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54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1
第一百七十章 教訓
               
    王華強索性放開了,開口道:「高僕射,您當時金口玉言,向我承諾過突厥的事情上若是我立了功,就保舉我升任五品儀同的,華強雖然不才,此次也算得上是赤心為國,出生入死,回來後居然聽到的消息是連原來的九品校書郎都沒有了,都說您老一向秉公辦事,可是這件事的處理上,華強實難心服!」

    高熲似乎對他的這個反應早有預料,微微一笑:「華強,你還沒回答老夫剛才的問題,這回你錯在何處,有沒有反省?」

    王華強心說一定是長孫晟嫉恨自己搶了他的原來獨享的對突厥的分化大功,所以才會找機會在高熲面前中傷自己,於是恨恨地說道:「草民最大的錯誤,就是接手了突厥的事情,搶了長孫將軍的風頭,也讓高僕射為難了!」

    高熲嘆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華強,你人雖然聰明,但求官之心太重,過於急功近利,老夫既然選擇了你去突厥做這個事情,就考慮到了這個因素,而長孫晟的反應也是我能預料到的,老夫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偏聽偏信一面之辭。」

    王華強微微一愣,他突然意識到高熲沒有跟長孫晟提過加入太子一方的事,卻徵詢過自己的意見,顯然不可能完全倒向長孫晟一方,這次既然還給自己留了個機會,顯然也沒有因為上次自己的拒絕而徹底對自己報復,那麼他這樣對自己,應該還是自己這方面出了問題,到底是哪一點呢?王華強開始仔細思考起來。

    想了想,王華強認為自己在大興調那五十萬斤鐵礦石前,曾經和高熲商量過具體的步驟,當時他是點了頭的,要是說出亂子,也只可能是自己西行以後,自作主張改變原訂計畫,讓高熲生氣了,於是王華強試著開口道:「高僕射,是不是我在陽關那裡臨時改變主意,要段達他們跟著出關,讓您不高興了?」

    高熲的神容平靜,淡淡地說道:「還有呢?」

    王華強本想開口辯解,但突然覺得高熲似乎不想聽自己一條條的強辯,還是先把所有的計畫中與原訂不符的全部列出來,再一一說明情由。

    想到那天長孫晟曾跟自己提到過的,交易時為了救安遂玉差點耽誤了自己突圍的正事,王華強知道這肯定算一條,於是開口道:「交易時我跑慢了,還去救了安遂玉,差點沒衝出去。」

    高熲的臉上仍然看不到任何喜怒哀樂,聲音也平靜如顧:「繼續。」

    王華強咬了咬牙:「到了突厥以後,我為了救安氏兄妹,讓長孫將軍假傳聖旨,逼著都藍可汗放人。」

    高熲長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華強,你對這幾件事,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王華強把心一橫,朗聲道:「這第一件,本來草民是準備讓段儀同他們不出關,直接回來的,但一想到交易結束後,幾千斤黃金在沙漠裡會被打劫,光靠安遂家的那些護衛肯定不行,所以草民才臨時決定讓段儀同他們出境護衛的,順便也能摸一摸這次交易的路線。」

    高熲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刺得王華強心中一陣發毛,低下了頭,卻聽到高熲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華強,這件事上,段達和他的手下們最後的死傷不是我最關心的,我最失望的,是你做這事的動機,就算黃金被劫,跟我們整個大事有關係嗎?

    跟安氏兄妹的交易只有這麼一次,那條線路又有什麼好摸的,你真正捨不得的,只怕是那百分之二十的提成吧,你怕黃金沒了,你自己的好處也沒了,所以才讓段達出關護衛,對不對?」

    這確實是王華強心中所想,給高熲一語道破,頓時啞口無言。

    高熲慢慢地踱起步來:「再說第二件,你拚死去求安遂玉,長孫晟說你是看上了她的美色,但我想不至於,你王華強不是個好色之人,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命也不要了,驅使你這樣做的動力,只怕還是想收服安氏兄妹,以後好為你所用吧!」

    王華強一聽急了,連忙開口說道:「不是的,高僕射,草民那時候是突然想到,如果交易出了岔子,我一個人跑過去,安遂家會以為是我布的局,我這條命都要當場交代了,草民認為當時我的做法沒錯。」

    高熲冷笑道:「沒錯?對,從你看到是沒錯,因為你的心思就是在栽贓的同時最好能保下安氏兄妹,甚至為了保下這對兄妹,你可以讓整個計畫處於風險之中。長孫晟就是看出了你這點,才不對你托出實情,如果你沒有私心,自己逃得一命就行了,根本都不用去找安遂家。」

    王華強叫了起來:「不對,如果不找安遂家的話,那我化名楊欽,去給長孫晟當場抓現行的這個計畫還如何實現?」

    高熲說道:「計畫變了,你的應變不至於這麼遲鈍,既然長孫晟提前動手了,那你只要保住命就行,只要有一個交易的現行,安遂玉無論生死,落在長孫晟的手裡,那安遂家一定會心慌,與大義公主商議對策,到時候我們派使者問罪在先,讓突利捉姦於後,一樣能達到目的,還用得著多一個逃犯楊欽嗎?」

    王華強恨恨地說道:「高僕射,既然如此,那你們何不一開始就跟我講明這個計畫,也省得讓我不好作選擇,我忠於原來的計畫,一心完成自己的任務反而成了罪過了,這個說法,華強實難苟同。」

    高熲搖了搖頭:「本來我是想告訴你這個計畫的,但長孫晟進言,說你私心太重,會把個人的利益置於正事之上,你不僅想搞垮突厥,還想趁機讓自己發財,跟安氏兄妹保持關係也是想以後接手他們西域的商舖,王華強,事實映證了這一點吧。」

    王華強知道這件事高熲已經定了性,否認已是無用,再說自己本來就存了這想法,倒也不是冤枉,於是他抬起頭,正色道:「華強自問是把國事放在第一位的,沒有因為想要收服安氏兄妹就誤了正事。

    事實上,我倒是覺得長孫將軍和那安興貴的行為才非常可疑,為了得到安氏兄妹的產業,非把他們往死裡整,他的行為才會讓整個計畫處於風險中。」

    高熲突然笑了起來:「王華強,你雖然能言善辯,但顛倒不了黑白,安興貴不是朝廷的人,要讓他合作肯定要以利誘之,這點沒什麼,可你在我這裡得到的回報是官職,而不是錢財上的好處,這點我們早就說清楚了,而且你是朝廷命官,能把自己降到一個見錢眼開的胡商境界?

    至於你說的沒誤正事,好,我現在來問你,你最後要長孫晟假傳聖旨,甚至威脅如果不交出安氏兄妹,我朝就要對突厥開戰,這還不叫誤正事?!王華強,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代表我們大隋天子對突厥作出戰和決定了?光這一條,滅你全族夠不夠?!」

    王華強的額頭上冷汗涔涔,高熲的話語如天雷滾滾,在他耳邊迴蕩,這件事確實想起來就後怕,當時要不是所有的部落首領們都在染干的帶領下背棄了都藍可汗,若是有幾個血氣方剛之徒站出來堅持支持都藍可汗,不懼長孫晟的威脅,那反而會樹立起都藍可汗英雄和硬漢的形象,如果突厥真的強硬到底,也會讓隋朝變得騎虎難下,戰和兩難了。

    高熲雙目如電,直視王華強,刺得他說不出話來:「王華強,你記住,小聰明不是大智慧,我警告過你,不要有私心,別玩得太大了,你不聽我話,所以這回的免官,就是對你的一個教訓,你現在還服氣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2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江南劇變
               
    王華強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嘴裡嘟囔了一句:「那長孫晟假傳了聖旨,他怎麼沒事?」

    高熲的臉一沉,喝道:「長孫晟為你假傳聖旨,說白了也是因為你,因為他覺得在星星峽坑了你,欠你一個人情,對你有所虧欠,加上當時大義公主的事情已經解決,所以他覺得幫你一回也無妨,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是嚴重的違令行為,個個都像你們這樣自行為是,不聽號令,那以後老夫如何管理國家?

    所以這次不光是你,長孫晟也受了罰,罰去一年的俸祿,本來以你們的功勞,讓他升為四品的開府上儀同是沒有問題的,這回也是不予考慮,仍然是車騎將軍的職務,王華強,你這次連著長孫晟一起害了,還好意思說人家麼?」

    王華強沒想到長孫晟也跟著自己一起倒了黴,不過轉念一想,這次把自己趕出了以後繼續對付突厥的行動,他立功的機會有的是,大義公主肯定是要完蛋了,都藍可汗這個暴脾氣不可能再忍她,而失去了大隋每年歲幣支持的大義公主,也就沒了任何利用價值,只要大隋重提和親,她一定會被都藍可汗親手殺掉的。

    而這個接下來的和親之事,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是由長孫晟負責,靠了這個功勞,加官晉爵也是指日可待。遠比自己這個命運未知的南征要來得靠譜。上次至少高熲還親口許諾過自己一個五品儀同,這回他連提都沒提,看這架式,能恢復自己的九品校書郎就已經不錯了。

    想到這裡,王華強欲哭無淚,都怪自己一時貪心,強行要保安氏兄妹,以至於假傳聖旨,恐嚇都藍可汗,險些釀成兩國間的戰事,高熲這樣罰自己倒也是合情合理,自己這回非但無法讓安氏兄妹就此為自己理財,反而賠上了隴西涼州一帶的店舖,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就是得了那上千萬的錢,至少是把極樂山莊和跑馬射箭場給開起來了。

    王華強咬了咬牙,抬起頭來:「高僕射,這回草民知錯了,以後一定謹言慎行,一心為國,不再存什麼私念。草民這就去揚州,向越國公報導。」

    高熲突然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華強,也不用說這種負氣的話,老夫非常欣賞你的才華,不要因為這次的事情就連話都不說,策也不獻,那樣的話你也無法立功得官的,越國公一向賞罰分明,對手下有功的將士更是微功必錄,這次他大權獨攬,也不會出現上次賀將軍和韓將軍那樣爭功的情況,你盡可安心。」

    王華強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江南的情況現在一無所知,過去後也無法立即進入狀態,這一路之上以自己的身份,連官驛都住不了,即使藉著麥鐵杖的光,也只能住那種最低級別的小軍官驛舍,根本接觸不到高層的軍情,這個樣子到了揚州也是兩眼一摸黑。

    於是王華強也換上了一副笑臉,對著高熲說道:「高僕射,您也知道,前一陣子草民都是在突厥辦事,消息閉塞,也不知道江南的情況現在到底如何了,只怕這個樣子過去了也不能馬上幫上忙,能不能煩勞您老把那裡的情況介紹一二?」

    高熲點了點頭:「此事就是老夫在這裡特地等你的主要原因,王華強,你如果沒有私心的話,謀略軍事的眼光是很不錯的,這也是老夫最看重你的一點。

    南朝的法度一向寬鬆,允許世家大族招攬大量的門客佃戶,為其種地,而這些世家大族的一些私刑往往還勝過官府的法令,所以我們攻取南陳後,地方官員想要像在北方那樣直接管理普通百姓,會面臨世家大族的極大阻力。

    尚書右僕射蘇威,針對這種情況專門做了一個《五教》,裡面主要是勸人向善,要他們把朝廷的官員當成父母官,有事要他們找官府解決,不要象以前那樣只知有大族,不知有官府,蘇僕射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執行起來卻出了麻煩。」

    王華強想到了在出陽關後曾跟長孫晟聊起的時政,插嘴道:「是不是某些位居高位的高官重臣,在江南只顧著自己發財,激起了民變?」

    高熲的臉色微微一變,搖了搖頭:「有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大多數派往江南的官吏是盡職盡責的,也是在認真地推行《五教》,但有些人做得過了頭,要讓江南的士民們都背誦這個,背不出來的要受罰。」

    王華強瞪大了眼睛:「這也行?恐怕沒人受得了吧。」

    高熲嘆了口氣,苦笑道:「正是,而且從現在的結果看,此舉無異於與整個江南的士族為敵,這些人要是失去了對普通門客與佃戶的掌控能力,那現在的家產也遲早不保,加上確實有些人趁機撈錢,奢侈享受,給了這些人口實,所以他們就到處串聯,煽動不明真相的百姓們起來鬧事。」

    王華強聽得默然無語,明明一個很好的政策,卻因為操之過急,執行的過程中又沒有注意方式方法,釀成民變,只怕這個結果,也不是楊堅,高熲和蘇威能想到的,相比之下,秦王楊俊的貪圖享受還不至於結怨整個江南士族,釀成大規模的叛亂。

    王華強也跟著嘆了口氣:「這麼說來,現在整個江南都反了嗎?」

    高熲的眼神變得黯淡起來,他沉痛地點了點頭:「前兩個月,江南民間開始流傳起謠言,說是我朝要把南方人全部遷往塞外,這流言從浙江一帶開始傳播,很快就漫延了整個三吳和閩越地區,根本無法制止,不到半個月,婺州人汪文進,越州人高智慧,溫州人沈孝徹,紛紛起兵造反,有眾十餘萬,全都自稱天子,下置百官。

    受這幾個逆賊的影響,又有樂安蔡道人,蘇州顧子元,晉陵顧世興,泉州王國慶,京口朱莫問,交州李春等人,各自稱大都督,多則六七萬,少則七八千,攻州陷縣,南陳的江浙全境,基本上全都反了。」

    王華強雖然作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也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張大了嘴,驚道:「難道朝廷在江南的大軍沒有了嗎?讓叛賊的聲勢如此之大?」

    高熲嘆了口氣:「皇上不想在江南留下一個高壓軍管的印象,所以滅陳之後,大軍回撤解散,五十萬大軍除了還有幾萬正在征討嶺南,七八萬人散佈在南陳各地外,現在都已經解甲歸田了,就是留在南陳的這七八萬人,大半還是原來南陳的降兵,這回也多數跟著叛軍一起反了。

    可憐我大隋的各地官員,不少人都被叛軍捉住,有些人被剖開肚腹,抽出腸子,有些人被剁成肉泥,被這些野蠻的叛軍分而食之,一邊吃還一邊叫囂,看你再讓我們背那《五教》!」

    王華強聽到這些聳人聽聞的暴行,氣得渾身發抖:「皇上對南人已經夠寬容的了,這些傢伙卻如此狼子野心,做出這等**不如的事情,早知道當初在南陳就應該手段狠一點,威服這幫畜生才是!」

    高熲擺了擺手:「滅陳一戰,攻心為上,這是對的,這種暴行主要來源於那些反叛的首領,跟那些被他們蠱惑,不明真相的百姓關係不大,他們用這種方式讓手下的百姓們吃了我們隋朝官吏的肉,也斷了這些人投降的念想,指望這些人跟我們死戰到底,華強,你對此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2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前路漫漫
               
    王華強想起看史書時,當年東晉末年席捲三吳大地的孫恩盧循天師道大起義,也是這樣,只不過靠的不是這次的流言,而是邪教思想。

    這次大起義的起因也同樣是當時掌握東晉中央實權的宗室司馬元顯想要建立忠於朝廷的武裝,擺脫北府兵和荊州兵這兩大軍事強藩的控制,於是徵調三吳一帶的士族莊客們入伍,還美其名曰免奴為客,稱之為樂屬行動。

    結果此舉同樣侵犯到了江浙一帶廣大本地豪強士族的利益,莊客們都給征發當兵了,他們還找誰去租田種地呢?於是在有政治野心的天師道(道教的一個分支,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國時的五斗米道教主,漢中太守張魯)教主孫恩的煽動與帶領下,江南幾十萬人也幾乎是在幾天內同時造反,震動天下。

    當時孫恩的天師道大軍所過之處,也是寸草不生,充滿了原教旨主義者滅絕人性的邪惡,一路之上,殺官開倉,也是把東晉的官員們剁成肉泥,讓新入夥的軍士們分食,這樣讓他們身負血債,無法再回頭。

    加上宗教的洗腦作用,那次天師道叛亂持續了整整十年有餘,消耗掉了東晉朝廷最後的政府軍,而荊州強藩桓玄和北府軍首領劉裕,也先後通過這次反亂滅掉晉朝,建立了自己的天下。

    至於那位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的漢人英雄劉裕,更是踩著天師道的屍體,一統南方,最後通過兩次北伐,險些取得整個天下,雖然壯志未酬,但也開創了南朝二百年的基業。

    王華強一下子想到了當年劉裕對付這幫邪教徒們的辦法,對付思想上控制愚民百姓,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思想上反擊,一旦迷信被破,那麼邪教的整個宣傳模式就會被擊垮,最後的失敗也會是雪崩式的。

    想到這裡,王華強眼睛一亮,嘴角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高熲看到他這個表情,問道:「華強,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王華強點了點頭:「一點不成熟的看法,胡言亂語幾句,高僕射莫要怪罪。」

    高熲抬了一下手:「說吧,今天你說什麼都可以。」

    王華強應了聲是,正色道:「今天的江南局勢,就像二百多年前孫恩盧循初起事時那樣,迅速席捲整個江南故地,利用的是底層草民對於我朝的無知與恐懼,由別有用心的世家大族煽動,在起事的過程中斷絕這些暴民的退路,逼其做下種種惡行,以控制這些人,把他們變成無法回頭的野獸,企圖長期割據。」

    高熲「哦」了一聲:「現在他們一共有三個天子,十幾個都督,你又是怎麼能判斷出他們的志向只是一時割據,而不是有野心奪取天下?」

    王華強微微一笑:「如果這些人真有些政治頭腦的話,就會抬出一個南陳宗室作大旗,這是能最快收攏人心的辦法,而且同時有三個天子,只怕這幫人很快就會互相間打起來。這就為我大軍的討伐創造了條件。」

    高熲點了點頭:「言之有理,到目前為止,只聽說有一股幾千人的匪徒推舉了前南陳驃騎大將軍蕭摩訶的兒子蕭世略為首,打了蕭摩訶的旗號起事,至於奉南陳宗室起兵的,沒有一個。你繼續說」

    王華強繼續道:「對付這樣的敵軍,需要軍政兩手,一方面軍事打擊要堅決,戰場上要擊敗敵軍,但政略上,草民以為,應該和上次的寬大政策有所區別。」

    高熲看著王華強的眼神充滿了一股讚許與期待,他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王華強繼續。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天下方安,朝廷不太可能馬上再重新召集大軍剿匪,依華強所見,越國公所部應該不會超過五萬人,這就注定了平定江南不可能四處出擊,而是要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在這些江南叛黨聯合起來之前,以還在我軍手中的建康為中心,迅速在江南打出一片根據地來。

    至於對開始打敗敵軍的處置,草民以為,首惡必須要誅殺,上次平定江南,時間太短太快,對於俘虜的敵軍官兵,也是一律釋放,導致有些居心叵測之徒誤把我朝天恩當成軟弱,這次又用如此毒辣手段殘害我朝官員,對於這些惡徒,絕對不能赦免,必須明正典型,為死難者報仇,也向南人宣揚我朝法紀之嚴明。

    但對於廣大被矇蔽和被脅迫的普通莊戶,草民以為還是要赦免的,不然這些人吃了我朝官員的人肉,再被我軍作為戰俘屠殺,必會導致各處的反賊人人自危,頑抗到底。

    江南水網密佈,越是到了南方越是難以發揮我軍的鐵甲戰馬作用,若是各地反賊拚死一戰,我軍的損失必會成倍增加,時間長了,會有變數。」

    高熲看了王華強一眼:「你說的變數,是什麼?」

    王華強正色道:「加上之前已經反叛的嶺南,南陳故地現在幾乎是全面叛亂,說句難聽的話,南征的大半戰果得而復失,我朝幾乎是要二次南征,重新打一次平南之戰,雖然沒有全國動員,但是也會極大地消耗國力,若是北方的東西兩突厥生出不臣之心,聯兵南下,那事情就會變得麻煩了。

    即使突厥被前一階段高僕射的各種手段分裂和削弱,暫時無力南顧,因為南征而對北方軍民加征的勞役與稅款,時間一長也會使得北方民怨暴發,所以這次南征,最好是速戰速決,在一年內徹底平定戰事,方為上上之選,而要達到這一條,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高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他點了點頭:「華強的見識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讓你去南方,這下我可以放心了,我給你的推薦信裡,建議越國公能提拔你當中兵參軍,直接策劃軍機與政略。華強,越國公是國之良將,你在他手下,一定會有用武之地的。」

    王華強先是喜上眉梢,但轉而想起上次長孫晟跟自己說過的話,一時間臉色又變得略微有些凝重起來,高熲看在眼裡,微笑著問道:「怎麼,你這回還有什麼疑惑?」

    王華強咬了咬牙,說道:「華強聽說越國公治軍極嚴,每戰之前都想找屬下的過失,斬將立威,萬一華強鋒芒過露,或者是哪件事做錯了,讓他找機會殺掉,那豈不是欲哭無淚?」

    高熲哈哈一笑:「華強過慮了,越國公當年還是老夫舉薦的,此人大才,也一向不排斥手下人提出的良策,殺人立威是有,但主要也是對執行軍令不嚴,慵懶誤事的奸滑之徒,而且往往殺的是小兵,你有老夫的推薦信,過去以後只要盡心辦事,當不至於擔心此事。天色不早,你和那名軍士早點上路吧。」

    王華強心下稍寬,他知道高熲這回不會給自己陞官發財的承諾,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了,於是拱了拱手,倒退出了長亭,與麥鐵杖一起上馬南去。

    高熲站起身,冷冷地看著王華強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亭外的一名身著斗蓬,長隨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掀起蓋頭,正是裴世矩。

    高熲嘆了口氣:「世矩,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次對王華強過份了點?」

    裴世矩的眉頭緊緊地鎖著,輕聲道:「他這次畢竟出生入死,立了大功,下官也覺得……」

    高熲抬起手,阻止了裴世矩繼續向下說:「此人大才,但私心太重,我現在把他的官升得太快,不是好事,還得好好壓一壓才行。」說到這裡,高熲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但願處道(楊素的字)能好好調教一下他。對了,世矩,嶺南那裡長路漫漫,你也該準備一下上路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3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萬歲將軍
               
    京口,又名南徐州,這一天正是開皇十年的七月,京口城外長江對面,揚子津瓜洲渡口北面五里處的隋軍大營,連綿二十餘里,八萬多征討軍擺開了龐大的陣勢,營內鑼鼓喧天,人喊馬嘶,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王華強頭戴熟銅頭盔,一身鎖子甲,外罩黑袍,正站在越國公楊素的征討行營大元帥帳中,忝居末位。

    坐在帥案後的,正是這次征南平叛的主帥,越國公楊素,自從三月份他率領三萬大軍從進駐廣陵以來,沒有急著南下渡江,與各路叛軍交戰,而是一直在廣陵城外大營駐軍,一方面從側翼確保建康城的安全,另一方面在這裡接應從江北開來的各路援軍。

    王華強自從那天在大興城外和高熲一別之後,就直接來到了當時還在廣陵城北的楊素大營裡,他知道高熲的用意是不讓自己回家安排生意上的事,既然已經明確用罷官的方式向自己提出了警告,這時候再顯示出自己的私心,那純屬就是在找死了,所以王華強這次非常老實,沒有動一點其他方面的想法,只是書信告訴三弟,極樂山莊暫緩營業。

    楊素在收到了王華強的那封推薦信後,就讓他當了個中兵參軍,每五天進帥帳中議事,平時則負責軍需後勤,這次王華強吸取了上兩次的教訓,沒有在這種議事場合展現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凡事多是附和,安心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他打定了主意,這回平平安安地混個普通的軍功,回大興後混個八九品的官就行。

    楊素近約五十,鷹鼻深目,容貌瑰偉,滿臉儘是滄桑,三綹長鬚無風自飄。即使隔著十幾米遠,王華強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威嚴而又強大的氣場,穿戴整齊,頭戴大元帥金盔,身著虎頭吞雲鎧,外罩大紅將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只聽楊素的聲音不是太高,說話也不快,但低沉有力的話語中透出一股無形的威勢:「史將軍,你所部的兩萬人三個月的軍需,是否已經準備停當?」

    一個四旬左右,黑臉虯髯,身板像是一座鐵塔,雙目如電,頂盔貫甲的將領,正是上開府將軍,京兆(大興)杜陵人史萬歲,他越班而出,拱手朗聲道:「回大帥的話,末將所部已經準備好了五個月的軍需,隨時可以出發。」

    楊素滿意地點了點頭,扭頭看向了右邊:「來將軍,你的部下多是新徵發的淮南士兵,訓練得如何了?」

    另一個三十多歲,赤面鉤須,孔武有力的將軍從右列站出,正是上開府將軍來護兒,也是中氣十足地行軍禮回道:「啟稟楊大帥,一萬五千淮南新兵,在末將手下已經操練了三個月,末將不隨便誇海口,但仍然敢在這軍帳中放言,我這一萬五千人,上了戰場對上那些陳兵,至少可以打五萬人。」

    楊素微微一笑:「來將軍,辛苦了,你最近日夜操練,與士卒同甘共苦,本帥也有所耳聞,來日大舉出征,一定讓你部打先鋒。」

    來護兒面有得色,行禮退下。

    王華強對這二位大將最近都很熟悉,雖然在他們眼裡,可能還沒自己這麼一個站在末尾的軍需官,可是這兩位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大將,深通兵法,精於練兵,假以時日,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帥之才。

    史萬歲的父親史靜,是北周的將領,曾任滄州刺史。這史萬歲也可以說是個中等世家的子弟,從小就熟讀兵書,練得一身武藝,喜歡騎馬射箭,身手矯健,眼如鷹隼,是天生的將才。

    當年西魏與東魏在洛陽硭山大戰時,十五歲的史萬歲隨父出征,還沒打仗,只看到自己西魏一方列陣時的旗鼓行列,再看看對方的陣勢,就對史靜說此戰必敗。

    史靜將信將疑地命令左右換上便裝,迅速地撤離戰場,結果果然西魏軍慘敗。事後史靜驚異於史萬歲對戰場形勢的觀察,對兩軍勝負的判斷,從此開始對這個兒子格外重視。

    後來北周與北齊大戰連場,史靜戰死,而史萬歲則以忠臣之子的身份襲了父爵太平縣公,還被拜為開府儀同三司,正式成為一員武將,但此時的史萬歲仍然沒有什麼名氣。

    等到尉遲迥之亂時,史萬歲才正式登場,在大將梁士彥的部下行動,有一次天中有一隊大雁飛過,史萬歲對梁士彥要求射這隊大雁裡的第三隻,結果張弓搭箭,一箭就射下了那隻雁,軍中將士見此無不歎服,史萬歲的名字開始在全軍中迅速傳播。

    到了與尉遲迥最後鄴城外決戰的時候,在戰鬥最緊要的關頭,尉遲迥不顧年老,親自披甲上陣,帶頭突擊,叛軍一時氣勢大盛,鋪天蓋地地攻了過來。

    周軍頂不住叛軍的強大攻勢,開始後退,最危急的時候史萬歲挺身而出,對梁士彥喊道:「事情緊急,我來破賊!」

    於是史萬歲單槍匹馬地向敵軍逆襲,一連斬殺敵軍先鋒數十人,稍稍地制止了敵軍的攻勢,讓周軍有了重整隊形的時間。

    最後靠著高颎的指揮,先射在城頭觀戰的鄴城百姓,造成這些人的號哭與混亂,動搖了叛軍的軍心,再趁機反擊,最終大獲全勝。

    戰後論功行賞,史萬歲功居第一,拜為上大將軍。

    可惜福無雙至,很快史萬歲就受到爾朱績謀反的牽連,被削職為民,發配到敦煌(瓜州)當了個邊關小兵。

    敦煌的守將劉方是個勇士,經常單槍匹馬,深入突厥,搶了他們的牛羊而還,突厥人無法抵擋,只能任其來去。這人一直不待見史萬歲,經常當面嘲諷他,辱罵他。

    史萬歲開始只想低調服完這個刑期,結果受不了此人的再三侮辱,請他給自己一套弓箭,上馬向其表演馳射的功夫。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劉方一看史萬歲的功夫,便歎服不已,從此改變了對史萬歲的態度,還經常與史萬歲一起聯手深入突厥境內達數百里,威震突厥。

    後來開皇三年時的那次反擊突厥,史萬歲應徵調入大將軍竇榮定的部下,與沙缽略可汗帳下的頭號悍將阿波可汗在高越原(今天甘肅民勤西北)相遇,當時兩軍相持,實力相當,不敢貿然決戰。

    正碰上天又大旱,兩軍都缺水,甚至隋軍最後到了刺馬血而飲的地步,突厥軍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但雙方是麻桿打狼兩頭怕,都不敢主動在敵前撤軍。

    在這種情況下,兩邊談判,說是兩軍對陣,多所殺傷,士卒何罪?不如雙方各出一名勇士,靠單挑來決定勝負。

    於是阿波可汗派出一名最勇猛的騎將,而隋軍派出的是史萬歲,兩人陣前決鬥,先是互相射箭,再是近身格鬥,最後史萬歲斬其首而還,突厥軍為之氣奪,於是阿波可汗與竇榮定軍前盟誓,引軍遠遁,不再犯邊。

    此戰中史萬歲一舉成名,其卓絕的箭術與高超的武藝不僅在隋軍,甚至在突厥人中間也成為了傳奇,只要一提到那個敦煌小兵,即使是最勇猛的突厥勇士也會為之色變。

    後來史萬歲因此戰的軍功拜上儀同、領車騎將軍。在隋朝滅陳之役中,史萬歲也參加作戰,在楊素手下積功加上開府,他的官位又漸漸增高,聲望又著稱於時了。

    王華強初次在和其他同僚們喝酒吹牛時聽到史萬歲的事蹟,當時心下感慨,此人也算是幾起幾落,從大將到小兵,再從小兵到大將,只要有真才實學,還是讓他等到了出頭之日,想到這裡,多日來懷才不遇的鬱悶也就一掃而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3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瞳猛將
               
    王華強又看了一眼另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將來護兒,這一位的經歷更是只能用傳奇二字來形容了。

    來護兒的祖籍是南陽新野(三國時劉備呆過的地方,靠近諸葛亮的隆中),祖上最有名的是十八世祖,東漢中郎將來?,到了他曾祖父一輩時,在南朝陳慶之的北伐時遷居南方,到了廣陵定居(南梁時南朝還有淮南之地,廣陵也是其領土),而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南朝官員。

    來護兒三歲時父母雙亡,成了孤兒,是由他的伯母吳氏養大,他的伯父在候景之亂時被同鄉人陶武子殺死,當時這陶武子宗族勢力龐大,宗族有數百家,橫行鄉里,連官府也不敢管束他,吳氏眼見報仇無望,也只能流淚向年幼的來護兒痛說家史,發洩自己的喪夫之痛。

    也許是受了世代為將的家族武將基因影響,來護兒從小就涉獵經史,但從不為尋章摘句,而只是讀兵書戰策,曾經棄書長嘆道:「大丈夫應該為國滅賊,以取功名,從事刀筆吏的工作能有啥出版!」讓周圍的同學與夥伴們驚異不已。

    等到來護兒年長時,正好碰到陶武子家辦婚事,來護兒找了幾個同伴,在婚禮上直接殺了陶武子和他的幾個兒子,在場的賓客們全都被他嚇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記了反抗,來護兒用陶武子的人頭祭奠了世父後,連夜逃走。

    一直到一年多以後的大象元年(579年),北周戰神韋孝寬率軍奪取陳國的淮南地區後,隱姓埋名一年多的來護兒才回到故里。

    從此來護兒就加入了北周的軍隊,在賀若弼手下聽令,跟上次王華強一樣,帶領鄉兵,混了一個帳下大都督的官職,也多次渡江從事偵察和放火破火的工作,累功當上了儀同將軍。

    上次征南陳之戰,來護兒跟著賀若弼所部一起行動,第一個攻下現在的這個京口城,後來又率軍堵住了南陳來自東面的援軍,雖然沒有趕上白子崗之戰,但賀若弼在報功時沒忘了這位老部下,戰後來護兒同樣官升兩級,晉為上開府,賞物一千段。

    這次的二度南征,來護兒和史萬歲無論是地位還是資歷,都相當於楊素的左膀右臂,這幾個月以來二人也是各領一軍,相互配合,楊素由於史萬歲是跟著自己的老嫡系,因此史萬歲所部都是老兵,人數也稍多一些。

    不過來護兒對此中關係心知肚明,也不抱怨,硬是把一幫淮南新兵訓練得如虎狼一般,這也讓他在今天的軍議中有了驕傲的資本。

    王華強想到剛才楊素親口說了,這次讓來護兒所部的淮南兵打頭陣,當先鋒,無疑也是對來護兒和史萬歲二人之間作了一次平衡,並沒有因為史萬歲是自己的舊部就徹底偏袒,心中一下子對楊素的看法高過了賀若弼。

    王華強正思索間,卻聽到楊素的聲音變得冷酷起來:「魚將軍,你的部下昨天夜裡炸營,是怎麼回事?」

    一個長得活像頭大狗熊的壯漢瞪著眼睛走了出來,帳中已經都是身高八尺以上,五大三粗的壯漢了,但在這位面前,一個個都像是弱不禁風的書生。

    此人三十多歲,臉上眉毛鬍子長成了一團雜草,紅通通一個大酒糟鼻子頂在當中,雙眼如同銅鈴,血盆大口裡缺了幾顆牙齒,滿臉的虯髯如豪豬身上的鋼刺,腰圍比站在一邊的來護兒足足粗了一圈不止,撐得身上的那身明光大鎧彷彿隨時都要暴裂開來。

    更奇特的是,此人眼中光芒閃爍不定,讓人乍看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眼珠子裡竟然有並排的兩顆瞳孔,這時都隨著圓睜的雙眼而放大著,看起來格外嚇人。

    王華強知道此人名叫魚俱羅,扶風人,以前做過楊堅的親衛,勇力絕倫,更是出了名的大嗓門,王華強在前一陣親眼見過,魚俱羅在訓練的時候大聲吼叫,那聲音順著風,連五六百步外的王華強都聽得一清二楚,而他身邊的幾個士兵更是被他的獅子吼震得耳朵流血。

    上次平滅南陳時,魚俱羅跟在楊廣的大軍中當衛隊長,雖然沒有在戰場上建功,但憑著抱楊廣的大腿,也混了個開府的官職。這次楊素二次討伐江南,驍果軍沒有調給他使用,但是猛將悍將則任由他選擇,於是楊素特地請指請魚俱羅與自己同行,而急著戰場立功的魚俱羅也是欣然前往。

    只是昨天夜裡,魚俱羅所部一萬人發生了炸營事件,有兩個帳下都督被鞭打責罰,懷恨在心,於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敲鑼打梆子,詐稱敵軍來襲,還試圖放火焚燒軍需。

    雖然這兩個傢伙被當場拿下,但是連日來神經緊張的魚俱羅所部都對此信以為真,加上這些人都是臨時徵調來的揚州一帶新兵,未經戰陣,缺乏訓練,碰到這種事情時幾乎信以為真,兩百多人扔下了武器四散而逃,一直鬧到四更左右才消停了下來。

    王華強昨天晚上也在楊素的中軍,當時聽到身處後軍方向的魚俱羅所部,人喊馬嘶,隱隱還有火光出現,後來楊素還是出動了中軍的騎兵過去彈壓,才把局勢控制住,幸虧中軍訓練有素,而左右兩軍的史萬歲和來護兒部也是閉營固守,沒有被後軍的混亂波及到。

    一直到了天明之後,那些逃兵們才被紛紛抓回,捆在帳外跪成了一溜。

    魚俱羅今天完全沒有了平時的大嗓門,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媳婦,低頭拱手道:「大帥,末將治軍無妨,昨天夜裡所部軍士炸營,現已查明,是末將的兩個帳下都督萬全,李保四因為違反軍紀,被上司責罰,懷恨在心,因此在夜裡謊稱敵軍來襲,現在這兩人都已經被末將拿下,而逃跑的士兵也都被抓回,等候大帥發落。」

    楊素的聲音低沉而威嚴,透出一股子殺氣:「執法軍令官鄭善果何在?」

    帥案站著的一名舉著令旗,面無表情的白面軍官站了出來,看起來沒有一般的軍令官那樣面帶殺氣,更像個書生,只聽他朗聲道:「回大帥,軍令官在此。」

    楊素點了點頭,沉聲道:「該當如何處罪?」

    鄭善果看了一眼魚俱羅,抬頭郎聲道:「身為大將,不能節制眾軍,夜間炸營,所幸能及時控制局面,捉到奸徒,追回逃兵,罪減一等,按大隋軍律,當處杖刑五十,扣一月軍餉,留軍察看。」

    魚俱羅抱了抱拳,沉聲道:「末將甘領責罰。」說話間,他把頭盔和胸甲卸下,趴伏於地,褪下衣褲,露出後背及臀部,兩個五大三粗的軍漢拿著拳頭粗的軍棍,上來就是一陣噼哩啪啦的亂打,直打得魚俱羅的屁股和背上血肉橫飛。而魚俱羅咬緊了牙關,吭都不吭一聲,看得王華強一陣心驚肉跳,又想到小時候王世積在自己面前抽皇甫孝諧鞭子時的那個場面了。

    五十軍棍很快就打完了,魚俱羅面上汗如雨下,被那兩名軍漢扶起,他提起自己的褲子,衝著楊素勉強行了個禮:「末將謝大帥開恩。」

    楊素冷冷地說道:「這是你應得的,這幾天好好養傷,軍務暫且交由你的副將處理,下去歇息吧。」

    魚俱羅被扶下後,楊素扭頭對著鄭善果道:「萬全,李保四二人,如何處置?」

    鄭善果正色道:「此二賊主動在夜間喧嘩,謊報敵軍來襲,企圖趁亂逃亡,罪不容赦,當斬於營門外,懸首示眾,以儆傚尤。」

    楊素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繼續問道:「抓回來的逃兵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4
第一百七十五章 殺人立威
               
    鄭善果的眉毛微微一動,咬了咬牙,朗聲道:「這些士兵缺乏管束,夜間受賊人的矇蔽,驚而潰逃,雖事出有因,但也需重處,按律,當每人打一百軍棍。」

    楊素搖了搖頭,雙眼中殺氣一現,沉聲喝道:「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鄭軍令官,這些人只不過是找一個逃跑的機會罷了,連逃兵都不殺,還要給他們找理由麼?」

    鄭善果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面有難色,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大帥,法不責眾,這次逃了有兩百多人,都要按律處罰,只怕…」

    楊素猛地一拍帥案,震得台上的令箭壺翻倒在桌上,令箭撒得滿案都是。只聽楊素的聲音像雷暴一樣,在帳內作響:「鄭軍令官,有哪條軍法說過法不責眾?你執法不嚴,有法不依,要你何用?來人,將此人拿下,拖出去重打十五軍棍!」

    四個如狼似虎的帳下武士快步上前,把臉色發白的軍令官拖了下去,稍後,帳外傳來了一陣悶哼聲,漸漸地變成了慘叫,然後漸漸地歸於平寂,只聽到一下下棍棒到肉的「啪啪」聲。

    王華強看那鄭善果,塊頭比來護兒和史萬歲要差了許多,連自己都比他強壯不少,這五十軍棍看起來很難安然渡過,只是多了句嘴,心軟了些,就跟著倒霉,看來楊素心如鐵石,治軍以狠還真不是傳言,來軍中快半年了,今天算是第一次見識到楊素的鐵腕。

    棍棒聲結束後,一個軍漢快步走了進來,行禮道:「回楊大帥,人犯已經暈厥,還欠七棍,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楊素的聲音就像冬天裡的冰霜一樣冷酷:「軍令如山,說打五十就是打五十,別說暈了,就是死了也得打完,你是不是也想違令?」

    那個軍漢嚇得一拱手就轉身跑出了帳,又是七下「啪啪啪」的聲音過後,他才重新低頭進帳,滿額頭都是汗水,卻不敢擦一下,拱手回道:「五十軍棍已經打完,還請大帥發落。」

    楊素「唔」了一聲,說道:「軍令官鄭善果,執法不嚴,有令不行,現以軍紀責罰,由於其傷重,難以再行軍令官之事,現由本帥暫代軍令官一職。」他說到這裡,把那面鄭善果留在帥案上的令旗拿過,重重地一揮,雙目如電,掃視了一眼帳內的眾位軍官,大家都被刺得心中一陣發毛,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楊素沉聲下令道:「帳外刀斧手聽令,現有開府魚俱羅所部後軍逃兵,名喚李三寧者二百一十七人,因在夜間炸營,伺機逃跑,根據我大隋軍令,逃兵必斬,現特命爾等將這二百一十七人就地正法,斬於帥帳之外,傳首眾軍,以儆傚尤!」

    一名身穿紅衣,紅巾包頭,左襟半敞,裸著左半個胸脯的壯漢昂首進帳,楊素面沉如水,把帥案上的一枚令箭擲下,那壯漢跪地接令,高高地舉在手上,走了出去。

    那壯漢出帳後,一揮手,帳下十餘名凶神惡煞,同樣左袒胸部的劊子手奔了過來,皆穿紅衣,人人手裡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大刀。

    壯漢高聲道:「現有後軍步軍隊隊主李三寧等二百一十七人,因犯懈軍、亂軍之罪,大帥有令,斬於帳前,傳首全軍。刀斧手接令。」

    一名為首的大鬍子紅衣劊子手上前兩步,跪地接令,站起來後高舉那令箭,環視全場,讓包括在地上跪著待斬之人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王世充站的位置接近帳門口,聽到守門的兩個小兵在小聲議論。

    「真要殺啊?」

    「唉,兄弟你不知道,大帥可是令出如山的。」

    「俺前天才從李三哥那隊調過來的,李三哥可是個好人啊,待咱跟親兄弟一樣,夜裡還給俺蓋被子。這樣的好人就犯了這點小事,居然也……」

    「兄弟噤聲,大帥這怕是要殺人立威,咱們這些都是新徵發的府兵,一大半人沒上過戰場,你看這幾天行軍時走的那個歪歪扭扭,這樣打不了仗。」

    王華強聽得心中一動,殺人立威是古往今來不少名將所用的常規手段,春秋時就有孫武斬吳王二寵妃練宮女的典故了。剛才自己竟然忘了這層。

    只聽那個看起來稍年幼的新兵又嘀咕道:「為啥這些刀斧手還要把大令給所有人看一眼?」

    「給待斬之人看一眼是叫他們做了鬼後別找刀斧手尋仇,殺他們的是軍令,不是個人恩怨。」

    十餘名軍士推著同樣數量的死囚們跪到了帳前,劊子手們高高舉起大刀,一下子揮了下去,十餘顆腦袋如同西瓜一樣滾落到了地上,脖頸處的鮮血象噴泉一樣噴出,身子卻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馬上就有幾十名軍士從旁跑出,一些人把首級撿起退下,而其他的人則把屍體拖走。

    王華強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剛才還鮮活的生命,轉瞬便消逝在這血泊裡,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未等他反應過來,第二批的十餘人也被帶到,劊子手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舉動,又是十餘顆人頭落地。

    王華強看了一些大帳之中,只見楊素依然正襟危坐,正向分立兩邊的將領們一個個下著令,而那些將軍們也一個個面色凝重。

    隨著殺的人到了第八九批,鬼頭大刀開始變得有點鈍了,這一批裡有一個人的頭沒有被一下子斬斷,還帶了一層皮連在脖子上。而這幾批處決的人也開始因為不能速死而慘叫聲此起彼伏。

    王華強的瞳孔在迅速地收縮,而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感覺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會吐出來。這種殺起自己人來像切西瓜一樣的場面,太暴力,太血腥了,讓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王華強也不忍卒睹。

    楊素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帳外何故喧囂?」

    那名紅衣刀斧手奔進了帳,道:「稟大帥,每名刀斧手連殺八九人,刀口磨損,行刑時不夠利索,導致犯人臨死前哀號。」

    「傳令下去,換刀再殺。」

    「是。」

    王華強看到那帳前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汩汩的鮮血流得帳前滿地都是,王華強甚至看到了血開始慢慢流進了帳中。

    帳中諸將雖然還在跟楊素商量著軍機,但有些人已經情不自禁地扭頭看著那流過來的血。而王華強的鼻子裡鑽進一股刺鼻的血腥氣,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楊素突然笑了起來,對著王華強說道:「王參軍,你沒殺過人麼?」

    王華強一下子醒過了神,臉上的惻隱之情一閃而沒,出列拱手行了個軍禮,正色道:「回大帥的話,末將曾在戰場上殺過人。」

    楊素點了點頭:「既然殺過人,為何對帳外的處刑有些於心不忍呢?這裡都應該是刀頭舔血的軍人,不至於看殺個人都害怕吧。王參軍,雖然你是高僕射介紹過來的,但如果怕見血,還是早早回去的好。」

    王華強現在所站的位置正是帳門口,他突然感覺腳下有點濕漉漉,低頭一看,卻是外面殺人時流出的血已經淹到了自己的腳面,這個帥帳所在位置是一塊窪地,沒有外面的地勢高,一百多人的鮮流成了一個小血河,這會兒正漫過王華強的腳面,繼續向裡面流呢。

    王華強咬了咬牙,朗聲道:「末將沒有於心不忍,戰陣之上,殺人盈野,末將親手殺過幾十個人,這些軍士們企圖趁夜逃走,其罪當誅,末將只是覺得這些人的血流到帥帳內,似有不祥,故而皺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5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帳中獻策
               
    楊素的臉色舒緩了一下,說道:「王參軍,大軍出征前,都要殺人祭旗,如果是換作了北方的突厥人,更是要把這些血塗到自己的臉上,見了血的戰士才是無所畏懼,今天血入帥帳,並沒有什麼不祥的,等我大軍過江後,本帥一定會讓江南叛賊的鮮血盈滿整個江南!」

    帳內眾將聽到這話,一下子都變得血脈賁張,楊素這些天來從不提過江之事,即使有人問起,也是一句「本帥自有計較」而冷面斥回,今天是這半年來,作為主帥的楊素第一次提到過江二字,他既然這樣說,請代表著很快就要大軍出徵了,讓一干將軍們看到了建功立業的希望。

    可是王華強的心卻「格登」一沉,殺人立威,斬首出征是慣例,但自己來之前就和高熲一番長談,這次平定江南不能靠著鐵血殺戮,不然仇恨的種子撒得太多,以後的江南之地也會變得不再有寧日,看楊素這架式,是準備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這樣即使勝利,也會留下無窮後患的。

    想到這裡,王華強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沒有像其他眾將那樣像是看到了首級和軍功在向自己招手,一個個喜形於色。

    楊素的眼光還沒有從王華強的身上移開,他緩緩地說道:「王參軍,好像你的興致不是很高啊,殺自己人你說是不祥,那殺敵人又有什麼問題嗎?」

    王華強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有些話現在不說,過了江後就很難制止了,這與是否要隱忍是兩回事,象魚俱羅這樣的凶暴將軍,到時候如果讓他獨領一軍去掃蕩一處,很可能就會大開殺戒,即使楊素下令也難以制止了。

    於是王華強一拱手,正色道:「末將以為,此次南征,當以攻心為上,殺人為下。即使打過大江,也不該讓江南血流成河。」

    楊素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王參軍,江南人忘恩負義,不念皇上的浩蕩天恩,反而起兵反叛,殘殺我官吏,這些事情你應該聽說過吧,難道你對這些反賊就沒有仇恨嗎?」

    眾將們聽到王華強的話後,雖然因為軍令的關係不敢隨便交頭結耳,但一個個看向王華強的眼光也是充滿了不屑,只有史萬歲和來護兒兩人卻是仔細地打量著王華強,眼神是似是有所期待。

    王華強昂首朗聲說道:「大帥明鑑,從這半年多得來的消息看,江南這次的反叛,是那些不願意失去自己在南朝幾百年利益的世家大族,煽動不明真相的莊客佃戶起來鬧事,他們綁架了這些普通百姓,如果我們殺得多殺得狠,就會在江南遍佈仇恨,那麼投向這些人的百姓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會長久不得安寧。」

    楊素的眼中神光一閃,似乎對王華強的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他的聲音依然低沉而平緩:「那依你之見,過江後應該如何?繼續象上一次那樣抓到人就放嗎?」

    來護兒站了出來,看了一眼王華強,轉身向楊素行禮道:「末將以為,王參軍所言不可,南人狡黠,即使見我大軍天威,暫時投降,等我大軍退去後,肯定還會再次起事,就像嶺南那樣。所以末將以為,征南之後,不僅要誅凶除暴,以震懾賊人,還要派大軍長駐,使其不敢再起反心。」

    史萬歲也站了出來:「末將也持同樣的看法,我等千里而來,不是為了轉一圈就回去,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於沙場之上,敵軍這次要是繼續不戰而降,那我等豈不是成了被他們耍來耍去的猴子?」

    王華強心中一沉,看到這兩個傢伙是想來這裡建功立業的,上次南征一戰,這兩位各升兩級,從上儀同一下子成了上開府,嘗到了甜頭,都盤算著這次怎麼也得升個大將軍吧,要真的不讓他們收人頭,那肯定會恨死自己的,這應該也是帳內多數將軍們現在的想法。

    王華強暗嘆一口氣,犯眾怒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好,但也不能真的就放手讓這幫人大開殺戒,以隋軍制,人頭就是軍功,到時候什麼殺良冒功的事情這幫人都能做得出來,反正殺完後也不會留在江南,爛攤子不用自己處理。

    想到這裡,王華強還是拱了拱手,說道:「大帥,末將雖然人微言輕,但仍以為江南之戰,應該效仿當年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的南征之戰,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對於首惡元兇,一定要誅殺,但對於普通百姓構成的士兵,還是應該網開一面。而且剛才來將軍說得極有道理,平定之後,也應該留下大將鎮守。」

    來護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心中暗道:王華強這小子是在將我一將嗎?不會是拿了我這話,以後就讓我留守江南了吧。

    史萬歲也暗道:娘的,爺來一趟江南,費心費力的不就是圖個軍功封賞麼,這小子小小參軍一個,管軍需當然不會有戰功,你升不了官還要擋著爺陞官的路,回頭得想個辦法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

    楊素看著王華強,眼中光芒閃爍:「王參軍,那依你所見,又能怎麼攻心呢?戰場之上,敵軍肯定還是會拚命抵抗的,到時候你不殺人,人就殺你。」

    王華強回道:「戰場上一定要打贏,這個是必須的,如果不藉著一場接一場的勝利確立我大隋軍威,那原來持觀望態度的一些人也會反叛,其實這次江南鬧得這麼凶,不就是因為一開始我大隋江南的留守部隊不足,戰場上顧此失彼,讓叛賊攻州陷郡,看到了希望麼。」

    楊素點了點頭:「不錯,確實如此,當年平定南陳時,我大軍回師,江南只留下了三四萬北方士兵,而且基本上集中在建康和蘇州兩地,其他郡縣多數是官員單車上任,沒有軍隊護衛,留用的守軍也多數是原來南陳的官軍,這次有許多南陳降兵就直接響應了反賊,以王參軍的意思,對這些人當如何處置?」

    王華強抬起頭,眼中綠芒一閃:「這些人降而復叛,應該懲罰,但是全部屠殺的話,會在江南遍佈仇恨,僅在三吳之地,這些人加一起就有六七萬,算上其家屬和族人,何止四五十萬,要是全殺了,只怕江南會幾十年無寧日。

    末將以為,對於帶其嘩變的軍官,應該堅決斬殺,而且要滅族,但對於俘虜的普通士兵,沒必要這樣處置,可以籍沒為奴,帶上其家人,遷其到北方突厥邊境或者是隴右一帶,充軍實戶。」

    來護兒冷笑道:「王參軍,我看你這辦法不太高明啊,這次不少南朝反民就是信了那個我們北人要遷他們江南人到北方為奴的流言,才會起來反叛,你這樣不是給了人口實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來將軍,請注意我剛才所說的,這些只是針對那些降而復叛的南陳士兵而已,也只不過幾萬人,而對於幾十萬起來鬧事的南朝百姓,不能用這招,相反,還要給他們好處,讓他們分到那些被殺掉的南陳士族們的田地。」

    此話一出,帳內眾將都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了,這些人多數是純粹的軍人,從沒有向這裡想過,而王華強的提議今天算是讓他們開了眼。

    來護兒轉過身子,怒目而視:「王參軍,今天是我軍要誓師出征的時候,本就應該一鼓作氣,殺氣衝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這裡胡說八道,是想敗壞我軍的士氣嗎?」

    他轉身向著楊素一拱手:「大帥,還請按擾亂軍心將此人治罪,別再讓他影響軍心了。」

    楊素面沉如水,對著王華強說道:「王參軍,你還有什麼話,繼續說,本帥聽著。」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6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南生產建設兵團
               
    來護兒臉色一變,拱手急道:「大帥,這……」

    楊素擺了擺手,阻止了來護兒繼續說下去:「來將軍,這是軍議,大家都有說話的權利,聽王參軍把話說完。」

    來護兒悻悻地拱手退下:「是。」

    王華強心中暗喜,楊素的表態明顯是有利於自己的,但接下來得說得楊素也滿意,不然他一翻臉,象來護兒說的那樣治自己一個擾亂軍心之罪,直接把自己砍了也說不定。

    於是王華強心裡仔細又把說詞過了一遍,才拱手說道:「大帥,這次的南方之亂,說白了就是那些在南朝擁有大量土地和莊客佃戶的大中士族們不願意失掉自己的既得利益,煽動民眾起來鬧事罷了。

    所以藉著這次的南方之亂,把這些帶頭鬧事的南方士族殺掉一批,一方面可以震懾心懷不軌之徒,另一方面這些人死後,田地歸了國家,也有大量可以分配的土地了。

    自東晉建國,離今天已有三百多年,南北的隔絕非一日可以彌合,這也需要北方大量向南方移民,跟南方人融為一體才行,當年東晉司馬氏南渡長江時,也有大批北方移民進入。

    當時東晉朝廷採取的政策不是奪南人土地強行給北方人,而是進行了某種妥協,劃出一部分南方大族的領地,作為北方移民的僑置郡縣,比如京口被稱為南徐州,姑孰那裡被稱為南豫州,就是這樣來的。

    最近末將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想徹底解決南方之亂,關鍵還是要加強南北的交流,北人去南方水土不服,若非重利刺激,很難留下。這也是每次大軍平南後必須北返的原因,因為軍士們不願意在這裡紮根,朝廷也沒有足夠的政策吸引他們。

    所以末將以為,這次誅除了元兇首惡後,會有大批無主的良田,可以按我朝皇上登基之初的均田法來在江南實行,應該可以開出更好的條件,比如每丁一百到一百二十畝地,桑麻田三十畝,不信沒人留。」

    楊堅的均田法是在隋朝開國時與高熲共同制訂的,在北朝故地給每丁(成年男子,二十一歲成年,五十歲後則停止)是八十畝地,稱為露田,死後歸國家,民眾無產權,永業田二十畝,可以傳給子孫。作為對國家的回報,每丁每年要為國家服一個月的徭役(後改為二十天),為國家築城開河,或者充任大軍民夫等。

    當時北方的人口達到四百多萬戶,近兩千萬人,為了給民眾騰出這麼多地,楊堅從貴族與官僚階層開刀,一品親王的永業田也只是降到一百頃,一品京官的永業田只不過有五頃,每一品則差五十畝,上次王華強和弟弟的那兩個九品官分到的永業田不過加起來二頃而已。

    相比之下,南朝的法令對這些地方士族與豪強極為寬鬆,大戶人家佔的田地動輒千頃萬頃,一些超級世家佔的良田更是多達幾十萬頃,與之相比則是大量南朝百姓無田可種,只能世代依附於這些大戶人家,成為租客佃戶,子孫後代都要給這些大戶人家打工各田,而且交稅的比例比起交給官家的稅要高出一倍不止。

    在王華強看來,平南之戰看似是平叛,實際上真正要平的是南方的這種生產關係,楊堅雖然下過在南陳故地十年不徵稅的命令,但在南方除了讓人背《五教》以外,也讓各地官吏丈量土地,準備像在北方那樣施行均田法,這才是真正讓南方的士族們忍無可忍,煽動百姓起事的根本原因。

    而王華強這半年多經過對南朝民情的分析與瞭解,以及對南北兩朝法令制度的探索,已經摸清楚了這個事情,今天在帳內的這番發言,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有備之詞,絕非一時的心血來潮。

    楊素顯然也是考慮過這個問題,聽到王華強的這番話後,臉色舒緩了一些,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起來:「王參軍,你可知道,南朝百姓已經習慣於依附這些豪強,只知有東家租主,不知有官府,你一下子破壞了南朝百姓幾百年來的生活習慣,他們能接受嗎?還有,我大軍的將士,你就這麼有把握肯留在南方?」

    王華強知道現在一定要堅決,楊素顯然也對此有研究,正是誘導自己向眾將說明其中的好處,這些將軍眼裡只有軍功,南朝百姓的生活水平和社會治安跟他們並沒有關係,要說服他們同意自己的觀點,只有給出實在的好處。

    於是王華強笑了笑,說道:「對於南方的百姓,可以殺掉那些煽動起事的豪強士族們,把他們的田分給這些百姓,一人八十畝露田,給他們看得見的好處,再加上可以十年免租,自然就不會有人起來鬧事。

    至於我們大軍的官兵,他們的家人在北方,可以在平定江南後留一部分守衛此地,給的條件可以開到一百或者一百二十廟露田,三十到四十畝永業田,同樣是十年免租,我想衝著這條件,很多人是會留下的。

    南北隔絕二三百年來,兩邊的溝通是大問題,南人視我們北朝人多是茹毛飲血,生吃人肉的怪物,如果我們北方人不能長期在這裡和他們共同生活個幾年,讓他們改變這種認識的話,還會不斷地有這種流言出現的。

    末將斗膽,這次平定南方後,想必大帥會留下一些將軍在這裡長期駐守,而朝廷也應該會派一些官吏刺史來這裡上任,這次應該不會單車前來,每位刺史都會有少則上百,多則上千的親兵部曲,到時候可以給這些人在這裡分田地,安排他們與本地女子結婚生子,長駐江南,這樣只要一到兩任刺史的任期滿後,想必江南也就徹底平定了。」

    來護兒的瞳孔猛地一收縮,指著王華強,聲音抬高了八度:「王參軍,你一個軍需官什麼也不懂,就在這裡大放厥詞,各位將軍的親兵部曲,往往在北方都有田地,而且很多人都已經有了家室,你讓他們跑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南方來開荒種地,且不說水土不服的問題,就算他們願意留下,留在北方的家人田地怎麼辦?

    還有,就算朝廷在這裡留軍,派大將臨時管制,也不過是一兩年的事情,怎麼可能常駐於此,就算退一萬步,真像你說的那樣在這裡一呆八年十年,也總歸是要走的,到時候這些文武官員走了,他們的親兵部曲在這裡已經落葉生根,你還要他們怎麼走?有哪位將軍能把自己的世代部曲都扔在這裡的?」

    這話說到了帳內每個人的心坎上,此次出征的許多將軍都來自於關隴一代世代為將的家族,每個人手下的親兵護衛都是從爺爺輩就傳下來的累世家奴,大家來江南是為了陞官發財,要是真陷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當刺史,走的時候還要把自己的部曲親兵賠進去,那就是殺了他們也不肯幹。

    來護兒的挑撥果然起了效果,在場的眾將們一個個對著王華強怒目而視,若不是這裡是帥帳,有楊素壓著,恐怕這些人早就衝上來一通亂罵了,甚至會讓這個看起來沒那麼強壯的軍需官嘗嘗自己大隋鐵拳的滋味。

    王華強在說這話前就意料到了有這種反應,不慌不忙,面帶微笑看著來護兒,一拱手,道:「來將軍,你可能沒有聽清楚末將的意思,在北方有家室的,可以接妻兒過來,不想在這裡生根的也可以去留兩便,而且若是朝廷下了旨意,要我們在這裡駐守,那你我還走得了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6
第一百七十八章 俘虜政策
               
    來護兒微微一呆,正要開口反駁,卻聽到楊素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好了,今天是議事,大家提得都很不錯,今天時辰不早,就先議到這裡,王參軍留下,本將有話要問你,其他將軍各回各營吧。」

    眾將這下子全都傻了眼,再笨的人也知道楊素對王華強起了興趣,想要單獨召對了。來護兒心中一急,還想再勸,剛拱起手就撞上了楊素那冷冷的眼神,嚇得連忙把說了一半的話吞回肚子,只剩下一聲長嘆。

    王華強能感受到眾位將軍走過自己時那惡狠狠的眼神,來護兒經過自己時更是有意無意地揮了揮拳頭,衝著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倒是史萬歲看自己時搖頭嘆了口氣,直接就走了過去。

    眾人走完後,帳內只留下楊素和幾個大帥的貼身衛士,楊素看了一眼王華強,突然笑了起來:「王參軍,看來這次高僕射親筆寫信推薦你過來,還是有識人之明的,只是你的這番言論,為何不在這半年來的軍議裡說出來呢?」

    王華強微微一笑,拱手行禮道:「大帥,末將也是到了您大營後,接觸多了南朝的內情,這才敢這樣說,在末將剛來這裡的時候,只是心裡有個初步的想法,還無法說得透徹明白,自然不敢胡言亂語。」

    楊素嘆了口氣:「其實本帥知道,高僕射在信裡也提過,說是你在上次滅南陳時立過不小的功勞,這幾個月我也暗中和賀將軍跟韓將軍打聽過你,賀將軍說你喜歡誇誇其談。才能一般,但是韓將軍卻對你頗為推崇。說你在兵法上還有獨到之處,當個軍需官有點可惜了。

    對了。韓將軍還在信裡跟本帥交代,說要本帥保護好你,別讓你在這次南征中有什麼意外,王參軍,你上次南征好像並沒有直接調在韓將軍麾下,只跟他呆了幾天,你們難道以前就認識嗎?還有,你現在怎麼會是白身?韓將軍說上次你是得了官的。」

    王華強心中雪亮,一定是韓擒虎急著和自己談成那個合夥經營的事情。這時候不希望自己死在南方,所以才要求楊素多加關照,但從他的意思來看,只想保自己的命,不想讓自己立功升得太快,也是怕自己地位提高後會悔約或者是重新提合作條件。

    至於賀若弼,上次自己沒幫成他,這會兒還恨著自己呢,自然不會幫自己說話。

    王華強想到這裡。笑了笑:「大帥,末將上次南征之後,曾經跟著長孫將軍的使節團出訪過突厥,出訪時做了有失外交禮儀的事情。因此回來後被罷官免職,蒙高僕射看得起,又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這次能來大帥的軍中戴罪立功。」

    楊素心中明白,以王華強的精明。加上這張三四分的胡人臉,看起來有八成是到突厥當間諜去了。前一陣聽說朝廷裡在重新討論再次和突厥和親的事情。看來長孫晟這回又黑了突厥一把,終於除掉了大義公主這個多年來的安全隱患,只是不知道王華強在那裡犯了什麼事,居然連官都丟了。

    楊素一下子也有了數,這種事情王華強當然不可能告訴自己,於是他哈哈一笑,說道:「王參軍,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不必開口了,畢竟去突厥是朝廷機密之事,即使是我,也沒有參與其中內情,現在你在我這裡,為南征平叛之事盡心費力就行,高僕射也打過招呼了,如果你表現得好,我這裡是會幫你請功的。」

    王華強面露喜色,抱拳稱謝,他知道楊素現在把他單獨留下是想問剛才的攻心之事,於是繼續說道:「大帥,剛才我看來將軍他們,好像並不太贊同末將的那個方案,是不是末將的提法會損害到他們的利益?」

    楊素長嘆了一口氣:「唉,王參軍, 這也正是我這次苦惱的地方,平叛並不是太難,我大隋官軍對付江南叛軍並不是難事,難的是戰後的處置,肯定要留大軍在這裡駐守,可是剛才將軍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們的家族和永業田都在北方,而自己的親兵部曲也都是北方人,不願意留在此處的。」

    王華強的眼中綠芒一閃:「那朝廷總要派一些刺史來南方治理,這次為了不讓上次那樣官吏被殘殺的慘劇再次發生,肯定要這些官員們帶親兵護衛的,與其臨時招一些人,不如直接讓一些將軍在這裡駐守,對其加官晉爵,以穩定江南。」

    楊素的面色變得有些陰鬱:「你覺得剛才帳中的各位將軍,有哪個是想留下來駐守的?我說過,他們的永業田和家人都在北方。」

    王華強笑了笑:「這事其實也好解決,一來將軍們如果回北方後,有可能就沒有掌兵的機會了,上次南征之後,皇上也是大規模裁撤天下的府兵,而史將軍和來將軍他們都跟賀韓二位將軍一起,解甲歸田了,並沒有撈到官做,這次平叛後想來也是和上次的結果一樣,朝廷在北方和朝堂上無法安排這些武將。

    所以這些將軍想要當官的唯一機會恐怕就是在這南朝故地為官,如果這次平叛順利,南人畏服於這些將軍的虎威,也是能安定震懾心懷叵測之徒的好辦法。所以在南方留個幾年,有官可做,以後就有步入朝堂的機會,要不然就只能回去交了兵權,領了賞賜後回家賦閒,等下次有戰事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

    至於他們北方的永業田,這個本該由高僕射來決定,不是末將可以妄議的,但末將私以為,可以由那些南朝的俘虜舉家遷移到這些將軍和手下部曲的老家,一戶換一個親兵,將軍的家裡自然可以按照永業田的數量,遷個幾十戶俘虜過去,讓他們去幫著種田,而這些南朝俘虜的田,則劃給將軍們作為獎勵。

    等到將軍們需要調回北方的時候,到時候再進行一次調換,可以把南方的田就地賣掉,有了錢後到北方再重新購置些田產,到時候那些南方俘虜是繼續雇了種田,發展成自己的新部曲,還是給筆錢讓他們回南方謀生,都是不太難的事。」

    楊素的雙眼一亮,這個辦法他一直沒有想過,自從剛才王華強第一次提遷移南朝的叛軍俘虜到北方去實邊充軍時,他就預感到王華強會有個解決的好辦法,卻沒有想到能如此精妙,當下哈哈一笑:「王參軍,你這主意真不錯,是和高僕射商量過的嗎?」

    王華強心中暗想,楊素這樣說,應該是想試探一下這個想法是不是高熲的,如果高熲沒有想出這個點子,他大概很希望把這個想法正式上報,說成是自己的功勞。

    王華強馬上換上了一副笑臉,拱手道:「大帥,這個想法也只是末將一點不成熟的個人見解,當然不敢跟高僕射商量,就是到了您這裡,也是探聽了不少南朝虛實以後,才借這機會跟您交流一下,哪敢說是自己的想法呢。

    末將人微言輕,見識也有限,現在能做的只是管好軍需而已,剛才是擔心各位將軍為了爭奪軍功,在江南大開殺戒,影響以後朝廷對江南的統治。大帥見識氣度,勝我十倍不止,想必您一定可以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向朝廷,向高大人匯報的。」

    楊素心中暗喜,看來這小子挺上道,不會像史萬歲這個傢伙那樣總想著跟主帥搶功,上次南征時這傢伙就拒絕自己把他的一些功勞分給劉仁恩作人情的暗示,以後像史萬歲這種不長眼的就要多打壓打壓,而王華強這種聽話的就得給個好果子吃。

    想到這裡,楊素笑了笑:「王參軍,有沒有膽量去江南走一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57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按兵不動的奧義

    王華強心中一動,這些天來,楊素多次派出哨探潛入江南,打聽敵軍的情報,而對面的京口城現在被叛軍朱莫問所部佔據,由於這個重要渡口被佔,因此江北和江南的聯繫被部分切斷。

    想要過江與建康取得聯繫,只能通過上次王華強過江的城南新亭和採石渡口,所幸這兩處牢牢地掌握在隋軍手中,對建康的補給與援助也一直沒有中斷。

    可是今天的隋軍,已經掌握了江上的水軍戰艦,不用象上次那樣擔心無法過江或者是被陳朝水師半路截殺,因此楊素把大營設在敵軍的正對面,一方面隨時可以強渡,另一方面也可以讓敵軍隔江看到大隋軍威,以震懾敵膽。

    這次大軍駐守瓜洲渡以來,每天都派人過江偵察,麥鐵杖已經過江上百次了,對對面的江防情況也是摸得一清二楚。

    王華強想到這裡,笑了笑:「大帥,這回需要末將偵察些什麼呢?」

    楊素雙目中神光一現:「這回的任務不比尋常,我要你想辦法潛入蘇州,和守將皇甫績取得聯繫。」

    王華強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皇甫績是安定人,祖父和父親世代為將,先後在西魏與北周的朝廷中當官,他三歲就當了孤兒,從小被外祖父,北周戰神韋孝寬養大,長大後沾了外祖父的光,進宮當了侍衛,還曾經陪周武帝的太子讀書。當過宮中侍讀,可謂文武雙全。

    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同母弟弟。衛刺王宇文直謀反的時候,皇甫績曾經拉著太子的手躲到城樓裡。也算有救駕之功,後來也因此獲封小宮尹,轉御正下大夫,在楊堅奪權的過程中,皇甫績曾跟著鄭譯,盧賁和劉昶等人,親率衛士拿下了當時掌有兵權的宇文氏宗室宇文仲和顏之儀,為楊堅登位立下了汗馬功勞。

    入隋之後,皇甫績官運亨通。曾經官至豫州刺史,都官尚書,在楊堅平陳前,皇甫績轉任晉州刺史,在臨行前面見楊堅時也曾獻策,願意自請為先鋒。當時楊堅笑了笑,沒有派他跟隨大軍出征,但事後特地調他任蘇州刺史,率北朝精兵五千。鎮守蘇州。

    蘇州是江南重鎮,古吳國首都姑蘇城,也是穩定三吳地區的頭號城市,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皇甫績特地帶領了來自北方的南征軍精銳在此駐守,當叛亂象瘟疫一樣傳遍整個江南大地時,除了駐有重兵的建康城外。蘇州幾乎成為孤懸於這場南朝風暴中的一個海外小島,苦苦地獨力支持。

    這次南方士族起事。勢力最大的就是高智慧團夥,一兩個月的時間。就席捲了整個三吳大地,而蘇州的州民顧子元也響應高智慧,利用自己在本地的號召力,很快拉起一支幾萬人的大軍,其中多數是南陳滅亡時的散兵游勇,還有那些當年被陳叔寶臨時徵召的和尚道士。

    這些人雖然是烏合之眾,但畢竟也上過戰場,見識過打仗,加上人數上有十幾比一的巨大優勢,因此將蘇州城團團圍住,還曾兩次打敗從建康開出去的援軍,一時間氣焰更加囂張,每天新投軍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從高智慧起兵開始,蘇州城已經被圍三個月左右,將近八十天了,這一個月以來,蘇州城那裡也一直沒有聯繫,王華強每次聽到戰報時都在為那蘇州城的皇甫績擔心,而楊素卻好像是胸有成竹,並不慌張。直到今天他主動提起此事,那嚴肅的表情讓王華強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王華強問道:「大帥,現在蘇州城那裡的情況到底如何?皇甫將軍還能支持得住嗎?」

    楊素微微一笑:「王參軍,你可知道本帥什麼要在這裡停留半年,不在第一時間去過江平叛?」

    王華強其實也很想弄明白這個問題,他更是知道這個能讓楊素顯示出他高人一等地方的機會一定不能搶,要讓他得意洋洋地自己說出來,不然還怎麼顯示出領導的優越性呢?於是王華強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末將不知,願聽大帥教誨。」

    楊素點了點頭,站起身,踱了兩步:「這第一,兵法上講究避其鋒芒,擊其惰歸,又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叛軍初起時,其鋒芒正盛,而且剛剛殘殺我大隋官吏,整個江南四處響應,吳兵向來輕果,士卒皆有死戰之心, 這時候是不能輕易攖其鋒芒的,建康守軍兩次開城出戰被敵軍擊敗,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現在,叛亂已經半年左右,叛軍雖然在最初的一個多月連續攻陷了幾乎整個江南,但後來卻止步不前,圍攻建康和蘇州一直沒有進展。

    尤其是蘇州城,皇甫績不愧是韋孝寬的外孫,熟讀兵法,沒有像建康的守將於仲文那樣,因為貪功求勝而強行出戰,所以他保存了實力,加上蘇州向來是江南重鎮,城防堅固,兵精糧足,可以固守到現在,叛軍幾個月來攻城不成,氣勢已經開始下降。」

    王華強笑了起來:「楊大帥高明,您用的是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時,讓梁王死守睢陽,消耗吳楚叛軍的士氣,然後再與之決戰的戰法吧。」

    楊素笑著點了點頭:「本來兵法上是攻城為下,但叛軍為了造勢,一路需要攻州陷城,而且這次同時有三個自稱萬歲的土皇帝,自稱大都督的更是有十幾個,互不隸屬,強者為王,雖然現在他們之間還沒有打起來,但只有佔了更多的地盤,才可能壓過其他兩人一頭,所以高智慧一直是命令手下精銳強攻蘇州,這也是叛軍必須做的事。

    我說的第二點,就跟這個有關,叛軍之間內部林立 ,如果我軍壓力強大,他們三家就有可能會團結到一起,反之要是我軍不主動進攻,他們有可能會爭權奪利,甚至主動火並。

    像這次高智慧圍攻蘇州,靠的是投靠他的蘇州顧子元本部的人馬,而他的精兵卻被拖在浙江西部不敢出動,原因無他,就是怕浙江東邊婺州的汪文進抄他老家。現在我大軍還沒過江,他們就開始這樣互相算計了,可以想像我們若是再拖下去,他們會鬧成什麼樣。所以蘇州城不會被叛軍全力攻擊,暫時是安全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敵軍的主力現在似乎是雲集浙江一帶,在吳地這裡好像並不太強。」

    楊素繼續說道:「這第三麼,自然是我軍各部還沒到齊,新徵發的新兵們還需要時間訓練,而且普通士卒們沒有見血,將軍們也沒有那種一往無前,建功立業的強烈氣勢,本帥還得再壓他們一壓,昨天的夜間炸營之事,一來說明後軍有些新兵已經有些煩躁了,二來說明左右兩軍訓練有素,完全可以一戰,是時候該出征啦。」

    王華強嘆道:「大帥果然神機妙算,您這次要我去蘇州,和皇甫績將軍聯繫,是要約期夾擊敵軍嗎?」

    楊素的眼光突然變得警惕起來,掃了一眼帳門口,向王華強招了招手,王華強心領神會,走上前附耳於楊素嘴邊,只聽楊素低語道:「王參軍,你聽好了,這回你一定要想辦法進入蘇州城,見到皇甫績,讓他想辦法拖住城外的顧子元.

    既不能讓顧子元逃跑,也不能讓他投降,十五天後的午時,我大軍一定會如約出現在蘇州城下,與之共同夾擊顧子元叛軍,這是我大軍過江後最重要的大戰,務必大勝!」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