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41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5
第一百一十章 接頭安遂家
               
    兩個時辰後,王華強換了一身突厥人的衣服,坐在駝城裡哈特勒絲綢鋪的地下密室裡,喝著馬奶酒,吃著奶酪,腦子裡一遍遍地在思考著過會兒如何與安遂家見面。

    這個駝城並不是真正由駱駝圍成的,而是一個地區的名字,最早匈奴在漠南建立王庭時也是在這裡一帶,當時王庭初建,沒有城廓,草原上又多狂風,光靠帳蓬有時候無法保護住貨物,毛皮絲綢給風吹走的也為數不少,嚴重地影響了單于本部的交易。

    後來匈奴人想了個辦法,由於商隊來這裡往往需要穿越大漠,帶了不少駱駝,因此匈奴人幹脆讓這些商人每次來集市的時候就把駱駝圍著市集區停下來,蹲在地上,把貨物搬到裡面交易,這辦法果然有用,駱駝號稱沙漠之舟,平時即使在沙塵暴裡也能穩穩地趴在地上不動,時間一長,這地方就叫駝城了。

    幾百年過去了,當年的匈奴人早已經不知所蹤,新興的突厥取代了匈奴人草原霸主的地位,可是駝城這地名卻保留了下來,這裡已經成為了突厥最繁華的交易集市,四周也砌起了兩丈高的黃土牆,保護著這一片方圓四五里的貿易區,而在這片貿易區裡,黃土夯築的店舖和帳蓬相映成趣,如星羅棋布。

    哈特勒絲綢鋪就在這駝城裡最繁華的一條巷子裡,這是安遂家自己家的商舖,那個哈特勒是跟隨他父親多年的老部下了,以前在部落裡就是管後勤出身的,自從安遂家開始經商後,哈特勒也憑著理財方面的優勢,成了他的副手,在安遂家出任吐屯發官職後,更是接管起了安遂家那龐大的生意,常駐駝城。

    王華強和麥鐵杖商量完之後,就從大車上取了衣物包,偷偷走到一個僻靜處,脫下甲冑頭盔,換了這身突厥人衣服,他本就長得有五分像西域胡人,突厥這裡西域胡商極多,換了衣服後走在部落裡,完全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王華強走進這家哈特勒絲綢店後,指名道姓地要見老闆,那哈特勒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臉的精明,一看就是那種地道的管家,他已經得到了安遂家傳來的消息,要他接待一個長得有五分像胡人的隋軍使團成員,王華強只跟他提了一句安遂玉,哈特勒就把他引到了後店的地下室裡,送上點心,請他稍候。

    王華強正思索著,感覺頭頂上的地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樓梯那裡一陣響動,昏暗的燈光下,只見換了一身突厥官袍的安遂家,在那哈特勒的引領下,提著一盞油燈,緩步走下了樓梯。

    王華強站起身,向著安遂家拱手行了個禮,沉聲用漢語說道:「驍果軍殿內將軍楊欽,見過安吐屯發。」

    安遂家笑著擺了擺手,也用漢語回道:「我和劉公子見面的時候,只是以兄弟相稱,楊老弟既然做到殿內將軍了,想必也是公卿之子,你我就以兄弟相稱,不必見面稱官職,顯得生份。」

    王華強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好的,一切但憑安兄吩咐。」

    安遂家一邊坐在一張胡床上,一邊扭頭對哈特勒說道:「哈叔,我和楊老弟有要事相商,你看緊點門口,所有人不得進入後店。」

    哈特勒點了點頭,轉身而出,地下室裡只剩下了坐在胡床上的兩人。

    安遂家看了一眼王華強,面帶微笑,說道:「楊老弟看起來不太像純漢人啊,貴上有胡人血統?」

    王華強作出一副悲憤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實不相瞞,小弟本不姓楊,而是姓尉遲,乃是以前反抗楊堅老賊的大周忠臣尉遲迥的族人,老賊殺我族長,改我姓氏,又假惺惺地收養我們兄弟,以為可以讓我等忘了這血海深仇,哼哼,休想!」

    安遂家一聽這話,臉色大變,站起身,藉著燈光仔細地打量了王華強一番,嘆道:「楊老弟竟然是北周忠良之後?失敬了!」

    王華強恨恨地說道:「安兄,以後我們相處的時候,不要叫我楊老弟,我的本姓是尉遲,不是老賊改了姓就會變的。」

    安遂家點了點頭,坐了回來,說道:「尉遲老弟,我現在是明白為什麼劉公子會派你過來了。再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啦。你們尉遲家還有人嗎?」

    王華強嘆了口氣:「先父尉遲崇,當年為形勢所迫,沒有跟隨尉遲迥族長起兵,後來老賊楊堅故意把他放在突厥邊境,開皇二年的時候先父戰死,我等兄弟三人全成了孤兒,才被老賊接進皇宮收養。

    慚愧得很,如果不是後來結識了劉兄,我都不知道有這段往事。大哥尉遲義臣,小弟尉遲思恩,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家世。」

    安遂家笑道:「換了我也不會現在說的,不過尉遲兄,你既然知道了自己家的血海深仇,現在又打算怎麼做呢?劉老弟這次派你過來,說是和我深度商議合作的事情,你們準備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我們這裡又需要做些什麼?」

    王華強的雙眼碧芒一閃,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塊鐵礦石,遞給安遂家,低聲道:「這就是我們的誠意,還請安兄先笑納。」

    安遂家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大變:「鐵礦石?你們能弄來鐵礦石?」

    王華強認真地點了點頭:「為了表示我們合作的誠意,這次我們在商隊中偷偷帶了一百多斤鐵礦石的樣品,而三十萬斤鐵礦石的現貨,現在也偷運出關,在勾注山一帶存放,安兄,你看我們這回的誠意是不是足夠呢?」

    安遂家笑得臉上的兩堆肌肉都在發抖:「足夠,太足夠了。哈哈哈,我沒想到劉老弟的能量有這麼大,居然能弄出鐵礦石來,還能搞出這麼多,哈哈哈,這回有了這些東西,大汗一定可以打造出鐵騎大軍,威服天下,指日可待啊!」

    安遂家笑著笑著,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警惕,但轉眼間又換上一副微笑的表情,輕聲問道:「尉遲老弟,請問這回你們在使團的貨物裡如何能夾帶這些鐵礦石?絲綢並不是很重,這一百多斤放在車上,只怕容易給查出吧,再有,隋朝嚴令生鐵不得出關,這幾十萬斤你們又是如何能帶出關的?」

    王華強心中早有準備,微微一笑:「使團帶來的鐵礦石我們是偷放在那面華麗的陳國屏風的車上,那車是國寶,沒人敢查,至於出關的鐵礦石,我們劉大哥早就有意跟貴邦做這個生意了,從幾年前開始就派手下小批量地隨身挾帶鐵礦石出關,代州那裡我們早就買通了守衛,所以幾年下來已經存了有幾十萬斤了。」

    安遂家連忙問道:「什麼,代州那裡的守衛也給你們買通了?這麼說我們要是攻擊代州,你們可以裡應外合?」

    王華強嘆了口氣,眼神變得黯淡起來:「現在不行了,老賊派了那個征南時立了功的柱國王頒當代州刺史,以前的那代州兵給調往他處,他現在帶了一幫自己的私兵部曲負責城防,因為這個王頒這次挖了陳霸先的陵墓卻被老賊赦免,因此對老賊感恩戴德,天天嚴防死守,現在想從代州走貨已經不行啦。」

    安遂家恨恨地拍了一下大腿:「太可惜了,代州一破,整個並州就是一馬平川,看來還得另想法子。」

    王華強心中冷笑,臉上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笑道:「這些都不是大問題,劉大哥勢力龐大,如果突厥大軍真的南下為我大周復國,我們有的是辦法接應,對了,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千金公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6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滿嘴忽悠
               
    安遂家對王華強的這個提議有些意外,臉色也微微一變,轉而恢復了正常,哈哈一笑,說道:「尉遲老弟,這個事情我可作不了主,可敦是突厥的母后,尊貴非常,不是一般人能見得到的。你不是這次的大使,想見她只怕有些困難。」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長孫大使會在這種國事見面中跟可敦商量如何顛覆大隋的事情嗎?」

    安遂家一下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

    王華強繼續說道:「安兄,小弟這次冒著滅九族的危險,不遠萬里來到突厥,為的就是聯繫上可敦,你安兄雖然在這突厥位居吐屯發,可是說白了並不掌兵,軍機大事你說了不算。但可敦不一樣,她能很大程度上影響到都藍可汗,所以這個事情,我必須和可敦面談,有些事情恐怕你也作不了主。」

    安遂家的眼中光芒閃爍,顯然是在權衡得失,良久,他還是搖了搖頭:「現在大汗還沒有決定是不是真的要跟隋朝開戰,這種時候讓可敦見你,恐怕不太合適,即使她見了,也不會給你什麼承諾。

    尉遲老弟,你可能有所不知,可敦報仇復國的願望比你更強烈,至少你的父親不是給楊堅直接殺掉的,而她的父兄盡數死在老賊之手,除了國仇,更有家恨,當年沙缽略可汗在位時,她就不停地勸說先汗起兵滅隋,還許諾事成之後,割讓黃河以北的土地歸突厥所有。

    可惜隋人奸詐,收買了達頭可汗和阿波可汗這兩個突厥叛徒,導致先汗的大業功虧一簣,先汗和可敦不得已才向隋朝暫時屈服。現在大汗新立,雄心勃勃,想要繼承先汗的遺志,但是現在我突厥北有親隋的突利可汗,哦,也就是前任莫何可汗的兒子染干,西有死敵達頭,內部不穩,只怕此時出兵,難以成功。」

    王華強認真地點了點頭,安遂家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微微一笑:「這些事情我都知道,其實我們也並不指望你們現在就跟隋朝直接翻臉,劉大哥的意思是,你們是草原的雄鷹,大漠的蒼狼,就算現在還要統一草原,不能和隋朝直接開戰,但也不必再奉隋朝的號令,做他們的奴僕。

    都藍可汗今天的反應我都看在眼裡,其實他也受不了這樣向隋朝低頭,想當年你們突厥木桿可汗在位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東西魏競相向突厥稱臣,請求突厥的援助,現在是完全反了過來,隋朝靠著分化和瓦解你們突厥,讓你們自相殘殺,成為隋朝的奴隸,安兄,你能受得了?」

    安遂家激動地站起身,大聲喝道:「怎麼可能受得了?大丈夫在世,當自由飛翔,怎麼能當別人的走狗。」

    王華強心中對自己的這番煽動性演說非常得意,笑道:「所以說嘛,要是你們還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那我就沒辦法了,如果我是個突厥人,看到大汗繼續認隋朝為宗主,只會失望的。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開始想辦法剽掠奪隋朝的邊境,表現出你們的強硬。」

    安遂家坐了下來,搖頭說道:「不行,現在如果大汗主動攻擊隋朝的邊關,那隋軍就會大舉出塞反擊我們突厥,而且還會收買達頭可汗這個叛徒兩面夾擊,大汗剛剛即位,人心未附,無法抵擋。」

    王華強冷笑道:「這還不簡單,那個親近隋朝的突利可汗,阿史那染幹不是住在漠北的苦寒之地嗎?把他遷到隋朝邊關那裡,然後派人假扮突利的部眾,襲擾一些隋朝的邊關城鎮,搶了就跑。隋朝普通的軍民又不知道突厥的內情,到時候要反擊也是去打突利可汗,這樣子大汗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起兵攻隋了吧。」

    安遂家眼睛一亮,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只是這樣一來,即使大汗有了動兵的藉口,我們的實力還是不足,如果不跟隋朝全面開戰的話,你們只怕也不敢輕易地內應吧。」

    王華強的臉上露出一絲奸笑,他知道接下來的這段話一定能讓安遂家動心:「其實攻下邊關,最大的好處不是打劫幾個州郡,而是能打開一個通道,到時候我們可以把大量的生鐵儲備在那個州郡附近,然後趁機運進突厥。

    有了鐵礦石,你們就能打造出越來越多的鐵甲騎兵,先橫掃大漠,一統突厥,實力足夠了再舉大兵南下滅隋,真要到了那麼一天,我們肯定也會在內部起兵響應的。」

    王華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給安遂家畫了一張大餅,激動地他站起身,來回在地下室裡踱起步,不停地搓著雙手,兩眼都在放光,彷彿關內漢家江山,花花世界都在向著自己招手。

    安遂家停下了腳步,對著王華強說道:「此事我說了不算,但是你的話,我一定會轉達給可敦,對了,尉遲老弟,這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劉老弟的意思?」

    王華強知道忽悠的好機會又來了,「嘿嘿」一笑:「安兄可別忘了,我和劉大哥他們都是一路人,同屬在隋朝的失意者,他雖然沒有我這麼深的國仇家恨,但是他的父親,彭公劉昶,幫老賊當了皇帝后就給一腳踢開,劉大哥乃是人中英傑,卻要給老賊的兒子站崗放哨,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老賊其實並無容人之量,當年幫他上位的從龍之臣,一個個都被掛了個榮譽職務,排擠出朝堂,象劉昶劉柱國更是直接給打發回了家,大家當年結盟,提著腦袋幫著老賊篡位,要的可不是這個結果,人家在北周混得可比在隋朝好多了,現在卻給過河拆橋,這樣的人可不在少數。

    所以安兄不必疑慮,現在隋朝剛剛平定南陳,這次他們只是迅速攻下建康,擒獲陳國皇帝,大部分陳國地區只是傳檄而定,我看那些陳國遺民不會這麼老實的,肯定也會起兵反抗,隋軍主力只怕要給拖在江南很長時間,北邊不是那麼固若金湯的。」

    安遂家心中大喜,忙問道:「此話當真?」

    王華強索性繼續滿嘴跑火車,反正這些突厥人也沒辦法現在驗證他話的真偽,吹破牛皮也不怕:「其實就按你們突厥的情況,所有的部落都那麼聽大汗的話?天底下其實都一樣,你得保證了人家的好處和利益,人家才肯聽你。

    隋朝滅了南陳,派了一堆北方官員去治理江南,奪了原來南陳那些地頭蛇的官位和土地,這幫人不造反才怪。

    實話告訴安兄,上次出征南陳,我尉遲欽也跟著去了,當時南陳的部隊根本是將無戰心,那個南朝大將任忠和蕭摩訶聽說過吧,一個給南朝皇帝奪了部曲,一個給南朝皇帝搶了老婆,所以無心戀戰,上了戰場只是做做樣子,出工不出力,才會讓隋軍這麼快攻下建康。

    當時老賊在朝堂上吹牛,說什麼韓擒虎五百人就攻下建康,那是忽悠你安兄的,實際上是任忠親自接應韓擒虎入的城,你想想,為了奪部曲,搶老婆,這些南陳的大將就這樣,真要是隋朝在那裡搶田搶地,南朝那些地頭蛇能受得了?」

    安遂家倒吸一口冷氣,臉上現出一副頓悟的神情:「奶奶的,原來如此啊,我還真當隋兵是天兵天將,五百人就能滅了南陳呢。楊堅果然騙人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要不是老弟說出實情,我險些上了他的當。」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7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算賬

    王華強覺得牛吹得差不多了,條件開得也是足夠有吸引力,安遂家不太可能再給自己什麼承諾了,便換了一副笑臉,說道:「既然如此,安兄您看這和可敦見面的事情...」

    安遂家二話不說,拍了拍胸脯,說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可敦見你一面的,尉遲老弟,現在我已經知道你們的誠意和實力了,只是為了讓可敦放心,你是不是先讓我們得到那批鐵礦石呢?」

    王華強笑了笑:「親兄弟,明算賬,這一百斤的樣品礦石,就當我們劉大哥給安兄的見面禮好了,可是那三十萬斤的鐵礦石,我們可不能白送,這點我想劉大哥應該和安兄有言在先吧。」

    安遂家哈哈一笑:「這個是自然,劉老弟冒了這麼大風險,怎麼可能讓他的辛苦沒有回報!放心好了,尉遲老弟,我這裡本來準備了不少戰馬和毛皮,準備給你這次運回去的,但是這三十萬斤的鐵礦石數量不小,你們事先也沒跟我們說,可能資金的周轉需要些時間。

    王華強不動聲色地說道:「咱們先把這價格給定下來,接下來再談交易時間,地點,付錢方式這些細節。安兄,你是生意人,直說吧,鐵礦石你們準備出什麼價買?」

    安遂家眨了眨眼睛,說道:「老弟,是按你們隋朝的五銖錢的價格來結算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是,就按這個價來。不然換成什麼戰馬啊,絲綢啊,麻煩得很。我也懶得算。」他突然有了一種惡作劇的想法,先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不懂生意的莽夫,看看這姓安的會黑自己黑到什麼程度。

    安遂家低頭想了想,開口道:「尉遲老弟,這次我出使隋朝時也到集市上轉了轉,鐵礦石是五到六錢一斤,你們冒險偷運出關,我再加一倍,十錢一斤,你看可好?」

    王華強心中暗罵,這姓安的果然是黑到家了,他沉下了臉,說道:「安兄不知是在哪裡看到的價格,鐵礦石賣的只有五到六錢?」

    安遂家聽他這麼一說,心知糟糕,看來此人也瞭解隋朝境內鐵礦石的價格,自己想要蒙他只怕是沒戲了,於是哈哈一笑,說道:「也不是我親眼看到的,是讓手下人去打聽,怎麼,這價格不對?」

    王華強笑了笑:「安兄,你可要知道,我尉遲欽人就在大興,平時也經常逛市集,大興現在的鐵礦石是十五錢一斤,你為什麼會說是五錢呢?」

    安遂家脫口而出:「不可能,我在大興明明看到的是十錢一斤,哪裡賣十五錢了?」話一出口,他便閉上了嘴,再也不出聲。

    王華強微微一笑:「安兄,我知道你是做生意的高手,但是做生意的手段是對付競爭對手的,我們可是同一輛戰車上的戰友,你要是連個鐵礦石都跟我用上手段,還怎麼指望劉大哥以後跟你們突厥合作呢?」

    安遂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嘿嘿,習慣了,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嘛。好吧,在大興十錢一斤的鐵礦石,來突厥我二十錢一斤收,你看如何?」

    王華強搖了搖頭,說道:「安兄,如果換了是我開價,你來賣,你會以二十錢的價格賣嗎?你可要知道,這路上還要運費,還要雇守衛,還要打點一路的州縣哨卡,光這些加起來都要劃到二十錢一斤了。商人無利不起早,更不用說還要冒這種掉腦袋的風險。」

    安遂家的頭上開始冒汗,咬了咬牙,說道:「那尉遲老弟不妨開個實價,成的話我就直接點頭,要是實在無法接受的話,我還得去請示一下可敦和大汗。」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說道:「來這絲綢鋪以前,我也到市集上轉了轉,從西域那裡運過來的鐵礦石現在在這裡賣到十五斤換一兩黃金,黃金雖然在我大隋不流通,但基本上是五十錢換一兩銀,五百錢換一兩金,這樣算下來,你們買西域的鐵礦石,差不多是三十三錢,我們就按這個價交易好了。」

    安遂家擺了擺手:「尉遲老弟,西域那裡的鐵礦石數量沒這麼多,所以我們的價開得高了些,你這次的數量龐大,我們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這麼多錢,這樣好了,一口價,三十錢一斤,如何?」

    王華強本想再爭,後來轉念一想,這行的主要任務不是賺錢,沒必要在這等小錢上多計較,免得生出變數誤了正事,於是他笑了笑,開口道:「行,就沖安兄這句話,那就一斤三十錢好了。三十萬斤,就當九百萬錢,你們這裡有足夠的五銖錢嗎?」

    安遂家的臉上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本來隋朝每年給的可敦梳妝錢倒是有個三百萬錢,幾年下來可敦也存了有一千多萬,可是這次大汗即位,可敦拿了不少錢去收買那些搖擺不定的部落,現在手上沒那麼多錢了。怎麼辦?要不我換成馬匹或者毛皮折給你?」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行,你們這裡的馬現在大概是五百錢一匹,九百萬錢就是一萬八千匹馬,我怎麼可能帶這麼多馬入關?還得想個別的法子。」

    安遂家想了想,開口道:「那如果是換成金子,九百萬錢,大概是一千八百斤,現在我們突厥也沒這麼多的金子,何況即使有這麼多金子給你,你恐怕也運不進隋朝的邊關吧。」

    王華強微微一笑:「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把你們安家在西域的資金轉手給我們一部分,我知道安兄在西域各國都有自己的店舖,光是那些地方的金銀就有上萬斤,要是以作生意的名義,把這些錢從西域的商隊運進來,想必不會遇到什麼問題。」

    安遂家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這王華強對自己的底細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陣寒意:「尉遲老弟,你們怎麼會對我的底細瞭解得這麼清楚?」

    王華強平靜地說道:「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嘛,其實劉大哥早就打聽清楚了安兄的家底,這才會和安兄合作,你要知道,我們這是在謀國,沒有一定實力的人,劉大哥是根本不會放在眼裡,這個交易方式我們早就想好了,請安兄把那一千八百斤的金子,夾在來大隋的商隊裡,到時候運到涼州姑臧城的王家商號。」

    安遂家嘀咕了一句:「王家商號?」

    王華強強忍著心中的激動與得意,點了點頭:「不錯,王家商號是劉大哥為了掩人耳目,在姑臧城開的一家鋪子,平時做做生意,實際上也是暗中與豪傑之士聯絡,突厥如果大軍南下,這些商舖就會成為你們的內應。」

    安遂家站起身,再次來回踱虎,他的小指微微地動著,而臉上的神情也是不停地變化,王華強則平靜地看著他在這地下室裡來來回回,心中也思考著接下來的各種可能。

    安遂家站定了腳步,扭頭看著王華強,說道:「這個辦法可行,我們安家在西域那裡拿個兩千斤左右的金子問題不大,只是這些都需要時間,沒有一個月的準備,恐怕不行,再有就是尉遲老弟的鐵礦石,我也得找人去驗貨,尉遲老弟,你這次跟著隋朝使團一起出來,只怕不能不回去吧。」

    王華強笑了起來:「當然,我還得回去向劉大哥回覆呢。沒有意外的話,以後就由我來往於兩國,作為溝通的使者了。我看這樣吧,你們先去取了那三十萬斤鐵礦石,同時派人去西域安排運金子的商隊,那批鐵礦石確認無誤後由安兄你去安排人,從西域出發,而到時候我也回到了隋朝,就在姑臧城恭候黃金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7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達成協議
               
    安遂家猛地一拍手:「這個辦法好,我現在就安排人同時行動,一路去勾注山取鐵礦石,一路去西域安排黃金和商隊,運到姑臧城的王家商號是嗎?」

    王華強笑了笑:「正是。不過現在我們應該談談如何見可敦的事了。」

    安遂家先是一愣,然後微微一笑:「這個事情我還得安排,現在你們的使團都在這裡,今天你雖然可以自由行動,可是明天未必能出得來,而可敦也不可能在她的帳內就這麼見你,依我看,此事我還得另作安排才是。」

    王華強擺了擺手,說道:「這事沒那麼麻煩,只要安兄通知一下可敦,她肯見面就行,我這裡自有辦法進她的帳蓬。」

    安遂家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雖然今天這一談讓他已經吃了不少驚,但王華強的這話還是讓他非常意外,他問道:「能不能和我說一下你的計畫?萬一可敦出什麼事,那可不是你我能承受得了。」

    王華強笑道:「安兄不用急,此事小弟早有安排,這次劉大哥早就打點好使團上下,那個黃金屏風這次會由小弟抬進可敦的帳蓬,另外進帳的一人也會是小弟的同伴,正好借這個機會,我們可以跟可敦光明正大地談事情。」

    安遂家搖了搖頭,顯然他還是不太相信:「長孫晟精明過人,他就這麼放心讓你們來執行此事?要知道這黃金屏風乃是國寶,獻的時候,作為正使的他應該在場才是。」

    王華強說道:「長孫晟其實並不會看上獻屏風這種事情,他其實巴不得跟千金公主少打交道,劉大哥早就打聽清楚了,上次他作副使來,逼千金公主改名為大義公主的那次,公主的眼神就讓他受不了,匆匆唸完了詔書就離開了,所以這次他對那個黃金屏風幾乎不管不問,只跟我們交代,要我們好好送到可敦那裡。」

    安遂家想了想,點點頭,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是有這麼回事,當年長孫晟看到可敦的時候,沒有像平時的那種從容不迫,我當時看了還有些奇怪呢。」

    王華強跟著嘆了口氣:「那是因為長孫家當年受過不少北周皇室的恩惠,老賊楊堅篡周自立,屠殺北周宗室,長孫家無能為力,只能接受現實,但長孫晟對千金公主心懷同情,不忍過度逼迫,所以這種傷德的事情,他不願意去做。」

    安遂家追問道:「那副使裴世矩,也不獻屏風嗎?這有些說不過去吧,正副使節都不獻,卻要讓兩個護衛來獻屏風,不太合常禮吧。」

    王華強笑了笑:「裴世矩也不想趟這渾水,這人膽子不大,到時候安兄若是提議跟他出去走走,想必他求之不得,然後就是吩咐我們兩個護衛把屏風送到了,反正東西已經到了突厥,能不見千金公主,最好不見,這是使團裡幾乎每個人的想法。」

    安遂家撫掌大笑:「哈哈,尉遲老弟果然想得周到,那就按你說的辦,到時候我爭取給你留出半柱香的時間,讓你和可敦密談。」

    王華強點了點頭:「時間足夠了,只要安兄能把今天我們商定的事情向可敦請示,讓她拿個主意,到時候點頭,我得到了可敦的保證,也就可以回去覆命了。」

    安遂家笑了笑:「尉遲老弟,你還怕我的承諾不可靠嗎?其實我答應了你,也是一樣嘛。」

    王華強知道這行的關鍵就是要逼這個安遂家和大義公主見面,只要抓住他們的姦情,這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於是王華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安兄,你這是說哪兒的話嘛,只是小弟也是為劉大哥辦事,劉大哥的背後還有些北周的元老重臣,這些老前輩總是小心謹慎,一百個不放心,您在突厥雖然貴為吐屯發,但畢竟決定不了軍國大事,沒有可敦或者是可汗給的信物,我們也沒辦法讓老前輩們下決心嘛。」

    王華強此行的原定計畫就是取得大義公主的一件信物,再讓長孫晟假裝拿下自己,然後公佈大義公主賊心不死,妄圖與隋朝內奸勾結,圖謀不軌的事,都藍可汗現在人心未附,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已經暴露的大義公主跟隋朝翻臉,而草原上的其他小部落也不可能跟著這樣的都藍可汗一起反叛。

    但是今天長孫晟的那個帛書卻給了王華強意外之喜,想不到這大義公主居然還和安遂家有私情,現在王華強想要做的,就是兩手同時進行,一方面照計畫取得信物在身,另一方面讓麥鐵杖去摸二人通姦的證物。

    若是後一件事成功,直接就在突厥公佈大義公主的醜行,不僅將掀起一陣軒然大波,還將讓都藍可汗給戴了綠帽子的事公之於世,顏面無存,想必會怒殺公主,起兵犯境的事情自然也是沒了下文。

    但是王華強做事一向計畫周密,有條不紊,留有後手,今天和安遂家一番對話,取得了他的信任,但是以他的觀察,安遂家也是老奸巨滑的商人,不見兔子不會撒鷹,要讓他完全對自己信任,恐怕還要等他收下那三十萬斤鐵礦石才行。

    果然,安遂家聽了王華強的話後,又坐回了胡床,仔細地思考了一陣,抬頭道:「尉遲老弟,按計畫,使團在這裡要呆上十五天,我今夜就安排快馬去勾注山那裡的山洞,還有勞你把地圖畫出來,我們也好迅速行事。

    至於見可敦的事情,我們可以按慣例拖一拖,只推說有些其他部落首領未到,讓使團多留幾天,等那邊消息確認了,再安排你們見可敦,你看這樣如何?」

    王華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說道:「客隨主便,一切就按安兄的吩咐辦。」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摸出那半塊玉珮,遞給了安遂家:「安兄請拿好這半塊玉珮,派人到代州以北勾注山找我的手下,他看到這玉珮後才會跟你交接鐵礦石,切記。」

    安遂家接過玉珮後,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這麼多鐵礦石,恐怕需要不少人看守吧,平時的糧食怎麼辦?」

    王華強平靜地回道:「出關的時候都隨身帶了半個月的乾糧,儲備在那個山洞裡,實在不夠吃了還會讓人去代州或者附近和村落裡採辦一些,不過時間不能太久,我跟我兄弟約定的是二十天沒人來的話,就把鐵礦石處理掉,撤回關內,現在已經是第九天了,安兄,你還得抓緊時間。」

    安遂家臉色一變,連忙扭頭對著一直守在樓梯口的哈特勒叫道:「哈大叔,快拿一幅地圖來,快。」

    哈特勒一路小跑著去而復返,拿來了一張地圖,安遂家早早地拉過來一張矮腿小方桌,拖到兩張胡床中間,沙漠上由於風大,東西都儘量做得低矮,無論是胡床(馬扎)還是這種矮腿方桌,都比中原地區的桌椅的高度要低了一大截。

    安遂家在桌上展開地圖,王華強一眼看去,在西域和草原上的不少聚落處都用硃筆作了標記,想必是安家商行開的鋪子,而在涼州的姑臧,居然也有一筆。

    他心中一動,用最快的速度記下了西域涼州一帶的幾個朱圈,然後向著代州城北勾注山的那個山洞位置指了指,說明了進山的小徑,那條小路的入口被隱藏在一片茂密樹林裡的草叢中,加上被段達特意重新佈置過,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8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尾行
               
    王華強比劃了好一陣,才讓安遂家聽明白,他邊聽邊記,在手邊的一張羊皮紙下詳細地記錄下了這些消息,最後把地圖,羊皮紙和那半塊玉珮一起遞給了哈特勒:「哈大叔,這次麻煩你跑一趟,三十萬斤鐵礦石,十天以內必須趕到,持此玉珮交易,今天晚上就挑上五百個夥計,騎快馬出發。」

    哈特勒接過玉珮和羊皮紙,捲起地圖,領命而去,王華強注意到安遂家在交東西的時候向著哈特勒使了個眼色。

    等哈特勒的腳步聲消失不見後,安遂家從懷中摸出上次交給王華強的玉珮,說道:「尉遲老弟,這次是你親自守在姑臧城的王家商舖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一千八百斤黃金的大交易,我肯定要親自在那裡的。萬一出事,也好補救。換了別人,我和劉大哥都不會放心。」

    安遂家沉吟了一下,說道:「到時候我會派哈特勒過去親自帶隊,萬一他有事脫不開身,我也會另派他人,持這塊玉珮去找你的。這塊玉珮你應該認識吧。」

    王華強把這塊玉珮在懷裡揣了一個月,早就爛熟於心了,當即點了點頭。

    安遂家把玉珮收了起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老實說,這塊玉珮是先父留下給我的,我不太捨得把它一分為二。尉遲老弟,今天你在這裡呆得也夠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他們要起疑心了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是應該回去了。」

    二人行禮作別,王華強壓低了帽沿,從絲綢鋪子的後門走出,但他沒有直接出駝城,而是繞了兩圈,確定無人跟蹤後走回後門,迅速地脫掉外衣外褲,露出裡面的一身夜行衣,黑布包頭,黑巾蒙面,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整個人也隱藏於漆黑的夜色中,一動不動。

    他早早地計畫好了,那安遂家一定會晚上私會大義公主,今天應該是絕好的機會,剛才當著自己的面,他對哈特勒使的那個眼色一定是要他通知公主到兩人偷情之處碰頭,今天事發倉促,他一定是選擇和公主最常見的地方,現在公主的信物基本上可以肯定會在見面時給自己,而二人偷情的事情,今晚就是關鍵。

    麥鐵杖也早早地守在這裡了,同樣換了一身黑衣夜行服,王華強低聲對他說道:「鐵杖,一會兒我們跟著那安遂家,公主今天晚上會和他見面,你一定要記住那個地方。明白不?」

    麥鐵杖點了點頭:「一會兒他們偷情的時候是不是就要動手?偷了東西明天就去揭發他們?」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今天還不要動手,只要確認他們相會的地方,我們使團離開前,不要做這個事情。」

    正說話間,一個全身包裹著斗蓬的高個子走出後門,東張西望一陣後,匆匆向著西邊的小巷走去。

    麥鐵杖邁開腳步想要跟上,王華強一手攔住了他,低聲道:「這人不是安遂家,他是先派手下出來分散行走,以引開可能的監視者注意力。」

    麥鐵杖點了點頭,縮回了陰影中,從後門先後出來了三四個一身斗蓬的人,有兩個個子和安遂家相當,但王華強從他們的腳步和行走時的樣子能看出,他們不是安遂家。

    一直到第七個人,出來了一個蒙著臉,皮袍小帽,奴僕打扮的人,低頭邁著碎步,精明的眼神在黑夜中一閃而沒,王華強心中一動,知道此人才是安遂家,悄悄用手碰了碰麥鐵杖,向那人一指,麥鐵杖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安遂家左右打量了半天,才向著東頭走去,王華強和麥鐵杖悄無聲息地躡著腳步,在他後面三十步左右的距離跟著,既不至於丟了目標,也不會因為跟得太緊讓他發覺,這種跟蹤術和偵察手段王華強在前世跟警察玩了一輩子,現在更是駕輕就熟。

    安遂家在城裡穿街過巷,漫無目的地繞了足有一個時辰,他做的也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因此儘量避免在打起燈火的大道上穿行,都是走的黑燈瞎火的小巷子。

    王華強走慣了夜路,上次在南征時黑夜大霧中都能看到十幾步外,在這裡看到三十步外的安遂家更是沒有問題。而麥鐵杖當慣了夜間獨行大盜,視力還在王華強之上。

    王華強幾次察覺到安遂家停下腳步想要回頭時,就和麥鐵杖閃到一邊。如此這般地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安遂家才終於走出駝城,向著城外陰山處走去。

    王華強心中冷笑,這安遂家的反跟蹤能力也算不弱了,繞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出來,換了一般人是不可能跟得住,只可惜他碰上了自己,也算倒霉了。王華強突然佩服起長孫晟來,自己有後世的反偵察能力,而這長孫晟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土著,居然也能查到安遂家和大義公主的關係,實在是厲害。

    陰山的密林裡各種帳蓬星羅棋布,不少獵戶和採藥人家都居於其中,安遂家一路穿行,最後走到了一處黑色松林裡,這裡只有一頂白色的帳蓬,而安遂家則徑直向著那帳蓬走去。

    王華強拉住了還想繼續跟隨的麥鐵杖,兩人在林間的草叢裡蹲下,不知名的小蟲子在二人的身上爬來爬去,山中的草蚊子更是飛得滿天都是,但王華強現在顧不得這些,他低聲對麥鐵杖說道:「安遂家在這裡和大義公主密會,不可能沒幾個人在附近護衛的,不可跟得太近。」

    還沒等麥鐵杖回答,那帳蓬周圍的草叢動了動,顯然是有人在埋伏。

    安遂家淡淡地回道:「是我,辛苦了。沒什麼異動吧?」

    草叢中傳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唔唔」聲,便恢復了平靜。

    安遂家徑直走進了帳蓬,裡面很快地亮起了一頂油燈,把他長長的身影照在了帳蓬的四周。

    王華強暗嘆一聲,低聲道:「這安遂家果然心思細密,用了啞巴來當護衛,這樣也不怕他們把自己私會公主的事情向外傳出去。」

    二人這樣潛伏了一會兒,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罩著僕婦穿的長袍,戴著冪羅,手裡提著一頂馬燈,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王華強心中一動,這必是大義公主無疑,她連一個護衛和侍女也沒帶,來這裡已經駕輕就熟了。

    大義公主進了帳以後,帳幕上的安遂家的影子長身而起,上前為公主脫下了罩著著頭的長袍,聲音中透出一分歉意:「可敦,今天實在是非常關鍵的事情,不然也不會這樣急著找您過來。」

    大義公主婀娜的身影也映在了帳幕上,她坐在了胡床上,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秀髮,聲音悅耳動人,卻透著一絲剛毅與堅決:「安,長話短說,今天大汗跟長孫晟他們在喝酒喝醉了,去了別的妃子帳內,不知道會不會夜裡醒過來,到我這裡。」

    安遂家點了點頭,站在那裡,微欠著身,低聲道:「可敦,這次劉居士派來和我們接頭的人,是尉遲崇的兒子,現在被楊堅接到宮裡養大,叫楊欽?」

    大義公主一下驚得站了起來:「什麼?尉遲家的人?」

    安遂家回道:「正是,他說他不齒其父投向楊堅的行為,更不滿尉遲這個尊貴的鮮卑姓氏被楊堅改成了楊姓,所以在知道了身世後就決心和我們合作,恢復大周。」

    大義公主坐了下來,「哼」了一聲:「還算有點良心,比他那個叛徒老爹要強。安,事關重大,這人的身份一定要查清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8
第一百一十五章 草叢偷聽
               
    安遂家嘆了口氣:「現在我們想進隋朝一趟不容易,上次跟劉居士搭上線還是要趁我出使隋朝的時候。此人手持了上次我給劉居士的玉珮,應該不會有問題。對了,公主,那尉遲家的後人確實是被楊堅收養在宮裡的嗎?」

    大義公主想了想,答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以前姑母的來信裡提過,那尉遲崇的幾個兒子因為父母雙亡被老賊楊堅接進宮裡養大,哼,這不過是老賊假仁假義收買人心之舉,這個楊欽不就是迷途知返了嘛。」

    安遂家長舒了一口氣:「這樣一來我就放心了,此人這次帶來了大禮,三十萬斤鐵礦石,已經秘密運到了代州城外勾注山裡的山洞中,我已經派哈特勒連夜帶人過去取了。」

    大義公主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掩飾不住的激動:「三十萬斤?這麼多呀!足夠打造裝備五千人了,看來劉居士的能量還真是不小。大汗如果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安遂家有些意外:「可敦準備把這事告訴大汗了嗎?」

    大義公主長嘆一聲,螓首低垂:「他現在還沒有下決心,安,這事到現在為止,都只是我們倆的籌劃,上次我就說過,只有做出成績,讓大汗看到希望,他才有可能支持。最近染幹一直在勸他,說什麼我們現在無力對抗隋朝,現在過得挺好,要他不要聽信讒言。哼,什麼讒言,不就是說我嗎?」

    王華強聽得心中一動,弄了半天,這事到目前為止都藍可汗還不知情,只是大義公主和安遂家二人的密謀而已,看來事情比預想的情況要好一些。他原來最擔心的就是都藍可汗本人也起了南侵之意。

    安遂家哈哈一笑:「染干和他父親都不過是隋朝的走狗罷了,大汗也對他們看不上眼的,要不也不會把他和他的部眾扔在漠北的苦寒之地了。大汗不傻,這次扶他上位的過程中,出了大力的是可敦,是我安遂家,不是染干。」

    大義公主點了點頭,聲音中透出一股得意:「不錯,所以現在一般的事情上,大汗對我是言聽計從,但是這南征之事事關突厥的興亡,當年先汗那麼強大也沒有成功,也難怪大汗遲遲下不了決心,所以我們的動作還得加緊,如果能從劉居士那裡源源不斷地搞到鐵礦石,我這裡也更有把握說服大汗。」

    安遂家搖了搖頭:「可敦有所不知,那楊欽這次想要和您直接見面,他要您給他一個信物,回去也要靠這個說動北周的忠臣們下定決心起兵為內應。所以他這幾天會趁著向您進獻陳國屏風的時候跟您面談此事。」

    大義公主沉默半晌,緩緩地開口道:「是不是我不給他這個信物,劉居士可能就會放棄和我們的合作?」

    安遂家嘆了口氣:「聽他的意思好像是這樣,他說北周的老臣,如劉昶,盧賁,鄭譯這些人現在過得都不好,要把這些人捏合在一起,只有靠了可敦這面大旗,加上有突厥的出兵承諾,他們才好起事。」

    大義公主咬了咬牙,說道:「既然如此,我見他一面就是,安,你能確保見面時絕對安全嗎?大汗的人,隋朝使團的人都不能在場。」

    安遂家點了點頭:「隋朝那邊的事情他來負責解決,至於我們這裡,我來安排,到時候只讓可敦一人在帳內。公主切記,此人現在名叫楊欽,長得有五分像西域胡人。」

    大義公主站起身,說道:「如此甚好,這幾天我找一樣以前隨嫁的東西,到時候讓他帶回去,安,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安遂家急道:「可敦,還有一事,需要您幫忙。」

    大義公主長長的睫毛倒影在帳幕上動了動:「還有什麼事?」

    安遂家帶著笑,點頭哈腰地說道:「可敦,這次買那三十萬斤鐵礦石,花了一千八百斤黃金,而且做成這筆後,以後估計還可能會有後續的交易,您看這錢。。」

    大義公主的聲音中透出一絲不悅:「安,每次見面就提錢,多傷感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錢上次為了扶大汗登位,多數拿去打點和收買那些葉護和設了,現在我手上沒什麼錢。」

    安遂家的聲音變得恭敬,但透出一絲猥瑣:「可敦,這次長孫晟他們過來,一下子就給了您一萬匹絲綢,要是我拿到各部和西域那裡販賣,一千斤黃金是能賣到的,這樣多少也可以彌補一下我們這次收鐵礦石的損失,畢竟現在大汗還不知道我們的行動,就是知道了,他也一下子掏不出這些錢來。」

    大義公主嘆了口氣:「你為突厥出力,用了自己的錢,真是辛苦你了,放心,只要我們大周復國,一定會好好地補償你的。」

    安遂家一下子抱住了大義公主,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可敦,我不要以後,我現在就要你,你知道嗎,我們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兩個人的倒影映在了帳幕上,安遂家的腳踢翻了帳內的燭台,大義公主的喘息聲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在這謐靜的夜裡,幾十步外的王華強都聽得真真切切。

    王華強給這草叢裡的蚊蟲咬得難受,這會兒也不想見其醜態,拉著身邊的麥鐵杖悄悄地退出了樹林,兩人穿林過山,一直走到山下一處無人的草地,才拉下了蒙面的黑布,臉上已經被叮出了好幾個大包,身上更是奇癢難受,對視而笑。

    王華強笑完後,說道:「鐵杖,這幾天恐怕還要辛苦你一下,摸清這條路,以後行動前就在這林子裡潛伏,你有把握避開草叢裡的那些護衛嗎?」

    麥鐵杖笑道:「這個好辦,看這帳蓬,也是平時棄之不用的,我可以偷偷地在帳內挖條小地道,他們進來時我就躲在底下,趁他們行樂的時候我隨便摸兩樣東西就走,這事我經常幹,不用擔心。」

    王華強點了點頭:「一切當心,需要你行動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現在先回去吧。」

    麥鐵杖點了點頭,向王華強行了個禮,轉身離去,王華強則潛回駝城的哈特勒絲綢鋪後門,又穿回了自己的那身外袍,這才大搖大擺地回到了駐地。

    這回王華強跟在代州新加進來的那十名軍士住一個帳蓬,這些人都在南征的時候認識王華強,從不過問他的事情,等到王華強回到駐地的時候,只見麥子鐵杖等人都守在帳外,麥鐵杖向著帳內一指,低聲道:「長孫大使和裴副使等你半天了。」

    這一切在王華強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低聲道:「大家離得遠點,我和大使他們有事相商。」麥鐵杖應了一聲,帶著兄弟們遠遠地散開,走到五十步外。

    王華強低頭入帳,卻發現長孫晟正面帶微笑盯著自己,裴世矩的眉頭倒是一直鎖著,看到他才舒展了開來,開口道:「華強,怎麼去了這麼久?」

    王華強還沒開口,長孫晟卻笑道:「看華強這個樣子,肯定是大有收穫,來,坐下來說。」

    王華強坐了下來,喝了兩口馬奶酒,感覺好了許多,笑道:「季晟說得不錯,真的是大有收穫。」於是他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詳細地敘述了一遍,聽得二人連連點頭。

    等到王華強全部說完之後,長孫晟正色道:「華強,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是按我們來之前的計畫行事,還是要去捉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9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連環殺招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剛才一路行來,覺得有個更好的辦法,如果是我們捉姦,不一定是最好的結果,都藍可汗有可能覺得是我們丟了他的面子,做出什麼瘋狂之舉也說不定。

    來突厥前我們最擔心的一件事,就是都藍可汗現在就有南侵之意,所以當時我們的計畫是現在就動手,除掉大義公主,但從剛才二人的話來判斷,都藍可汗暫時沒有南征的想法,甚至大義公主不敢跟他提及此事,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我覺得此事可以分兩步來,這次我們先回去,收錢,讓安遂家和大義公主放鬆警惕,下次再給他們致命一擊。」

    長孫晟和裴世矩的臉色同時一變,兩人對視一眼,裴世矩開口道:「華強,你不打算這次就除掉大義公主了?」

    王華強搖了搖頭,道:「原來我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都藍可汗已經被大義公主說動,決心起兵反叛,可是現在的事實這二人甚至不敢跟他提南侵的事情,情況要比我們預料的要好上許多。

    而且看了季晟的帛書後,我一直在想,就算我們拿到了大義公主和安遂家偷情的證據,公之於世,就能逼都藍可汗除掉大義公主了嗎?」

    長孫晟的雙眼一亮,沉聲道:「華強,說下去。」

    王華強微微一笑:「如果此事是由突厥人自己發現的,那倒是很有可能讓都藍可汗顏面盡失,無顏見族人,一怒之下會殺掉大義公主。但如果是我們去揭發,事情就會變得很奇怪,我們隋朝使團又怎麼可能撞破突厥可敦的姦情?

    所以突厥人會想,要麼是我們在突厥早有耳目,要麼就是有意陷害他們的可敦,這時候都藍的仇恨就有可能轉移到我們大隋身上,一怒之下殺掉我們整個使團,然後興兵攻隋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長孫晟眼中神光一閃,笑道:「還是華強想得仔細,那依你說,有什麼好的辦法?」

    王華強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現在我的想法還不完整,先說個大概的思路,兩位幫忙參詳一下。

    這次我先拿了那大義公主的信物回去,到姑臧城收下那批黃金,這樣能安大義公主一夥人的心。

    與此同時,我們這次回朝後,就由高僕射查辦劉居士團夥,有了跟大義公主勾結的證據,皇上不可能再護著他了,而且這樣一來,大義公主勾結我朝叛賊的事情也公之於世啦。

    然後我趁機出關,逃到突厥這裡,到時候有勞季晟再辛苦一趟,來草原上把我擒獲,如此一來,大義公主瞞著都藍可汗,私下運作的事情也就曝了光,都藍可汗一定會對她心生警惕。

    最後一擊就是大義公主和安遂家的私情,經此大變,大義公主一定會急著找安遂家商量,到時候我們想辦法通知染干,讓他帶人捉姦,都藍可汗給這樣戴了綠帽子,又是自己人揭發的,自然不可能懷疑到我們頭上,想不殺大義公主都不可能了。」

    長孫晟聽完後,哈哈一笑:「華強,你這計策真的是嚴絲合縫,步步殺機啊,高,實在是高,即使換了是我,恐怕也想不到這麼精妙的連環招數。只是這次我們來這裡,高僕射是下了要解決掉大義公主的命令的,如果辦不到的話,我們回去只怕無法向高僕射交代。」

    王華強想了想,說道:「我們來之前,高估了大義公主的影響力,就像高僕射也把這事瞞著皇上一樣,大義公主也沒敢告訴都藍可汗自己的小動作,所以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這些做事的人,要隨著實際情況的變化而作出對國家最有利的行動,不可死板教條。

    其實我們原來的計畫有很大的不足,如果都藍可汗真的已經下了決心,那我們即使揭發了大義公主勾結我朝內賊,他也不可能殺了大義公主的,弄不好還會一不做二不休,搶先下手。華強雖然人微言輕,但還是想說,與大義公主現在的生死相比,兩國間的關係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裴世矩點了點頭,說道:「季晟,我也贊成華強的意見,當年皇上可以為了兩國的和平,認大義公主這個仇人之女為義女,我們今天也沒必要勉強執行高僕射在臨行前的命令,畢竟情況起了變化,你我都清楚。」

    長孫晟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既然你們都是這個意思,那這次就按華強的意思辦吧,不過華強,我提醒你一句,這是國事,如果摻雜了別的想法,就不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華強迎著長孫晟凌厲的眼神,知道他是在懷疑自己是想收下那筆鐵礦石交易的錢,所以才想放過這次機會。

    他微微一笑,說道:「季晟,我王華強是喜歡錢,但還分得清輕重緩急,再說了,這次絲綢交易,九萬匹絲綢在這裡就是近三千萬的錢,若是換了戰馬回去,這一筆就能賺六千萬,鐵礦石撐死了也就一千萬,我怎麼可能因小失大呢。」

    長孫晟點了點頭:「你是生意人,賬算得精,明白就好。明天都藍可汗繼續設宴,去宴請突厥各大部落的葉護和設,後天我們向大義公主獻那個屏風,你繼續作一下準備,要考慮到突發情況才行。」

    王華強點了點頭:「季晟你放心吧,我會安排好這次見面的。」

    三人商議已定,長孫晟和裴世矩起身離開,裴世矩在出去前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王華強一眼,說道:「華強,好好幹。」

    回到帳中,王華強躺回了自己的毯子上,草原上的帳蓬裡沒有中原的高床,睡覺都是在毛毯上,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他開始反覆地設想起後天和千金公主的見面。

    麥鐵杖等人進來後也都知道他在想事,沒有吭聲,紛紛輕手躡腳地躺下,今天大家喝了不少酒,也一路勞累,很快就紛紛進入了夢鄉,只剩下王華強在一片鼾聲中繼續思索。

    兩天後,王華強在午時過後接到了通知,一切都是按計畫行事,由他和麥鐵杖去可敦行帳獻上那面華麗的南陳屏風。

    在前一天的夜裡,王華強暗中通知安遂家,把藏在放置那面屏風大車上的鐵礦石樣品搬走,今天的任務只是帶著屏風去和大義公主見面,而在他的心裡,早已經反覆地演練了無數次今天的說辭。

    王華強今天穿著全身的明光大鎧,甲冑這兩天擦得鋥亮,胸前的整塊護心鏡直接能當姑娘家的梳妝鏡使,端地是盔明甲亮,人也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而跟他一起的麥鐵杖,也是人靠衣裝,換上了驍果軍的標準甲冑,顯得威風凜凜,甚至配上他的那張黑臉和大鬍子,多少有點將軍的范兒了。

    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兩名衛士,四個人一起抬著一頂一人多高,一丈見方的紅木大櫃子,那面國寶屏風正是放置其中。

    長孫晟按照計畫,和都藍可汗繼續騎馬射獵去了,而這次帶著二人去向大義公主獻屏風的,則是持著使節,一身朝服正裝,戴著進賢冠的副使裴世矩。

    安遂家今天穿了一身蒼色的突厥官服,站在一個氣派而豪華,白銀飾頂的大型帳蓬外,兩隻狐狸尾巴做成的頭飾從他的兩耳邊垂下,他遠遠地看到裴世矩一行,上前拱手行禮道:「貴使請進,可敦已經恭候多時了。」

    裴世矩微微一笑,拱手還禮道:「有勞安吐屯發費心在此相迎。」他轉過頭對著王華強沉聲道:「楊欽,麥鐵杖,由你二人把屏風抬進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20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義公主(一)

    只見一位穿著上等絲綢長袍,秀髮如雲,戴著青色冪羅的女子正端坐在一張胡床上,她的身形嬌小,頭髮高高地挽了一個髻,一頭秀髮梳得如同錦鍛似的,鋪在肩頭,不像一般的突厥女子那樣梳著辮髮,而透過冪羅的一雙眼波依然明睞善睞,清澈動人。

    可是不知為何,王華強卻在這雙眼睛裡看出了一絲淡淡的憂傷。毫無疑問,眼前的這位就是突厥可敦,大義公主。

    裴世矩一進帳內,就站定身子,持著使節,向大義公主行了個禮,朗聲道:「大隋出使突厥使團副使,內史舍人裴世矩,見過大義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金安。」

    大義公主看都沒看進來的四個人,也不動身子,甚至臉都沒有轉過來,直接側著身子說道:「父皇這回又送什麼好東西來了?」

    安遂家恭聲說道:「可敦,這回大皇帝陛下特地命人送來了一面陳國皇宮的華麗屏風,是陳叔寶用過的那一部。上次奴才回來的時候就跟您說過的。」

    大義公主輕輕地「哦」了一聲:「陳叔寶用過的?那想必是華麗得很。你上次把這屏風說得天上地下少有,我倒是真想親眼見識一下。」

    裴世矩朗聲說道:「公主殿下,皇上有詔命,此乃御賜寶物,還請公主跪下拜接。」

    即使隔著一層薄紗,王華強依然能看出大義公主的神色微微一變,顯然她並不想向著隋朝的來使跪拜,即使現在擺出的這個愛理不理的態度,也是有意為之,她就是要用這樣的行徑來表達對楊堅的不滿與反抗。

    可是王華強很清楚,現在大義公主絕不敢和楊堅起正面衝突,她一定覺得希望就在眼前,為了那個北周的復國夢,當初連改楊姓都忍了,現在這個跪拜禮又算得了什麼呢?

    果然,大義公主的眼神中那股屈辱和幽怨一閃而過,她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整了整自己這身華美的繡花絲綢長袍,恭敬地伏拜於地,雙手左右分開,置於地上,而額頭則緊緊地貼著地上,這是最正式的稽首禮,而她那銀鈴般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兒臣恭迎父皇聖旨,祝父皇身體安康,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裴世矩的臉色依然嚴肅,一晃使節,沉聲道:「公主殿下,跪拜皇上的時候不能戴冪羅的,請你除去冪羅。」

    大義公主的身子微微地震了一下,沒有抬頭,抗聲道:「天使請明鑑,婦人戴冪羅是突厥的風俗,無論貴賤都是如此,兒臣自嫁入突厥,自當入鄉隨俗,還請天使尊重我突厥的習俗。」

    一旁的安遂家也賠著笑臉,說道:「天使啊,可敦所言屬實,我突厥確實婦人不以真面目示人,還請尊重。」

    裴世矩面不改色,朗聲道:「安吐屯發,突厥的風俗和規矩適用於你們突厥內部的事情,現在是我大隋皇帝要向自己的女兒宣詔贈物,自然是按大隋的規矩辦。

    在我大隋,也是女兒出閣後不能輕易見外人,但如果是自己的父親前來,那還是要見面的,現在我手上持著皇上的使節,代表皇上本人,難道公主殿下面對自己的父親,也不以真面目示人嗎?」

    大義公主咬了咬牙,說道:「既然天使如此說了,自當從命。」她直起身子,緩緩地解下了自己的冪羅。

    這是一張美麗的臉,秋水為神,膚如凝脂,瓊鼻瑤口,柳眉鳳目,可是這一切都掩蓋不住她的左右臉頰上,各有兩道深深的刀痕。

    王華強驚得張大了嘴,差點沒把手上端著的屏風櫃子掉下來。從大義公主清澈明亮的眼神,他已經能猜到這是一位絕色美女,可是卻沒想到這位美女居然破了相。

    裴世矩也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一下愣在了當場。

    一旁安遂家嘆了口氣,語氣中儘是惋惜與遺憾:「按我們突厥的風俗,大汗死後,他的可敦和家人都要停屍在金帳之中,然後繞帳七圈,用刀在自己的臉上劃,血淚俱下。然後再把大汗的屍體置於他生前的愛馬之上,在大葬之時一併焚燒,取骨灰而葬。

    裴副使,你是第一次來我們突厥,並不知道這個習俗,上次長孫大使跟著虞大使來冊封莫何可汗的時候,也正好趕上了沙缽略先可汗的葬禮,可敦就是在那場葬禮上按我們的風俗行事的,而長孫大使臉上的刀疤,也是他感念於先可汗的忠義,自願在那葬禮上劃的。

    後來莫何可汗戰死,可敦又經歷了一次葬禮,所以就成了這樣。」

    王華強這下明白了過來,想起在《北史》和《史記》裡的匈奴列傳裡看到過這麼一出,只是可惜了大義公主的大好容顏,就這樣給毀了,雖然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取大義公主的性命,但是這樣一看,還是心中深感惋惜,畢竟把美好的東西這樣毀掉,實在是一種悲劇。

    大義公主的表情平靜,說道:「兒臣既然嫁入突厥,自然要按突厥的禮儀和風俗行事,還望天使將兒臣的情狀轉達父皇,現在冪羅已除,兒臣恭迎父皇的贈禮。」她說完後,繼續伏拜於地,保持著稽首禮。

    裴世矩清了清嗓子,說道:「聖上口諭,我女大義公主,遠嫁突厥,結好兩國,勞苦功高,朕深念之,特賜陳國皇宮內院屏風一具,望大義公主見屏風如見父母,一解思鄉之愁。」

    裴世矩說完後,轉頭對著王華強和麥鐵杖說道:「還不快將屏風取出。」

    王華強和麥鐵杖連忙放下櫃子,拿出懷中鑰匙,打開了紅木櫃子上的鎖。

    即使是白天,整個帳蓬內一下子也亮堂了許多,珠光寶氣四溢而出,開櫃子的那一瞬間,王華強差點給閃瞎了自己的一對招子。

    只見一面純金製作的屏風,上面用翡翠和瑪瑙鑲嵌出江南的山水景色圖,一顆顆碩大的珍珠點綴其上,流光溢彩,讓人歎為觀止。

    即使是王華強走過不少商路,見識過許多稀世的珍寶,看到這面華麗的黃金屏風,也一下子愣在了當場,而麥鐵杖更是如同給施了定身法一樣,扶著櫃門,眼睛都快看直了。

    王華強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大義公主的帳內,此行還有重要使命,用腳稍稍踢了一下麥鐵杖,這才讓他反應過來,兩人小心地搭起這面屏風,抬出櫃子,放到華貴的地毯上,珠光寶氣一下子映得大義公主的臉上五顏六色起來,連本來極不和諧的四道刀疤,也變得宛如活物。

    裴世矩嚥了一泡口水,說道:「公主殿下,這就是陳國的稀世國寶,皇上說了,希望你能睹物思人。」

    大義公主的臉上表情平靜,畢竟當過十年的突厥可敦,也見識過不少稀世的珍寶,見識在王華強等人之上,沒有那麼吃驚。她的眼神中突然現過一絲淡淡的憂愁,轉頭對著安遂家道:「安吐屯發,請取一枝硃筆來,我想提首詩。」

    安遂家早有準備,從桌上端過來了一套文房四寶,公主纖細的素手提起硃砂筆,筆下如走龍蛇,很快就在屏風上留下了一套娟麗秀氣的女體字:「

    盛衰等朝露,世道若浮萍。榮華實難守,池台終自平。

    富貴今何在?空事寫丹青。杯酒恆無樂,絃歌詎有聲。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虜廷。一朝睹成敗,懷抱忽縱橫。

    古來共如此,非我獨申名。惟有明君曲,偏傷遠嫁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20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義公主(二)
               
    大義公主一開始書寫時,還能保持平靜,寫著寫著,心中的激動與憤怒之情不受控制地迸發出來,呼吸變得急促,雙眼中也是淚光閃閃,那留在黃金屏風上的八十個朱紅色的楷書,就像是大義公主的斑斑血淚,在控訴著自己一生的委屈與苦命。

    王華強看得也一陣心酸,尤其是那句「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虜廷」,大義公主先後成為三個草原猛男的洩慾道具,一輩子沒有嘗到過真愛,要不然也不可能和那安遂家好上,加上國仇家恨,這十個字道盡了大義公主無盡的心酸與哀愁。

    突然,一個想法如電流一樣地閃過王華強的腦子:皇家子,入虜廷,這是在說自己是隋朝的公主,流落到突厥嗎?恐怕不一定吧,她更可能是悲嘆自己是北周的公主,被迫進了隋朝這個虜廷,與殺了她全家的楊堅相比,突厥人好像還沒有那麼凶惡呢。

    而詩的下一句,一朝睹成敗,更是能映證了這個說法。作為女兒,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宇文招最後那次暗殺楊堅未果,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果,而她在遠方的突厥卻是無能為力,挑動沙缽略可汗的南侵也是適得其反,非但未報父仇,還害得突厥差點滅亡,其中的辛酸與愁苦,才是她寫下這首詩的原動力吧。

    王華強偷偷地看了裴世矩一眼,只見他也是盯著那兩句,眉頭深鎖,沉吟不語,顯然也是在想這首詩的深意。只怕和自己一樣,已經看破了大義公主的心思。

    大義公主的嬌軀在微微地發抖,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著轉,整個人也沉浸在那種哀傷的氣氛中,安遂家在一邊皺了皺眉頭,輕咳了一聲,才讓她反應了過來,背過身,抹了抹眼淚,重新戴上冪羅,坐回了胡床。

    大義公主緩緩地說道:「剛才我一時激動,有點失態,讓天使見笑了。多年沒有收到來自中原,可以日夜陪伴我的東西了,這次皇上給了我這樣好的東西,我一定會放在這帳內,朝夕相對。」

    裴世矩微微一笑:「皇上正是知道公主殿下的思鄉之情,才命我等這次特地將此物進獻給公主殿下,您要是喜歡,再好不過,本使一定會將您的原話轉達給皇上的。公主殿下,本使就要回去了,您還有什麼話需要托本使轉達的嗎?」

    大義公主淡淡地說道:「除了祝宮中二聖的身體安康外,希望天使也能代我問候一下我的幾位皇兄,尤其是太子楊勇,聽說他現在深居東宮不出,日夜酗酒,縱情聲色,這對身體不好,他是將來要坐上皇位的人,應該有儲君之姿,以前我還沒來突厥時,楊勇哥哥是意氣風發的一個人,我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王華強心中一動,暗道這大義公主真厲害,在這個時候對著來使說這話,傳到楊堅的耳朵裡,只會對楊勇更加猜忌,甚至懷疑她會跟楊勇有什麼私下往來,一旦隋朝皇家父子失和,相互猜忌,那北周餘孽自然就有了死灰復燃的機會。

    裴世矩顯然也看清楚了這一點,神色平靜如常,點了點頭,恭聲道:「公主殿下的話,本使已經記住了,如果公主殿下沒有別的吩咐,本使這就告辭了。公主殿下金安。」

    大義公主看了一眼站在屏風邊上,垂手恭立的王華強,不經意地說道:「裴副使,我很喜歡這屏風,想要在這帳內好好地擺放一下位置。

    我這裡的侍女都是女子,力氣不夠,若是換了我們突厥的侍衛,他們雖然有力,但粗手大腳的,怕是把這屏風給弄壞。我看剛才這二位護衛既有力氣,又很小心,能不能煩勞這二位幫忙在這帳內擺放一下呢?」

    裴世矩笑了笑:「但憑公主殿下吩咐。」他轉向王華強,沉聲道:「公主殿下看上你們讓你們做這事,是你們的福份。你二人要好好聽公主殿下的話,擺到她滿意為止,若是損壞了屏風,你們知道後果的。」

    王華強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行禮道:「是。」

    安遂家對著裴世矩笑道:「裴副使,今天長孫大使和大汗射獵去了,突利可汗,也就是前任莫何可汗之子染干,今天早晨剛從漠北趕到,小人現在就引裴副使去見見突利可汗,您看如何?」

    裴世矩笑道:「求之不得。那我的這兩名使團護衛,就有勞安吐屯發費心了,他們對這裡不熟,還要勞煩您派人送回營地。」

    安遂家哈哈一笑:「這個一定,我來安排。」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帳內,王華強和麥鐵杖則留在原地。

    今天大義公主沒有留任何侍女和護衛在帳內,這一下只剩下了三人在場,王華強轉頭向麥鐵杖使了個眼色,麥鐵杖心領神會,走出帳外,在門口處站起崗來。

    大義公主那明亮清澈的眼睛猶如一汪碧水,投向了王華強,上下打量了兩眼後,說道:「你就是尉遲崇之子尉遲欽?果然看起來有幾分像是草原男兒。」

    王華強摘下了頭盔,盯著大義公主,平靜地用突厥語說道:「公主殿下,希望在我們談話的時候,你能去掉臉上的冪羅。」

    大義公主的身軀微微一振,聲音中透出一絲慍意:「放肆,你明知我為什麼戴上冪羅,還要跟我提這種無禮要求,尉遲欽,你膽子也太大了吧。」

    王華強的聲音在平靜中透出一絲堅定:「公主殿下請不要誤會,在下無意羞辱你,只不過現在是談我們兩邊合作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能拿出誠意來,這次劉大哥和我偷運出三十萬斤鐵礦石,又由我親自冒險深入突厥,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跟你面對面的機會,恕我直言,我不想跟著一個隱藏自己臉的人對話。」

    大義公主似乎沒有料到王華強會如此強硬,先是一愣,轉而怒火中傷:「大膽,尉遲欽,我是突厥可敦,北周公主,別說是你,就是劉居士在我面前也不敢提這個無禮要求。」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現在在這個帳內,沒有什麼公主,可敦,或者是驍果軍殿內將軍,只有兩個一心想滅掉隋朝,恢復北周的忠臣,公主殿下,我們的合作是平等的。

    老賊登基十年,根基已深,隋朝比當年的北周都強大許多,這些年來無論是突厥還是南陳,都是敗的敗,亡的亡,隨著一批北周老臣的漸漸老去,以後我們的機會只會越來越小,所以劉大哥和我,還有跟我們志同道合的兄弟們才會放手一搏。

    你即使復不了國,也是突厥可敦,但要是我們這裡出了岔子,那就是滅族之禍,我們冒的風險可是比你還大,目的相同,地位平等,如果公主殿下不肯取下冪羅,那我只能認為你沒有跟我們平等合作的誠意,合作之事就此作罷。」

    大義公主怒道:「什麼,你想取消合作?」

    王華強昂著頭,神情堅毅:「合作的基礎就是平等,你是大周公主,但大周早已經亡了,宇文氏的皇族宗室早已經被老賊斬盡殺絕,即使我們的計畫成功,以後坐天下的也是劉大哥,你是為報國仇家恨,我們謀的是天下,所以我們不是你的屬下,大家各取所需,這點我必須跟公主說清楚。

    如果你現在摘下冪羅,那我們就談合作的細節,反之,我不認為你跟我們有合作的基礎,此事只能就此作罷。」

    大義公主恨聲道:「尉遲欽,你好大的膽子,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叫人將你斬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21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取所需
               
    王華強微微一笑,眼中殺機一現:「第一,公主,斬殺了我除了讓你能出口氣外,對你的復仇大業沒有任何好處,甚至只會斷送你唯一的外援。如果我在這裡死了,事後給老賊的走狗查出身份,那到最後劉大哥,彭公,還有你的姑姑都得死,這是你希望的結果?

    第二,我尉遲欽的性格就是誰要我死,我就讓他先死,沒這股狠勁也不會辦大事,這帳內不過你我二人,相距不過五步,你若是叫衛士進來,在我給分屍之前,拉上公主一起上路,相信還是辦得到的。」說話間,王華強上前兩步,離大義公主不過三四步,眼神冷厲如電。

    大義公主聽得目瞪口呆,她從小到大,沒有給人這樣當面威脅過,甚至人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不由得起身,後退一步,顫聲道:「你,你想做什麼?」

    王華強心中竊喜,這種心理戰看來取得了成功,今天的見面,他一定要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勢,壓服大義公主,這樣才能順利取得那件信物,要不然如果以低人一等的姿態,去向她求這東西,也許她反而會使起公主性子,不會給自己重量級的信物,那到時候就無法直接指證大義公主了,也會影響接下來的計畫。

    王華強後退了一步,退到了讓大義公主有安全感的五步距離之外,聲音也放得柔和了一些:「剛才話說得重了些,在下是個武人,不懂禮數,還請公主殿下見諒,不過反正那個意思公主殿下也明白,是否願意與我們平等合作,全在公主一念之間。」

    大義公主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坐回那張胡床,咬咬牙,摘下了冪羅,閃閃的金光照著她那絕美容顏上的幾道疤痕,恨恨地說道:「這樣是不是能讓你滿意了?」

    王華強單膝跪地,抱拳行禮,沉聲道:「剛才在下出言無狀,多有得罪,向公主賠罪了。」

    大義公主「哼」了一聲,扭著看向別處,淡淡地說道:「尉遲壯士請起,時間緊迫,我們還是談合作的事吧。」

    王華強從地上站起身,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多的事要談,具體的事情想必安兄已經和公主殿下說過了,在下此次前來,只需要公主的一樣信物,以召集北周的忠臣元老,伺機起事。

    公主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在下的那個方法,說動都藍可汗,讓突利可汗率部南下,在長城外遊牧,然後再假扮他的部眾襲擊隋朝邊關,挑動戰爭。

    現在隋朝南方不穩,未必會和突厥全面開戰,只要趁機攻破幾個州郡,我們這裡再運出大批鐵礦石出關,都藍可汗有了這些原料,可以打造出越來越多的鐵騎大軍,先去消滅突利和達頭,一統草原後也有了南下的本錢,到那時,我們肯定會起兵響應的。」

    大義公主掩飾不住眼神中的興奮,這兩天她都被這個大膽的計畫所帶來的美好前景高興得夜不能寐,她點了點頭:「很好,但你上次沒有說你的條件,你們幫著我們突厥做成這樣的大事,想要什麼?」

    王華強微微一笑:「滅了隋朝後,劉大哥會登基為帝,而我尉遲欽也會恢複本名,官至上柱國,這就是我們所要的。我知道公主想要的只是報仇,放心,就算是為了我們自己的新朝代,我們也會殺盡老賊九族的,甚至誅盡天下姓楊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大義公主微微一愣,她沒想到此人如此心狠,皺了皺眉,說道:「滅老賊九族就行了,他是篡周而立的,應該按大周的法律,以謀反罪來處罰他,但不需要禍及天下無辜的楊姓之人。

    還有,突厥那裡,你又準備給多少好處?我們這樣自說自話,你們建新朝,我報了仇,但出力最多的突厥,你又準備給他們什麼東西呢?你也知道突厥人是豺狼本性,無利不起早,上次我勸服沙缽略可汗的時候,是以黃河之北的地盤相贈的,這才讓他起兵攻隋。」

    王華強搖了搖頭:「公主殿下,在下以為你此舉差矣。再怎麼說,我們也是漢人,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仇而壞了胡漢大防。

    萬里長城,就是我漢家江山的萬里屏障,如果割了黃河以北,那整個中原基本上處於不設防的狀態,胡人只要等黃河結冰,就可以鐵騎過河,到時候漢家江山只會再次不保,非你我幸事。」

    大義公主勾了勾嘴角:「尉遲壯士,你姓尉遲,我姓宇文,我們都不是漢人,而是鮮卑人,我們的祖輩本就是草原上的雄鷹,後來才入主中原的,你為什麼要這樣為漢人說話?」

    王華強微微一笑:「不錯,我們的祖輩來自草原,但是我們出生的時候,我們的父輩早已經在中原定居,我們自幼習漢字,讀漢人的書籍,公主殿下剛才寫的那首五言格律詩,難道是這大草原上的民歌嗎?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是草原兒女,又怎麼會覺得回歸故土後住得不習慣呢?」

    大義公主給王華強刺得無話可說,一雙美麗的眸子盯著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卻是想不出反擊的話。

    王華強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等的血液裡早已經被漢家的文化所佔據,雖然有胡人血統,但應該視自己為中原漢人。公主上次裂土相贈,引突厥出兵,在下以為這是個不負責任的提議,如果你還有個宇文皇室的弟弟在世,能恢復宇文氏的北周,你會把北周的黃河以北割給突厥嗎?」

    大義公主無奈地點了點頭:「不錯,當時我沒考慮這麼多,心想著反正我們北周宇文氏的男丁盡死,血脈已斷,中原以後變成什麼樣,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給突厥也好,給其他人也罷,對我來說都沒區別,我只要報仇殺了老賊全族就行。」

    王華強正色道:「可是這次是劉大哥想建立新朝,公主殿下不能犧牲我們的利益再去喂飽突厥餓狼,你也知道突厥人生性凶殘奸詐,貪得無厭,即使和我們能聯手滅隋,哪天轉手過來滅我們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即使都藍可汗能念舊情,到了他的兒子孫子輩是啥想法,誰也說不準。所以我們不會讓出長城的。」

    大義公主秀眉微蹙,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可沒有什麼好條件說動大汗起兵,難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王華強心中早有準備,這時候正好拋出條件:「以後公主殿下跟都藍可汗正式提及攻隋之事時,可以開出這種條件:

    土地一寸不讓,但黃河以北和關中隴右地區的庫房和百姓任由突厥帶走,新朝和突厥約為兄弟,以突厥為兄,每年給歲錢三千萬,完全開放集市,突厥可以在內地裡任何一個地方購物,也可以賣戰馬毛皮。」

    王華強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這種賣國條約也不可能真正實現,既然上次大義公主連割黃河以北的條件都開出來了,自己這些只算是小兒科。

    大義公主點了點頭:「這條件確實不錯,反正關內也沒有千里草原,突厥人過去只怕也是不習慣,對他們來說,錢財和人口才是主要的,不然即使佔了關內,想要維持統治只怕也得像我們鮮卑先人那樣舉族遷進關,到時候這草原的老家也會很快丟掉,有了北魏的前車之鑑,突厥人未必會這麼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