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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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星星峽的交易(一)
               
    峽谷兩邊的高山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緊密的梆子聲,一陣狂野的唿哨聲響起,山上突然跳出來幾百個一身黃色偽裝的人,個個手持弓箭,冷冰冰的鐵製箭頭指向了山下騎士們那一張張愕然的臉。

    驍果騎士們征戰多年,本能地已經對這種情況有了反應,瞬間抽箭挽弓,搭箭上弦,一下子也都瞄準了那些用箭指著自己的黃衣人們。

    一陣清脆的笑聲順著山頭的風飄了過來,安遂玉得意的聲音在空中迴蕩:「尉遲欽,幸虧你碰到的是我們,要不然現在你的人應該死了至少一半啦。」

    王華強鬆了一口氣,對著前面如臨大敵的騎士們喊道:「都放下弓箭,不要誤傷,是來交易的自己人!」

    驍果騎士們一個個隨著王華強的命令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饒是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超級精銳,但剛才也都一個個嚇出一身冷汗,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剛才看到那些黃衣人挽弓拉箭的架式,再看看他們一個個手持的那大半個人高的大弓,就知道這些都是極優秀的射手,又佔了地形優勢,真打起來自己必敗無疑。

    段達策馬跑到了王華強的身邊,眉頭深鎖:「這些是什麼人?看起來都像是突厥的射鵰手啊。」

    王華強認真地點了點頭:「是突厥可汗本部的吐屯發主導的這次交易,應該就是從可汗部落帶來的護衛,這裡現在是東西突厥的交界處,他們應該也是怕了西突厥的達頭可汗來攪局,所以帶了精兵來。」

    說話間,一身行商打扮,戴著冪羅的安遂玉已經在十餘名穿著皮袍,戴著狗皮帽子,滿面風塵的突厥騎士們的護衛下,騎著一匹白馬,從峽谷中奔出,而身後,則是幾百輛大車,被一些僕役打扮的人趕著馬拉著,魚貫而出。

    王華強從上次進突厥就發現,突厥的騎士們幾乎都沒有穿盔甲的,而這次安遂玉帶來的護衛們按理說是要作戰鬥準備的,也都沒有頂盔貫甲,他有些奇怪,對著一邊的段達問道:「段兄,以前你們和突厥打仗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不穿盔甲嗎?」

    段達笑了笑:「不錯,他們的人馬都不披甲,聽說是因為披甲太重,影響戰馬的奔跑速度,人也不容易挽弓拉箭,但是可汗的貼身衛隊還是穿了鎖子甲的。人數不多,只有萬餘,那還是沙缽略可汗在位的時候,離現在有七八年啦,而且不穿甲還有個好處,就是逃命的時候跑得快,我們那時候追都追不上啊!」

    說到這裡,段達的兩眼開始放光,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當年追著沙缽略可汗屁股打時的那種爽快,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王華強心中雪亮,看來東-突厥的鐵礦石已經短缺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連可汗衛隊也沒有鐵甲裝備了,草原之上弓箭確實是第一武器,但總歸還是少不了面對面的砍殺,完全沒有鐵甲裝備的騎兵,在砍殺中是要吃大虧的。

    看來這次的設局之後,一定要跟高熲和長孫晟說清楚,讓他們嚴加防範北部州郡,絕不能讓都藍可汗的本部精銳得到更多的鐵礦石。

    安遂玉已經奔到近前,而本來拖在後面的安興貴也騎馬趕到,安遂玉今天戴上了冪羅,外人看不見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但透過輕紗的那雙眸子,卻依然清澈透明,勾人心魄。

    王華強微微一笑:「安姑娘,你們在這裡等了多久了?」

    安遂玉一下子收住了馬,聲音中透出一股不高興:「怎麼又成安姑娘了?」

    王華強一下子想起來上次答應過她,要叫她阿玉的,但是眾目睽睽下總覺得有些不自然,於是笑道:「安姑娘,今天是公開交易,並非我們兩個獨處,所以……」

    安遂玉的聲音中透出一股不高興:「你上次答應我的時候,可沒說只能在人少的時候叫啊,尉遲大哥,你是希望以後我跟你都公事公辦地說話嗎?」

    王華強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不管再聰明的女人,一旦不高興了,做出啥事都是可能的,於是也不管別人的眼光,笑道:「阿玉,剛才是我不好,這回你滿意了吧。」

    透過輕紗,王華強隱隱地看到安遂玉的嘴角勾了勾,臉上似乎也露出一抹喜色:「嘻嘻,這還差不多。尉遲大哥,你們怎麼才來啊,我們在這裡等了三天四夜了。」

    安興貴在一邊搶著回道:「玉兒,這趟可是鐵礦石的走私生意,當然不能象平時出貨那樣走大路了,出關前李會長就帶著尉遲兄弟走的是沙漠南線,出關後為了躲開西突厥和高昌騎兵的巡邏,我們也沒走平常的線路,而是換了一條迂迴的,這又花了些時間。玉兒,你也知道,這幾千里的路,差個幾天也正常的。」

    安遂玉點了點頭:「我們也是怕路上出事,所以這次大汗特地派了一千名射鵰手來助陣,後面的草原上還埋伏了兩萬大軍,就算達頭可汗率大軍前來,現在也不可能搶走我們的鐵礦石了。」

    王華強心中一動,忙問道:「什麼,都藍可汗也知道此事了?」

    安遂玉得意地笑了笑:「你上次那三十萬斤鐵礦石的事情,後來可敦找了個機會告訴了大汗,大汗非常高興,連誇可敦和哥哥事情做得漂亮,還說以後這個交易可以跟他公開說,錢由他來出,護衛也由他來派。」

    王華強心中竊喜,這樣一來知道交易的人多了,洩密的渠道又多了一個,即使姑臧的奸商不去告發自己,也完全可以讓長孫晟動手抓劉居士了,但他的臉上卻擺出了一副不安的神情,臉色一沉:「阿玉,這麼私密的交易,怎麼能讓這麼多人知道,萬一走漏風聲,以後怎麼辦?」

    安遂玉搖了搖頭:「不會的,這些都是大汗的親信護衛,不會出事的。」

    王華強重重地拍了一下馬鞍,雙眼圓睜,鬚髮皆張,聲色俱厲地吼道:「胡鬧!你能保證後面那兩萬大軍也都個個守口如瓶?長孫晟在草原上有多少探子你會不知道嗎?讓他知道了這事,以後我們都要掉腦袋!」

    安遂玉被王華強這種火山暴髮式的怒吼給嚇住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都已經這樣了,那現在怎麼辦。」

    王華強看了一眼已經在開始卸貨的驍果騎士們,長孫晟很隱蔽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今天的大多數驍果騎士們都用布蒙著臉,標準的雜役打扮,完全看不出長孫晟在哪裡,他心中稍稍安了心,今天只要不讓安遂玉認出長孫晟,就算大功告成,所以先吼安遂玉一下,分散她的注意力,是非常有必要的。

    王華強長嘆一聲,眉頭深鎖:「以後恐怕不能這樣交易了,至少這批五十萬斤結束後,恐怕得停一段時間,看看風聲再說。」

    安遂玉的反應和那天的李范幾乎如出一轍:「怎麼只有五十萬?」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原來就只準備了五十萬,你後來追加了二十萬,我出來時還在準備中,只有等到下次交易了,不過沒意外的話,等我的手下們回大興後,劉大哥就會派人發貨。這次先交易五十萬斤吧,你們的金子呢?」

    安遂玉看了一眼自己身後:「都帶來了,我們先到草原上安全地帶,再交易吧。」

    安興貴剛才一直沒說話,聽到這話後突然叫了起來:「玉兒,我看還是按老規矩,在這裡驗貨,出了峽谷就是你們的地盤了,和規矩不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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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星星峽的交易(二)
               
    王華強以前沒有見過他們的交易,也不知道他們的規矩,聽安興貴這麼一說,才發覺有道理,如果到了對面的草原上,萬一安遂玉起了歹心想黑吃黑,把峽谷一封,那隻怕安興貴連命也得交代在這裡了。

    安遂玉似乎有些意外,先是一愣,轉而笑道:「興貴叔,咱們都交易了這麼多次啦,比這更大的交易也做過,有時候是在這裡,有時候是在對面,也有時候就是在峽谷裡,您當時都沒像今天這樣子啊。」

    安興貴冷冷地說道:「玉兒,今天是你先壞了規矩,以前我們約定過,峽谷兩邊的山頭上不許有伏兵的,熟歸熟,但規矩不能壞。難道這個道理你哥哥沒教過你嗎?」

    安遂玉解釋道:「興貴叔,這次的交易和往常不一樣,以前我們雖然走私,但不是做生鐵交易,貨物只要到了這裡,西突厥和高昌的騎兵不會為難我們,最多花點錢消災罷了,但這次可是西突厥嚴禁的鐵礦石交易,所以我們不得不防。」

    安興貴重重地「哼」了一聲:「是啊,你說你要防,就是帶著你們的射鵰手在山頭埋伏,後面還有大軍接應,萬一我們過去以後,你不給錢直接搶,那怎麼辦?」

    安遂玉也有些不高興了,剛才一直很和緩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強硬起來:「興貴叔,您今天是怎麼了,剛才我已經解釋過了,伏兵是為了防達頭可汗的騎兵搗亂,而不是針對你們的。要是我們真有殺人越貨的想法,剛才早動手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安興貴哈哈一笑:「玉兒,達頭可汗怎麼會這麼巧,我們一路之上都不來劫殺,偏偏會在星星峽這個我們交易的地方派兵,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幾個都老糊塗了,會上你的當?」

    安遂玉怒道:「興貴叔,今天的交易很重要,我們為防萬一,提前在山上作了些準備,不知道為什麼就得罪了你,這次交易是我和尉遲大哥雙方進行的,你們姑臧豪商只是起一個中間護送的作用,如果你覺得不滿意,就不必再繼續交易,到時候尉遲大哥得了錢自然會分你們的。」

    安興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哼,玉兒,原來說好的交易是不帶尉遲老弟的,可他一定要堅持跟上來,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可是尉遲老弟卻是堅持要跟來,只怕你們也一早就約好,交易的時候準備甩開我們了吧。」

    王華強沒料到這安興貴一路上不怎麼說話,卻一直是在往這方面想,他突然感覺到危險就在周圍,沉聲道:「安行首,那你到底要怎麼辦?」

    安興貴的眼中光芒閃爍:「按老規矩,就在這裡交割,得了錢後我們帶回姑臧,而你們則回東-突厥。」

    王華強覺得這安興貴一直堅持要在沙漠中交易,總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搖了搖頭,說道:「安行首,你也是聰明人,剛才阿玉說得有道理,這裡是危險的地方,達頭可汗的兵馬隨時可能出現,到了峽谷的另一邊,我們就安全了。難道你還怕會少了你的好處嗎?」

    安興貴厲聲道:「行了,多的廢話不必說,安遂玉,讓你的人先從山上撤下去,然後我們再在這交易,交易結束後,大家各自回去。」

    安遂玉不滿地說道:「興貴叔,就算我們在這裡交易,為什麼要我的人從山頂上撤下來?萬一達頭可汗的人這時候殺到,怎麼辦?」

    安興貴冷冷地說道:「玉兒,你是聰明人,這時候我根本不擔心達頭的兵,只怕你的人起了異心,我不喜歡在和人交易的時候,給人在高處拿箭指著腦袋,就這麼簡單。」

    安遂玉轉頭看向了王華強:「尉遲大哥,你看怎麼辦?」

    王華強的心裡漸漸起了一陣非常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在上次渡江征南陳,大哥戰死的那個晚上曾經出現過,安興貴顯然不是一時受了高山上弓箭手的刺激而提出這個提議,從他這些天來很少和自己一起說話交流的反常舉動看,這人很可能在搞什麼小動作。

    但王華強知道,現在不能完全拒絕安興貴,在沒有點破他的陰謀之前,自己和安遂玉任何站在一起的舉動都會被安興貴噴成兩人私下有串聯。於是王華強微微一笑,對安遂玉說道:「安行首是自己人,按他的意思辦吧,早點清點完了交易貨物,早點回去。」

    安遂玉看著王華強,咬了咬牙,轉身對著身後的幾個騎士說了幾句,為首的一名騎士撥馬馳回,不一會兒,高崖上的突厥射鵰手們便紛紛消失不見。

    安興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向著一直沉默不語,但眼神中儘是不滿的安遂玉拱了拱手:「玉兒,在商言商,得罪了。」

    安遂玉冷冷地回道:「興貴叔,玉兒已經按你的意思辦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交易了嗎?」

    安興貴笑著點了點頭:「當然,開始吧。」

    安遂玉對著後面站了很久的駝隊舉起了手,那些僕役們紛紛跳下大車,從上面卸起一個個箱子,搬到兩個商隊之間的空地上打開,裡面一箱箱都是金燦燦的金條,看得王華強手下的驍果騎士們一個個睜大了眼睛,眼珠子都不轉了。

    王華強也轉頭對著段達等人喝道:「段管事,讓大家抓緊時間卸貨,早點交易了早點回去。」

    段達上次在陳國皇宮時沒有撈到搬庫房的美差,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金條,剛才看得眼睛都直了,聽到王華強的話才如夢初醒,嚥了泡口水,對著身後一個個也兩眼發直的手下們喝道:「看什麼看,快點卸貨!」

    安興貴也撥轉馬頭,回頭吆喝著自己的手下們一起幫忙卸貨,趁這機會,王華強上前兩步,對段達低聲說道:「段兄,我看有些不對勁,一會兒你們作好戰鬥準備,要是有敵軍來襲,不要管鐵礦石,想辦法衝過峽谷到東-突厥境內。」

    段達微微一愣:「出什麼事了?」

    王華強看了一眼分別在緊張地指揮自己人搬貨的安遂玉和安興貴,壓低了聲音:「安遂玉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安興貴有些奇怪,這些天他一直都落在隊尾,又故意繞路,我擔心他會和搞什麼小動作,上次那個李范提過什麼一陣風,我們不得不防。」

    段達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

    王華強小聲說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總之一定要作好準備,一會兒他們交易的時候,都不能鬆懈,反正鐵礦石丟了也沒事,但命一定要保住,還有,一定要全力保護好長孫將軍,他不能出事。現在你趕快派幾十個兄弟偷偷地爬到山頂,至高點不能讓人佔了。」

    段達認真地點了點頭:「華強,一切聽你的安排。」他轉頭向著後面叫道:「老鄭,老吳,你們兩個過來一下。」

    兩人說話的當口,安遂玉和安興貴的手下們已經把金子與鐵礦石分別擺在了兩個商隊的中間,安遂玉這次足足帶了四千多斤黃金,都是一兩重一根的金條,一箱五十斤,一字排開,照得這片空地金光閃閃,連這沙漠正午的炎熱也被眾人忽略了。

    而安興貴的手下們則是搬出了五十萬斤的鐵礦石,都是幾百斤裝成一個大布袋,沉甸甸地,堆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安遂玉彎著腰,一袋袋地檢查起這些布袋裡的鐵礦石,不停地掂掂這些黑色石塊,面露喜色。

    王華強看著四周的環境,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也許是我神經過敏吧。這裡四周開闊,大隊騎兵來襲是無法隱藏形蹤的。

    突然,耳邊傳來安興貴的吼聲:「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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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突襲與背叛
               
    王華強的心猛地一沉,因為他突然感覺到了地下的沙子似乎在向上頂。連忙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屁股,那馬負痛長嘶一聲,狂奔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地下突然出現了一大群一身黃衣,黃布蒙面的人,數百支明晃晃的刀槍從地底伸出,一下子狠狠地扎進了驍果騎士們坐騎的肚子裡。

    事發倉促,剛才段達還沒來得及把王華強的警惕命令傳達下去,不少人還在跟著安興貴的手下們一起搬運鐵礦石,這一下被突襲,還來不及反映,就被從地上伸出的刀槍砍斷了雙腿,更是有不少騎馬武士的戰馬直接被開膛破肚,腸子內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王華強向前奔出了幾步,感覺一支長矛從自己身後的地上扎出,那冰冷的矛尖帶著滾熱的沙子所發出的死亡氣息,直接從背後襲來,幸虧他跑得早了那麼半拍,要不然這一下,馬肚子是直接就要給開了膛,而自己也很可能被扎死。

    王華強大吼一聲,抽出了鞍上的馬刀,反手就是一刀,這一下他全力而發,來襲者的半個腦袋就像被切開的西瓜,直接飛上了天,身子尤立在原地不倒。

    王華強一看周圍,已經打成了一窩粥,驍果軍士的戰鬥素養不用懷疑,即使被這樣突襲,一下子死了一百多人,但剩下的人全都抽出兵刃,跟從地裡鑽出來的襲擊者們殺成一團,交易處的那片空地上,安興貴的手下們也全都抽出隨身的兵器利器,砍向了剛才還跟自己一起抬箱子的驍果護衛和安遂玉的僕役們。

    安遂玉的冪羅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此刻的她正握著兩把彎刀,在身邊幾個護衛的保護下,拚命地和面前的十幾個賊人廝殺,腿上已經有了一道傷口,正向外滲著血,看起來是剛才被偷襲所傷。

    王華強迅速地判斷了一下戰場的局勢,他的眼神如電,開始尋找起安興貴的蹤影,可是看來看去,自從安興貴吼完那一聲後,整個人好像就蒸發掉了,一眼掃過,竟然看不到他的蹤影。

    王華強突然聽到長孫晟在後面對自己喊道:「華強,快衝過峽谷,快!」

    王華強猛地一回頭,只見長孫晟仍然蒙著臉,手上拿著一把滴血的長刀,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自己的馬後。

    王華強心中一動,叫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長孫晟把刀往沙子裡一插,彎弓搭箭,一連三箭射出,射倒了三個正向自己這裡奔來的賊人,急道:「安興貴已經引來達頭可汗的大軍了,華強,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王華強摘下背上的弓箭,也一箭射死了一個賊人騎兵,吼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長孫晟用力地一拍王華強的大腿,低聲道:「快走,別問這麼多,叫段達帶上弟兄們趕快走,快!」

    王華強瞪了長孫晟一眼,他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一切都是長孫晟的策劃,那安興貴只怕也是他的人,自己這回是被長孫晟耍了,原本自己想要下次再撞破安氏兄妹和姑臧土豪的交易,卻沒想到長孫晟這次就把自己當成了道具。

    王華強怒火中燒,恨不得一刀砍死眼前這個背叛了自己的傢伙,卻聽到長孫晟頭也不回,一邊射箭一邊說道:「華強,這些事情回來後再跟你解釋,這是高僕射的命令,我也只能執行,達頭可汗的大軍快來了。過了峽谷就安全了。」

    王華強狠狠地剜了長孫晟一眼,策馬狂奔,此時的安遂玉身邊的護衛已經只剩下兩個人了,連她左耳邊的小辮子都被砍斷了一根,還在咬牙切齒地拚命和對面的賊人搏鬥著。

    王華強一邊騎馬一邊連珠炮似地放箭,一連射倒了四五個正在圍攻安遂玉的賊人,這些人沒留意背後有人衝來,一下子亂了陣腳,剩下的幾人一哄而散,安遂玉以刀駐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幾乎要摔倒在地。

    王華強奔到她的面前,跳下馬來,那兩個突厥護衛橫刀相向,用突厥語吼道:「滾開,再近一步,定取你性命!」

    王華強回吼道:「沒長眼睛嗎?我是來救阿玉的!」他一邊說,一邊撥開那兩個突厥人染血的鋼刀,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安遂玉。

    安遂玉剛才一戰開始就中了一刀,又被圍攻了半天,來不及止血,這會兒失血過多,幾乎要暈了過去,王華強趕忙彎下腰,撕下了自己褲子一角,用這塊布死死地綁住了安遂玉的腿部,然後抱著安遂玉上馬,對還愣在原地的那兩個突厥人喝道:「快撤到草原上,快!」

    段達這時候也跑了過來,他的坐騎在剛才第一輪被突襲時就被刺死了,後來一直是步戰,他遠遠地衝著王華強喊道:「尉遲將軍,現在怎麼辦!」

    王華強咬了咬牙,喊道:「全部上馬,衝過峽谷!」

    段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戰場,這一輪近身搏殺下來,驍果軍士們倒下了兩百多,剩下不到三百人幾乎個個有傷,正在和敵人纏鬥著,而遠處十餘里的地方,遠遠地透過熱浪,發現有大片的沙塵騰起,顯然是有大軍正在向這裡移動。

    段達征戰多年,一看這架式就明白了過來,吼了起來:「迅速過峽谷,快!」

    王華強一邊把安遂玉扶上馬,一邊對著那兩個呆立原地的突厥人叫道:「讓你們的人快佔了崖頂,掩護大家撤離!」

    兩個突厥人如夢初醒,馬上飛奔著跑向了峽谷後方,安遂玉帶來的那些推車的僕役們多數都不是戰士,剛打起來的時候就嚇得東奔西跑,不少人都向峽谷裡湧,反而擋住了峽谷中的突厥戰士們衝出來的路線,場面一片混亂。

    王華強一拍馬屁股,向著峽谷中飛奔,身後的段達等人也都且戰且退,步行後撤,峽谷中的突厥人一看安遂玉正趴在王華強的馬鞍上,一下子明白了王華強是自己人,那些雜役們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也都自覺地跑到峽谷兩邊的亂石叢中躲了起來,而突厥的騎兵們開始不斷地從峽谷中奔出,衝向了那片沙場。

    一個將領模樣,三十多歲,黑臉大鬍子的突厥人奔到了王華強身前,看了一眼王華強,對著已經處在半昏迷狀態下的安遂玉問道:「玉兒,現在怎麼辦?」

    安遂玉吃力地擠出一句話:「聽,聽尉遲將軍的指揮。」

    王華強對那突厥人問道:「將軍如何稱呼?」

    那個突厥人沉聲道:「我叫莫里黑。玉兒讓我聽你的,你說現在怎麼辦?」

    王華強看了一眼後面,煙塵已經越來越近,看起來離這裡不到五里了,而段達等人還沒有跟那些安興貴的手下們擺脫接觸,他迅速地思考了一下,說道:「莫里黑,派一百個人迅速佔領兩側的山頭,其他人接替我的手下,把安興貴的人擋住,派人到後面草原上找大軍報信,讓他們迅速來接應。」

    莫里黑點了點頭,迅速地跟身後的傳令兵嘀咕了幾句,兩個騎兵飛快地奔向了峽谷後方,而王華強則帶著安遂玉,一馬當先地逆著紛紛奔向谷外的突厥騎兵們,向著峽谷內奔去。

    峽谷的兩側高山上突然傳來一陣弓弦作響的聲音,王華強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正在前方奔行的那兩個傳信騎兵一下子脖子被射了個對穿,直接就栽下馬來,而山頂上傳來一陣狂笑:「我乃達頭可汗帳下衛隊長哈里木,你們已經被包圍,放仗投降,可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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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出生天
               
    王華強一下子停下馬,抱起安遂玉到路邊的亂石堆裡隱藏起來,谷中的突厥人一陣慌亂,多數人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更多的人則是拚命回頭,想向谷外衝出。

    哈里木的聲音從崖頂上順著風飄過:「放箭,有想逃出谷的全部射死!」

    弓弦振動的聲音不絕於耳,谷內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企圖策馬狂奔的突厥騎手們一個個都被山頂射出的箭雨扎得跟刺蝟一樣,連馬都被亂箭射成了箭垛。

    王華強一動不動地趴在亂石堆裡,聽著耳邊羽箭「嗖嗖」破空的聲音和人馬中箭時的慘叫悲嘶聲響成一團,心裡開始飛快地盤算起來,梳理從剛才到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長孫晟顯然是和安興貴早已經有所勾結,出面聯絡達頭可汗的人應該就是他,安興貴這些天一直拖在後面,想必是給達頭的軍隊一路上留下標記,讓他們遠遠地跟著,西突厥騎兵畢竟久在這種沙漠中行軍作戰,知道如何在這一望無際的沙漠裡跟上目標而又不被發現,所以每天都離著自己二十多里,保持距離。

    這個交易點也是安興貴選擇的,剛才從沙子裡突襲的那些人看起來不像突厥人,但像是沙漠中的悍匪馬賊,應該就是那個什麼悍匪一陣風,這些人早早地在這裡埋伏,可能地下已經被其挖了一個沙穴,在這裡隱蔽了好幾天,甚至可以肯定在安遂玉三天前到山頭時就已經埋伏了。

    山上想必也是同樣的情況,只不過那裡是由更精於射箭的西突厥達頭可汗的衛隊埋伏,一定也有極為隱秘的場所,能讓這些人呆上三天而不被發覺,剛才安興貴一直在作戲,堅持要安遂玉撤下崖頂的射鵰手,就是為了給自己的伏兵留下空間。

    王華強現在沒時間去猜測安興貴這樣背叛的動機,也沒時間去想此事是他一人所為還是姑臧的四大家族都有份參與,他現在考慮的是長孫晟剛才那反常的舉動。

    此事長孫晟明明知情,甚至可能是策劃者,卻在關鍵時刻留了自己一命,還要自己逃去突厥,看來他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抓個交易現行,提前對劉居士下手,但是他也不想真的弄死自己,這樣以後恐怕不好向高熲交代。

    想到這裡,王華強咬了咬牙,懷裡的安遂玉動了動,他的眼光一下子落在安遂玉那張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的臉上,只見她的大眼睛緩緩地睜開,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一句話:「尉遲大哥,別管我,快走。」

    王華強苦笑道:「走?現在能往哪兒走?高處被達頭可汗的弓箭手佔據了,阿玉,只怕我們衝不出去了。」

    安遂玉聽著耳邊的羽箭聲和慘叫聲,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嘆了口氣:「尉遲大哥,我,我怕是不成了,你別勉強,向他們投降吧,留得一命,總有機」她最後一個字來不及說完,又是一陣暈眩,頭一歪,昏死過去。

    王華強看著懷裡的這個姑娘,平時她智計百出,總是喜歡和自己一較高下,這會兒卻又是顯得那麼地無助,惹人憐愛,剛才她要自己逃命,甚至讓王華強有些感動。在這一瞬間,他決定了一件事情:不管自己這次最後結果如何,都不能把安遂玉給丟下。

    不知什麼時候,段達摸到了王華強的身邊,急道:「華強,現在怎麼辦!」

    王華強看了一眼段達,只見他已經是披頭散髮,左肩上還插著半截箭桿,想是剛才中了一箭,被他直接削斷了箭身,只是情況緊急,來不及處理那個入肉的箭頭。

    王華強皺了皺眉頭:「你的傷礙事嗎?」

    段達恨恨地說道:「娘的,面對面的廝殺我根本不怕,剛才那會兒已經砍了七八個了,就是狗日的從高處射箭,沒法防。華強,我找了幾次,都沒找到長孫將軍,你看到他了嗎?」

    王華強本想開口,但突然想到以段達的暴躁脾氣,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非殺了長孫晟不可,自己萬不可把這事向他洩露,於是生生地把到嘴邊的話嚥下,改口道:「沒有,剛才太混亂了,我只能救了安遂玉,耽誤了時間,不然應該這會兒已經衝出峽谷了。」

    段達看了一眼在崖頂處仍然不停地射擊著崖內目標的突厥射手們,恨恨地說道:「可惜這回沒帶上大弓,不然讓兄弟們對射,也能掩護你們衝出去。」

    王華強搖了搖頭:「高度差太多了,而且上面的也都是箭術卓絕的突厥射鵰手,平地對射也未必能佔到便宜,這時候露頭就是死。段兄,讓兄弟們攀岩上山的命令,你下達了沒有?」

    段達的雙眼一亮,連忙點了點頭:「下達了,老鄭和老吳,就是你在南陳宮殿見過的那兩個傢伙,帶了一百多個弟兄這會兒正在爬山呢,只要他們能摸上去,我們就有救了。」

    正說話間,崖頂響起了一陣兵刃相交的聲音,一陣慘叫聲從崖頂傳來,緊接著幾具突厥人的屍體直接從崖頂落下,重重地砸在了王華強身邊只有十餘步的地上,摔得血肉模糊。

    段達大喜,叫了起來:「一定是老鄭老吳他們沖上去了!我們要不要沖上去支援他們」

    王華強吼道:「他們人太少,支持不了多久,上去也沒用,我們得趕快衝出去!」說話間王華強一躍而起,從身後的石堆里拉上一匹無主的馬,直接把安遂玉放在鞍架,然後飛身上馬,吼道:「大家趕快衝出去啊!」

    隨著崖頂的打鬥開始,射向崖底的箭一下子少了許多,遠遠沒有剛才那種密集的弓箭齊射的效果,但即使這樣,空中仍時不時地有冷箭飛過。

    王華強緊緊地趴在馬鞍上,安遂玉那高聳而柔軟的胸部正頂著他的胸膛,若是平時,一定會讓他血脈賁張。

    但這時候的王華強感覺就像那晚偷渡南陳時,被江山王世積的船隊用萬鈞神弩攻擊時那樣,幾乎是靠著本能在不停地駕馬逃亡,甚至顧不得看周圍一眼,身後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想必是不少對著他射箭的突厥射手,由於提前量的原因沒有射中他,而是讓後面緊跟著的人遭了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王華強感覺到耳邊的弓弦聲和箭矢破空聲漸漸地消失不見,眼前也是從一片毫無生氣的土黃色變成了青蔥一片,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峽谷之外,在那片草原之上了。

    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油然而生,王華強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虛脫了,眼前一黑,幾乎要從馬上掉下來,好不容易才穩住。

    王華強定了定神,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肚子上被什麼尖銳的東西頂住,安遂玉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卻透出一股難言的殺意:「尉遲欽,你想做什麼?」

    王華強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的左手在剛才騎馬的過程中沒有抓住馬的韁繩,卻按上了安遂玉高聳的胸部,緊緊地抓著不放,剛才生死驚魂間一直沒有感覺,這下子卻突然回到了人間,只見安遂玉滿臉通紅,兩行眼淚順著眼角流下,銀牙緊咬,而手上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把小刀,這會兒正頂著自己的腹部。

    王華強象觸電一樣地把手從安遂玉的胸部挪開,連連擺手道:「阿玉,我,我不是有意的,剛才我是衝出峽谷,真的是一時慌亂,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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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草原狂奔
               
    安遂玉的眼裡就像是要噴出火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早就覺得你這傢伙色迷迷的了,沒想到這種時候你還不忘了占人家便宜,你,你……」她又羞又怒,手上稍一用力,鋒利的小刀刺破了王華強的衣服,一下子頂到了他腹部的肌膚。

    王華強心中暗自叫苦,這安遂玉個性剛烈,他是知道的,這回覺得受了辱,又在神智不太清醒的情況下,做出什麼都很難說,真的要是一刀捅進去,自己就哭不出來了,但現在又苦於沒有好的解釋,他突然想到了以前大話西遊裡周星弛的經典台詞,靈機一動。

    於是王華強的臉上擺出一副感慨的神情,想到自己的大仇未報,壯志未酬,不由得淚光閃閃:「曾經有一份純真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我卻沒有珍惜,玷污了阿玉,讓這份感情蒙羞,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捲土重來的機會,我一定會說,我愛你,如果要給這份愛情加一份期限,我要說,一萬年。」

    說完,他雙眼一閉,抓住了安遂玉持刀的手,就要向自己的肚子上發力捅去。

    安遂玉剛才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聽著王華強的獨白,突然醒悟了過來,嚇得連忙抽刀回來,叫道:「你這是做什麼?」

    王華強感覺到肚皮上冷冷的刀鋒不見了,心中長出一口氣,但臉上還是擺出剛才的那副沉重的表情:「阿玉,我色膽包天,我知道你們突厥雖然不像我們中原這樣強調禮義廉恥,卻也不是那種**無恥,我今天冒犯了你,該當一死,你別攔著我!」他說著又要去抓安遂玉手上的那把刀。

    安遂玉輕輕地「哼」了一聲,閉上眼,輕輕地說道:「尉遲欽,這件事以後再說,我現在問你,我們的貨怎麼樣了?」

    王華強回頭看了一眼峽谷口,不停地有傷痕纍纍的驍果軍士與安遂玉手下的突厥人奔出,喊殺聲從那山谷口一直傳來,想必是達頭可汗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峽谷的另一側,那些金子和鐵礦石肯定已經落入敵手,他臉色變得凝重,搖了搖頭:「事發倉促,來不及搬貨,怕是已經落到敵手了!」

    安遂玉噴出一口鮮血,梁得王華強的肚子上一片殷紅:「尉遲大哥,快,快去北面五十里處的草原上報信,哥哥帶著大軍守在那裡,一定要,一定要把東西搶回來。」

    王華強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後面一陣馬蹄聲響起,段達和那莫里黑騎著馬,雙雙趕到。莫里黑看到安遂玉醒了過來,驚喜地叫道:「謝天謝地。」而段達則是披頭散髮,渾身血污,也不說別的,直接問道:「現在怎麼辦?」

    王華強一下子恢復了一個指揮官的威嚴與冷靜,問道:「衝出來多少人了,崖頂現在情況如何?」

    莫里黑搶道:「我原來下令爬山的手下們現在也從山後的小路攻上去了,現在山頂的喊殺聲一直沒停過,賊人的弓箭壓制也弱了許多。」

    段達聽不懂突厥語,但等到莫里黑說完後,也跟著說道:「我們兩家的人加起來差不多跑出來六七百人,我們的弟兄出來了三百多,大家都有馬,現在是撤還是打?」

    王華強看了一眼谷口,二十幾輛大車分散著攤在谷口那裡,無人問津,他馬上指著那些大車,迅速地下令道:「去,把那些大車堵住谷口,擋住追兵的來路,派三百人再上到崖頂,一定要佔據崖頂的地形,莫將軍,你親自帶射鵰手上去,如果敵軍從谷中突襲,就在高處,哪怕是半山腰射他們。段兄,你守住谷口。」

    王華強分別向著二人下令,一會兒突厥語,一會兒用漢語,連珠炮一樣噼哩啪啦一陣,聽得兩人連連點頭。

    王華強最後看著段達,表情凝重地說道:「段兄,請務必在這裡拖到天黑之前,我現在去北邊搬救兵,大軍一到,我們才有奪回貨物和金子的希望。」

    莫里黑看了一眼谷口,神色中現出一絲猶豫:「我們的人還沒全撤出來,封了谷口他們只有等死了。」

    馬鞍上的安遂玉突然開口道:「情況緊急,顧不得這麼多了,莫里黑,聽尉遲將軍的話,他的話就是我的命令!」

    莫里黑悻悻地拱了拱手,策馬奔去。

    段達也跟著點了點頭,沒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一邊騎馬一邊叫道:「都回去,擋住敵軍,李行周,給我把那些大車拖上,堵住谷口,快!」

    王華強感激地看了安遂玉一眼,柔聲道:「阿玉,謝謝你幫我說話,你現在這個樣子能經得起來回的奔波嗎,要不要你留在這裡,告訴我路,我一個人去?」

    安遂玉搖了搖頭:「不行,草原上你不知道方向,而且哥哥只有見到我才會調兵,時間來不及了,快點上路!」

    王華強咬了咬牙,從馬鞍上取下水囊,給安遂玉灌了幾口,自己也喝了個飽,趁這機會摸出隨身上藥,給安遂玉抹上,這種行軍金創是驍果軍的特供藥材,有奇效,一層白色粉末倒上去,滲血一下子停止了,傷口也開始結出一層薄痂。王華強抱著安遂玉又上了馬,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一路之上,安遂玉都強打著精神,不時地問王華強周圍的地形,茫茫大草原,安遂玉認路的方式是靠著水源的方位,每隔個十里左右,都會有一口草原中的水窪,上面還用突厥文寫著這片水窪的名字,什麼牛眼兒泉,馬忽兒窪,雁過泊等。

    每經過一處水源,王華強都會下來休息一下,補充水分,也清洗處理一下安遂身體上的傷口,再給她灌兩口烈酒,保持她神志的清醒,如此這般,從午時左右一路向北,終於在黃昏之際,王華強奔到了突厥大軍的營地。

    營地外五里處的哨兵發現了王華強和安遂玉,圍上來盤問,一看到安遂玉,連忙將二人引到大營內部,王華強發現這裡就像一個小型的部落,牛羊成群,戰馬來回馳騁,一隊隊的巡哨遊騎在方圓十幾里的範圍內來往不絕。

    佔地足有五六里的營地四周紮著木柵,尖刺對外,營門和木柵的角落處立了哨塔崗樓,射鵰手們居於其上,營地內的營帳如星羅棋布,到處點著篝火,突厥騎兵們人不解甲,圍坐在火堆邊,一邊喝著酒,一邊烤著肉,遠遠地看到王華強在兩個護衛的護送下快馬馳過,紛紛站起身觀望。

    安遂家一直站在營門口的崗樓上,突厥人視力都很好,而做慣了生意,帶過無數次商隊的安遂家更是在這種光線闇弱的黃昏也能看到七八里外,他的嘴角邊肌肉抽搐了兩下,火速爬下了崗樓的梯子,對著身邊的傳令兵喝道:「傳令,全軍集合,準備出發!」

    低沉有力的號角聲此起彼伏,突厥騎士們全都站起身,扔下了手中的酒肉,踩滅火堆,翻身上了各自的戰馬,一隊隊的騎士開始在隊長的命令下緊急集合,軍營中一片號響馬鳴,展現出迅速而繁忙的景象。

    王華強終於奔到了營門,隔著老遠就看到安遂家穿了一身皮甲,戴著頭盔,在十幾名騎兵的護衛下向自己奔來,一邊奔一邊在喊:「尉遲欽,出什麼事了?馬鞍上的可是我妹妹?」

    王華強這一路狂奔,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聽到安遂家的第一次叫喊,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他叫了第二次,才坐直了身,看了一眼馬鞍上的安遂玉,發現她已經暈了過去,而腿上的傷處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傷口的痂又裂開,血已經浸紅了整塊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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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緊急撤離
               
    王華強心中一驚,對著安遂家說道:「快先救阿玉,她傷得很重。」

    安遂家一眼看到了馬鞍上的安遂玉,臉色一變:「怎麼會這樣!」說話間滾鞍下馬,兩大步跑上前,把安遂玉抱了下來。

    王華強急道:「安興貴這狗東西背叛了我們,引來達頭可汗的大軍,現在貨已經全落入他們的手中,我們剩下的人都在星星峽口苦苦支撐,安兄,趕快發兵去救援吧,再晚就不來及了!」

    安遂家渾身一震,幾乎要把手上的安遂玉掉到地上,失聲道:「你說什麼?!」

    王華強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安興貴早就和達頭可汗串通好了,在交易的地方放了伏兵,我們交易的時候他就突然攻擊我們,阿**上這刀也是那時候受的傷,來不及了,安兄,快快發兵,再遲他們就撤回去了!」

    安遂家突然上下打量起王華強,問道:「尉遲欽,你怎麼一個人帶著阿玉跑回來了?莫里黑呢?玉兒帶去的千餘名射鵰手呢?」

    王華強一看安遂家的眼神,就知道他對自己起了疑心,正色道:「我走的時候,命令莫里黑率部奪回崖頂,正在激戰中,而我的手下則用大車堵住峽口,阻止達頭可汗的部下突厥峽口,安兄,如果我有問題,又怎麼可能帶著阿玉過來求救兵?」

    安遂家看了一眼懷裡昏迷不醒的安遂玉,沉吟了一下,對著身後的騎兵說道:「來人,請尉遲老弟到帳內休息,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

    四個如狼似虎的突厥人騎馬圍了上來,對王華強沉聲喝道:「請吧。」

    王華強知道安遂家還是沒有放下對自己的戒備,急道:「安兄,軍情如火,你就算信不過我,把我扣下當人質,也請馬上發兵過去解救那裡的人,達頭可汗這回可是出動了大軍,我們又沒有崖頂的優勢,很難擋住的。」

    安遂家心中如一團亂麻,煩躁地吼了起來:「現在就是去了又有個屁用,要是達頭可汗真的出動了大軍,就靠我這兩萬人也不可能奪回那批鐵礦石了。尉遲欽,就算你不是奸細,這次謀劃不周,弄成這樣,回頭我也要跟你算帳,現在這裡是我們突厥的地方,輪不到你發號施令,給我帶下去!」

    王華強知道再勸也是沒用,長嘆一聲,語氣也軟了下來,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道:「安兄,至少把那裡的兄弟們接應回來吧。」

    安遂家咬了咬牙:「現在是黑夜,容易遭遇伏擊,再說去了也沒用,星星峽那地勢我知道,兩邊山頭一佔,我這裡就是有十萬大軍也攻不進去。尉遲欽,你先跟我們一起回去,等我查清楚情況再說。」

    王華強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突然對把段達等人留在那裡有了些愧疚,暗道:段兄,對不住了,你們自求多福吧,有長孫晟在,應該不至於把命丟掉。

    為首的那個突厥騎士氣鼓鼓地對著王華強說道:「尉遲行首,請吧。」

    王華強知道安遂家對突厥軍士們公開稱呼自己是做生意的商隊首領,因此這些突厥士兵們都稱自己為行首,他搖了搖頭,跟著那四個軍士們一路走了下去。

    營地裡的號角聲不斷,安遂家的一條條軍令被傳令兵和號角下達到四面八方的每個角落裡,突厥騎兵們展現出極高的效率,剛才還在圍火而坐的兵士們已經迅速地上馬組成了行軍隊列,而王華強則被那四個軍士夾在當中,跟著中軍的騎兵一起向東撤退。

    十餘萬頭牛羊被置於後軍,這是突厥人行軍作戰的習慣,尤其是在撤退時如果受到突擊,往往是先放開牛羊緩解追兵的壓力,然後再伺機反擊或者是逃跑,兩側都是遍佈哨騎,中軍的騎兵都沒有打火把,在這草原上,前後綿延數里的突厥騎軍如同一條黑暗中潛行的巨龍,在迅速地奔行。

    王華強皺了皺眉頭,雖然這是標準的突厥行軍隊列,但是牛羊拖在後面,根本無法應對敵軍的突襲,而且速度也走不快。想到這裡,他對周圍的幾個軍士們說道:「勞駕,給安吐屯發傳個信,如果他想平安渡過這一晚上,請他過來見我一面。」

    那名為首的軍士一直看王華強不順眼,聽到這話後,跟著罵了起來:「你這奸細,又想使什麼壞?告訴你,老實點,不然直接宰了你!」

    王華強平靜地對那名軍士說道:「我說話是認真的,你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巨大的危險中嗎?看你也像個軍官,我不妨告訴你,安吐屯發不願去峽谷口,就失掉了最好的阻止敵軍的機會,現在你看在這黑夜裡,後面又有這麼多牛羊,萬一幾萬敵軍鐵騎來襲,還跑得了嗎?」

    那軍士恨聲道:「還不是你這傢伙使壞引來的達頭可汗的狗,要不然我哥哥也不會陷在那裡!」

    王華強微微一愣:「你哥哥?」

    那軍士點了點頭:「我哥哥莫里黑,就是我們最好的射鵰手,也是大汗的親衛,這回都給你害了!姓尉遲的,要不是安吐屯發下了軍令,我早就宰了你啦!」

    王華強嘆了口氣:「這位壯士,你要恨也別恨我,你哥哥很英勇,但他跟的是安姑娘而不是我尉遲欽,我是想讓安兄發兵救他的,你可別找錯了仇恨的對象。

    再說了,現在這兩萬人都處在危險之中,難道你想讓大家都死在這裡嗎?聽我一言,有什麼事情到安全地帶後再說,先讓安吐屯發過來見我一面。」

    這名騎士仔細地看了王華強兩眼,天已經全黑了,藉著月光,王華強發現些人深目虯髯,還真有幾分像那莫里黑,只聽這騎士沉聲道:「尉遲欽,安吐屯發說你是漢人,可我看你這人長得倒有五分像那西域的胡人,說,你是不是達頭派來的奸細?」

    王華強哈哈一笑:「我要是達頭派來的奸細,這會兒還會跑來給你們報信嗎?莫里黑的弟弟,我的手下也有幾百人陷在星星峽了,不比你心裡好受,別磨蹭時間誤了軍機,行不行!」

    這名騎士還是一臉的疑惑,搖了搖頭:「不行,我信不過你們這些西域臉,我叫莫里哈,你有什麼辦法,先說出來,要是連我都覺得不行,就不用找安吐屯發了。」

    王華強看了一眼周圍,大家好像都在專心走路,沒有幾個人看著自己,更是沒人對兩人的交談顯示出特別深厚的興趣,只有莫里哈等四個衛士緊緊地擁著自己,並轡而行,於是他低聲道:「讓大家打起火把,每人打兩把,這樣在黑夜裡達頭可汗看不清我軍的虛實,還會以為我們有四五萬人,自然也不敢追擊了。

    等過了這一夜,我們應該能走出五六十里,到時候到了其他的部落,也就安全了。」

    莫里哈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直接去跟安吐屯發說。哈不赤,你們三個一定要保護好尉遲行首,不得有誤。」說完他一撥馬頭,向著前方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就聽到前面喊起了口號:「後面的向後傳,每人打兩隻火把,快!」

    王華強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今天晚上應該能平安渡過啦。

    果然,這一晚上沒有出事,過了一會兒後,莫里哈也趕了回來,但看向王華強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充滿了敵意,大家神經略微放鬆了一些,但火光照耀下一張張臉仍然是不苟言笑,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一夜騎行,第二天的拂曉時分,來到了一個臨近的數千帳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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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恐嚇戰術(一)
               
    到了這個地方後,安遂家才下達瞭解除警戒的命令,緊繃了一天多的弦終於稍微鬆馳了一些,王華強也再次被安遂家叫去問話。

    被四個突厥大漢圍著,王華強一路走到了中軍大帳,突厥人行軍作戰時把帳蓬都是隨身攜帶,到了紮營的地方就打開作軍帳使用,倒也方便得很,王華強低頭進帳的時候,正看到安遂家正在和幾個突厥將軍,還有兩個看起來像是本部落首領的突厥人一起對著地圖指指點點,而安遂玉仍然不知所蹤。

    安遂家依然是和昨天一樣的打扮,皮甲銅盔,他這副打扮看起來有點怪怪的,因為整個人的氣質實在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而不是一個威嚴的將軍,看到王華強進帳後,他立馬警覺地收住了嘴,揮了揮手,讓那些手下們都退出帳外,只留下王華強一人。

    帳蓬裡的空氣隨著人數的變少而清新了許多,安遂家脫下了銅盔,露出一頭辮髮,冷冷地盯著王華強,自己先盤腿坐在了地毯上,指了指前面的一塊地,說道:「尉遲老弟,你也坐吧。」

    王華強上前坐下,跟安遂家相對不過兩步,開口問道:「阿玉現在怎麼樣了?」

    安遂家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尉遲老弟,你什麼時候跟我妹妹這麼熟了?我記得她從不讓人這樣叫自己的。」

    王華強微微一笑:「自然是安姑娘非要在下這樣叫她,安兄也應該知道她的性子,我不這樣叫,她還不依不饒呢。」

    安遂家擺了擺手,打斷了這個話題:「好了好了,不說這個,這次我謝謝你,若不是你及時處置了她的傷口,一路之上又不停地清洗,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她送來,我妹妹這條腿恐怕就不保了。現在她的傷情已經控制住,不會有事,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走動了。」

    王華強心中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謝天謝地,安兄,後來星星峽口那裡有什麼消息傳來嗎?」

    安遂家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一絲無奈:「已經派人去打探了,昨天夜裡後軍的斥候回報,有一隻大軍跟在我們後面三十多里處,足有三四萬人,想必就是達頭可汗的部隊。

    他們既然已經突破了星星峽,看來那裡的守軍已經是凶多吉少,昨天晚上要不是用了你的辦法,點起兩支火把嚇住了敵軍,只怕夜戰起來,勝負難料。」

    王華強想起段達等人生死不明,心中一陣難過,甚至開始後悔起自己在陽關前臨時決定讓段達等人跟著商隊,結果反倒害了他們,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肚子裡開始反覆問候起長孫晟的先人。

    安遂家看到王華強臉上這種壓抑不住的怒火,還以為他是在心疼自己的貨物與手下,向著王華強挪了挪,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尉遲老弟,不要太灰心,也就是五十萬斤鐵礦石罷了,這點損失對你來說沒什麼,我們兩家的友誼和交情才是第一位的。」

    王華強突然想到,長孫晟一定會借此事發揮,將劉居士集團連根拔起,而事已至此,自己就算再恨長孫晟,現在也得配合他的行動,把自己原本在下次交易時再做的事情提前發動,於是王華強眉頭一皺,說道:「安兄,現在可能不是損失這點錢這麼簡單了,這回我的手下全陷在達頭可汗的手上啦。」

    安遂家心中暗笑這王華強太貪小便宜,幾百個手下看得這麼重,但這時候也不敢過分刺激王華強,還是安慰道:「事已至此,心疼也沒用,死士訓練起來確實不容易,不過我想以劉兄和尉遲老弟的本事,重新訓練出一批也不是太難,只是需要些時間罷了。」

    王華強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搖了搖頭,沉聲道:「安兄誤會了,我不是心疼那幾百個兄弟,而是一直在想,安興貴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而他又和達頭可汗勾結在一起,萬一再把我們的事情向隋朝的皇帝洩露,那劉大哥和我們所有人都完了!」

    安遂家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乍一聽,驚得一下子從地上彈了起來,聲音都在發抖:「什麼!這可怎麼辦!」

    王華強閉上眼,擠出一兩滴眼淚,臉上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安兄,只怕我們現在要作最壞的打算了,萬一劉大哥出事,矛頭一定會指向都藍可汗,還有可敦的那幾封書信想必也會曝光,你要好好想一想,這接下來怎麼辦!」

    安遂家的渾身開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昨天他一晚上都想的是如何撤軍,擺脫達頭追擊的事情,還沒有想到這一層,這一下聽到王華強的分析,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也變得六神無主,半天才緩過了勁,看著王華強,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動著:「你們能不能現在提前舉事?我想辦法說服大汗起兵響應!」

    王華強長嘆一聲:「第一,我們現在沒有提前舉事的能力,雖然劉大哥在京城裡的兄弟不少,但怎麼可能敵得過右衛的大軍,也不可能跟皇城內的驍果軍對抗。第二,那幾個老前輩現在剛剛看到可敦的信物,還沒來得及四下串聯老部下,尤其是掌兵的舊部。

    至於這第三條,也是最要命的一條,那就是劉大哥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這次交易失手的事情,他現在還在張羅著調配那第二批的二十萬斤鐵礦石呢。安兄,只怕我現在回去報信也不可能來得及了,當今之計,是要緊急善後才行。」

    安興貴的眼睛閃閃發光,直視王華強:「善後?怎麼善後?你有辦法把可敦的那幾樣信物拿回嗎?尉遲欽,當初可敦給你貼身玉珮,你偏不同意,一定要這些書信和冊封詔書,這下子白紙黑字,我看你怎麼辯解!」

    王華強搖了搖頭:「安兄,稍安勿躁,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誰能想到這次交易會失手,誰能想到安興貴會勾結達頭可汗!就是安兄你,出這事以前,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安興貴會背叛我們吧。」

    安興貴頹然坐下,汗珠子已經沁滿了腦門,狠狠地瞪著王華強:「那你說現在怎麼辦?我這裡是沒轍了,尉遲欽,你足智多謀,這事也因你而起,你現在可不能看著我們完蛋。」

    王華強看著安興貴,平靜地說道:「我現在有兩個辦法,第一個,你們等隋朝的使者來了以後,把我交出去,到時候我把一切事情扛下來,就說可敦的幾樣信物是我上次搬屏風時摸清了可敦的住處,又趁著可敦不在自己的帳內時摸進去偷到的。」

    安興貴皺了皺眉頭:「你一個使團的小兵,怎麼可能摸得清可敦的作息規律,怎麼可能知道她哪天在帳內,哪天不在?還有,就算你能摸進去偷到冊封詔書,那封可敦的親筆信和印章又怎麼解釋?」

    王華強微微一笑:「信可以說是找別人代寫的,模仿的可敦筆跡,那個印章嘛,可以說是我潛入可敦帳內時偷的,直接蓋了個印。」

    安遂家哭笑不得:「尉遲老弟,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怎麼今天會說出這種沒腦子的話,這可敦大印是可敦隨身攜帶的,就算是洗澡更衣,也是有掌印女官來保管此物,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拿到?你是不是真當我們突厥是愚蠢的蠻夷,連這個都不懂?」

    王華強嘆了口氣:「那只能再找個替罪羊了,安兄,恐怕你要被當成這個與我私通的奸人,被拋出來頂罪,一起送到大興殺頭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43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恐嚇戰術(二)
               
    安遂家嘴上的兩抹小鬍子跳了跳,但他仍然擺出一副鎮定的態度,沉聲道:「尉遲欽,你的事是你的事,怎麼可能扯上我?就算可敦跟你有牽連,那責罰的也是可敦,又憑什麼讓我出去頂罪殺頭。你是不是看著死期將至,腦子不好使了?」

    王華強的臉上現出一絲悲愴的神色,搖了搖頭:「安兄,你雖然位居吐屯發,比起我這個小蝦米自然是要高了許多,但仍然不過是可敦的一枚棋子罷了,剛才我說的那些,不是腦子出了毛病,而是這些事都可以賴到你的頭上。

    天下人人皆知你安兄是可敦的親信,平時出入可敦的帳中也是常有的事,對她那些寶貝詔書啊,璽印啊之類的東西藏於何處,想必也是一清二楚,而你作為可汗本部的吐屯發,自然也能摸清楚可敦的出行時間與規律,暗中給我報信啊。」

    王華強看著眼神已經陰鬱得恨不得現在就殺了自己的安遂家,嘆了口氣:「忠言逆耳啊,安兄,最要命的一件事,就是跟我在星星峽接頭的,可是你的親那那安遂玉,你可以現在把我殺了滅口,卻能捨得對你妹妹也來這一手嗎?」

    安遂家的嘴裡像是吞了個湯圓,一下子張大了說不出話,冷汗涔涔地從他的額頭順著鬢角流下,他站起身,象動物一樣在帳內來回踱步,忽而坐下,忽而起身,卻是一刻也不得停歇。

    王華強知道自己說中了他心底最恐懼的事情,忍著心中的得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安遂家這樣來回不安地走動,終於,安遂家停了下來,還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死死地盯著王華強的雙眼:「你剛才說有兩個辦法,第二個呢?」

    王華強看了一眼帳外,低聲道:「那就是來個抵死不認,我跟你們回突厥本部,然後躲起來,就算是長孫晟自己來了,到時候找不到我,空口無憑,也不可能對你們有什麼不利的舉動,到時候你們一口咬定可敦的印章和冊封詔書失竊,想必他們也沒有辦法,最多只能不了了之。」

    安遂家冷笑道:「王華強,你是在自相矛盾嗎?剛才你可是說了,星星峽那裡你和玉兒是接頭的雙方,就算你不在了,難道他們就不會拿玉兒說事?」

    王華強微微一笑:「我們漢人有句話,叫捉賊拿贓,捉姦拿雙,沒在星星峽當場拿下阿玉和我,讓我們兩個主謀跑了,那就是空口無憑的事情,就算到時候能捉來幾個阿玉的手下來對質,也只要輕描淡寫地來一句,說這些人是突厥的叛徒,被達頭可汗收買叛逃到西突厥的,也就能矇混過關了。」

    安遂家的眉頭舒展了一些,看著王華強,突然收住了嘴,不發一言,但眼中的殺機卻是一閃而過。

    王華強知道這傢伙動了殺心,在想著能不能直接宰了自己,讓自己永遠沉默,於是他笑了笑:「安兄,殺我固然容易,但有許多事情就不好辦了,你可能還沒有考慮過大汗在此事中的立場,其實交易之事,大汗心知肚明,隋朝派人前來問罪,要的也不過是個出兵的藉口罷了,你以為按我說的這樣演戲,就能過關?」

    安遂家的眼中殺機一下子消散於無形,沉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王華強正色道:「很簡單,大汗明知你和可敦背著他先和我做成了一筆交易,也知道我們這個集團是前朝忠烈,想著在隋朝起事,需要借他的外勢,這件事上他沒法完全賴在可敦身上,萬一可敦覺得被他拋棄和出賣,那一定也會把他給咬出來,到時候隋軍師出有名,加上有達頭可汗的幫忙,大汗必敗無疑。

    所以如果我消失不見了,隋朝再跑來要人,大汗一定會有個壯士斷腕的決心,至少他得殺一個象安兄這樣的突厥要人,以向隋朝表示臣服和恭順,安兄,全突厥上下,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嗎?」

    安遂家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說道:「那按你這意思,要讓大汗知道你躲在可汗本部了吧,按你剛才的說法,只怕大汗也會把你我二人一起交出去,以保全他自己和可敦吧。」

    王華強微微一笑,低語道:「不會,因為我對他還有用,留著我比把我交出去更能讓他成就大業。」

    安遂家滿臉狐疑地看著王華強:「尉遲老弟是不是自信得過了頭?按你的說法,你的劉大哥現在完蛋了,你是窮途末路來投奔我們突厥,而且又會是隋朝要捉拿的要犯,對突厥來說沒有任何價值,反而是個禍水,大汗又怎麼可能為了你而硬頂隋使?」

    王華強低聲道:「對突厥來說,我有幾個作用,第一,我熟悉邊關的地形,以後大汗真的想旌麾南指,飲馬黃河的時候,沒有比我更合適的嚮導啦。

    第二,劉大哥手下的生意一向歸我管,這些年來我掌握了不少小金庫,有不少鐵礦石和兵器甲仗之類的儲存秘洞,也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是劉大哥他們這回折了,隋朝也無從發現,等到風聲過去了,我還可以潛回南朝,招尋舊部,以為內應。

    這第三嘛,姑臧那裡這次徹底背叛了你們,安兄,恐怕以後你在西域那裡的生意也全完了,而大義公主經過這事以後,老賊楊堅如果得不到滿意的結果,一定會削減每年的梳洗錢。

    如果你不能賺錢,那對大汗就沒了利用價值,但如果我們兩個人能聯手先做生意,先做正當生意,把錢賺回來,那顯得我們還有用。大汗也不會輕易地殺了我們這兩隻會生金蛋的雞。」

    安遂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尉遲老弟,雖然你才智過人,但未免有些過於自大了,隋朝顯然會對我們東-突厥開始新的一輪禁運,到時候只怕連絲綢絹帛生意也不讓做了,你拿什麼去賺錢?」

    王華強眼中綠芒一閃,神秘兮兮地說道:「這次我隨軍南征的時候,看到南方的絲綢和茶葉都非常便宜,上等絲綢也只要四五十錢一匹,只有北方的一半價錢,而那裡的戰馬能賣到六七千錢一匹,比大興的四千錢一匹還要高出一半多,如果只想著賺錢,安心地在關內走幾年的貨,錢又會回來了。」

    安遂家從沒有去過江南,瞪大了眼睛:「此話當真?」

    王華強的表情中透出一股猥瑣:「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啊,三吳之地和閩浙一帶向來是出上好的花布絲綢,而南方沒有這千里草原,根本不產戰馬,那裡就連那種只有我們這裡綿羊高的馱馬,都要賣兩三千錢一匹呢。」

    安遂家聽得兩眼放光,商人逐利的天性在他的臉上盡顯無疑,但他突然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南陳已經滅掉了,南方要這戰馬做什麼,只怕隋朝的官府也不可能允許南方有許多戰馬吧。」

    王華強「嘿嘿」一笑,低聲道:「安兄,這可是絕密消息啊,一般人我不告訴的。

    這次我出來前,劉大哥跟我說,他已經和江南的南陳故黨接上頭了,聽說老賊要把南方這些地頭蛇們的田地分給北方過去的胡人將領們,這些南陳的遺老遺少們正準備拚死反抗呢,現在南方的戰火一觸即發,我的那些兵器,還有你們的戰馬,一定能賣出好價錢。」

    安遂家冷冷地說道:「尉遲老弟,你是不是太樂觀了點,你一個隋朝逃犯,能跑到江南倒賣軍馬兵器?別做夢了行不行?」

    王華強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誰說我要親自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43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汗之怒(一)
               
    十天之後,陰山南部山腳下東--突厥可汗的本部牙帳裡,王華強已經換了一身突厥人的衣服,跪伏於地,等著都藍可汗的接見。

    自從那天說服了安遂家後,兩人一路之上都在不停地商量著如何跟都藍可汗相見,這期間探馬來報,說是峽谷處已經沒人了,到處都是戰鬥過的痕跡,石頭上血跡斑斑,但是沒有留下一具屍體,想必無論是死者還是俘虜都早已經被達頭可汗全部帶走。

    探子們仔細搜索了那一片地形,發現在沙漠一側的地底被挖了幾條長長的地道,而那山上也是有秘道相連通,直到半山腰的幾個大石塊下的秘門出口,整條秘道的出口是在山的另一邊,長達數千米。

    看起來安興貴在這裡早有經營,把山的中間都挖空了,達頭可汗的那些弓箭手們也是早早潛伏在山中的秘道,等到安遂玉手下的射手們下了山,才從秘道中鑽出,搶佔了有利地形。

    王華強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管段達等人的死活了,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在都藍可汗面前,用舌頭來保自己的這條命,一路之上,他和安遂家反覆商量見面的各種細節,瞭解都藍可汗的脾氣,習性,甚至每個習慣性的動作,現在兩人是難兄難弟,一根繩上串的兩隻螞蚱,也只能風雨同舟了。

    安遂玉的傷前兩天就好了,但仍騎不了馬,也不能走太遠的路,王華強最近忙得顧不上和她見面,而經過上次的事後,她似乎也有意躲著王華強,兩人自從那天后,就再沒有見過面。

    三天前,這支騎兵部隊終於在穿越了幾千里大草原後,來到了可汗本部,按照王華強與安遂家商量的計畫,安遂家先出面與大義公主取得聯繫,由她來說服都藍可汗見王華強一面。

    王華強跪在地上,聽著帳後面傳來的一聲聲咆哮與怒吼聲,都藍可汗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在極力地發洩著自己的萬丈怒火,他這會兒估計腸子都悔青了,恨自己貪這鐵礦石的好處,給隋朝抓了現行,只怕隋朝問罪的使者,轉眼即到。

    大義公主一開始還在試圖解釋,可是每每一開口就被都藍以高出十倍音量吼回去,甚至開始出現了幾聲皮鞭抽人的聲音和大義公主的慘叫聲。

    大帳內十餘名凶神惡煞,滿臉刀疤,壯如熊羆的突厥武士,正冷冷地看著王華強,那種眼神中沒有帶一絲生氣,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這些人見多了都藍的咆哮,卻沒有一次見到他如現在這樣的憤怒與激動,不出意外的話,現在跪在這裡的這個傢伙,基本上逃不脫五馬分屍的結局,甚至可能更慘,會被萬箭穿心。

    王華強的頭跟地面緊緊地接觸著,他在來之前作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卻仍對都藍可汗如此的失態有些意外,現在他開始擔心都藍根本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就會直接把自己砍了,而這幫突厥武士身上因為長期不洗澡和吃多了牛羊肉而發出的羶腥之氣,更是讓他聞之作嘔。

    都藍的聲音突然像炸雷一樣地響起:「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個尉遲什麼的中原蠻子給我拖出去扔大鍋裡煮了!」

    四周的武士們齊齊暴喝一聲,上前準備抓王華強,王華強心一橫,哈哈大笑起來,直接站起身,一抬手:「不用你們拖,我自己走,只是我尉遲欽死在一個笨蛋手裡,實在有些不甘心。」

    王華強轉過了身,緩緩地向前走去,背後果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都藍可汗的大嗓門在他身後響起:「好你個中原蠻子,你敢罵本汗?」

    王華強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時候就是要裝,一定要在氣勢上壓住都藍可汗,只要你有一絲畏懼,那就必死無疑。

    於是王華強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道:「難道你不是笨蛋?」

    都藍可汗氣得一跺腳,吼道:「中原蠻子,你今天一再地侮辱本汗,信不信本汗現在先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頭?」

    王華強冷笑一聲:「你把我挫骨揚灰又能如何?除了能掩飾你的恐懼和懦弱,還有什麼用?雍虞閭,你只不過是個懦夫,阿史那氏應該以你這樣的子孫為恥辱,怪不得當年你老子不把汗位傳給你,就是因為他早看出來這一點,所以寧可給了處羅候,也不願給你這個親生兒子。」

    王華強說完,邁開大步向著帳外走,他的心彭彭亂跳,因為他知道,這條命能不能保住,全在都藍可汗的一念之間。

    都藍的聲音低了下來,但透出一股強烈的殺意,如豺狼低吼:「中原蠻子,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本汗哪裡是懦夫和笨蛋了?你如果說得有道理,我就放了你,如果你只是為了保命而胡扯,我一定要在殺你之前先割掉你這條惹禍的舌頭。」

    王華強心中竊喜,但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他直視著對面黃眉黃須,獅鼻鷹目,臉上幾道刀疤都在跳動著的都藍可汗,平靜地說道:「我聽說真正的勇士,只會保護自己的女人,怎麼會把女人當成自己的出氣筒!

    都藍可汗,你沒有對付外敵的辦法,只能拿一心為了突厥的存續和強大而努力奮鬥的可敦出氣,這不是懦夫是什麼?

    至於說你笨蛋,就更明顯了,你殺了我,又準備如何應對隋使的上門要人?到時候如果你不交出我,那隋朝使者會認定你才是此事的主謀,到時候一定會聯合達頭可汗,出兵消滅你的,不去保護能幫到自己的人,卻做這種親痛仇快的事,不是笨蛋又是什麼?」

    都藍可汗的眉毛動了動,這一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尤其是最後一段話,讓他突然覺得有點後背發涼,他沉吟了一下,坐回大賬內的那張虎皮大椅,對著兩邊的護衛們擺了擺手,沉聲道:「你們都出去,本汗跟這個蠻子有話說。看住帳外,不許任何人進來。」

    十幾個滿身騷味的突厥武士們離去後,王華強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氣,感覺比剛才要清新多了,連腦子都變得清醒了一些,他看著如雄獅一樣坐在虎皮大椅上,身上裹著各種猛獸皮,腦袋上插著一隻雄鷹尾毛的都藍可汗,先是以手按胸,向他行了個禮,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大汗,剛才在下言語中有所冒犯,抱歉。」

    都藍可汗低吼道:「我不是聽你道歉的,我是要聽你拿一個解決的辦法,你剛才提醒了我,我現在不能殺你,不然隋朝人會以為是我主使的,但我可以砍了你的手,割了你的舌頭,把你交給隋朝人,這樣就可以了。」

    王華強不屑地「哼」了一聲:「大汗,你可曾想過,隋朝人如果想要打你,需要藉口嗎?需要理由嗎?交易鐵礦石的事情本就是你下的令,你就是把我削成人棍,再拔了舌頭,隋朝人也會牽扯到大義公主和安吐屯發身上,因為大義公主的冊封詔書和親筆信在他們手上,您到時候也想把他們削成人棍送出嗎?」

    都藍可汗給說得啞口無言,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

    王華強緊跟著說道:「大汗,這次我們被小人暗算,可見此事是隋朝,達頭可汗和姑臧城的那些奸商們一早就勾結好的,他們就是要逼你犯錯,逼你親手交出大義公主,一個大汗,要是不能保護落難來投奔自己的人才,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還會有多少人繼續跟隨您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44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可汗之怒(二)
               
    都藍可汗恨恨地說道:「都是你們這些廢物做事不密,惹出來的禍事,你叫尉遲欽是吧,那你說現在你們把事情弄成這樣了,叫本汗怎麼辦?難道為了保護你們這幾個沒用的東西,就要本汗現在跟大隋開戰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大汗,當然不行,在下知道您現在沒有跟大隋和達頭可汗同時開戰的實力,這事還得悠著來。」

    都藍可汗一下子火冒三丈:「悠著來?怎麼悠著來?先把你和安遂家交出去嗎?這是本汗現在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王華強笑了起來:「大汗,這可不行,交出我們兩個就意味著向隋朝投降,您的部下會對您失望,轉而去投奔達頭可汗,那樣即使隋朝不出兵,您也很難應付達頭可汗,要知道,隋朝是很樂意見到你們草原上相互攻殺,征戰不休的。」

    都藍可汗眉頭深鎖,直視著王華強,問道:「那依你之見,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王華強點了點頭:「絕對不能把我們交出去,就兩個字,一是賴,二是誣。隋朝現在剛滅了南陳,還需要時間去消化不穩定的南方,這種時候不太可能全國總動員,發大兵開戰,如果真的想滅了大汗的話,也不需要找什麼使者過來問罪,直接開打就是,所以要是他們的使者上門,大汗就來個抵死不認。

    您千萬不要承認您的可敦跟我尉遲欽有往來,也不要說我現在就在您這裡,隋使反正也不可能搜查您這裡的,最後只能沒脾氣地回去,隋朝沒有您和內部反叛勢力勾結的直接證據,自然出師無名,也無法再對您開戰,這一關就算過去了。」

    都藍可汗搖了搖頭:「可敦的信物在他們手上,怎麼會出師無名?」

    王華強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那信物可以偽造,可以偷竊,這就是第二個字了,誣。您可以說這東西是達頭可汗收買了內奸,偷了可敦的詔書,想要挑撥大汗和隋朝的關係,反正只要沒有人證,怎麼說都是您有理。在您的部下看來,您對隋朝的使者有理有節,即強硬又不失策略,一定會全力擁戴你的。」

    都藍可汗的眉頭稍微舒緩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王華強兩眼:「就算你能躲得了一時,又怎麼可能躲一世?隋朝在我們這裡的奸細和探子很多,那個長孫晟更是手眼通天,萬一哪天你被他們發覺了,那我只會更慘。」

    王華強「嘿嘿」一笑:「大汗明鑑,這一陣子風聲緊,我就躲在安吐屯發那裡,哪兒也不去,別人沒法找到我,等到風頭過去了,我已經和安吐屯發說好了,到時候我回中原,召集舊部,還可以到江南那裡做戰馬絲綢生意,為大汗賺錢,絕不會連累大汗的。」

    都藍可汗終於笑了起來,走到王華強的面前,看著他的雙眼,說道:「小子,你很有膽色,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還有……」他說到這裡,突然一拳擊出,重重地打在王華強的面門上,王華強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鐵錘迎面擊中,眼前金星直冒,鼻子和嘴角邊感覺有鹹濕的液體流下,而整個人也一下子被砸到了地上。

    王華強的耳邊傳來都藍可汗得意的大笑:「小子,這一拳是你為剛才辱罵本汗的代價,本汗能留你一條命,你可以感謝上天了。哈哈哈哈哈……」

    二十幾天後,王華強躺在帳蓬裡的波斯地毯上,四仰八岔地伸著腿腳,也不起身,用手抓著身邊盤子上一條條的烤羊肉,就著馬奶酒,閉著眼睛,哼著小曲兒,說不出的舒服。

    他被安排到這個帳落已經有十多天了,大概是安遂家和都藍可汗覺得把他放到安遂家的帳內不太保險,容易被搜到,於是便把他轉移到了一處偏遠的帳落安置,這個地方處在陰山的密林裡,原來是個獵人的小帳,後來那個獵人跟著莫里黑在星星峽一去不復返,於是這裡就成了王華強的臨時住所。

    安遂家還是挺夠意思的,把這裡重新收拾了一下,佈置得如同突厥王公貴族的大帳一樣,每天也是好酒好肉伺候著,王華強自從南征以來幾乎一刻不得閒,這幾天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一把生活,人生得意須盡歡,他甚至覺得這輩子如果能一直這樣過,不用費心費力地參與那些軍國大事,是件多麼美好的事啊。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無法理解劉居士了,明明能在家裡享受這種錦衣玉食的富二代官二代生活,還貪心不足,非要試圖獲得權力,結果終於自食惡果,枉送了全家性命。

    前兩天安遂家來找過自己一次,說是從大興那裡接到消息,劉居士的團夥已經被徹底查獲,其聚集私黨,橫行不法,試圖謀逆的事情被公諸於天下,劉居士和幾百名主要團夥成員全部被斬於大興的菜市口中,受到株連,獲罪免官的公卿貴族有好幾百家,就連劉居士的父親,彭公劉昶,也被賜死於家中。

    當時安遂家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語氣沉重,聽得出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王華強當時問道罪名中有沒有勾結外虜這一條,有沒有查沒巨額的錢財兵器甲仗,安遂家想了想才搖頭否認,王華強這才松了口氣,笑道楊堅看來並不準備把劉居士與大義公主勾結的事情大肆張揚,應該只會派使者秘密來突厥質問此事。

    安遂家走後,王華強就一直在想像著大興城的情況,幾百顆前兩天還招搖過市,欺男霸女的官二代腦袋現在被裝進小木籠,一溜排地掛滿了大興九門的城頭,那種給人心理上的震撼是難以言說的,只怕現在大興城內外的達官貴人們,即使沒被牽連抄家,也是人人自危,閉門謝客。

    自己的那個極樂山莊,在自己上次出發前曾經被劉居士的手下上門敲詐過,這回應該是徹底安全了,也不知道三弟對那個楊公卿和張金稱等人的調查結果如何,那些西域的胡姬和江南的美女也不知道調--教得如何了,等這邊自己的事情辦完回大興後,山莊也該正式開業了,那裡每天的開銷巨大,得早點回本才行。

    王華強看了一眼帳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這種混吃等死,有酒有肉的日子雖然舒服愜意,但是安遂家以保護自己為名,派了十幾個突厥武士把自己這裡圍得水洩不通,就連出去拉屎撒尿也有三個人跟著,那種被大男人盯著出恭的感覺實在不好,幸虧這年頭還不流行撿肥皂,失去了自由,生活也沒什麼自由可言。

    王華強翻了個身,心中暗自擔憂起與外界的聯絡起來,如無意外,這次隋朝派來突厥問責的使者應該還是長孫晟,但他也不太可能從茫茫草原和陰山密林裡找到自己的位置,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和長孫晟在這裡的密探搭上線,可是現在自己連門都出不去,這個任務又怎麼可能完成呢?

    再有就是安遂家,估計這陣子他和大義公主的偷情與密商也是非常頻繁,染干現在是否在這突厥本部還很難說,要協調好一個時間,把自己落網和捉姦同時發動,這需要三方的協商,可是自己怎麼才能把自己的位置透露出去呢?

    王華強正想得出神,外面突然傳來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尉遲大爺,可敦派我來服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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