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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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取得信物
               
    王華強笑道:「那既然如此,這個條件就請公主殿下在適當的時候向都藍可汗提及。現在,請公主殿下把您的那件信物給我。」

    大義公主站起身,走到自己的梳妝台前,拿出一個首飾盒,從裡面取出一塊翡翠玉珮,遞給王華強,說道:「這塊玉珮是我當年的陪嫁之物,你拿去作信物好了。」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公主殿下,看來您的誠意還是不足啊,這種玉珮我隨便在集市上就能找人打造十個,誰能證明一定是你的?」

    大義公主氣得柳眉倒豎,一下子站起身來,臉上的幾道刀疤也跟隨著她面部肌肉的跳動而扭曲著,她怒叱道:「尉遲欽,你什麼意思?我既然把這貼身的陪嫁之物都給了你,你都不想要,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難不成要我跟你回隋朝去嗎?」

    王華強的表情依然平靜,說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還請您先坐下。」

    大義公主氣鼓鼓地坐了下來,拿起手邊的杯子,將裡面的一杯馬奶酒一飲而盡,重重地把杯子頓在桌上,聲音比剛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仍然透著憤怒:「尉遲欽,我已經夠有耐心,夠有誠意了,若是換了平時,早就把你趕出去了,你到底還想如何?」

    王華強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我能看到你的誠意,可是大周的那些老傢伙們卻看不到,你也知道象盧賁,鄭譯這些老滑頭,沒有你的御筆親書,或者是過硬的信物,他們又怎麼可能放棄現在的富貴身家,提著腦袋去做這種謀逆之事呢。」

    大義公主有些聽明白了,秀目流轉,說道:「那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寫一封信?」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時間緊迫,我就直說了吧,公主殿下要手書一封信,寫給劉昶、盧賁、鄭譯這三位北周重臣,許諾一旦成功地推翻隋朝,建立新朝,您就以北周公主的名義,代您死去的堂弟禪讓皇位給彭公劉昶,授予盧賁和鄭譯尚書左右僕射之職。

    除此之外,還請您把當年嫁來突厥時北周皇帝寫給您的賜婚詔書和沙缽略可汗冊封您為可敦的聘書一併給我,這兩樣東西可是證明您身份的最有力證據,比這個無名無姓的玉珮要強上許多。」

    大義公主沒有接話,低頭沉思起來,想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信我可以寫,但是那個賜婚詔書和可敦聘書若是給了你,大汗要是查問起來,我就麻煩了。」

    王華強笑了笑:「在下早就考慮過這個事情,所以只向您要先可汗沙缽略的聘書,至於現任都藍可汗給您的聘書,我是不要的,我想都藍可汗大概也沒有興趣去看公主殿下以前的可敦聘書吧。」

    大義公主的眼神中還是有一絲疑惑,說道:「此事我看還是不要太急,至少,我得找安吐屯發商量一下。」

    王華強知道現在就是關鍵時候,只需要加最後一把力,他急得跺了一下腳,聲調也提高了一些:「可敦,事情緊急,這恐怕是唯一一次我和您能當面談話,拿到信物的機會啦。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回去,到時候你就是回心轉意,我也拿不到信物。要是我這樣空手回去,以後劉大哥恐怕也會放棄內應之事。

    而且您貴為可敦之尊,這種事情應該自己拿主意,安兄雖然才智過人,但畢竟只是您的下屬,最後拿主意還得靠您,而不是他,公主殿下,您見過有人是用四肢來指揮腦袋的嗎?」

    大義公主給王華強這樣一說,一下子站起了身,激動地說道:「尉遲壯士,不要再說了,我聽你的,干。」

    王華強盡力壓抑著心中激動的心情,但臉上還是閃過了一絲笑容,他拉過一張矮桌,放在大義公主面前的胡床上,然後從另一邊的一張矮桌上拿過來文房四寶,就勢幫著大義公主磨起墨來,順便在小桌上攤開了一張帛書。

    大義公主也沒閒著,翻箱倒櫃地找起那兩樣信物來,等王華強把一切準備停當後,她也找出了兩張黃色的捲軸,兩張捲軸看起來因為年代久遠,色彩都有些斑爻了,一張的背面寫著漢字,另一張則明顯是用突厥文書寫。

    王華強知道這一定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兩樣賜婚詔書和可敦聘書,有了這兩樣東西,此行就算圓滿完成任務了,不僅可以抓大義公主一個現行謀逆之罪,還可以有查獲劉昶劉居士一夥的有力證據,為國效力的同時能解決自己打入大興市場的最大競爭對手,順便為民除害,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但王華強現在還不能笑出聲,最關鍵的還是大義公主現在正在伏案疾書的這封親筆信,前兩樣信物只能證明大義公主跟隋朝國內的不安定因素有勾結,而這封封官許願的書信才是鐵證如山的最直接證據,王華強看著大義公主筆下的那幾個名字,心中止不住地一陣冷笑:當年為臣不忠不義,今天終於要遭報應了。

    大義公主一氣呵成地寫完了這封書信,抬頭看著王華強,說道:「尉遲壯士,你看這樣可否合適?」

    王華強點了點頭,剛才寫信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看,確實完全按著他剛才的意思書寫,大義公主自幼受過良好的宮廷教育,才學過人,這一篇文章寫得也是慷慨激昂,王華強自認寫不出這麼好的文章來,只有連聲歎服。

    王華強點了頭以後,大義公主取出一枚筆架邊的印章,塗抹了鮮紅的印泥,鄭重其事地蓋在了帛書的最後,印章的文字全是蝌蚪一樣的突厥文,王華強認得這是可敦親印,那血紅刺眼的印泥彷彿讓他看到了隨之而來的淋漓鮮血,一顆心猛地一沉,臉色也微微有了些變化。

    大義公主卻沒有注意到王華強的這些異常,她還沉浸在對未來美好的希望中,捲好這張帛書,搓著手,她興奮地站起身來,來回地踱起步來,嘴邊也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大仇得報的笑容。

    王華強收起帛書,跟另兩個捲軸一起用布包好,塞進了自己懷中,他也站起身,對大義公主行了個禮:「公主殿下,在下這就回去了,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大義公主從剛才的激動中略微回過了點神,她點了點頭,說道:「尉遲壯士,一切小心,對了,代我向姑姑西河公主問好。」西河公主就是劉昶之妻。

    王華強點了點頭:「您就放心吧,以後的往來互通消息,就由在下和安兄之間進行了。」

    他說完後,轉身出了帳。剛才的交談,他和大義公主一直是用突厥語,就是不想讓麥鐵杖對此事知道太多,前世的經歷告訴他,即使是最親的兄弟,有時候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也不是太好的事。

    麥鐵杖一直守在帳外,大義公主的可敦金帳分成兩層,外帳的門口是由幾名突厥軍士把守,而離外帳十餘步的內帳門口,則是麥鐵杖一直守著,剛才談話加寫信用了足有半個時辰,所幸一切平安,沒有什麼人在這個時候突然來見大義公主。

    麥鐵杖轉頭看了一眼王華強,低聲道:「事情全辦妥了?」

    王華強笑了笑:「一切順利,我們可以回去了。」

    出了大義公主的帳蓬後,王華強聽到大義公主在聲音從背後響起:「阿里黑,哈不吉,你們兩個進來,把這屏風給我收起來,我不想看到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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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名城姑臧

    王華強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彩,藍天白雲,天高雲淡,這千里綿延的草原確實讓人心情舒暢,遠處的那滿山遍野的牛羊,就像浮動的白色海洋,無邊無際,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策馬奔馳,連六七歲的小孩子也都騎著小馬,在馬上嬉戲打鬧。

    王華強心生感嘆,這真是一個可怕而強大的民族,漢人與其為鄰數千年,何其不幸也,能讓突厥這頭兇猛的北方巨獸暫時斷了向南的野望,自己此行雖然不可能被載入史冊,但確實是澤被蒼生萬世的英雄壯舉啊,想到這裡,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兩個月後,又是一年的金秋時節,涼州的首府姑臧城,人來人往,一片繁華的景象。

    寬闊的黃土大道上,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裡漢胡雜居,漢人,羌人,突厥人,月氏後裔的西域昭武九姓胡人,各個民族應有盡有。不少初次跟著商隊來中原的胡人和在城外難得進城一次的牧民們,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對他們來說相當於異域風情的漢家風情。

    姑臧最早建於西漢時期,建城的是匈奴的休屠王,當時河西一片千里都是大草原,匈奴右賢王所屬的各個小部落多如牛毛,在這裡逐水草而居,完全切斷了漢朝和西域的聯繫,而姑臧,就是當時匈奴在這隴西之地的第一要塞。

    漢武帝反擊匈奴時,一舉收復河西故地,打通了和西域的聯繫,在此建立了武威、酒泉、張掖、天水四郡,而最西邊的武威郡的治所就在這姑臧城,由於其地處絲綢之路的要沖,很快就成為河西富邑。

    西晉滅亡後,孤懸於涼州的刺史張軌建立了漢人的前涼政權,定都姑臧,歷經數十年後,被當時一統中國北方的前秦帝國所滅。

    前秦大帝苻堅為了削弱姑臧的地方豪門,曾經強制遷徙上萬戶富人去了關中,自以為這樣可以讓只剩下窮人的姑臧無法再具有反叛的能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姑臧以其獨特的地理位置,短短十幾年內又如雨後春筍般地長出了新的一茬新貴,在前秦帝國進攻東晉遭遇淝水之敗,天下大亂時,姑臧的富豪們再次起事,擁立西征西域歸來的前秦將領呂光建立了後涼,涼州再次獨立為一國,都城仍然是姑臧。

    接下來的南北朝時期,涼州一次次地分裂、混亂、內戰,自後涼以來,青海一帶河西鮮卑人的南涼政權,關中的羌人後秦政權,涼州北部的匈奴人北涼政權先後攻取了這裡,南涼北涼更是以此為都城,城頭變幻大王旗,不變的只有姑臧的繁華與滄桑。

    到了北魏一統北方的時候,姑臧城已經是一座有著近三十萬人口的西北大城了,要知道當時全國人口過二十萬的城市都很少,更不用說在這以地廣人稀著稱的涼州了,歷代涼州刺史和涼州總管的駐地也都在這姑臧城中。

    經歷了兩漢,晉朝,北朝的多個朝代後,今天的姑臧城呈龍形,號稱「臥龍城」,城內多民族混居,因為其地處絲綢之路的要沖,建成又早於絲綢之路上的其他城市,因此一直是富甲一方,成為涼州的第一名城。

    王華強正坐在城南的王家商號裡的後院賬房,喝著葡萄酒,一邊翻著自己面前的厚厚賬簿,一邊心潮起伏,思緒萬千。

    這裡是自己祖父曾經輝煌的頂點,也是他最後破產的地方,兩年前自己第一次帶商隊走到這裡,通過和城內李家和安家兩大豪門鬥法,靠著膽色和氣量讓兩家的家主對自己欣賞不已,允許自己在這裡開了這家王家商舖,也算是在河西的絲綢之路上有了一個立腳點。

    兩個月前的突厥之行,可謂驚心動魄,所幸的是最後大功告成,完全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長孫晟後來還想辦法和阿史那染干,也就是突利可汗搭上了線,自己還帶著突利可汗在夜間去摸過那個大義公主和安遂家偷情的林間帳蓬。

    麥鐵杖已經在前一陣摸得清楚,平時那裡是沒有守衛的,只有每天的辰時和戌時,安遂家會派個護衛過來巡視一下。

    染干最早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興奮得恨不得馬上就派人去當場捉姦,還是長孫晟讓這個衝動而愚蠢的傢伙開了竅:現在都藍和大義公主還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大義公主在草原上的人望也非常高,即使有了通姦之事,未必能置她於死地。

    但要是先把大義公主瞞著都藍可汗,勾結隋朝內賊,背叛隋朝皇帝(名義上也是她的義父)的事情先公之於世,讓都藍可汗也對她心生厭惡,然後再來個捉姦當場,到時候只怕誰也救不了她,大義公主一死,都藍可汗失了強大的援手,染干的機會也就來了。

    當然,王華強也把自己給大義公主出的那個嫁禍突利之計跟染干坦白,讓他最好不要貪圖眼前利益,率部南遷。

    突利雖然不聰明,但絕對不傻,他盤算了一下,要想坐上汗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先搞掉大義公主,搞臭了都藍可汗,以後才可能一步步地拉攏對都藍可汗失望的草原部落,完成對汗位的逆襲。

    更重要的是,突利可汗和他的父親莫何可汗一樣,是堅定的親隋派,認定和隋朝做朋友遠比與之為敵要來得好,既然代表了隋朝官方意見的長孫大使發了話,他自然只有遵從的份,因為他很清楚,離了隋朝的支持,只怕他連漠北都呆不下去了。

    於是突利可汗忍了這一回,把這大義公主偷情之所的地圖仔細地記在了一張羊皮紙上,答應配合隋朝的進一步行動,在需要他出手捉姦的時候,果斷出手將大義公主和安遂家拿下。

    王華強和長孫晟等人辦完了突厥之事後,回朝覆命,高熲對王華強在這次出使過程中的隨機應變大加讚賞,也完全認可了這次暫且放過大義公主,以後尋找更好的機會將其一擊斃命的方案,緊接著,一場針對劉昶劉居士父子的行動在高熲的策劃下,悄無聲息地在大興展開。

    所有平時與劉居士有來往的黑社會官-二代團夥成員,已經被高熲手下的情報人員盯上,而他們平時橫行不法的事情,也開始一件件地暗中調查,收集罪證。

    為了避免劉居士起疑心,高熲在使團還出使突厥的這段時間裡,就秘密提審了那個在代州落網的盧賁之子盧德林,面對當朝宰相的威逼利誘,本就算不得多有膽色的盧德林嚇得當場尿了褲子,磕頭如掏蒜,願意將功折罪,出面指證劉居士。

    高熲等到長孫晟一行入關後,接到了王華強派麥鐵杖加急送過來的那三樣大義公主的書信與詔書,當即提出盧德林,提出由他帶這幾樣東西回大興見劉居士,由於盧德林的心理防線已經完全被攻破,因此很爽快地答應了此事。

    從那天起,王華強就暫時從使團中離開,直接去了姑臧城,而大興城內對付劉居士,和他背後的北周舊臣勢力的事情,就完全交給了高熲負責。

    王華強心不在焉地打著算盤,而腦子裡儘是對接下來行動的計畫與盤算,高熲交代過,只要這裡和安遂家的交易一完成,他那裡就開始動手抓劉居士,然後就是整個計畫的第二步,逃亡突厥,等著長孫晟上門去抓人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23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昭武九姓
               
    按照王華強的計畫,在這次和安遂家接頭的過程中,在姑臧城埋下伏筆,促使姑臧城的這幫奸商與劉居士一夥反目成仇,然後借姑臧城內的豪商來舉報劉居士團夥,給高熲一個查辦劉居士團夥的導火索,也讓自己有一個合理的逃亡行動,這又需要一個周密的計畫與安排。

    這個計畫其實是整個計畫中最有風險的一步,即使逃亡到草原上,如果大義公主一咬牙,動手殺人滅口,那王華強的命也就賠在這草原上了,所以如何能讓自己平安地活到長孫晟來突厥要人的時候,這是王華強這陣子天天在思考的問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王華強的思索,掌櫃劉富才的聲音遠遠地鑽進他的耳朵裡:「少東家,少東家,有貴客上門,來找您的。」

    王華強心中一動,他這次是秘密來涼州姑臧的,並沒有去見安家和李家的家主,甚至為了避人耳目,每天都深居不出,要等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安遂家派來給自己送那一千八百斤黃金的人。

    王華強站起身,門外一下子撞進來一個身體略微發福的中年人,圓臉小眼,穿著一身繕絲衣服,戴著圓扇帽,正是這家王家商舖的掌櫃劉富才,他興奮地說道:「少東家,貴客上門找您啦。」

    王華強平靜地「哦」了一聲:「什麼貴客?」

    劉富才的臉上堆著笑:「就是您一直吩咐過我的,說是有人上門來找尉遲大爺,就是來找您的。」

    王華強重重地「哼」了一聲,突然看向了劉富才,眼神凌厲:「劉掌櫃,我記得提醒過你兩次了,我在這裡的事情,要絕對保密,你今天這樣一路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人在店裡嗎?」

    劉富才先是一愣,臉上的笑意馬上轉變成了恐懼,他跟著王華強走過兩年的商隊,深知這位少年東家的厲害,這時候千萬不能辯解,連忙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小的該死,報功心切,一時沒有注意到這點,還請少東家責罰。」

    王華強重重地「哼」了一聲,王家商舖前些年都是靠著一個跟隨過自己親爺爺的老家人王旺打理,旺叔一死,後繼乏人,沒有太多的可用之才,這兩年自已雖然盡力把生意做大,但也沒發現優秀的副手可以獨當一面。

    不得已,王華強只得在矮子裡拔將軍,讓這個出身商團夥計,才能一般,但本性尚算忠厚老實的劉富才當了姑臧這裡的掌櫃。

    這兩年王華強自己沒有再來過姑臧,這家分鋪每年投入最大,但產出卻很不如人意,在這絲路之上,商機無限的重鎮姑臧,也只能勉強維持一個收支平衡,原因顯然就是這劉富才不得力,經營能力實在有限,當了兩年掌櫃了,還跟個跑堂夥計一樣,心裡一點事都存不住,一路從前堂嚷嚷到這裡。

    王華強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決定還是先把事情給問清楚,他冷冷地問道:「劉掌櫃,我先問你,前面是何人來找尉遲大爺?你確定不是別人來探口風的或者是找錯人了?」

    劉掌櫃連忙搖了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珮,遞給王華強:「來人持了這塊玉珮,您吩咐過這玉珮的形狀,顯然不會是假的。」

    王華強拿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是那塊安遂家的玉珮,他點了點頭,對劉掌櫃說道:「那來者又是何人?是不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精明強幹的突厥人?」

    劉掌櫃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是一個身材中等的年輕人,戴著皮氈帽,一直壓低著帽沿,對了,他說的是突厥話,一口就說要來找尉遲欽,肯定錯不了的。」

    王華強心中一動,對劉掌櫃說道:「你把此人帶來這裡,對了,今天你的錯誤,我必須處罰,一會兒你到帳房那裡,自罰半個月的薪水。」

    劉掌櫃喜色上臉,他原以為自己有可能會被開除,可沒想到居然能逃過一劫,連聲道謝,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王華強暗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手中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他本想就勢把這劉富才調回內地,換人來這姑臧城的,可是自己其他幾家商舖的掌櫃還不如這劉富才呢,甚至沒有一個能像他這樣說突厥話和粟特語,所以只能小示懲戒,以後再慢慢尋找合適的人選頂替他。

    正思索間,劉富才領著一個中等個子,身形略瘦,穿著皮衣,氈帽壓得低低的人走了過來,這回他學乖了,不敢再遠處就嚷嚷,一直把人領進門後,才對王華強說道:「少東家,來人已經帶到。」

    那人抬起頭,赫然正是安遂玉,她頑皮地向著王華強眨了一下眼睛。

    王華強自從剛才知道來者不是哈特勒後,便猜到有七八成可能會是這個突厥姑娘,他的神情依然鎮定自若,對著劉富才說道:「劉掌櫃,你且下去,沒我的吩咐,前院的生意一切照舊,有什麼生意上的事情你自行作主,不用來向我g請求,這後院不許任何人進出。」

    劉富才應了聲是,便轉身離去,走前順手帶上了門。

    安遂玉歪著腦袋,摘下了自己的氈帽,一頭的小辮子頓時垂了下來,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問道:「尉遲欽,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啊,能猜得到是我?」

    王華強淡淡地回道:「你哥哥姓安,想必也是出自這西域的昭武九姓中的安氏吧,你們應該並不是純種的突厥人。」

    安遂玉的臉色一變:「這件事你又怎麼會知道?」

    王華強微微一笑:「安姑娘,你可別忘了,我在這姑臧城裡也有自己的商舖,就是這家王家商舖,這姑臧城是連通西域與中原的第一大城,也是絲綢之路上豪商雲集之處,想在這裡開店,我不得做些起碼的調查工作嗎?要是連昭武九姓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用在這裡混了吧。」

    昭武九姓是西域大國月氏的後裔,又名粟特人。當年大月氏國被匈奴的一代雄主,曾把漢高祖劉邦圍困在白登的冒頓單于擊敗,連國王的腦袋都被冒頓單于拿去做成了酒杯,剩下的月氏人只能含恨西遷,撤退到蔥嶺以西,在河中(今中亞與阿富汗一帶)地區定居下來,建立了大夏。

    月氏人定居大夏後,形成了以農業為主,兼顧畜牧業的獨特生存方式,其支庶封王,散落各地,其中最著名的一支以昭武為姓,後來又分出康、何、安、曹、石、米、史、穆等九個姓,各自建立了城邦式的小國家,是為昭武九姓。

    由於昭武九姓一直處在絲綢之路的黃金地帶,因此雖然國小兵弱,但是聯合起來,靠著巨大的財力,收買強悍的草原僱傭軍,倒也保了國家幾百年的平安,草原的霸主從匈奴,鮮卑到柔然再到突厥,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是昭武九姓國卻是穩如泰山,只是名義上向草原霸主表示臣服罷了。

    現在的昭武九姓,乾脆也不種田了,粟特人有天生的經商頭腦和上千年的經商經歷,各大家族都是累世做商人,把西方的珍珠,香料,地毯等物運往中原,換回華美的絲綢,每個粟特男人的一生,有四分之三的時間是在絲綢之路的駝峰上渡過的。

    王華強看著安遂玉,笑了笑:「安姑娘,其實自從第一次聽到安兄的姓氏時,我就有所察覺了,因為昭武九姓中的安氏是個大姓,在這姑臧城裡的安家祖上出自河中地區的安國,在這裡經營了數百年,也是姑臧的豪富了。安兄又是靠做生意的才能在突厥嶄露頭角的,所以在下不得不調查了一下安兄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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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花似玉
               
    安遂玉微微一笑,甜美的臉蛋如花開一樣:「不錯,我們家祖上來自安國,按家族的規矩,家業由嫡長子繼承,其他的兒子在成年後與兄長一起外出經商,賺的錢歸自己,父親死後離家自立,我們家是父親那輩的時候看到東邊的突厥強盛,分出來的西突厥又控制了西域,覺得在突厥有發展前途,所以去了東-突厥。

    按我們粟特人的規矩,男人可以娶多個老婆,但和你們漢人一樣,正妻所生的嫡長子才有繼承權,我和哥哥都是一母庶出,分家業時沒我們的份,由於剛來突厥才一代人,家底也不是很豐厚,所以哥哥就帶著我出來自立啦。」

    王華強點了點頭,讚道:「安兄也真不簡單,聽說他出來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靠著在東西兩個突厥汗國間倒騰鐵礦石,戰馬和藥材,也就十幾年的時間,就成為東-突厥的著名商人了,也因此被可敦看上,引為心腹。」

    安遂玉笑著說道:「好啦,我們家的底給你摸了個底朝天,現在我想問問你,你究竟是姓尉遲還是姓王?」

    王華強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種問題,微微一愣,然後又是笑容上臉:「安姑娘,我明明姓尉遲啊,為什麼要懷疑我姓王?」

    安遂玉的眼睛眨了眨:「這家店舖我也打聽過了,兩年就是一個叫王華強的人在這裡開設的,當然聽說還跟這城裡的豪商安家和李家較過勁,這姑臧的豪商很少會讓中原人在這裡開店,這王家商舖還是近二十年來的第一家,尉壯壯士,你是不是有些事情還瞞著我們呢?」

    王華強料想不到這安遂玉小小年紀,卻是如此心思縝密,不在其兄之下,但他對這件事也早有準備,於是微微一笑,說道:「安姑娘打聽得真夠仔細的,不過我提醒一下安姑娘,你們兄妹在這裡開店,難道用的是本名?」

    安遂玉粉臉微微變色:「這是我們安家在這裡的商業秘密,恕難從告。」

    王華強搖了搖頭:「安姑娘,別誤會,在下無意套取你們家生意上的事情,只是想跟你說明白一個道理,這姑臧城的豪商很排外,加上我們這些人在這裡開店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想要建立一個和突厥,和西域聯繫的窗口,所以我在這裡用的是假名,王華強這個名字是我尉遲欽出來行走天下的名字之一。」

    安遂玉的嘴角勾了勾:「好,這個問題我姑且信你一回,那麼請尉遲壯士回答我第二個問題,你說你從小被隋朝皇帝收養,在宮廷內長大,後來一直做到了什麼驍果軍的殿內將軍,那麼你又怎麼可能有機會離開宮廷,在兩年前來這姑臧開了這家分店?」

    王華強微笑地看著安遂玉,但內心裡卻是掀起了巨浪,他還是低估了安家在姑臧城的消息打聽能力,更忽視了安遂家兄弟和這姑臧城裡的安家遠親間的聯繫,他們現在才出來找自己,顯然是已經做足了對自己的功課,回答稍有不慎,自己的整個計畫都有暴露的風險。

    王華強在心裡迅速地檢驗了一下自己原來的說詞,確認無誤後才緩緩地開了口:「安姑娘,你看我今年多大了?」

    安遂玉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笑道:「看尉遲壯士的模樣,應該二十左右吧。」

    「那你覺得三年前我應該是多大?」

    「嘻嘻,當然是十七八歲啦。」

    王華強點了點頭:「依大隋律,有爵位的男丁十八歲成年襲爵,像我這樣的忠臣遺孤,也是年滿十八年才入宮宿衛,我十五歲的時候結識的劉大哥,當時就知道了這個家族血仇,不想再成天看到老賊假惺惺地過來噓寒問暖,所以在十六歲的時候找了個藉口,說要出來歷練一下,就出了宮。

    當時劉大哥的主要精力放在大興城內,抽不開身出來,而在下正好有了這個出來遊學的藉口,他就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在絲路之上,從姑臧到大興,秘密經營自己的勢力,兩年下來,還算小有成就,這姑臧是我在絲路上開的最艱難,也是最後的一家鋪子。

    安姑娘,你恐怕也打聽到了,我在這裡開了這家王家商舖後,就匆匆地趕回了大興,那是因為當時我即將年滿十八,得入宮當衛士服役了,要不然我怎麼可能捨得放下辛苦建立的店舖不管呢?」

    安遂玉的表情變得釋然,笑著問道:「王華強?你為什麼用這樣的假名?還有,在這裡開個楊家商舖或者是尉遲商舖,不也可以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既然是要用假名,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勢力伸展到這裡來了。那錢是劉大哥出的,老實說,這樣的店舖遍及大隋各處,但沒有兩家店舖是重名的,就是不想讓老賊楊堅有所察覺。

    安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老賊楊堅和他的鐵桿狗腿子,尚書左僕射高熲的厲害,他們的耳目遍及天下,就連令兄的來歷,都在他出使我國前打聽得一清二楚了。這次我出使有功,趁機提出想去祭拜一下父親的墳墓,順便探望一下在陝州當刺史的大哥,老賊准了我兩個月的假,我這才有時間偷跑出來,在這裡接頭。

    可是你們卻懷疑起我的身份,枉我在突厥冒這麼大危險,跟你們謀劃了大事,安姑娘,如果我們的合作沒有起碼誠信的話,那不如就此作罷好了,回去告訴你哥哥,他給我的那幾樣東西,我已經交給了劉大哥,現在沒辦法給他,以後再想辦法還上,這筆交易結束後,我們再無瓜葛。」

    王華強得理不饒人,乾脆擺出一副強硬的態度,一方面堵上自己言辭中的漏洞,一方面以斷絕合作相要挾,他有充分的把握,就衝著大義公主給自己的那三封書信與詔書,安遂家就算對自己的身份還有疑惑,也不敢真的和自己一刀兩斷。

    果然,安遂玉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神情,連連擺手道:「哎呀,你這大男人好沒器量,說翻臉就翻臉啊,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在突厥的時候我就說得很清楚,合作以誠信為本,為了這個,我們冒險運出三十萬斤鐵礦石,就是向你們展現出我們的誠意,可是你們呢?從你哥哥到可敦,對我是百般試探,有意無意地探我口風,既然你們這樣當賊一樣地防著合作夥伴,那還找我們做什麼?」

    安遂玉的秀眉微蹙:「好了,尉遲欽,我們也不要在這裡彎彎繞了,如果我們安家沒有誠意的話,也不會把一千八百斤黃金運來這裡,更不會派我,而不是哈特勒大叔來走這一趟。」

    王華強的嘴角勾了勾,一動不動地盯著安遂玉:「安姑娘,恕我冒昧,就是因為派出了你,而不是富有經驗的哈特勒,我才會覺得安兄的誠意不足。請問你可以在這裡現場隨機應變,決定大事嗎?」

    安遂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話語裡也透出一股不太符合年齡的成熟:「尉遲兄請不要誤會,我們安家一向是血緣至上,哈大叔雖然在我們家呆了三十多年,但畢竟是個外人,真正機密的事情,還輪不到他來做決定。

    外人看來,哈大叔在我們家位高權重,控制和打理著哈特勒絲綢鋪乃至整個安家的生意,可是實際上,我們安家的會計和算賬、理財是有獨門的秘法,只傳於安家的子孫,所以在哥哥當上吐屯發,無法再親自打理家族產業後,掌管整個安家商業的,其實是我安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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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安遂玉的算法
               
    王華強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笑了起來,他還是不太相信安遂玉的所說:「安姑娘,雖然我很看好你們安家的經商天賦,但你跟我說這些話,不覺得太可笑了嗎?還是說,這樣當面吹牛不臉紅,也算是一種高明的經商手段?」

    安遂玉搖了搖頭,眼光落在了王華強那桌上的賬簿上,說道:「如果尉遲兄不信的話,本姑娘願意借你的這本賬冊,來證明一下自己的算賬能力。」

    王華強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他其實也挺有興趣見識一下安家傳說中的神算,於是點了點頭,身子微微一側,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安遂玉自信地走上前去,坐在那張高腳椅子上,拿過來兩張紙,直接把賬本翻到第一頁,就開始提筆寫起來。

    王華強微微一愣:「安姑娘,你不用算盤嗎?」他一邊說一邊走上前,想看看安遂玉在紙上寫了什麼。

    安遂玉頑皮地笑了笑:「算盤是你們中原人用的,我們粟特人從來不用,小妹知道尉遲兄是算術高手,今天正好跟你切磋一下。」她嘴上說著話,手底下卻開始浮現出一串串的阿拉伯數字。

    王華強一下子驚得呆在原地,在他的印象裡,阿拉伯數字好像並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卻沒想到會在一個突厥少女的筆下展現開來。

    他馬上打斷了安遂玉的計算,問道:「安姑娘,你寫的這些是什麼?」

    安遂玉的眼睛笑得眯成了兩道月牙:「這個就是我們安家祖傳的算賬密法,這些數字也是從祖輩就開始流傳下來的。跟你們中原漢人的完全不一樣。」

    王華強仔細地看著那些自己前世穿越前小學時就學過的阿拉伯數字,嘆了口氣:「你們的祖先去過阿拉伯?」

    安遂玉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一絲疑惑:「什麼阿拉伯?」

    王華強突然意識到現在這個時代,有關阿拉伯的記載還沒有見諸史書,即使在中國的史籍裡,也只提到過極西之處的波斯,想必這個年代還沒有阿拉伯的說法,於是他自嘲式地笑了笑:「就是波斯,你這些是不是波斯數字?」

    安遂玉笑著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們的這種算法數字是來自於天竺,幾百年前,他們那裡有一個偉大的數學家發明了這種數字,我們安家以前也從天竺那裡有進貨,所以就學到了這種數字,一直沿用至今,尉遲兄,我也看過你們漢人的《九章算術》,老實說,跟我們的這種祖傳秘法相比,還是有差距的。」

    安遂玉嘴上說著,手上可是一點沒閒著,三頁賬簿一下子給她算了出來。

    王華強看著她熟練地用著加減乘除之類的運算符號,把店裡每天的開銷都能算到小數點之後,暗嘆一口氣,心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想到自己穿越以來自認天下第一的計算能力,居然連這安遂玉也能具備,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前一世沒有好好讀書,要是學到些微積分之類的東西,肯定又可以壓她一頭了。

    王華強伸出手,輕輕地捉住了安遂玉的柔荑,笑道:「安姑娘,不用繼續寫了,我信了你剛才的話。」

    安遂玉的秀臉微微一紅,抽開小手,放下了筆,看著王華強,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尉遲欽,你這人老是喜歡佔女孩子便宜,我不喜歡你這點,上次在突厥時就耍流氓,這次又來,難道你們漢人都這麼不老實嗎?」

    王華強笑了笑:「君子坐懷不亂,我尉遲欽心中坦蕩,何必拘泥於小節。安姑娘,我道你是草原兒女,豪爽奔放,卻沒想到比我們漢家女子還要保守,碰一下都會臉紅啊。」

    安遂玉的嘴角勾了勾,岔開話題:「尉遲欽,既然你認可了我的計算本事,也就應該認可我們安家這次的誠意了吧。我完全可以代表我哥,甚至完全可以代表可敦,你有什麼事,直接和我說,我可以作主。」

    王華強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請問安姑娘,現在你們的黃金在哪裡?你一個人前來,除了上次的交易外,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做的,但請明言。」

    安遂玉抿了抿嘴,秀目流轉,說道:「第一,那黃金是和我們的貨物一起運來的,現在兩百車的皮毛和珠寶就放在這姑臧城中安家的倉庫裡,而一千八百斤的黃金,就藏在這批貨物當中。

    尉遲兄,這姑臧城中的安家跟我們是遠親,現在也只不過是生意上的夥伴而已,算不得自己人,那黃金還需要你們派人去拉。」

    王華強的臉色微微一變:「什麼?你把黃金放到了安家的倉庫?你就不怕他們見財起意,黑了這錢?或者是從中得知我們兩家的關係嗎?」

    安遂玉看著王華強,搖了搖頭:「尉遲兄,你不會不知道這姑臧城中富商的厲害吧,你真的以為我們搞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會一無所知?我們安家在這絲路上最要遵循的一件事,就是對姑臧的幾個富豪家族一定要有足夠的尊敬,不要試圖向他們隱瞞什麼,更不要試圖奪取他們的地盤。

    所以這次我帶著貨物來,也跟安家打過了招呼,說了這是我們家族和中原貴客間的生意往來,借他們的寶地一用罷了,還請他們行個方便。當然,按照老規矩,要抽百分之五的好處給他們,也就是說,一千八百斤的黃金,要給安家九十斤,今天我來這裡,就是跟你商量一下,這錢你看怎麼出?」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說道:「這錢真的非出不可麼?借安家的倉庫用一下,就得給他們九十斤的黃金?朝廷的關卡不過百分之一的稅,我就是光天化日下把這金子運回大興,怕是也要不了九十斤的黃金。」

    安遂玉笑了笑:「尉遲兄,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嘛,你看你一個大男人,心胸還不如我一個女人,其實你給不給他這錢是你的事,安家也不會跟你強要。

    但是你可別忘了,從姑臧到關中,這千里隴右到處都是西羌和吐谷渾的小部落,當然還有你們漢人的盜匪,你不交這錢,安家安排一些強盜在半路上把這些錢給劫了,到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我們也有自己的勢力,在下自信靠自己的力量能把這金子安然無事地運回大興。」

    安遂玉「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好好好,我相信你尉遲兄有這本事,可是那又如何?你這黃金是見不得光的,就算安家來黑的不行,那暗中通報官府,說是你尉遲將軍跟西域胡商有巨額的金錢往來,到時候你們的皇帝派人一查,恐怕你們的整個集團都要暴露了吧。」

    王華強的話中透出一絲怒意:「安姑娘,你可別忘了,我們是同一輛戰車上的同盟,要是我們這裡出了事,只怕對你們也沒什麼好結果,可敦的那手書和詔書都在我們手上,萬一給查出來,老賊肯定會派人去突厥問罪的。」

    安遂玉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確實如此,所以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尉遲兄,這次我們應該都拿出足夠的誠意,不用老是這樣揭瘡疤,傷感情,如果你不想出這錢,由我們來出就是,你看可好?」

    王華強搖了搖頭,聲音中透出一絲堅決:「不必,現在我們是盟友,你向安家低了頭,也就是我們向安家低頭,如果我們連個小小的姑臧豪商都搞不定,以後又怎麼可能逐鹿中原,爭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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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累世豪商
               
    王華強的聲調越來越高,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慷慨激昂起來:「安姑娘,錢是小事,但我們不能接受別人的這種敲詐勒索,更不會默認什麼貨物進他家倉庫一圈,就得交百分之五的規矩。」

    安遂玉也有些急了,搖著頭,滿頭的小辮子一陣亂晃:「尉遲兄,不要賭氣啊。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不止是一個安家在姑臧,他們是和李家,曹家,梁家這好幾個幾百年的大家族一起聯手控制了這個城市,你想必也知道他們這些累世豪商的本事,何苦挑戰這個現行潛規則呢?」

    王華強笑了笑:「潛規則?什麼叫潛規則?光天化日之下拿不出手的,這才叫潛規則。我知道姑臧城裡你提到過的這幾家有足夠雄厚的財力和實力,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在這裡一手遮天,老賊的大隋還是有足夠的能力鎮壓這些地頭蛇的,派來一個酷吏,就能治了這幾個大家族。

    安姑娘,你應該知道,有錢人最多的不是錢,而是問題。」

    安遂玉長嘆一口氣:「尉遲兄看來對這些姑臧豪富的底細還是不夠瞭解啊,你所看到他們在面上的產業和實力,包括他們在中原的人脈都只不過是他們實力的冰山一角,我現在就來跟你說說他們的真正厲害之處吧。」

    王華強早就想摸清楚姑臧城的這些累世巨富的底細,在他內心的深處,有朝一日能為自己的爺爺報當年的破產之仇,也是一大願望,但在此之前,必須弄清楚敵人真正的實力,尤其是要知道這些富商們控制官府,壟斷貿易,形成獨立王國的奧秘所在。

    安家和李家這些豪富家族跟自己打交道時,口風非常緊,劉富才這個庸材在姑臧兩年,什麼也沒打聽出來,今天一聽到安遂玉說她們兄妹與這些土豪家族關係非同一般,王華強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激得這姑娘親口說出這些土豪家族的秘密,果然,在自己的一再引誘和挑逗下,安遂玉馬上就要吐了。

    王華強壓抑著心中的激動與興奮,冷冷地說道:「哼,無非就是有兩臭錢罷了,這種花錢收買達官貴人的事情,我劉大哥做得多了,有何稀奇?」

    安遂玉搖了搖頭,說道:「尉遲兄,你知道在這城裡,李家、梁家、曹家、安家這四大家族一共有多少錢嗎?他們每一個家族的錢,比起你的那位劉大哥,都是只多不少。」

    王華強心中暗暗吃了一驚,臉色微微一變:「不會吧,雖然他們做生意,但每家都比劉大哥有錢?我不太相信。你可要知道,劉大哥家財億萬,大興城裡一半的商舖都要向他交保護費呢。」

    安遂玉輕蔑地笑了笑:「你可要知道,這些家族在這絲路上存在了多少年了嗎?從西漢時這裡建城到今天,有五六百年啦,涼州又不像中原那樣經歷過那麼多的混戰,光是五胡亂華的時候,中原地區就有那麼多的世家大族因為背井離鄉而變得一無所有。

    我說的那四家,前三家都是從這建城時最早就定居在這裡的涼州豪門了,就連來得最晚的安家,也到這裡三百多年了,你可以想像他們的實力。」

    王華強心中一動,道:「等等,不是北魏攻滅北涼的時候,曾經把這城裡的富戶全遷到關中了嗎?那這些人怎麼留下的?」

    安遂玉點了點頭:「你知道這事啊,真不簡單。當時涼州連年戰亂,後秦、南涼、北涼、胡夏,一個個蠻族國家走馬燈似地攻取姑臧作為國都,這些累世的豪門不會傻到把錢財放在城裡讓人搶,而是都有自己秘密的藏寶之地。

    從後秦到胡夏,這些國家攻佔了姑臧以後,富豪們都會把錢秘密地從藏寶處取出一些,敬獻給新來的征服者以示恭順,這樣一來新的征服者們也樂得坐享其成,反正富豪們做這絲路上的生意還要向他們交稅,大家都有的賺。

    只有北魏的太武帝拓跋燾那個蠻子,為了和柔然開戰,籌集軍費,不惜以強制遷徙為威脅,逼這城中的富豪們交出一半的財產,結果這些人抵死不交,還暗地裡地資助柔然攻擊北魏。

    拓跋燾盛怒之下,把城裡的富戶一萬多家全部遷到了關中,但這些人還是暗中通過自己留在姑臧的僕役和管家們控制著絲路的生意,當時北朝初建,需要大量西域貿易的金錢來維護國家的運轉,所以即使一代蠻王拓跋燾,也對這些人無可奈何。

    等到了北魏的孝文帝在全國範圍內大興佛教、大建佛寺的時候,這些遷到了關中的富豪們又趁機給孝文帝送了一大筆佛像金身費,北魏朝廷也就不再監管這些富豪們了,他們就此返鄉,重新堂而皇之地控制起了這涼州古城。

    在這些富豪家族們到了關中的幾十年裡,生意一點也沒受影響,自從後涼時期呂光重新徵服西域,打開了絲路,他們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你想想看,能收買柔然可汗出動幾十萬大軍,連年累月地攻擊北魏,這是多大的手筆?

    數百年來,在這裡唯一真正新崛起的新家族就是昭武九姓的胡人安氏,也是我們安家的一支!雖然當年遷來這姑臧城的先人是我們安氏族人,但現在他們在這裡生根發芽已經數百年,除了和我們有個共同的安姓以外,已經沒多少血緣上的親緣關係了。尉遲兄,現在你明白了這姑臧的富豪有多厲害了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他現在倒是對這些姑臧城的土豪徹底放了心:「弄了半天,不過是些在城外山裡藏錢藏寶的井底之蛙罷了,他們撐死了也只能在這涼州,在這姑臧城混混,進不了中原,也不可能奪取天下,這種人,不配成為我們的朋友。」

    安遂玉微微一愣,她沒想到王華強居然如此不待見這些姑臧土豪,奇道:「尉遲兄,你何來如此自信?」

    王華強的聲音很平靜,語速也不快,但透出了一份自信:「涼州的這些富豪,控制了絲路的貿易,幾百年來積累了如此驚人的財富,但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只想在這姑臧城裡關起門來當他們的富豪。

    他們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實際上在我看來,只要真正地掌握了權力,他們的那些錢,就像這大漠裡的海市蜃樓,看著壯麗,給大風一吹,也就完了。

    就好比老賊楊堅,如果真的想動這些富豪,直接抄家殺人,或者是象禁止和你們突厥貿易那樣,禁了絲路貿易,他們又能折騰出什麼花樣?像當年收買柔然攻擊北魏那樣,再次收買突厥來攻擊大隋?」

    安遂玉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一聽之下,微微一愣,沉吟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怕是不可能,今天的突厥已經分裂,不會為了錢而出兵。」

    王華強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即使他們能買通日子過得相對較好的達頭可汗,給大隋的邊關製造些麻煩,但也不可能長久。

    而且朝廷可以以守衛邊關的名義,調大軍在這裡長期駐紮,實行軍事管制,把這些富豪遷到內地,現在不是五胡的亂世,中原富足,並不一定需要絲路的稅錢,他們不可能用經濟手段來打擊到朝廷。」

    安遂玉跟著微微一笑:「可是尉遲兄,你並不是朝廷,不用作這些設想,就算你看不起這些姑臧的富豪,但他們畢竟是在這裡現實的存在,現在我們的黃金在安家的倉庫裡,你想正式跟他們翻臉,挑戰他們在這裡的實際統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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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改變規則
               
    王華強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他作出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正好借這次的事情,我要跟姑臧城的土豪們正式攤牌,以後我們雙方的合作,是平等互利的,我可以尊重他們在這姑臧的特殊地位與利益,但他們也別想一輩子成為寄生在我們身上的吸血鬼。」

    安遂玉眼波蕩漾,勾了勾嘴角,笑道:「那你打算怎麼做?把這百分之五的抽成給降下來?你又打算怎麼尊重這些富商在此地的利益呢?」

    王華強笑了笑:「這次的交易,我給他們三百斤黃金,就當是見面禮,不過以後我們的貨物過境,只向官府交稅,如果用到他們的庫房了,會給租金,要是用到他們的護衛了,也會付報酬,但不會再向他們交一文錢的過境抽成。」

    王華強的這個提議震得安遂玉花容失色,她緊緊地咬著嘴唇,脫口而出:「尉遲兄,你膽子也太大了些吧,敢這樣跟他們公開叫板?你要知道,你這是挑戰幾百年來這些姑臧土豪,乃至整個西域絲路巨商定下的規矩。」

    王華強自信地說道:「連王朝都更換了這麼多,有什麼規矩是不能改的?漢武大帝通西域以前,連絲路都沒有,又哪來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時代在變,規矩也要變,安姑娘,你願意和我聯手,重新定定這絲路上的規矩嗎?」

    安遂玉雖然自幼行商,見多識廣,膽色見識遠遠超過她的實際年齡,但也被王華強這大膽的想法驚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前的這個男人那強大的氣場,堅毅的表情,果斷的話語,甚至那眼中時不時閃爍的綠茫,都讓她幾次把出於本能到了嘴邊的「不」字給嚥了回去。

    如同著了魔似地,安遂玉聽到自己在說:「你,你想怎麼定規矩?」

    王華強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從今以後,絲路上的交易,從姑臧城外到大興,這段的護衛由我們屬下的商團負責,而姑臧以西,西域路上的護衛,可以由你們安家來說動達頭可汗,派出突厥騎兵來護衛。進姑臧後,租用他們的庫房,投宿他們的客棧,權當我們對他們在姑臧城利益的承認。」

    安遂玉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個提議,他們這些土豪是不可能同意的,幾百年下來了都是抽百分之五的油水,怎麼可能你說改就改?」

    王華強哈哈一笑:「因為時代變了,以前南北對立,北方草原上強大的遊牧汗國一直威脅著中原王朝,所以歷代中原王朝都不希望看到涼州這個民風剽悍,又控制著絲路貿易的重鎮出亂子,只要姑臧城的土豪不要妄想以自己的財力插手中原的權力之爭,中原王朝的朝廷就默許他們在這裡的獨立王國。

    可是現在,三百年的南北亂世已經結束,不管怎麼說,老賊楊堅也開創了一個大一統的帝國,現在的隋朝國力之強盛,軍力之強大,只有秦皇漢武可比,涼州的這幫土豪如果敢和朝廷正面對抗,無論是來明的還是來陰的,都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他們如果識相點,應該能看出時代的變化,以後也只能順應天命,改改這幾百年的規矩,即使我們不提,很快也會有別的商隊這樣提出的,要是事情鬧大了,惹得朝廷介入,只怕他們連在姑臧當土豪也不可能了。」

    安遂玉突然格格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前仰後合:「尉遲欽,你是不是今天酒喝多了?隋朝再強大,關你何事?你我在這裡所商議的,所做的,不就是想要推翻楊堅的隋朝嗎?」

    王華強平靜地搖了搖頭:「我和劉大哥要建立的,是一個比隋朝更強大的新朝,今天我要跟這姑臧的土豪提的條件,就是未來的朝廷給他們開的條件,安姑娘,在下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的。」

    安遂玉收住了大笑,一手叉著腰,嬌喘微微,搖著頭,臉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褪去:「尉遲兄,你對著小妹這樣壯懷激烈沒什麼,反正我們現在已經是盟友了,可要是你這樣對著那幫姑臧城的土豪們也來這一手,你以為能嚇得倒他們?人家連在位的皇帝都不買賬,會聽你的恐嚇?」

    王華強淡淡地說道:「我有自己的朋友和行事手段,我向他們開這條件,也是對他們主動示好,如果他們聰明,就算不當面接受,至少也會認真考慮,再看看接下來的事情再作決定,要是當場就翻了臉,我大不了這一千八百斤黃金不要了,但接下來他們的商隊也別想進大興。」

    安遂玉的臉色微微一變:「尉遲兄,牛皮不帶這樣吹的,你有這本事?」

    王華強平靜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殺氣:「安姑娘,我覺得你可能太小看我們的能力,太低估我們的本事了,我們的劉大哥敢在天子腳下,公然結交公卿大臣子弟中的壯士,一大半的大興商舖每個月都要向我們孝敬,連大興令也不敢管這些事情。

    以我們的實力,重金賄賂隴西一帶的羌人部落,或者是收買甘涼的山賊土匪,摸準這些姑臧土豪商隊的出發時間和路線,半路截殺,來這麼幾次,只怕這幫土豪也坐不住了。」

    安遂玉的眼神中透出一絲不信:「你們現在隋朝的治安不錯,現在不是南北朝的亂世,沒有那時候多如牛毛的山賊馬匪,如果在絲路上連續出現商隊給搶劫的事情,那麼姑臧的豪商們可以公開要求官府派兵護衛,難不成你們還敢直接攻擊官兵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你可別忘了,我們的人多數是公卿大臣的子侄,姑臧的土豪有幾個臭錢就以為能收買官府,以為主導絲綢的貿易就沒人動得了他們。真弄毛了我們,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實力。

    官府最多只會做做樣子,再說了,官兵要是護送他們的貨,那些走私的暴利貨物也別想運了,加上付給官府的高額護送費,他們運一趟虧一趟,我看他們能撐多久。」

    安遂玉的臉上表情連續變了好幾次,最後看向王華強的眼神中也充滿了一絲難以言狀的神情,說道:「尉遲兄,雖然我知道你們是很有實力的,但是跟姑臧城的土豪這樣明著翻臉,合適嗎?依我所見,你真的建立新朝後再跟他們重新定這規矩,也為時不晚啊,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王華強心中冷笑:你當然不會知道這是我故意要激怒姑臧城的這些土豪,讓他們也去揭發檢舉劉居士團夥,為我將來孤身叛逃突厥找一個最好的藉口。

    但是王華強的臉上卻擺出一副堅毅的神情:「安姑娘,不用多說了,此事是劉大哥的意思,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的決定。我這次回去後和劉大哥商量過,以後鐵礦石的交易,也可以繞道這姑臧城裡做,只有先威服了這些姑臧土豪,這生意才能做得下去。所以你們在這件事上一定要和我們站在一起。」

    安遂玉失聲道:「什麼,鐵礦石以後從這裡走?」

    王華強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安姑娘,現在在並州一帶的關卡,已經基本上給封死了,再想像上次那樣從代州或者朔州偷運這些東西,風險極大,萬一失手,我們整個集團就有暴露的風險。

    所以我這次來涼州,就是要和這裡的土豪們秘密達成這樣的協議,鐵礦石的生意可以交給他們來做,這中間賺的錢我們兩家均分,但其他商品的過路抽成,要按我原來說的意思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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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葡萄美酒
               
    安遂玉長吁了一口氣,笑道:「你早說嘛,要是你肯把鐵礦石的生意讓這些人來參與,你就不是給他們抽其他貨物的油水,估計他們也願意的。」

    王華強搖了搖頭:「安姑娘,你想的可能有點太簡單了,第一,大隋律法是嚴禁這鐵礦石交易的,這些姑臧的豪商們做的是合法的生意,可能未必會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賺這錢,所以即使知道這裡面有巨大的利潤,他們也未必肯進來。

    第二,即使現在這鐵礦石賺錢,但也只是因為大隋對突厥實行生鐵禁運,而盛產鐵礦石的西域又被和突厥本部勢如水火的西突厥達頭可汗所控制,物以稀為貴,所以這鐵礦石才會賣這麼高的價。如果是長期的大量交易,慢慢的價格也就下來了,為了一時的暴利,捨棄長遠的抽成,眼光長遠的商人不會做這種事。

    至於這第三嘛,就是我要問安姑娘的事情了。你們安家在西域也有產業,也就是說跟達頭可汗也有聯繫?如果他知道你們向東-突厥運送鐵礦石,會不管不問?」

    安遂玉的眼神中生出一絲警惕,她抬起手,拂了拂自己額前的秀髮,說道:「尉遲兄,你是在套我的話,想打聽出我們安家跟西突厥的關係嗎?」

    王華強笑了笑:「談不上套話,但這事關以後我們走貨的路線,所以這事情我得弄清楚,不然我把鐵礦石運到姑臧交給你,你卻不去送到都藍可汗那裡,幫他打造鐵騎大軍,這就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了。」

    安遂玉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絲狡黠:「尉遲兄,你說了要和我們互相信任,貨運到了這裡,到時候我們一文錢也不會少你的,這不就結了?至於我們拿到鐵礦石後如何運作,那是我們家的事情,恕不外洩。」

    王華強點了點頭,從安遂玉的話裡,他隱隱地感覺到了他們安家並不簡單,不僅跟這姑臧城裡的安姓遠親土豪有聯繫,現在看起來在東西兩個突厥的可汗間也是左右逢源,上次自己在陰山南的突厥可汗本部看到的那些集市上的鐵礦石,只怕也是安家從西突厥偷偷販運過來的。

    看來安遂家兄妹也是滿腦子都是生意經,並沒有那麼忠心耿耿,利用東-突厥缺乏生鐵的困境,控制輸入東-突厥的鐵礦石數量,以保證自己總能賺取高額的利潤,應該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而大義公主那個一心復仇的想法,被安遂家摸得一清二楚,以此騙取了大義公主的信任與支持,但根本目的還是利用公主的掩護,來發展自己的家族產業,至於突厥是否強盛,北周是否復國,與自己家實實在在的錢袋子相比,在安遂家心裡實在是不值一提。

    王華強終於猜到了安家的底牌,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迎著對面安遂玉的眼神,他拿起桌上的一個空杯子,倒了一杯葡萄酒,遞給她:「安姑娘,談了半天,恐怕你也口渴了吧,先喝點吧。」

    安遂玉接過杯子,看了看裡面那鮮紅血漿一般的酒,聞了聞,笑道:「這可是來自波斯的上好葡萄酒,尉遲兄要是把這個販到中原,一定能大賺特賺。」她說著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王華強也自斟自飲了一杯,他在第一次來姑臧以前,曾聽說過這葡萄美酒的名聲,卻從沒有喝過,傳說中葡萄酒最早產自波斯,古代波斯有一位國王,愛吃葡萄,那時候葡萄是極稀罕的產物,國王也不能想吃就吃到。

    於是這位國王便將多餘的葡萄藏進一個密封的陶罐之中,上書二字「有毒」,以防人偷吃。

    後來這位國王的佳麗中有一位失去了國王的寵愛,深居冷宮,了無生趣,一天無意中看到了這個罐子,便想在臨死前嘗嘗葡萄的美味,便打開罐子,發現裡面的葡萄已經開始發酵腐爛,流出了汁水。

    這名妃子喝了「有毒的」葡萄汁,不僅沒死,反而感覺非常好,連心情也變得愉快了,於是她告訴了國王這個秘密,國王驚喜之下開始收集成熟的葡萄,將之壓緊後進行發酵,以製成葡萄酒。

    西漢年間,張騫出使西域,在大宛看到了葡萄酒,深深地被它的美味所吸引,於是帶回了些葡萄種子回國後種植,三國時的曹丕還專門作詩說過葡萄酒的美味與功效。只是中原的土壤氣候條件與西域相差極大,葡萄無法大規模種植,連葡萄酒也是稀罕的東西,只有皇室貴族才能喝到。

    王華強個人非常喜歡喝這種葡萄酒,酸酸甜甜,飲了後回味悠長,最重要的是,沒有一般中原烈性白酒的沖腦子,他在這一世始終提醒自己要保持頭腦清醒,所以如無必要的情況下,滴酒不沾,但每次來這涼州的姑臧城時,總要喝上幾罐秘製的葡萄美酒。

    聽到安遂玉的話後,王華強雙眼一亮,但很快又搖了搖頭:「葡萄酒雖然美味,但要大規模釀製,需要大片的葡萄園,葡萄對氣候環境要求極高,在中原地區很難生長,只有在西域才有大規模的種植。

    西域與中原相隔萬里,葡萄酒這東西又是極難保存,運到姑臧這裡就很難得了,更不用說再向東幾千里送到大興。」

    安遂玉笑了笑:「尉遲兄,你的原話奉還,物以稀為貴,這葡萄酒在西域到處都是,根本不值錢,換成你們隋朝的貨幣,三五錢就能買上一大桶,但要是運到了大興,一桶至少值一百錢,你不覺得這裡面奇貨可居,大有賺頭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他也早就考慮過葡萄酒的生意,但無奈去最近的葡萄酒產地,西域高昌國要穿越千里沙海,最新配製的葡萄酒到了姑臧,也就過了四五天就要變質了,根本無法運往東邊。

    比如王華強現在所喝的這瓶酒,就是昨天剛剛從商隊運到這姑臧城的,但是味道聽說和原產地相比,已經有些酸了,所以王華強想了想,只能放棄做葡萄酒生意的這個想法。但聽這安遂玉的話,好像她對運輸和保存葡萄酒,倒是有點心得。

    王華強微微一笑,問道:「安姑娘,聽你的意思,好像對這葡萄酒生意有點興趣啊,你們家久居西域,應該對於這葡萄酒的運輸和儲藏有自己的獨門之處,能不能教教我呢?」

    安遂玉又喝了一杯葡萄酒,看得出她對這酒的興趣不小,幾杯酒下肚,兩朵紅雲飛上了她的俏臉,紅撲撲的別有一番味道,原來在王華強眼裡她只是個女孩子,但現在看起來突然多了幾分成熟女性的韻味。

    安遂玉放下酒杯,抿了抿嘴唇,說道:「尉遲兄,你說得不錯,我們安家以前在西域一帶就是做葡萄酒生意起家的,運葡萄酒穿越沙漠這件事,在外人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在我們安家卻是駕輕就熟。就連這姑臧城的安家,當年也是靠了這門技術,才在姑臧城賺到了第一筆錢,紮下根。

    尉遲兄,我們現在是合作的夥伴,但是這個葡萄酒的運輸和儲存之法卻是我們安家的祖傳商業機密,恕不外洩,如果你有意以後跟我們合作的話,我們可以負責把葡萄酒運到這姑臧城交給你,保證交割後一個月內不會變質。」

    王華強暗罵一聲,這小妮子口風比他哥哥還緊,真的是滴水不漏,看來套出話是不可能了,但他馬上又對一件事覺得奇怪,開口問道:「安姑娘,這葡萄酒能安全帶來姑臧,越過沙漠,就是最難辦到的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就可以運到大興賺錢了,為什麼還要讓在下來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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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套話
               
    安遂玉微微一笑:「尉遲兄,你也是在這段絲路上有了自己勢力的人,應該明白做生意從來不是看你的手段,更多的是看關係吧。我們安家畢竟是突厥商人,你們隋朝不可能不防著我們,即使在姑臧這裡能混過去,進入隴西一帶也不可能不給查出來,更不用說作為你們隋朝首輔的關中地區了。

    而且誰都知道這葡萄酒就是液體黃金,只要進了關中地區,就是一本萬利,又是敵國的商團販運,怎麼可能不給你們隋朝的官員們沒收充公呢。所以我們的酒最多只能到姑臧,向中原內地販運的事情,恐怕只有等你們大事成功,建立新朝後再說了。」

    王華強哈哈一笑:「原來是這樣,你們要的是打我們商號的旗子,向大興販運,然後所得利潤再來分配嗎?」

    安遂玉的嘴角邊勾出兩個小酒窩:「那倒不必,直接按在姑臧城的價賣給你們就是,這裡也有三十錢一桶了,我們運過來就是十倍暴利,再說了,讓你們這個盟友賺錢,我們也不虧,對不對?」

    王華強心中先是一高興,但轉而覺得有些不對,以安氏兄妹的精明,顯然不可能是臨時喝酒才想到跟自己做這交易,而以他們無利不起早的個性,在謀劃突厥的軍國大事都不忘了給自己賺錢,又怎麼可能一下子變得這麼豪爽呢。

    王華強心中雖然犯著嘀咕,可是也明白這安遂玉不可能自己說出原因,此事只能以後找機會慢慢套話,於是他笑了笑,說道:「安姑娘,即使是這個價格交易,我只要走一趟姑臧到大興的路,就能賺上三倍以上,只是你們能保證三十天內酒不會壞麼?商隊從這裡到大興,也要二十多天的。」

    安遂玉點了點頭:「葡萄酒的儲藏需要在陰冷通風的地方才行,如果你們是夏天運貨,那隻怕到不了大興就要壞了,我們運過來也是一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是冬天的時候運到這裡。」

    王華強的心裡有些失落:「這葡萄酒酸甜爽口,如果是夏天加了冰塊喝,就像我們現在喝的這杯,那是人家的極品,在大興的那些王公貴族和公子哥兒,也是最喜歡在夏天遊玩的時候喝這個。

    換到了冬天,氣候寒冷,大家都更喜歡喝烈酒暖身,你讓我冬天運葡萄酒到大興,冰天雪地路上費時費力不說,就是到了大興,一桶的價錢也只有六七十錢,我賺不了什麼錢。」

    安遂玉笑了笑:「我只管三十錢一桶的價格在這裡賣給你,至少你們以後怎麼經營,怎麼運輸,是不是能自己想出什麼好辦法在夏天賣到大興,那是看你們的本事了。

    尉遲兄,若不是作為鐵礦石交易的一個補充,今天我也不會跟你提這葡萄酒的事,現在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鐵礦石你們準備每年賣我們多少?價格如何?這是我這次來想要敲定的事情。」

    王華強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安遂玉真正關心的還是那鐵礦石的交易,為了讓自己以後能持續,穩定地供應大量鐵礦石給她,讓她們安家能通過這個交易在東-突厥牟取暴利,甚至不惜主動和自己提及葡萄酒交易的事情,這種商人交易的手腕顯然已經非常純熟,讓自己也歎為觀止。

    但王華強這次的打算就是拉上安家,激怒這姑臧城裡的土豪,這樣劉居士集團的毀滅,以及自己在一兩個月後的逃亡突厥之事,就顯得順理成章了,鐵礦石交易自己只是隨口一提,目的是為了穩住安遂玉,讓他們緊緊地咬住自己這個餌,可是現在看來,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一件事。

    王華強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摸清楚安家與西突厥關係的好機會,於是哈哈一笑:「安姑娘,看來你們對這鐵礦石的興趣很大啊。不過剛才在下的問題你沒有回答,既然你們和達頭可汗的關係非同一般,在他那裡也能搞到鐵礦石,又為何這麼看重在下手上的鐵礦石呢?

    在下說過,做這生意是為了壯大都藍可汗的實力,讓他有作為我們外援的力量,但你們好像把這個看成了單純的賺錢買賣,恕我直言,如果不能保證我的鐵礦石能到都藍可汗的手上,變成他的鐵騎大軍,那我也沒必要繼續做這鐵礦石生意。」

    安遂玉的臉色微微一變:「尉遲兄,難道你放著到手的錢不想賺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正色道:「安姑娘,我覺得可能我們並不是一路人,在你和你哥哥的眼裡,賺錢是第一位的,而在我和劉大哥的眼裡,江山和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有了天下,自然就會有錢,反過來如果只是有錢無權,那遲早都會失去的。

    安姑娘,原來在突厥的時候,我以為你們和大義公主一樣,都是身懷家國之恨,而安兄當時自掏腰包買下那批鐵礦石,我當時覺得我們兩邊有共同的目標,也有合作的基礎。可是現在看來,可能我錯了,你們為了錢,甚至和都藍可汗的死對頭達頭可汗都有聯繫,這實在是不能讓我放心跟你們繼續合作了。」

    安遂玉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尉遲兄,你這是想和我們翻臉斷交了嗎?」

    王華強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姑娘,毫無疑問,她長得很美,就像一朵草原上怒放的鮮花,但這時,這張美麗的臉蛋在他的眼裡,卻寫滿了虛偽和貪婪。

    他沉聲說道:「我現在是在認真地考慮這件事,你們今天能和達頭可汗合作,明天說不定就會被老賊楊堅收買,到時候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為了自保,只怕我現在只能趁著你們手上沒有什麼實際證據的情況下,先切斷和你們的一切聯繫了。」

    安遂玉突然笑了起來,她指著王華強,笑道:「尉遲欽,枉你一個大男人,精明過了頭,居然還會這樣胡思亂想,出賣你們,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楊堅拿允許你們在中原做生意為條件,給你們帶來的好處,顯然要比我現在能給的多。」

    安遂玉收住了笑,嘆了口氣,說道:「尉遲兄這話說得太不符合你的頭腦了,你們的那個皇帝楊堅,會跟我們突厥人做這種交易?再說了,如果你真的成了事,建立了新朝,不一樣能給我開出這種條件,而且我們是共過患難的盟友,你能給我們的,只會比楊堅給得更多吧,我們又怎麼可能出賣你們呢?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大義公主的那些手書在你們手上,如果我們真的起了異心,只要你把這些東西一公佈,那我們安家在突厥就呆不下去了,到時候天下之大,我們又能去哪裡呢?」

    王華強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冷酷:「你們可以去西域啊,那裡有你們的好朋友達頭可汗,即使大義公主倒了,我相信你們兄妹也能在西突厥混得風生水起的。」

    安遂玉無奈地搖了搖頭:「尉遲欽,其實你說了這麼多,就是想套出我們安家和達頭可汗的關係,對不對?」

    王華強看著這個聰明而美麗的姑娘,點了點頭:「不錯,這原因我剛才說得很清楚,事關我們合作的基礎,安姑娘,你也不用試圖對我撒謊,我的眼睛很亮,你們的行為以後會證明你的話是真是假,要是讓我有被欺騙的感覺,那合作就更不可能了,到時候恐怕連像今天這樣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26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飢餓營銷
               
    安遂玉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好吧,我來時就知道,這個事恐怕瞞不過你,哥哥嚴令我此事不得外洩,但恐怕他也想不到你會這樣強硬。尉遲欽,我安遂玉願意和你們繼續合作下去,現在就如你所願,我把我們家和達頭可汗的關係說給你聽,但願能讓你打消戒心。」

    王華強心中一動,突然開口道:「可是你如果現在說了,你哥哥事後知道了,會不會責罰你?」

    安遂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堅毅:「事急從權,再說自我成年後,安家的事情一向是我們兄妹商量著來,哥哥的有些作法,我也有自己的看法,現在事關我們雙方的合作,你放心,我們兄妹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兩家的合作。」

    王華強微微一笑,他突然有些於心不忍,不想傷害到面前的這個姑娘:「安姑娘,我想你還是回去和令兄商量過後,再由他來跟我談吧,這事雖然重要,但我也不想為了這個讓你們兄妹反目,更不想看你受責罰。」

    安遂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尉遲欽,想不到你這人還挺會疼女孩子的,是不是你對別的姑娘也這樣甜言蜜語呢?」

    王華強搖了搖頭:「安姑娘,你別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想讓安兄跟你反目成仇,不是為了你,而是不想讓你們之間起了衝突,轉而讓安兄不肯全力和我們合作了。恕我直言,我並不是個油嘴滑舌的人,可是好像安姑娘認為我是個登徒子,所以我得澄清一下,以後這種話也請你不要多提。」

    安遂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還不好意思了呢,嘻嘻,算啦,不跟你開玩笑了。」她收起了笑容,撩了一下自己的額前頭髮,說道:「我們和達頭可汗,並不是你想的那種臣屬關係,說得準確些,也只不過是互相利用一下罷了。

    達頭想要知道突厥本部的內情,而我們也需要他來保護我們在西域的生意,畢竟現在東-突厥被西突厥和隋朝同時限制了貿易,做生意不容易。

    但越是這樣,運往東部草原上的東西越成了緊俏品,雖然沙缽略可汗後來和你們隋朝和好,但是也只是每年在邊境的幾個城市有幾個月一次的集市,這根本滿足不了草原上幾百萬人的生活需求,我們還得從西突厥這裡轉運大量的生活品,當然,還有歷任大汗最渴望的鐵礦石。」

    王華強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我在你們的集市上沒有看到大量的商品,難道說這是因為你們的達頭可汗達成了某種協議,控制輸入本國的商品數量?」

    安遂玉笑著搖了搖頭:「實話跟你說了吧,達頭同意由我們家來經營兩個突厥之間生意的條件,一是要向他交西突厥國內三倍的稅,二是必須向他報告東-突厥的內情。

    如果輸入到東-突厥本部的貨物太多,那價格也就會降下來,我們能賺到的錢就大大減少,達頭可汗其實是巴不得我們運過去的貨物越多越好,除了戰馬和鐵礦石,這樣他能賺的錢也是越來越多。

    但我和哥哥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控制販運過來的貨物數量,這些貨物有許多都是用每年隋朝給可敦的梳妝費,也就是那些絹帛來付,至於其他小部落,就要用更高一些的代價,再用牛羊或者戰馬來可汗本部來換取這些生活用品,大汗用這種方式來控制這些小部落,這就是我們突厥草原上的關係網,你明白了嗎?」

    王華強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突厥內部,這麼多小部落都對被可汗本部壓迫和奴役無能為力了,說白了還是用經濟來控制這些小部落,當然,前提就是可汗的本部要有絕對強大的軍力優勢,這一點也是自己親眼目睹的,由此看來,歷代中原王朝的和親政策還真是控制這些草原餓狼的上好辦法。

    但王華強一想到安家兄妹為了自己賺錢,刻意縮減每年輸入草原上的商品數量,讓大批自己的同胞無法過上好日子,心裡的一股厭惡之情就油然而生,而臉上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這個表情被安遂玉一下子捕捉到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尉遲兄,你可是有些責怪我們兄妹不念同胞之情,沒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王華強冷冷地「哼」了一聲,沒有接話,算是承認。

    安遂玉搖了搖頭,眼中的神情變得黯淡起來:「尉遲兄,我們安家是商人,今天可能在突厥,明天也許就會回西域,再說草原之上,勝者為王,連大汗都不停地在更換,你又能讓我們去忠於誰?」

    王華強搖了搖頭:「那麼連可敦你們也可以不忠了?」

    安遂玉毫不遲疑地答道:「不,對可敦,一定是要忠誠到底的,她對我們兄妹是知遇之恩,我們有今天完全是靠了她,所以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會背叛可敦的。」

    王華強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們既然說忠於可敦,卻讓她的子民不能過上好日子,這也叫忠於她嗎?」

    安遂玉微微一笑:「你這人啊,看問題就是太簡單,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們就是要草原上的突厥人吃個半飽,穿個半暖,既餓不死,又過不好,只有這樣,才有搶劫的動力,如果個個都錦衣玉食,那就成了你們漢人家喂飽了的狗,還怎麼去打仗?」

    王華強沒有想過這個道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安遂玉的俏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表情,繼續說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們的可敦經常會去巡視各個小部落,看到這些部落的人過得不好,就拿出些絹帛來救急,讓他們吃幾頓好的,但絕對不會長年累月地去管這些部落的衣食住行,本來在草原上生活就簡單,穿了絲綢衣服也沒啥用,主要還是打仗時防箭傷。

    所以我們和可敦這樣行事,就能給她在草原上換來極好的名聲,上次都藍可汗即位,最大的對手就是他的弟弟欽羽設,當時其實兩邊都來找過可敦尋求支持,但是我們覺得還是都藍可汗更值得扶持,所以才會由可敦出面,收買了大批部落,不然欽羽設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敗亡的。

    尉遲兄,你沒在草原上生活過,不知道草原人心,永不滿足的貪心和大漠南北餐風露宿的艱苦生活,這才是我們突厥勇士剽悍勇猛,重譽輕生的源動力所在。我們不會讓草原上出現饑荒,但也不能把狼喂成了狗,現在你明白了嗎?」

    王華強聽得目瞪口呆,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服氣,開口道:「那西突厥呢,達頭可汗現在控制了西域,按你的說法已經是富得流油了,但不是照樣還是很有戰鬥力嗎?」

    安遂玉的嘴色勾了勾,鼻子裡輕輕地「哼」了一聲:「達頭?他現在只能算半個突厥人了,西域諸國的富裕生活已經讓他變得腐朽墮落,上次和沙缽略可汗連兵攻隋,本是極好的機會,可他去在邊境上小撈了一把後就退兵,害得沙缽略可汗功敗垂成。

    現在的達頭可汗和他的西突厥在西域一帶甚至已經放棄了遊牧,轉而定居,他們的騎兵退化得很厲害,已經無法和我們突厥草原上的勇士相提並論。

    西突厥雖然看起來聲勢不小,但只是靠著金錢去僱傭和收買那些僕從部落而已,以前他是收買阿波可汗打頭陣,現在阿波完蛋了,他手下也沒了精兵猛將,正面打不過都藍可汗,所以只能不停地用這種陰招。」

    王華強心中一動,問道:「安姑娘,當年莫何可汗與西突厥征戰,中流矢而死的事,是不是也有你們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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