣快地騎過馬。一路之上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給顛散了,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他聽到劉元進的話,抹了一把滿臉的水,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淚,咬牙切齒地說道:「元進,看來顧大帥已經完了,松江也根本不能去,這次起事,敗矣!」

    劉元進一下子從地上直起了腰,坐起身子,雙眼通紅,聲嘶力竭地吼道:「不!徐先生,我們還沒輸,高大帥和汪大帥他們在浙江還有精兵良將,松江城裡也有陸將軍他們留守的幾千人,我們還活著,去松江收拾部隊,向南投奔高大帥他們,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徐德言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流下:「元進,你膽氣可嘉,但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顧大帥的十萬大軍都敗了,高大帥他們又能好到哪裡去?隋軍今天的戰鬥力我們親眼目睹了,近兩萬精銳圍攻不到三千隋軍,人家還是下馬步戰,我們還是伏擊,這都吃不掉他們,反過來隋軍援兵一到,我們的人就非散即降。

    元進,我們南人久不習戰,又缺鐵騎精銳,你是驍勇善戰,可你沒辦法讓這些前幾個月還在種田的農夫們一下子都變成像你這樣的精兵,加上隋狗裡良將謀士頗多,現在我們不可力敵,只能留得有用身,以圖再舉。」

    劉元進給嗆得說不出來話來,半天,才恨恨地以拳擊地:「徐先生,我知道你說得對,但我,但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啊!」

    徐德言睜開眼,長嘆一聲:「今天之敗,其實我也早有預感,蘇州城的那個什麼王華強,幾次三番來我大營都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北邊的敵軍早早地切斷了各支友軍和我們的聯繫,現在想來,我們在蘇州城外死了二十多個巡邏弟兄,還有人看到奸細入城,都應該是隋狗裡應外合的舉動。

    元進,隋軍勢大,顧大帥已經完了,高大帥他們想必也不肯抬出陳朝宗室以凝聚人心,而是只顧著自己稱帝,加上閩越一帶的士兵在原來南陳時戰鬥力就偏弱,更無法對抗這些虎狼之師,我江南如果失了長江天險,大勢已不可逆轉,這次起事,主要還是趁著隋朝人心未附,百姓心向南朝時的順勢而為,還是敗了。」

    劉元進這會兒聽著徐德言的話,呼吸也稍微調整了過來,他也長嘆一聲:「先生,事已至此,我等若不是去投奔高大帥他們,還能做什麼?」

    徐德言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閃:「松江是萬萬不能再去了,隋軍可能這會兒已經奔著松江過來啦,剛才我派了最後一個護衛,去松江城內傳信,說是大軍已敗,讓守軍自謀生路,想必這會兒松江的守軍已經丟盔棄甲,棄城而逃了。」

    劉元進疑惑地問道:「徐先生,我們可以自謀出路啊,松江如果固守還可以幫我們爭取時間,您這樣做又是為何?」

    徐德言冷笑道:「元進,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松江城小兵少,如果隋軍兵臨城下,只怕根本不會防守,直接開城投降了,隋軍現在的目標恐怕是你我二人,在松江只會留下部分兵力看守俘虜,其他人都會散出來找我人,如果松江的守軍不四散而逃,分散隋軍的搜捕兵力,我們又怎麼可能逃得掉?」

    劉元進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腦子沒有徐德言好使,根本想不到這中間的關節所以,聽到徐德言這樣分析,才明白了過來,點了點頭,說道:「徐先生,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走?」

    徐德言轉身走進了那座山神廟,不一會兒便捧著兩套僧袍走了出來:「這裡是兩件僧袍,兩張度牒,你我趕快換了衣服,剃了頭髮,裝作兩個僧人,先向南邊跑,過了浙江,進入閩越一帶,我跟武夷山慧苑寺的住持天心大師有交情,先躲到那裡,等風聲一過,再相機行事。」

    劉元進咬了咬牙:「元進一切都聽先生的安排。」

    徐德言笑了笑:「這次我投奔顧大帥,用的是化名,我的真實身份只有顧大帥和元進你們兩人得知,現在我家裡已經沒人了,就算顧大帥招出了我,也不怕隋兵能多查到什麼。倒是元進你,家裡還有族人親戚吧,會不會受你牽連?」

    劉元進搖了搖頭:「我父兄都死在隋狗之手,這回跟著我出來的鄉鄰們也多數遭了難,徐先生,我這回是全村一起出來的,也不會有什麼親戚再讓隋狗禍害了,元進認準了先生您,以後會一直跟在您左右的。」

    徐德言鬆了一口氣,他就怕劉元進做事不密,留下一些能讓人追查到的線索,這一去武夷山,千水萬水,閩越一帶趁亂而起的山賊強盜也不在少數,要不是考慮到這個原因,他也不會留在這裡冒險等劉元進這個武夫。

    想到這裡,徐德言長身而起,從懷中摸出一把小刀:「元進,忍著點,我以前沒給人剃過,先拿你試試了,記著,從現在開始,你叫道濟,我叫了凡,師徒相稱,明白了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4
第二百零七章 舌戰來護兒(一)
               
    當王華強帶著馮孝慈和他的手下們來到松江城時,天已經大亮了,遠遠地只看到規模大小同那姑孰城差不多的松江已經四門大開,城頭上也換上了隋軍寫有「皇甫」的旗幟,幾十個百姓正在城門口掃地灑水,城頭上站的一人,赫然正是劉全。

    王華強昨天夜裡讓來護兒留著看守俘虜的那個張診將軍押著俘虜回蘇州,這張將軍乃是個從四品的上儀同,按說官職遠高過王華強,但王華強身為中軍參軍,能進帥帳議事,手中又有楊素給的令箭,往那張將軍面前一晃,他就只能乖乖地接令而行,反正押著上萬名俘虜,回去後也是不小的功勞,他也樂得如此。

    馮孝慈本來並不是很情願跟著王華強來松江,畢竟抓到的俘虜讓別人帶回去,沒準就會污了自己的功勞,直到王華強親自寫下字據,聲明這些俘虜中有兩千五百四十七人是馮孝慈所俘獲,而那張將軍也蓋了手印,馮孝慈又讓部下們把敵軍的首級全都掛在馬下,這才滿意地跟著王華強向松江奔來。

    王華強一看到劉全,就笑了起來,他知道此刻來護兒不在城上,那一定是沒有抓到敵軍的首領,又讓劉全搶先一步進城,沒臉再去跟個皇甫績的帳下大都督搶這奪城之功,一氣之下去繼續追擊敵將去了。

    王華強看了一眼四周,來護兒所部的騎兵已經散得到處都是,三五一群地到處搜索,不時地有人用繩索拖著被捆成一串的叛軍士兵們。趕往城東南處一處高 地。隋軍大旗和來字將旗在那片高地上飄揚。不用問,那個坐在胡床上,指揮著手下們四處搜索的,一定就是我們的來護兒大將軍了。

    王華強一路想著,帶兵來到了城下,劉全已經走下城頭,迎了過來。

    「劉都督,辛苦了。這裡什麼情況?」王華強跳下了馬,笑著問道。

    劉全行了個軍禮,回道:「小的奉王參軍的命令,率部繞過樹林,一路來此,這路上沒遇到幾個叛軍,小的怕敵軍的首領跑了,就一路加急向這裡趕,到了松江城下時,發現四門大開。而叛軍士卒則紛紛丟盔棄甲,四散奔逃。

    小的捉了兩個俘虜。這兩人供稱說是有人逃到松江,告訴城中的守軍,顧子元,陸孟孫,沈玄儈軍都已經全軍覆沒,要他們想活命的話就得趕緊逃,於是松江守將沈一石率先逃跑,城中守軍群龍無首,不戰自潰,也都全部逃命了。

    小的知道以手下這些兵力,無法把他們都抓回,加上參軍下令要襲取松江,所以就先佔了城池。」

    王華強點了點頭:「在城中可曾搜索過?有沒有敵軍的大將趁亂混進這裡?」

    劉全搖了搖頭:「進城之後小的也捉了十幾名沒來得及逃掉的叛軍俘虜,都一致供認除了那個傳令兵外 ,無人入城,而那個傳令兵在傳達了消息後也逃得無影無蹤了,並不在城裡。」

    王華強雖然預料到是這個結果,但聽到後還是有點失望 ,他嘆了口氣,看著遠方正坐立不安的來護兒,隨口說道:「可惜了,想必是敵將派自己的親信入城,散佈前方兵敗的消息,讓這城裡的守軍四散而逃,以引開我軍的搜捕,來將軍現在還在四處搜捕敵將,只怕已經給夠了他逃亡的時間,再抓也不可能了。」

    遠處的高崗上,突然響起一陣騷動聲,像是捉到了什麼重要人物,王華強臉色微微一變,心道難不成真讓來護兒抓到大魚了?他連忙上馬,對著馮孝慈吩咐了一句:「帶兵進城,牢牢守住四門,等楊元帥大軍到來。」,便徑直奔向了來護兒那裡。

    王華強走到高崗下時,剛下了馬,卻只見一個圓不溜秋的東西從上面滾了下來,正好落到自己的腳邊,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人頭。

    王華強眉頭一皺,走上了高坡,只見來護兒正氣鼓鼓地走來走去,手裡提著的一把佩刀上正滴著血,而一具無頭屍體倒在他腳邊,身邊的幾名將官和十餘名親兵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王華強對著來護兒驚訝地問道:「來將軍,這是為何?什麼人需要勞您親自動手呢?」

    來護兒一見王華強,怒氣更盛,提刀指著王華強,叫了起來:「王華強,都是因為你瞎添亂,害得敵將跑了,本將這一路追來,你又派人先進松江城搶功,你老實說, 是不是你故意放跑敵將,故意搶我來護兒功勞的!」

    王華強只覺得那滴著血的刀尖離自己的臉不到半尺,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他表情凝重,搖了搖頭:「來將軍何出此言?」

    來護兒終於忍不住了,索性把自己的怒火全部發洩了出來,破口大罵道:「林中激戰的時候,敵將已經在我的視野之中,我軍當時穩住了局面,若不是你的人來添亂,嚇跑了敵將,本將有把握全殲敵軍,擒獲敵將,結果你把他給嚇跑了,這帳我不找你算找誰算?!

    還有,你讓你的人偷偷地去繞過樹林,追擊逃跑的敵將,而松江的叛軍又接到一個傢伙的敗報,連城都不要了,跑了個滿山遍野,王華強,你的人不去捉敵將,卻佔了松江,本將斷定你小子跟敵將有勾結,故意放跑了他,搶我軍功的!」

    王華強笑了起來,這來護兒滿腦子都想的是軍功,連邏輯都混亂了,他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來將軍,華強是晚輩,官職也沒你高,對你一向客客氣氣的,卻沒想到你為了點芝麻綠豆大的軍功,如此相逼,今天既然你把心中的怒火都對準了華強,那華強也就好好跟您說道說道。」

    王華強上前一步,鼻尖離來護兒的刀尖已經不到三寸,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話語中透出一絲冰冷:「您剛才所說的那些話,都不值一駁,即使到大帥那裡說理,華強也無所畏懼。第一,華強是奉了大帥的軍令前來接應你,看到來將軍的部隊在林中被敵軍伏擊,如果我不去救,那才叫違了軍令。

    當然,你可以說你控制了局勢,你可以說沒有我,你也能打贏叛軍,可正是我軍加入戰場後,形勢才起了突變,來將軍,你敢說當時我的人列陣而入前,你是佔了絕對優勢?我看是勢均力敵吧,甚至是敵軍在圍攻你們!」

    來護兒放下了刀,氣勢略有所減弱,但還是強硬地說道:「當時我軍已經結成陣勢,開始反擊,敵軍三板斧一過,無法突破我軍的陣形,勝負已定,即使你的手下不進來支援,本將也一定可以打垮敵軍!」

    王華強突然笑了起來:「來將軍,就算你能打垮敵軍,能做到像我加入戰團那樣幾乎全殲?而且你要獲勝,至少還得傷亡好幾百個弟兄吧,你敢說你一定能抓住敵將?我可是看到了那個敵將劉元進衝殺在最前面,你還讓他給跑了,這你不能否認吧!」

    來護兒不認識劉元進,但料來那個逃掉的敵將就是王華強所說的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王華強得寸進尺,眼中綠芒一閃:「第二,如果華強有意搶你的功,就不會讓劉都督的那五百人在勝負未定時在林外為你擂鼓助威,而是直接讓他們包抄到林子另一邊了,來將軍,你也知道當時林中人山人海,堵得根本無法前行,只有提前繞道才有捉到敵將的一絲可能,對不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4
第二百零八章 舌戰來護兒(二)

    來護兒額頭開始冒汗,強辯道:「那是你最險惡的一點,你早就趁著幾次進入敵軍大營的機會,和那敵軍的狗頭軍師有所勾結,讓他布好了陣勢在此伏擊我,後來你看到他不能得手,就放他一馬,以掩蓋你們間不可見人的交易!哼,這些人在城東打都沒打就跑了,一定是你通風報信的。」

    王華強哈哈大笑:「來將軍,你該不是氣暈了頭吧,這麼牽強的理由都能想得出?我再神機妙算,再跟敵軍有所勾結,能算到楊大帥是派你來將軍在前面追擊,然後再派我王華強跟進接應?

    按你的說法,我王華強要假手叛軍來消滅我們隋軍,要是這樣的話,早在我身處蘇州的時候,就有的是辦法放他們進城,是一個蘇州城重要還是你來將軍帶的這三千將士有價值?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來將軍說的都對,我跟那叛軍將領有勾結,要借他的手來在此消滅你來將軍,那我又何必為你來將軍解圍?大不了我換條路走,繞過這片密林就是,對不對?」

    來護兒剛才的言辭確實是氣暈了頭所說,過於牽強附會,連他的那些親衛和部下們都覺得不妥,有幾個小兵聽了王華強的反駁,差點就要鼓起掌來,被來護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王華強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第三,來將軍,你說進松江城報信是我王華強所為,又說我搶佔松江城是跟你搶功,請問你來將軍不進松江。卻是在這裡大肆搜捕到處亂跑的叛軍士卒。你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找到那個叛軍軍師嗎!

    恕我直言。我給劉都督下的令也是叫他優先搜索那個叛軍軍師,可是既然松江已經是座空城,滿山遍野都是逃散的敵軍,那個叛軍軍師也不可能混在這些人裡,那個進城報信的很有可能就是敵軍的軍師放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叛軍四散而逃,而讓來將軍你像這樣分頭捉拿這些小兵,給他逃命創造時間!」

    王華強沒有理會已經目瞪口呆的來護兒。轉頭看了一眼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這屍體應該是松江城的守城敵將吧,如果是那個軍師,想必來將軍也不會動這麼大的火氣,親自砍了他。」

    來護兒眼珠子一轉,換了一副笑臉:「王參軍,剛才本將一時情緒失控,讓你見笑啦,你也知道本將過江以來,都沒有撈到大功,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追擊敵軍軍師的機會。卻又眼看著到手的敵將跑了,能不急麼?

    你說得不錯。我剛才殺的這人就是松江城的守將沈一石,此人既不知道敵軍的那個軍師姓甚名誰,哪裡人士,也不知道來報信的那個小兵去了何處,只顧著扔下守城軍士,自己逃命。

    哼,這種貪生怕死的垃圾,殺他都髒了我的刀!呃,王參軍,剛才你說的那個敵軍軍師趁機跑了,可有什麼好辦法能把他追回呢?」

    王華強看了一眼日頭,跟來護兒的這一通爭吵又用了不少時間,這會兒已經接近午時了,他搖了搖頭:「只怕這會兒那個軍師已經跑遠了,現在我們沒人知道他的姓名,但是那個叛軍將領劉元進我卻認識,二十左右,黑臉暴眼,他在昨天晚上和來將軍的激戰中奪馬而逃,現在八成是跟著那個軍師一起跑了。」

    來護兒雙眼一亮,連忙說道:「對對對,昨天跟我軍交戰時沖得最凶的就是這個黑臉賊將,王參軍,你的意思是找到這個黑臉賊將,就能順藤摸瓜地找到那個軍師?」

    王華強嘆了口氣,他的心裡其實已經對找到那個軍師不抱任何希望了,但為了讓來護兒安心,還是笑了笑:「總算有個目標嘛,來將軍也見過那人,不妨畫出些圖形,懸賞捉拿此人,總比現在這樣在松江附近大海撈針要來得強。」

    來護兒轉頭對著手下們說道:「都聽到了沒有,二十歲左右的黑臉年輕人,大眼睛,面相凶悍,都去遠一點的地方搜索。」

    王華強嘆了口氣,暗道這來護兒雖然深通兵法,驍勇善戰,但是其他方面的智商卻捉急了些,只要不跟此人搶軍功,一切都好說。

    來護兒打完走了自己的部下後,對著王華強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王參軍,再次給你賠個不是啦,要是到了大帥面前,還請你能包涵一二,不要把今天這事說出來,如何?」

    王華強知道來護兒怕自己在楊素面前告狀,笑了笑:「來將軍請放心,華強自有分寸,今天末將接到的命令就是來接應和協助來將軍你的,大帥也有此意,所以無論是林中的軍功還是搜索敵軍軍師和將領的功勞,末將都無意和來將軍爭。

    在末將來之前,已經讓張將軍押著俘虜們回去了,本就是想讓來將軍臉上多有點光,如果來將軍還是覺得不滿意的話,末將現在想辦法讓劉都督和馮都督退出松江城,讓來將軍進駐,即使抓不到敵軍軍師,只憑著這奪佔松江,斬俘上萬的功勞,來將軍此戰也足夠居功一等啦!」

    來護兒的臉上笑開了花,嘴上卻推辭著:「這怎麼好意思呢?」

    王華強心中冷笑,這來護兒沒捉到那個軍師,現在肯定已經看中了這兩樣功勞,即使自己不主動說出,想必他也會旁敲側擊地提及,如果自己當面拒絕,肯定會讓他恨上自己,以後暗中對自己使什麼壞也說不定,而現在自己主動提出來,讓來護兒順桿向上爬,勢必讓他結怨馮孝慈與劉全,進而得罪皇甫績。

    自己這次本就是率軍接應,沒指望靠這個得功陞官,少一個攻取松江的功勞也不會虧到哪裡,反正無論是林中的斬俘還是攻取松江,跟自己出謀劃策打贏這場大戰相比,都不算什麼。

    來護兒要搶也是搶的馮孝慈與劉全的功勞,自己拿著他人的功勞讓雙方相爭,兩頭都不會得罪,最後就算鬧到楊素面前,兩邊在辯論時把事情說清楚,到時候自己的功勞自然也跑不掉,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裡,王華強的嘴角邊浮起一絲微笑:「來將軍,此戰中你奔波辛苦,這松江城外滿山遍野地搜索敵軍也是費心費力,進松江城是應該的,如果末將帶的是自己的部曲親信的話,早就讓開松江城,讓您進駐了。只是您也看到了,末將手下帶的是皇甫將軍借調過來的兩個都督,要是強行下令,只怕會適得其反。」

    來護兒這時候已經心裡像有一百隻貓爪子在撓,他並不是傻子,眼前的松江城變成了最實在的軍功,本來跟王華強裝模作樣地推來推去,也是吃準了王華強不敢跟自己搶這個松江城,但聽他這麼一說,頓覺事情嚴重,皇甫績職位在自己之上,遠非王華強這個無權無勢的中兵參軍這麼好對付。

    來護兒眉頭緊鎖:「王參軍,你有何辦法,能說服兩位都督呢?當然,要是傷和氣的話就算了,本將也不是很在乎這個。」

    王華強心中暗笑,這來護兒真是口是心非,但他也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來將軍,我看這樣吧,我跟馮都督和劉都督說一下,您帶中軍護衛入城,借這松江的縣衙大堂作為臨時帥帳,發佈命令,只怕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吧。只是要這二位帶兵離開,有點困難,等您進了城後自己想辦法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5
第二百零九章 爭功
               
    來護兒轉念一想,自己身為上開府,離大將軍只有一步之遙,乃是大隋的高級將領,這次南征更是作為行軍總管,可以獨立統領一軍兩萬人,而馮劉兩人不過是兩個帳下大都督,只能帶五百人,到時候自己隨便使點手段,就能把這兩人給擠出城去。

    於是來護兒哈哈一笑:「好嘛,王參軍,我先進了城,到時候跟二位都督交涉時,你可要在一旁幫幫我啊。」

    王華強點了點頭:「一定!」

    離開了來護兒後,王華強騎馬進城,已到正午,馮孝慈在北門城頭上指揮著防衛工作,而劉全則帶著士兵們在城中到處貼安民告示,今天他本沒有帶這些東西,打下松江後在縣衙大堂裡現寫了一批,然後敲鑼打鼓地在家家戶戶門上張貼呢。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個舉動,松江的百姓比起當年姑孰的居民,友好了許多,有不少人都倚門而望,更是有些老頭主動帶著家中的子侄到街上灑街掃水,王華強最初看到的那些在西門處掃地的人就是這樣出來的。

    王華強進城之後,登上了北門城頭,把劉全也叫了過來,摒退左右的護衛,對著馮孝慈和劉全低聲說道:「來將軍沒有捉到敵軍的那個軍師,現在他準備進城,我們現在得把縣衙收拾一下,給他騰出來作臨時的中軍帳。」

    馮孝慈一聽就嚷了起來:「這怎麼可以!王參軍,這松江城可是劉老哥進駐的,當時姓來的急著去抓俘虜。沒有派一個兵進城。這城防和城中安民工作全是劉哥做的。現在他抓不到敵將,就想來搶這松江城?門都沒有!」

    劉全臉色也微微一變,他先是轉頭對著馮孝慈喝道:「孝慈,慎言!來將軍的地位比我們高得多,我們不能這樣妄議大將!」

    他訓完了馮孝慈,轉頭對著王華強說道:「王參軍,我這兄弟心直口快,嘴上沒遮攔。您請擔待一二,不過話糙理不糙,這松江是您下令小的率兵突襲的,而且此城的奪取與維護治安都與來將軍沒有關係,現在他要奪我等的功勞,似有不妥,即使到了皇甫將軍和楊大帥那裡,我們也有話要說的。」

    王華強裝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我這個中兵參軍,手上沒有兵權。只是大帥派過來接應來將軍的,今天你們也知道。來將軍一無所獲,最重要的捉拿敵將的事情也泡了湯,心裡正惱火著呢,剛才也衝我發了半天脾氣,怪我搶了他奪佔松江城的功勞,非要趕我們出城不可。」

    馮孝慈恨恨地向著地上吐了口唾沫:「搶他娘個蛋啊,現在明明是他來搶我們的功勞,這松江城關他屁事,要是這也給他搶了,我們也不用見人了。王參軍,這事與你無關,你且不要管,劉哥,我們關上城門,籠城固守,我看我姓來的還真敢攻城不!」

    劉全沉聲喝道:「孝慈,管好你的這張臭嘴!就我們兩個小軍官,人家來將軍捏死我們就跟踩個螞蟻沒區別,你關了城門他當然不好進來,但以後有的是辦法治你,要是他跟楊元帥提議把你調到他帳下聽令,以後你還有活路麼!」

    馮孝慈心中氣得要炸,卻無可奈何,只能重重地一拳擊在城垛子上,松江城不過是個土築的小縣城,城防極差,給他這一拳打得半個垛子都碎裂了開來,碎土落得滿地都是。

    劉全嘆了口氣,對王華強說道:「王參軍,小的知道你也為難,這樣吧,我們這事聽你的,如果來將軍非要強行進城,驅逐我等,那我們也只能聽你的命令,但事後我們到了皇甫將軍那裡肯定會把今天的事情如實稟報的,到時候皇甫將軍若是和這來將軍理論起來,還請你作個見證。」

    王華強心中早有計較,臉上卻變得很嚴肅,認真地點了點頭:「劉都督,馮都督,我知道這事讓你們受委屈了,其實我作為這次指揮你們的參軍,何嘗想讓自己到手的功勞被人奪取呢?找二位過來,只是想問一句,二位甘心讓來將軍進城,我們退出城嗎?」

    馮孝慈一下子吼了起來:「甘心他奶奶!娘的,給人這樣搶功都沒個屁放,不如回家種田算了,還當個鳥的兵!」

    劉全的眉毛動了動,這回他沒罵馮孝慈,而是看了王華強兩眼:「王參軍這樣問,可是有什麼良策,能保我二人奪佔松江之功?」

    王華強微微一笑:「這也是我剛才突然想到的,二位並不是我王華強直屬的部下,要想調動二位行事,得用楊元帥給我的令箭才行,今天拂曉在那密林裡,我帶著馮都督出來前,已經把那令箭交給張將軍,讓他押送俘虜回蘇州了,這會兒我手上沒有令箭,自然無法強行向二位下令。」

    劉全點了點頭,笑了起來:「所以王參軍的意思就是要我二人跟您合作演戲,拒絕執行您讓我們撤出城的命令?」

    王華強點了點頭:「也不全是,剛才來將軍只是說他要進城,並沒有說要你們出城,我來這裡也只是傳達他的命令,你們可以召集兵士上城防守,或者在城內挨家挨戶地搜查奸細,只說是懷疑敵軍重要人物躲在城裡,需要全城搜索,這樣一來,來將軍即使進了城,也不可能把你們趕出去了。」

    馮孝慈高興地拊掌大笑:「好嘛,這個主意真的不錯,王參軍,我聽你的!」

    劉全想了想,開口道:「如此甚好,只是這樣一來,來將軍也進了城,到時候這奪城之功,又算是誰的呢?」

    王華強笑了笑:「這個嘛,就是剛才我問你們那個是否甘心的用意所在了,如果你們甘心讓來將軍得了功去,那回去後就對皇甫將軍說,松江是來將軍所奪,你們是進城協防共管。反過來要是你們不服,回去後就跟皇甫將軍說明真相,需要找我作證時,我自然會據實相告。」

    劉全咬了咬牙,用力地點點頭:「王參軍,您多費心啦,此事我們就照你說的辦了,放心,我們兄弟也是知恩圖報之人,剛才您教給我們的這番話,一輩子都爛在肚子裡,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馮孝慈連忙跟著說道:「就是就是,要是老馮說出去半個字,管教天打五雷轟,全家不得好死!」

    王華強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出個小點子而已,用不著這麼正式,二位切記,第一,不能給來將軍趕出這松江城,一定要撐到大軍到來,第二,千萬不可以和來將軍當面頂撞,以後如果要爭,只要跟皇甫將軍說明就可以,由他來定奪。」

    劉馮二人齊聲稱是,王華強跟二人說完後,走下城頭,騎馬回到了來護兒所在的高坡,這會兒只見來護兒已經集合起了隊伍,準備進松江城了。

    來護兒看到王華強,臉上就掛起了笑容:「王參軍,談得如何了?那兩個都督肯撤出城,和我換防嗎?」

    王華強面露難色,一攤手:「他們的態度也挺強硬,非要說這松江是他們打下來的,治安也是他們在維持,現在還在全城挨家挨戶地查奸細呢,暫時不能出城,說是來將軍如果要進城,儘管進就是,他們絕不阻攔。」

    來護兒勃然大怒:「娘的,兩個小軍官也敢跟本將作對,反了他們!」

    王華強連忙勸道:「來將軍,將心比心,他們來這趟也是想為了軍功,您先進城,有什麼事以後慢慢說。」

    來護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馬鞭一揮,直指遠處的松江:「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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