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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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以權謀私

    王華強自信地笑了笑:「齊國公,您猜對了,下官斗膽請您出面,遊說這次得到大筆絹帛賞賜的各位功臣,拿出絹帛出來,運到突厥販賣,所得利潤可以由國家跟他們平分。畢竟現在大興城裡絹帛堆得到處都是,他們若是此時販賣,只怕賺不了多少錢,但運到突厥去賣錢,那價格至少是在這裡賣的三倍。」

    高熲點了點頭:「確實,聽說今天下午大興城內的各布料莊和綢緞店的布料價格已經開始暴跌了,到晚上收市的時候,原來一百二十錢一匹的上等絲綢已經跌到了八十錢一匹,看這架式明天還會繼續下跌。拿到突厥去去賣的話,一匹上等絲綢應該能賣到至少三百錢一匹,比在這裡賣賺得多。」

    裴世矩突然插了句嘴:「下官一直不明白,那突厥人在草原上成天餐風露宿,騎馬睡帳蓬,穿了絲綢衣服也不方便啊,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每年需要這麼大數量的絲綢。」

    長孫晟笑了笑,開口道:「因為突厥人作戰主要用弓箭,突厥缺鐵,而且穿太重的盔甲影響戰馬的速度,所以一般突厥內部的部落攻殺都是穿皮甲或者棉袍,即使弓箭的箭頭是以獸骨磨製,仍然難以抵擋,但如果內穿兩三層絲綢,則可以有效地降低弓箭的穿透力,把箭頭包起來,止血也方便。」

    裴世矩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要絲綢是為了作戰啊。齊國公,那看來這絲綢也同樣是軍用品,是不是也要以後對他們禁運呢?」

    高熲搖了搖頭:「不需要,絲綢只能防他們草原部落間相互攻殺時的弓箭傷害,真正碰到我大隋的鐵甲部隊,無論是強弓硬弩,還是鋼刀鐵槊,絲綢內衣都是無法防禦的。向突厥販運絲綢,可以有效地挑起他們草原部落的互相爭鬥,對我大隋卻是沒有什麼損害。」

    眾人聽到後都點了點頭,高熲看向了王華強,說道:「華強,你繼續說。」

    王華強繼續說道:「從大興到突厥,如果是跟著使團走,這一路上還可以免掉過卡的稅,每過一道關卡,都要抽百分之二的稅錢,只是這次運的絲綢數量巨大,只怕一路之上的守卡官兵會見財起意,還需要齊國公出具一份正式的免檢公文才是。」

    高熲道:「這個事情我可以辦。明天向皇上上奏去突厥貿易的時候一併討來這道詔書。華強,還有別的事情嗎?」

    王華強皺了皺眉頭,說道:「只是我們運過去這麼多生鐵,不知道突厥那裡能不能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劉居士跟安遂家應該也沒有談及生鐵交易的事情,我們突然來這麼一出,會不會讓突厥人感到有些意外?再一個就是這些錢他們如何準備?」

    沒等高熲開口,長孫晟就接過了話頭:「王校書,你有所不知,突厥境內的貿易,往往是以物易物,我朝的五銖錢在那裡沒有大規模流通,每次商隊帶著絲綢去突厥,往往是直接換馬匹,牛羊和毛皮這些草原的特產。

    去年邊境還開放集市的時候,那裡的物價大概是十匹中等絲綢換一匹戰馬,五匹中等絲綢換一匹普通馱馬,一匹下等絲綢換一張狐狸皮。而在大興和關中這裡,一匹戰馬可以賣到四五千錢,馱馬也有兩千錢左右。也就是說只要來回走一趟,至少能賺四倍,現在突厥因為內亂有大半年沒開市了,價格會更高。」

    王華強笑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齊國公,下官的家裡經商,您也知道,這次為國辦事,也希望能搭這班順風船,自己賺點錢,這個要求還希望您能同意。」王華強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把這話提前挑明,在座的都是人精,如果自己不提及自己賺錢的事情,只會讓高熲覺得自己虛偽,甚至另有所圖。

    高熲點了點頭:「華強,你為國效力,置生死於度外,在錢財上給予你補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次的交易,無論是鐵礦石還是絲綢,由你全權負責,一路上的稅卡全部由老夫出具公文放行,所賺的錢,一半歸這些拿出絲綢的功臣,三成歸國庫,還有二成就歸你了。三十萬斤鐵礦石也由老夫來安排,你不用費心。」

    王華強心中飛快地算了一筆賬:以十萬段,也就是五萬匹絲綢來算,全帶上等絲綢的話,按現在突厥的物價,大概五匹絲綢可換一匹戰馬,一萬匹戰馬能賣上四千萬左右的錢,自己得二成,就可以淨賺八百萬,而三十萬斤鐵礦石,在大興是十錢一斤,運到突厥起碼會漲到三十錢,這一筆又是價值上千萬。

    兩筆交易加起來,自己不用任何本錢就可以合法所得一千萬錢,端地是無本萬利的買賣,自己捨命搏個功名,不就是為了家族產業能興旺發達嗎。有了這筆錢,就可以大張旗鼓地在江南,在荊湘,在蜀中,在絲路開展生意了,實現祖輩的未酬壯志,也終於能看到希望。

    王華強按捺著心中的狂喜,臉上仍然是平靜如常,拱手淡淡地說道:「一切但憑齊國公安排。」

    高熲的眼中光芒閃爍,對著王華強道:「華強,不過老夫還得提醒你一下,這筆交易僅限於此次,今後你要入朝為官,心思不可完全放在做生意上,而且此次做生意賺錢並不是主要目的,打擊突厥對中原的貪念才是此行的主旨。

    以後你也最好不要跟突厥那裡有什麼往來,畢竟突厥是友是敵還很難說,關係好時做做生意沒什麼,一旦翻臉開戰,那時做生意就是資敵,要是不能再做生意,你的前期投入也是打了水漂,得不償失。」

    王華強正色道:「謹遵齊國公的教誨,這次交易是一次性的,賺了錢後,以後華強也不打算和突厥人有什麼往來,而是想在江南和西域那裡開店。當然,這些都是交給手下人去打理,華強自己是準備為國出力呢。」

    高熲微微一愣:「你打算在江南做生意?」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現在南方已定,皇上又下旨免了江南十年的稅賦,民生一定會得到快速發展,南北間的貿易屏障已經不復存在,而且我們北方的商人如果能在南方市場打開局面,供應北方的貨物,也有利於江南人減少對我們北方人的誤會。

    這次南征,下官親眼所見南人對我大隋仍然心懷恐懼,無論是下官隨韓將軍攻下姑孰時,還是後來進入建康的第一個夜晚,南陳人家家關門閉戶,不敢接納大軍,齊國公,下官以為攻取南方之地易,攻取南方人心難,畢竟南北分離已達三百年,這不是幾張安民告示或者說十年的免稅就能迅速彌補裂痕的。」

    高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華強,你有這心很好,但未免把事情想像得太簡單了,你若有這心思,不妨在這次出使突厥回來後再去南陳走走,也許自己就會打消這念頭了。此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們先來商量一下具體的出使安排。」

    王華強心中一動,高熲這樣當面駁斥他,還是跟高熲認識以來的第一次,江南和北方中原的物價有巨大的差距,對一個商人來說,這就是顯而易見的巨大利潤空間,他卻不讚成自己去經營,原因又是語焉不詳,這反而激起了王華強的好奇心,他暗中對自己說道:「這次從突厥回來後,一定要去江南看看。」

    高熲看著王華強,笑道:「華強,老夫知道你這次回來後還沒回家,但為了國事,只好再辛苦你一次了,這次去突厥,你要給自己想一個新名字和身份,明天一早你就跟王頒去代州,長孫將軍,現在你來給華強講一下接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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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代州城頭
               
    一個月後,代州城頭,王華強和王頒並肩而立,看著城關北邊那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

    代州,古稱雁門,號稱天下九塞之首,戰國時期的趙國大將李牧,漢朝時的酷吏蒼鷹致都,都曾在這裡駐守,防備北方的匈奴,成為千古流芳的名將。

    雁門雄關依山傍險,高踞勾注山上,山脊長城,其勢蜿蜒。東臨雁門山,西靠隆山,山巒起伏,兩山對峙,形如鬧門,每年都有大雁飛臨其上,故稱雁門。

    代州北邊的關城前,是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甚至不能容兩匹馬並排通過,小道的兩邊則是山巒疊嶂,怪石嶙峋,險惡到了極點,而矗立在小道盡頭的代州北城雄關,則會扼殺掉好不容易爬到這裡的來犯敵軍殘存的希望。

    正因為這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成為了晉北防禦匈奴的天然屏障,千百年來,無數次,剽悍的胡騎面對這座雄關望關興嘆,而關南的數千萬漢家百姓,也因此得以保全。

    王華強這回已經換成了那天長孫晟的那一身突厥人打扮,棉袍,皮帽,領口左衽,圓領小袖,配合著他那高鼻深目的模樣,還真像是個塞外的胡人。

    王華強以前在隴西一帶做生意的時候,也多次穿著胡服,對這身打扮倒是習以為常,只是這樣站在一身三品淺紫色官袍的王頒身邊,卻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王頒的鬍鬚被這邊塞的山風吹動,嘆道:「可惜這代州北城還是建在山裡,向北出了勾注山,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了,華強,那地方我們前幾天也去過,我記得你當時說,站在那裡,只會覺得天地的偉大,人的渺小。」

    王華強微微一笑,扭頭看著王頒,說道:「可是當時景彥兄也說過,如果是皇上在那裡,只會感覺到天地的渺小,自己的偉大。」

    王頒笑了起來:「愚兄的意思不是說皇上自大,而是說他的心胸開闊,胸懷天下。這次突厥之行,你的任務重,步步危機,愚兄幫不了你什麼,只能在這代州做些力所能及的時候,希望能給你一些方便。」

    王華強看了一眼下面城關那一車車運往關外的鐵礦石,幾百名身手矯健的壯漢正在吃力地推拉著重達兩千多斤的大車,在這只能容得下兩輛車並行的狹窄山道上艱難地行進,王華強皺了皺眉頭,說道:「早知道這裡的山道如此艱難,我就不會走代州了,而是改走相對平坦的朔州那裡。」

    王頒搖了搖頭:「朔州那裡確實好走,但一來愚兄不是那裡的刺史,沒法像在這裡這樣給你方便,二來朔州人多眼雜,北邊就是千里草原,這些鐵礦石的運輸和儲藏也不可能像這裡這麼方便。」

    王華強點了點頭:「景彥兄所言極是,這裡雖然難走,但是出了城後就是勾注山,還虧得你找了山北那裡的一個山洞,用來儲藏這些鐵礦石,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存放在哪裡呢。」

    王頒勾了勾嘴角,笑道:「愚兄也是剛來這裡上任,原來並不知道這處山洞所在,也是十幾天前州衙裡的馮司馬跟愚兄提起,說那裡曾經是漢朝時攻打雁門的匈奴人存儲糧草的一個臨時基地,這回正好為我們所用。」

    王華強突然說道:「那地方安全可靠嗎,畢竟離了代州城關了,如果突厥人發現這地方,直接來搶,怎麼辦?」

    王頒搖了搖頭:「不會,那個山洞也是隱秘所在,藏在山間的,突厥人前些年幾次攻打代州的時候從沒有去過那個山洞,肯定沒有發現,再說了,這次蒙你特地調來段儀同他們,率了一千驍果騎士護衛這些鐵礦石,我想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當天在議事的時候,王華強一直擔心這鐵礦石的運輸問題,畢竟向關外運鐵礦石乃是大事,三十萬斤的鐵礦石也需要裝車二百輛左右,這樣龐大的車隊行動,靠著民間的運輸根本不行,而且民伕們一旦發現車上所裝的物品,一定會議論紛紛,整個計畫都有夭折的風險。

    當時王華強就想到了段達和司馬德勘等人,南征時自己有恩於這些人,更重要的是,在滅陳之戰中自己給了這些人現實的好處,以驍果軍士來扮作民夫,至少不用擔心護衛安全的事,而且驍果軍士一向眼高於頂,瞧不起其他部隊,也不用擔心他們跟別人吹牛時洩露秘密。

    於是高熲就密令段達和司馬德勘率一千驍果騎士,扮成民夫押運這些鐵礦石,為了讓他們更有動力,臨行前每人的家裡發了一百錢,所以這些人個個兩眼放光,興高采烈地上路了,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就把這些鐵礦石運到了代州。

    而王華強則早早地跟王頒打過了招呼,讓他安排代州這裡的接應,自己跟著車隊一路前行,每輛車上面蓋著茅草,裝著大米以掩人耳目,加上有高熲的親筆手書,因此一路之上的官卡都是直接放行。

    到了代州之後,王頒早早地安排好了城防,把自己的親兵護衛們分別派到了城南關和北關,原城中的守衛軍士們則讓馮司馬帶著,到了城北的草原上去巡視了。

    昨天夜裡車隊從南門悄悄入城,停在北關城牆下,今天的天一放亮,北關城門就打開,由於代州地處邊關,很少有關外的人進出,因此這二百輛大車所組成的車隊,居然沒有讓城中居民有任何注意。

    王華強看著站在城下,一身黑衣勁裝,向著部下們低聲吆喝指揮的段達,叫道:「段儀同,段儀同,還請你來城樓一趟,有事相商。」

    段達把手頭的事交給了站在身邊的司馬德勘,匆匆地奔了上來,一看到王華強,就問道:「華強,還有何事?」他雖然已經是五品的儀同,但是南征之戰中對王華強的能力早已經是死心踏地,加上知道他有重要任務在身,更是不敢怠慢,這一路上反而像是王華強的下屬。

    王華強從身上摸出一塊玉珮,雙手一用力,將其掰成兩半,取了其中一半遞給段達,神情嚴肅:「段儀同,你可千萬要收好這塊玉珮,到時候突厥人會持這塊玉珮前來,如果對上了,就讓他們把這些鐵礦石取走。」

    段達接過玉珮,問道:「華強,這麼大宗的交易,你到時候自己不來嗎?」

    王華強並沒有把此行的真實目的告訴段達,他也知道這一路上,段達一直心存疑慮,但因為有高熲的敕書,所以他也不敢打聽,畢竟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但找到機會,就會像現在這樣旁敲側擊地打聽。

    王華強笑了笑:「段儀同,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些鐵礦石是跟突厥某部進行交易,要他們忠心歸順我朝,以作屏藩的,上次在慶功宴上,你也看到皇上是如何用韓將軍的虎威來震懾那突厥使者的,光靠這個還不行,我們還得扶持一些小部落,這樣突厥人就會自相攻伐,無力禍害我中原了。」

    段達不屑地歪了歪嘴:「原來是這樣,真沒勁,以前也不是沒跟突厥打過仗,他們除了馬多,跑得快,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真要是敢來犯我邊關,正好也是來給我們送人頭呢。」

    王華強笑著拍了拍段達的肩膀,震得他全身的甲葉子一陣作響:「段儀同,突厥人居無定所,打不過就跑,不像南陳的建康城在那裡跑不掉,到時候這茫茫草原,你又怎麼去抓他們呢?」

    段達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倒是,還是華強想得周到,不怕跟他們打正面,就怕他們跑,煩死。」

    馬老三的聲音突然從城樓的內側響起:「王刺史,王刺史,我朝出使突厥的使節團已到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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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與段達的約定
               
    王華強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有料到長孫晟一行來得如此之快,本來約好他們是在自己動身後二十天才上路的,沒想到他們只用了十天就從大興來到了這代州,而且他們也要帶著十萬段絲綢上路的,使團加上商團一共有三百多人,並不是輕車簡從。

    王頒也感覺有些意外,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快?」

    那馬老三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說道:「王刺史,現在要不要過去迎接呢?長孫將軍在隊伍的最前面。」這馬老三自從南征結束後,雖然沒得到封官,但也在軍中混了個帳下大都督的軍職,可帶五百兵,索性把他山寨裡的賊人全部帶了出來,跟王頒一起到了代州。

    王華強對著王頒說道:「那就有勞景彥兄去迎一下長孫將軍和裴舍人了,現在我的身份要保密,暫時不能公開露面,對了,有勞景彥兄跟長孫將軍說一聲,讓他和裴舍人來刺史府內我住的那個偏院相見。對了,使團的人千萬不要安排進城,不能讓他們看到我們這裡正在運鐵礦石。」

    王頒點了點頭,轉身走下了城樓,而王華強則走進城樓上的箭樓,換起衣服來,他在城內走動時一向是青衣小帽,裝扮成一個王頒的長隨,今天本來打算出城到那個山洞看看,才換上了這身突厥衣服,現在又得穿回原樣了。

    段達在一邊看著王華強更衣,問道:「華強,那現在我怎麼辦?你今天不出城了,我們還要去山洞嗎?」

    王華強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說道:「你們的動作還得加快,使團內可能有突厥的奸細,要是讓奸細看到我們正在向突厥運鐵礦石,事情就麻煩了。」

    段達睜大了雙眼,吃驚地問道:「什麼?出使突厥的使團裡還有奸細?這怎麼可能!」

    王華強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段兄,小聲點,當心隔牆有耳。」

    段達醒悟了過來,上前兩步,走進箭樓,低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王華強知道現在並不需要瞞著段達了,此人不算聰明,現在又知道了此事,若是不跟他說透,他心裡總是疑神疑鬼的,那事情也不可能辦好。

    於是王華強輕聲說道:「突厥這次看到我們滅了南陳,心中惶恐,再加上他們的新可汗即位,為了鞏固人心,有犯我中原的企圖,這次他們派出使者來恭賀我朝平定南陳,但私下裡卻暗中和一些逆賊串聯,企圖約為內應,長孫將軍已經得到了情報,基本上鎖定了內鬼,就準備在這代州將其拿下。」

    段達的眉頭一下子舒展了開來,哈哈一笑:「我就說嘛,這奸細怎麼可能鬥得過我朝的天羅地網。」可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疑雲再次上臉:「不對啊,華強,既然早早鎖定了內鬼,為什麼要在這裡才動手?還要讓他跟在使團裡?」

    王華強笑道:「段兄你想想,這個內鬼是要到突厥去跟都藍可汗報告我朝內情,順便約定內應的細節,如果我們在大興就動手,就打草驚蛇了。在這裡把他拿下,搜出他身上的信物,然後由我拿著信物去突厥,就能將計就計,不僅套出整個本朝內的謀逆集團,還可以引突厥軍隊到我們指定的地點,一舉殲滅。

    段兄,你剛才不是說就怕突厥人到處亂跑嗎?要是這回情況順利,我們大隋會給突厥人來個大口袋,他們一個也別想逃跑。」

    段達狠狠地一拳打在門框上,震得樑上一陣灰塵抖落,滿臉都是興奮,低聲道:「還是華強你厲害,這個好點子都想得到,比我們這些只會打打殺殺的武人要強多了。你這次要我們運的這些鐵礦石,想必也是用來誘敵的工具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是,突厥缺鐵,我們只有拿出這東西,才會讓這些狡猾的草原餓狼們上當,段兄,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不下於平定南陳,如果能一舉成功,那北方就會安定許多年,而你我也將會被載入史冊,封官賞爵的。」

    段達的兩眼都開始放光:「我早就知道你王老弟是我命中的貴人,這次我全聽你的,我現在就叫大家加快速度,早早把這些大車全部運到北邊的山洞,然後全力防守住,直到持你這半塊玉珮的人來。」

    王華強低聲道:「萬一出事,千萬不能透露你們是驍果騎士,一口咬定你們是劉居士的手下,反正他也是結交壯士,陰養死士,手下有你們這些壯漢不奇怪。」

    段達倒吸一口冷氣:「這麼說,這個內奸是劉居士?娘的,皇上待他家天高地厚之恩,這狗東西居然還想當漢奸?」

    王華強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肯定,也許劉居士只想和突厥做生意,做點走私賺錢之類的生意,所以我這次也要假扮他的使者,混進突厥,從那裡得到更詳細的情報才行,看看姓劉的是不是真的想謀反。段兄,我這次的命就捏在你手上啦,拜託了。」

    段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吧,只要有我段達這條命在,這批貨就絕不會落到賊人手裡。交接完後,我們是回代州,還是直接回大興?」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問道:「這回你們出來,兵器和鎧甲都沒有帶嗎?」

    段達笑了笑:「讓王老弟見笑啦,雖然上面命令不得帶這些東西,但我們多年征戰,這些就是吃飯的傢伙,就跟親兄弟一樣,一天不摸著都不踏實,所以我們把武器都偷偷地藏在大車裡呢。萬一真要到拚命的時候,也有放手一搏的實力。」

    王華強搖了搖頭,他早就知道這幫驍果是不可能真的手無寸鐵的,但這樣一來,也有了防守山洞的能力,雖然這次他們沒有帶披甲戰馬,但步行的驍果騎士在這深山裡對上突厥騎兵,仍然可以以一當十。

    可是王華強仍然覺得不妥當,開口道:「去了山洞以後,還是把鎧甲和重兵器放回城,不要穿鎧甲,安排人放哨,監視周圍,如果有大股敵軍,上萬人來襲,你們就是全副武裝也很難擋住,還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現在這樣江湖人士打扮,帶上防身的刀劍即可。交易結束後,大家都直接回大興,高僕射有重賞。」

    段達點了點頭:「華強這樣說了,段某一定遵從,我就在大興等你的好消息。」言罷,他以拳按胸,向著王華強行了個軍禮,轉身就奔下了城樓。

    王華強這時也換好了衣服,從另一邊的城樓下去,向著刺史府走去。

    城下的幾條街道已經被王頒的親兵護衛們遠遠地設卡封鎖,不允許人進出,現在只不過是辰時剛過,大街上還沒有什麼百姓,王華強估摸著再過半個時辰,這代州的百姓們按平時的作息規律起床時,那二百輛大車也應該全部出城了。

    設卡的官兵有幾個是原來馬老三帶到江邊接應過王華強的手下,認得王華強,加上他的腰間掛了王頒的刺史令牌,直接將王華強放行,王華強一路穿街過巷,這幾天他對這個並不算大的代州城內道路路已經瞭如指掌,只花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就進了刺史府的後院,來到了他被特意安排的那個偏院廂房。

    王華強走到床前,也不脫衣,直接躺倒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屋樑,馬上就要出關了,前方是不可知的命運,此刻他雖身在隋境,但感覺就像那天晚上夜渡長江一樣,感覺四處都是殺機和危險,這一次,能逢凶化吉嗎?他在心裡悄悄地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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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復議(一)
               
    正當王華強閉目沉思著,門口卻由遠而近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頒的聲音遠遠地響起:「你們在這裡好好看守,不允許讓任何人進來。」

    他猛地坐起,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長孫無忌和裴世矩被王頒引著走近了小院,王華強走到門口,笑著拱手行禮:「長孫將軍,裴舍人,怎麼來得這麼快?」

    長孫晟今天換了一身五品的緋紅色朝服,戴著高高的進賢冠,而一旁的裴世矩則是六品的深綠色朝服,也戴著進賢冠,三人有一個月沒見了,相視大笑,走進了屋子,王頒則識趣地走到了院外,當起看守來。

    長孫晟進屋後找了張椅子坐下,自顧自地拿起客桌上的水壺,給自己和裴世矩倒了兩杯水,端起茶杯,長孫晟一口喝下,才咂了咂嘴,說道:「這一路風沙可不小,給吹了一嘴沙子,著實難受。」

    王華強笑道:「雁門山和勾注山兩山相夾,這裡乃是一個風口,每天早晨從卯時到辰時,都要刮上一個時辰的大風,北邊的風沙都會吹過來。你們非要挑這個時候入代州,這可是自討苦吃啊。對了,二位這次來得怎麼這麼快?」

    裴世矩跟著也喝了一口水,說道:「本來在大興時預料籌集絲綢需要個七八天,可沒想到你剛走三天,關中一帶的上等絲綢就跌到了五十錢一匹,加上皇上任命了不少功臣異地任官,剋日上任,那些得了絲綢的功臣們來不及處理,賤賣又覺得心疼,乾脆就直接托給齊國公,讓我們這次帶來突厥販賣了。」

    王華強點了點頭,這事也多少在他意料之中,他問道:「那麼這一回你們籌集了多少絲綢?不太可能都是上等吧。」

    裴世矩笑了起來:「原來只要十萬段,結果這次一共收了上等絲綢十萬三千匹,全運過來了。中等絲綢和下等絲綢加起來還有十幾萬匹,齊國公都按著降價前的大興物價,收歸國庫了。這次賞絹帛都是上中下等混搭,各佔三分之一。

    但這些人不可能只賣上等的,所以齊國公幹脆用這種方式把所有的絲帛收回,反正中等和下等的絲綢以後或要再賞賜,或要拿去和突厥或是吐谷渾,高句麗做生意,總有用得著的時候。」

    長孫晟連喝了幾杯水,也平復了下來,對王華強說道:「華強,我們比預料的提前到代州,你這裡還順利嗎?鐵礦石有沒有全運出城?安放這些鐵礦石的地方找好沒有?」

    王華強微微一笑:「段達剛剛押運著最後十幾車鐵礦石出城,城外的勾注山裡有一個天然山洞,足可存上這些鐵礦石,我已經安排段達在這段時間內守住山洞了。」

    長孫晟的表情一下子舒緩了開來,又是一杯水下肚,笑道:「這樣我就安心了,我就是怕我們來得太急太快,誤了你們運鐵礦石的事情,所以特意讓使團不要進城。」

    王華強看著長孫晟,問道:「劉居士派到突厥的內奸已經查到了嗎?這個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長孫晟笑了笑:「華強老弟,這事你就放心吧,我們出發前就鎖定了這個奸細了,他是劉昶的好友,當年的從龍之臣盧賁的兒子盧德林,也是劉居士的那個官二代黑勢力團夥的主要成員,有個左翊衛宿衛的身份,這次劉居士想辦法讓他混進使團,那塊玉珮也給了他。」

    王華強的臉色微微一變:「長孫將軍又是如何知道玉珮在此人身上的?那劉居士會不會使個聲東擊西之計,讓盧賁當誘餌,而派別人去突厥和大義公主接頭呢?」

    長孫晟搖了搖頭,低聲道:「名單裡的每個人我都查過底細,因為這次是出使突厥,所以都要品行端正的人,高僕射嚴格挑選過,凡是跟劉居士有過往來的人,一概不得入選,只留了盧德林這一個。而且我派了三個人跟在他身邊,在他洗澡時翻過他的隨身衣物,那塊玉珮就在他身上。」

    王華強「哦」了一聲,其實他本來就知道長孫晟足智多謀,算無遺策,但這次事關自己的性命,所以容不得不問明白,他自嘲式地笑了笑,開口道:「長孫將軍,那麼你已經計畫好了如何讓我頂掉這個盧德林了嗎?這人是大臣之子,只怕不能象原計畫那樣隨便殺掉吧。」

    長孫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過高僕射已經在我們出發前打過招呼了,說是劉居士已經搞得大興天怒人怨,而且聽說此人還帶著那幫狐朋狗黨,跑到漢朝的未央宮舊殿,在那裡南面而坐,這是不折不扣的謀反行徑,越過了皇上的容忍底線,即使沒這次突厥的事情,也會依法懲治他的。

    現在我們要辦好突厥的事情,儘量多蒐集一些劉居士裡通外國的直接罪證,畢竟未央宮的那個事情沒有物證,但如果和突厥有往來,哪怕只是生意上的,也是實打實的證據。」

    王華強笑了起來:「那既然劉居士這回死定了,還要留著盧德林做什麼?難不成他的父親盧賁,比劉昶跟皇上的關係更近?」

    裴世矩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盧賁當年也是北周重臣,擁立了當今皇上,跟皇上的關係沒有劉昶近。只是現在沒有直接證據,光憑他身上有個玉珮,就要把他殺了,只怕盧賁會不服,皇上雖然不喜歡這些北周的叛臣,疏遠他們,不給他們實權,但要是直接下殺手,也怕天下人說他過河拆橋,冷血無情的。」

    王華強嘆了口氣:「那你們準備把他拿下,然後在這代州城裡看起來?」

    長孫晟笑道:「正是如此,此事交給王景彥去辦,想必他會盡心盡力吧,我把那三個監視盧德林的隨從留下,要是他想跑,直接動手殺他。」

    王華強又問道:「當眾拿下盧德林,是不是會驚動使團其他人,讓他們生出猜測和議論?」

    長孫晟擺了擺手:「不會的,我們路上已經跟王刺史說好了,請他到時候請盧德林一敘,就說跟他父親有舊,要托他帶點東西給盧賁,因為我們回來可能不一定路過代州,所以沒人會懷疑,到時候我們拿下盧賁,就說他突發急病,暫時需要留下來醫治,大隊人馬先行,那三個隨從留下來照顧他,不會有人懷疑。」

    王華強滿意地點了點頭:「長孫將軍果然計算周密,華強歎服。」

    長孫晟笑了笑:「與你要做的事情相比,這些不值一提,華強,整個行動的計畫你都確定不會有失誤嗎?我們出了代州可就到了突厥人的地盤了,在異國他鄉,我可救不了你。」

    王華強咬了咬牙,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大丈夫就是要用命去搏個功名,長孫將軍,你在開皇三年兩國大戰的時候,孤身入突厥軍營,遊說達頭和阿波可汗的時候,冒的險可比我這次要大吧。」

    長孫晟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一閃而沒,神色轉而變得黯淡起來:「好漢不提當年勇,而且那時我只要面對突厥人,可你這次碰到的,卻是精通我大隋內情的大義公主,我最擔心的,就是她問起什麼北周時上層的事情,或者是我大隋現在朝堂之事,華強,你畢竟以前沒有入朝,對這些都不知道,這是隱患。」

    王華強笑著反問道:「那難道大義公主這個身處番邦的女人就知道我朝的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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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復議(二)

    長孫晟的表情也變得異常嚴肅:「華強,你可別忘了,她這次一上來就找到了劉居士,她清楚地知道劉昶被皇上疏遠,而劉居士又搞了個官二代**團夥的事情,所以她一定有自己在大興的耳目,可能是她的那個姑媽,也可能是別的宇文氏的宗室女子。

    這樣的北周前公主在大興還有不少,宇文氏的舊部和忠臣也不是沒有,我長孫晟可以對突厥的內情瞭如指掌,大義公主也有她自己的渠道,不可不查啊。」

    王華強臉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他嘆了口氣:「長孫將軍所說的,以前我都想到過,這次出行肯定是要冒風險,但現在我給自己想到的身份是驍果軍殿內將軍楊欽,本身是軍漢一個,並不知道朝堂之上的大事。上次你也說過,安遂家和劉居士約定派人的時候沒有說明此人的身份,只說了以玉珮為憑證。」

    長孫晟的表情依然沉重:「上次在高僕射家時你就這樣說了,我當時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說不上來,所以沒有直接提出異議,但我這一路走來,卻越想越擔心,劉居士平時結交的都是公卿大臣之子,而你現在的身份是驍果軍的殿內將軍,卻又沒有顯赫的家世,這如何能不讓大義公主起疑?」

    王華強哈哈一笑:「這個身份的事,我已經在路上想好了,這個楊是賜姓,我可以說自己的本性是尉遲。」

    一向沉穩的裴世矩臉色一變,失聲道:「尉遲?你是說北週末年起兵反對皇上的北周名將尉遲迥?」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是。尉遲迥的母親是北周文帝,西魏大權臣宇文泰的妹妹,而他自己後來又娶了宇文泰的女兒金明公主,在西魏時期就跟隨宇文泰南征北戰,屢立戰功,雖然不是八大柱國家族,但無論是功勞還是能力都不比他們任何一個差,後來還趁著南梁的候景之亂,親自帶兵奪取了巴蜀,威震天下。

    後來北周宣帝死後,靜帝年幼,當時朝廷的四位顧命重臣,尉遲迥和當今皇上是並列其中的,尉遲迥作為從北周開國一直到現在的大臣,論資歷國中無人能及,因為血緣的因素,對北周皇室也是忠心耿耿。

    皇上想要奪取北周天下,時任相州總管,鎮守整個北齊關東故地的尉遲迥就是最大的障礙,可是尉遲迥沉不住氣,搶先起兵,首先在大義上失了分,置自己於叛賊的地位。

    最後皇上得到了關隴一帶的漢胡大將們鼎力支持,名將韋孝寬,梁士彥,竇榮定,宇文忻,宇文述,楊素,高熲等全部效忠皇上,這才經過苦戰,在鄴城打敗尉遲迥,平定了叛亂。」

    長孫晟聽得連連點頭:「不錯,尉遲迥之亂,就在十年前,本朝人盡兼知,可是這跟你這個楊欽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裴世矩笑了起來,對長孫晟說道:「長孫將軍,我明白華強的意思了,他說的尉遲不是尉遲迥,而是他的同族尉遲崇。

    當時的尉遲崇也是北周大將,率兵鎮守常山,他是尉遲迥的族侄,可是卻是跟皇上交好數十年,心向皇上,沒有跟著尉遲迥起兵,反而把自己鎖在牢裡,向皇上請罪。也正因此,他事後沒有受到牽連,繼續出任朔州刺史。

    開皇三年的那次突厥入侵,尉遲迥戰死沙場,他妻子早死,幾個兒子年幼,皇上感嘆尉遲迥的忠義,把這幾個兒子都接到宮裡收養,賜姓楊,認作侄孫,編入皇室族譜,給予他們最好的皇室教育,大兒子楊義臣已經做了兩年的千牛侍衛,前一陣剛被外放為陝州刺史。

    華強,你說的這個楊欽,想必就是這尉遲崇的某個兒子吧。」

    王華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正是。尉遲迥當年起兵反抗皇上,從他的角度來看,是北周的忠臣,尉遲崇的兒子未必會認為他父親當年的選擇正確,再說了,連尉遲這個姓氏也給改了,皇上可能覺得是恩德,但尉遲家的人未必會這樣認為,所以這個虛構出來的楊欽,完全可以說是國仇家恨,苦大仇深。

    這樣的人又是身為驍果軍的殿內將軍,武藝高強,孔武有力,還有公卿之子的身份,具備了和劉居士混到一起的可能,而且他平時要值守皇宮,不會整天跟著劉居士一起在大街上橫行霸道,相對目標較小,所以如果真的有楊欽這樣的人,出來當聯絡使者顯然要比盧德林合適。」

    長孫晟那張緊繃的臉終於舒緩了開來,露出了一絲笑意:「華強,你這個身份和故事編得很完美,即使我是大義公主,也挑不出什麼刺來。如果你是自幼在皇宮中被養大,那不知道朝堂之事很正常,只要有一顆為北周復仇的心就足夠了。」

    王華強緊緊地盯著長孫晟,沉聲道:「只是長孫將軍,你恐怕應該擔心一下你自己,你在突厥的名頭很大,都藍可汗這次看到你又來當使者,會不會對你有所不利?」

    長孫晟笑著擺了擺手:「不會的,當年夜入阿波可汗和達頭可汗軍營,挑唆染干騙沙缽略退兵的事情,突厥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即使在本朝,知道此事的除了皇上、高僕射和你們兩位以外,也只有兩三位重臣,這是我大隋的最高機密,不會外傳的。

    在突厥人眼裡,我只是個箭術超神的友好使者,每次來都會帶大筆的錢財貨物,他們歡迎都來不及呢。」

    王華強反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這次一開始沒有讓長孫將軍這個熟人來當大使,而是準備派我和裴舍人呢?」

    長孫晟正色道:「其實這次本來高僕射準備雙管齊下,一邊派你們出使都藍可汗這裡,一邊派我西出陽關,出使西突厥,萬一都藍可汗搞鬼,就再次使出當年的驅虎吞狼之計,撮合達頭可汗與染干聯合,攻擊都藍可汗。

    可是現在大義公主這個威脅出乎了我們原來的預料,原以為都藍新登汗位,地位不穩,暫時不可能發動大規模的挑釁行為,可是我們低估了大義公主的復仇之心,她每年都存了大量的梳妝錢,這次都藍即位,能一舉消滅他強大的弟弟部落,大義公主的巨額金錢資助起了決定性作用。

    草原之上強者為王,但如果兩強並立,一大批處於觀望狀態的中間部落就很關鍵,根據我的情報,大義公主用錢收買了這些中間部落,甚至讓都藍弟弟的部落裡不少大將倒戈,這才輕鬆獲勝,出於回報,都藍可汗也對大義公主言聽計從,答應起兵為她復仇,連汗庭牙帳都遷到了陰山腳下的漠南之地。

    最近大義公主在草原的各部遊說,許諾說一旦打進關內,他們所得到的好處會是每年我朝給他們的十倍以上,由於大義公主前一陣出手非常大方,這些目光短淺的部落首領們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也正因此,大義公主才敢派安遂家來我朝主動探聽虛實,甚至勾結北周餘黨約為內應。

    華強,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被緊急調到這裡來當大使了吧。」

    王華強聽完後,一言不發,長嘆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心中想著,兵凶戰危,真的好險,大隋若不是快刀斬亂麻地平定南陳,主力要是現在還被拖在江南和荊湘一帶,突厥此時南下,還真的難以抵擋,從這點上看,賀若弼和韓擒虎二將爭功,搶出了個速戰速決,倒是誤打誤撞地立了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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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天野蒼茫
               
    三人商議已定,各自起身,長孫晟看了一眼外面已經開始爬上枝頭的太陽,笑道:「想必這時候那個盧德林應該已經被王刺史拿下了,華強,你現在換一身盔甲在身,隨行的護衛不少,我也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多一個護衛不會讓人起疑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去了,二位辛苦,換好衣甲後我們還是在這裡碰頭吧。」言罷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長孫晟臉上的笑意漸漸地凝固,看著王華強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裴世矩上前兩步,輕聲道:「季晟,這回華強真的可以搞亂突厥嗎?」

    長孫晟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只怕沒他想像的這麼簡單,不過這次只要除掉大義公主就行,都藍和染干,還有達頭的事情以後還得我親自出馬。弘大,記住高僕射臨出發時的交代,萬一王華強那裡出了紕漏,我們絕不能讓他牽扯到使團,牽扯到大隋,到時候還得跟他劃清界線才是。」

    裴世矩嘆了口氣:「咱們這麼做,是不是不太仗義?人家玩命,冒這麼大風險,我們就眼睜睜看他去死?」

    長孫晟搖了搖頭,臉上表情一如既往地堅毅:「出使虎狼之邦,每個人都是提著腦袋在玩命,你看我長孫晟以前那幾次,有哪次不是置生死於度外嗎?個人生死事小,兩國開戰,塗炭的就是幾百萬的生靈,孰輕孰重,不用我多說了吧。」

    裴世矩不再說話,只剩長長的一聲嘆息。

    五天之後,蒼茫無邊的大草原上,王華強全副盔甲,騎在高頭大馬上,混在一堆強悍威武的護衛壯士中,跟著一條長達兩三里,拉著上百輛大車的長龍緩緩地前進。

    從代州出來已經四天了,三人碰頭的那天下午,王華強估算著段達等人應該已經在山洞裡紮營了,又暗中囑咐王頒派親兵連夜把路上的車痕抹去,第二天天一早,使團就動身上路。

    突厥和大隋的界碑就在代州城北那段羊腸小道的盡頭,出了山後,就是一望無際的千里大草原,而突厥的迎接使者,也在前一晚得到了長孫晟的通告,早早地帶人來這裡迎接。

    這次長孫晟和裴世矩的使團帶了一千多人,有三百名從各軍中挑選的精英,按慣例,都是精選了箭術超群,武藝高強的人,以威懾突厥。

    由於大家來自的部隊不一樣,長孫晟又在代州特意挑了十名壯士,把王華強也混在其中一起加入,因此大家對王華強倒是也沒起什麼疑心,外事紀律,不該自己問的,一句話也不能多嘴,這一點,在出發前就宣佈過,大家還是懂的。

    除了三百名護衛外,使團的正式使節只有四五十人,其餘的都是拉那一百多輛運絲綢大車的僕役。

    王華強看出這些人也個個身手矯健,孔武有力,遠非一般民伕,應該也是精兵銳士臨時客串。與北方強鄰的外交,示強示威是必須的,相比之下,本來身體比一般人還要強壯一些的王華強,在這些如狼似虎的壯士們中間,顯得有些單薄和瘦弱了。

    突厥來迎接的使者是一個名叫因頭的特勤,特勤乃是突厥可汗的兒子或者兄弟,出去執掌一個部落後的官名,相當於隋朝的宗室或者親王。這個因頭特勤是都藍的另一個弟弟,手下有一個一萬帳的部落,這次帶了本部的兩千騎兵過來迎接隋朝使團,負責護送到可汗本部。

    長孫晟多次入突厥,跟這因頭特勤熟識,兩人關係一向不錯,這一路上也是並轡而行,一路談笑風生。而那兩千突厥騎兵,都是一人雙馬,騎一匹,牽一歐,在隊伍的兩側夾道護衛,但是看著隋朝使團的眼神中卻是在陰冷中透著一股陰寒,總像是在打量著自己的獵物,絕非熱情友善的迎客眼神。

    王華強這一路上也是舉著長槊,挎弓背箭,這次出使突厥,為了顯示隋朝軍威,所有騎士都穿著重達五六十斤的明光大鎧,舉著長達丈餘的重型馬槊,背著二石四分的強弓,馬鞍的左邊都掛著騎弩,右邊則掛著鏈錘,馬刀等近戰破甲武器,除了沒有披馬甲外,這一套就是標準的驍果騎士衝陣的裝備。

    王華強的力量比不過這些肌肉發達的猛漢,看著他們拿著幾十斤重的純鋼騎槊,舉重若輕,彷彿拿著一根小木棍一樣輕鬆,而自己則是每天肌肉痠痛,呼吸都困難,但是為了裝得更像,他每天都在咬牙苦撐。

    第二天的時候,王華強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舉槊的時候不是單手持著,而是把槊柄頂在自己的大腿上,這樣腿部承受了絕大多數的重量,手臂的酸麻程度一下子緩解了許多,走上一兩個時辰後趁人不注意,再換到左手。

    這樣一來,兩條腿雖然辛苦了一些,但手臂的壓力卻小了許多,每天高高地舉著衝天騎槊,也看不出和其他人有何異常之處。

    突厥的部落每個季節都要換草場,居無定所,大的部落如可汗的阿史那本部,足有六七萬帳。

    草原上沒有計畫生育,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一般入了夜以後唯一的活動就是趴體大會,所以一帳往往少則四五口,多則十幾口,光阿史那本部就人口數十萬,牛羊更是數以百萬計,一片方圓幾十里的草場,無法負擔這些部落全年的消耗。

    於是草原上的部落一年四季都要遷移,每個部落都有固定的固定草場,往往靠近水源,而前一年牛羊在這裡拉的糞便,一年下來也都成了干屎蛋子,既可以作為肥料營養滋補上一年被吃掉的草,又可以被撿來作為生火的燃料。

    但草原上畢竟上好的草場就那麼多,強大的部落一個就佔四個營地,隨著草原上的人口越來越多,分出來的部落越來越多,時間一長就會漸漸地人多地少,地盤不夠用了,因此實力強大的部落往往會開始奪取其他弱小部落的草場,這幾乎是一切草原上部落間攻殺的根本原因。

    比如這個因頭特勤,由於都藍可汗即位,已經成年的他就得按照草原上的規矩,從本部分出幾千帳以自立,都藍可汗對他這個在汗位爭奪中堅定支持自己的弟弟還算客氣,又把被攻殺的弟弟部落分出兩千帳給他。

    因頭有了六七千帳部落,兩萬騎兵的實力,幾個月下來搶了不少弱小部落的地盤和帳落,現在已經發展到一萬兩三千帳的實力,成為僅次於可汗本部的東-突厥第二大部落了。

    昨天晚上使團經過了因頭的部落,在那裡一夜聯歡,王華強也好好地享受了一頓草原上的烤羊肉和馬奶酒,連日來的疲憊與不適一掃而過,可是今天,他又不得不起了個大早,跟著大部隊一起上路。

    在沙缽略的時代,阿史那本部,也就是整個東-突厥大可汗的牙帳是設在陰山以北的,以示對隋朝的恭順,沒有南下的野心,可是都藍一即位,就把牙帳設到了陰山以南,其目的昭然若揭。

    不過這樣一來,也省卻了王華強等人穿越大漠之苦,橫亙在今天的內外蒙古之間的大沙漠,是天然的草原勢力向中原擴張的障礙,漢時反擊匈奴,打得漠南無王庭,但反過來想要越過漠北給匈奴單于致命一擊,也幾乎消耗了整個漢朝國力,雖然衛青和霍去病一戰功成,但背後卻是數以十萬計的戰馬和將士的屍骨。

    王華強抬頭看了看天,日正當空,幾隻蒼鷹在無邊無際的晴空中展翅高飛,離著可汗牙帳大約還有一天的路程,前方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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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可汗折腰
               
    都藍可汗的阿史那本部座落在大漠以南的陰山南麓,從東北的大興安嶺以西,燕山,陰山,賀蘭山,祁連山,天山,阿爾泰山,宛如一長串連綿不斷的巨龍,盤踞在中國北部的塞外,虎視眈眈地盯著長城內富饒發達的中原王朝。

    巍巍陰山,千里綿長,東西長約兩千五百里,山高普遍在兩里左右,這裡山高林密,擋住了從東南大洋上的暖流,因此這一帶降雨極多,水草豐盛,湖泊眾多,是草原民族天然的優良牧場,從匈奴的時代開始,陰山以南就一直是意圖南下的草原霸主的汗庭牙帳所在。

    山上的深溝密林,提供了源源不斷做箭矢的好材料,蒼鷹和飛鳥棲息其間,羚羊和狐犬追逐獐兔,為喜歡打獵的草原射手們提供了絕好的練箭場地。

    陰山腳下,是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帳蓬,足有七八萬帳,一群群的牛羊悠閒地在方圓數百里的草場上吃著草,遠遠地看去,彷彿一朵朵天空中飄動著的白雲。而往來其間,數不清的騎馬牧民,看起來則像是天空中的點點繁星。

    王華強這一路之上也見到了不少突厥部落,如此規模巨大的還是第一次看到,光是在山腳下的這阿史那本部的一部分,就超過了這一路上十幾個部落的規模之和。

    他經歷過戰場,根據兵書中的理論指導實路,有一眼看過去就能迅速統計出對方的兵力和規模的辦法,這次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眼前的可汗本部有五六萬帳,來回奔馳的牧民,在戰時就會是迅捷剽悍的騎兵,一眼看過去不下六七萬。

    而在這些星羅棋布的帳落之中,一個金頂的巨大穹廬格外的顯眼,這個穹廬看起來有一百丈的見方,裡面足可以容納上千人。

    穹廬外是一片立著高大柵欄的營地,四面都有高高的箭樓,背著大弓,雙目如電的突厥射鵰手們倚在箭樓的護欄上,冷冷地看著王華強所在的使團,營地內,巨大穹廬前那高達十餘丈的旗杆上,高高地飄揚著一面繡著恐怖狼頭的大纛。

    大帳到營門間數百步的距離,夾道立著數千名騎著駿馬的突厥騎士,一個個剽悍勇武,一看就是精兵銳士。

    王華強在大興見識過巍峨宏大的大興宮,但三百步見寬的廣場和這個巨大的突厥牙帳相比,也顯得渺小了,遠遠地,他看到一個戴著裘皮帽,上插鷹隼羽毛,身穿獸面連環甲的人走出了大帳,他的手裡拿著一根鑲嵌著寶石的權杖,密密麻麻立在穹廬到營門間的突厥騎士們,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可汗,可汗!」

    聲音如同海洋中的波浪,從那可汗牙帳開始迅速地傳遍了整個部落,所有還在牧馬和擠羊奶的男女牧民,全都停下了手頭的活計,下馬跪拜於地,一邊行禮一邊大喊著:「可汗,可汗!」幾十萬人同聲吼出的聲音,如怒濤海嘯一般,衝擊著使團中每個人的心靈。

    王華強周圍的不少壯士開始臉色微變,這些人雖然個個武藝高強,但很少有人真正上過戰場,沒有見識過這種幾十萬人山呼海嘯般的氣勢,他們的座騎也受了驚,有幾個人的戰馬居然一時逡巡不前。

    而王華強則經歷過滅陳大戰,白土崗一戰,他親眼目睹了二十萬大軍的廝殺,目睹了陳國十餘萬精銳主力那如山崩一樣的崩潰,對此自然是熟視無睹,而不改色,平靜如初地向前行進,惹得周圍的突厥騎士們也帶著驚奇的眼神打量起這個看起來個子身形不算突出的隋朝護衛。

    使團的隊伍走到了突厥的牙帳大營前停了下來,長孫晟跳下馬,從裴世矩的手中接過了那支象徵著隋朝天子的節杖,表情肅穆,走向了都藍可汗,從營門口到牙帳前足有一千步,兩千名全副武裝,鐵甲著身,馬刀在手,挎著半人高大弓的突厥勇士騎在馬上,出鞘的鋼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冷的寒光。

    長孫晟面不改色,這種情形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突厥可汗示強的時候,每次都會搞這麼一出,八年前他送當時的千金公主來突厥和親時,就見識過了,所以這次他氣定神閒,面帶微笑,步伐沉穩,左手持節,右手捧著詔書,堅定踏實地一步步從兩側的騎士間走過,直到都藍可汗面前。

    都藍可汗四十歲左右,深目多須,臉上有兩道長長的刀疤,一臉的桀傲與凶悍,他看到這刀陣沒有嚇住長孫晟,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哈哈笑道:「長孫大使,上次見到你時,你還只是個都尉,這次想不到你作為正使來我的牙帳,想必您已經是隋朝的高官大臣了,可喜可賀啊。」

    長孫晟微微一笑,用突厥語回道:「皇上說了,突厥是我們大隋最重要的屬邦,所以這次由我這個多次來突厥的熟面孔出使,臨行前皇上特地把我的官職升成了五品車騎將軍,以示對大可汗的尊重。」

    都藍可汗嘴角抽了抽,語氣中透出一絲不悅:「長孫將軍,再怎麼說,本汗也是草原的雄鷹,大漠的霸主,雖然你是我們突厥的老朋友老熟人了,但是我記得以前出使我們突厥的,都是二三品的大員。

    比如來見我們前前任沙缽略可汗,為大義公主改名的,就是你們的上柱國,當時的尚書右僕射虞慶則,他可是當朝一品啊,當時你長孫都尉只是副使。讓你這位五品將軍前來作正使,大隋天子是看不起我們突厥麼?」

    長孫晟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正色道:「尊敬的都藍可汗,您請不要忘了,令尊沙缽略可汗當年犯我中原,被我大軍迎頭痛擊,最後眾叛親離,在戰場上連遭失敗,若不是我朝出兵相助,又下令阿波可汗和達頭可汗不許再主動攻擊沙缽略可汗,恐怕這汗位早就被阿波奪了去,今天您也未必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長孫晟看到都藍的嘴角抽了抽,卻沒說話,於是繼續說道:「都藍可汗,當年我朝派上柱國虞慶則前來宣旨,賜大義公主為楊姓,而沙缽略可汗也是當眾向我朝稱臣跪拜的。

    我朝當年對沙缽略可汗有活命之恩,從那時起,突厥就正式成為了我大隋的屬國,所以按我朝律法,五品以上的官員有權出使屬藩,這並沒有看不起貴國的意思。如果我朝按對等邦交的原則,派出一二品大臣來出使貴國,那就是拒絕承認和保護突厥,豈不是辜負了當年令尊心向我大隋,傾心歸順的一片忠心麼?」

    都藍的心中暗罵:「誰他娘的需要你們這些漢人保護了!」但向隋朝稱臣畢竟是沙缽略可汗所做的事情,自己一上位就翻臉,於禮也不合,於是他心中雖然惱怒,但是臉上卻擺出一副喜悅的表情,笑道:「原來如此,長孫大使,請恕剛才本汗失禮,請不要見怪。」

    長孫晟笑了笑,抬起右手的詔書,沉聲用漢語說道:「大隋天子詔書在此,都藍可汗雍虞閭,請下跪聽旨。」

    都藍可汗聽了身邊的翻譯官的翻譯後,臉色一變,怒道:「什麼?還需要本汗下跪聽旨?」此話一出,周圍的突厥騎士們紛紛怒目而視,看向長孫晟的眼神裡充滿了殺氣。

    長孫晟神情鎮定,點了點頭,改用突厥語道:「自沙缽略可汗開始,突厥已經成為我大隋的屬國,突厥可汗也必須由我們大隋皇帝親封后才能得到草原各部的認可。

    另一方面,現在我們皇上的義女,大義公主又成了都藍可汗你的可敦,都藍可汗你也成了我們皇上的女婿,作為臣子向皇帝,作為女婿向岳父,跪拜接旨,有什麼不應該的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4
第一百零七章 可敦的姦情
               
    都藍可汗一下子給噎得無話可說,長孫晟這段話柔中帶剛,實際上就是告訴他,當年大隋可以扶持達頭可汗和阿波可汗跟他父親沙缽略可汗作對,以他父親之強,都只能向大隋俯首稱臣,從此成為隋朝的屬國。

    他這個剛剛登位的新可汗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和大隋公然作對了。不然,只要隋朝繼續扶持達頭來和他爭奪草原霸主,他能不能繼續當這個可汗,都很難說。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手下,強忍著一聲令下把眼前這個該死的長孫晟亂刀分屍的衝動,哈哈一笑:「長孫大使所言極是,女婿跪拜老丈人,是應該的。」

    於是都藍可汗咬了咬牙,推金山倒玉柱,雙膝下跪,恭恭敬敬地向著長孫晟手中的皇帝使節行叩拜大禮。

    王華強在營門外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今天的風很大,長孫晟的聲音也是中氣十足,遠遠地順著風飄了過來,讓他聽了個**不離十,他一方面感嘆長孫晟的機智與果斷,另一方面一直捏著一把汗,都藍可汗心如虎狼,又已生出異心,一句話答不好,沒準真的就斬使起兵,到時候自己這條小命也要交代在這裡了。

    直到都藍可汗最後服了軟,王華強一顆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他看了看兩側的突厥騎兵,一個個臉上寫滿了憤怒與無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臉也是脹得通紅,卻是無話可說。

    王華強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聽到長孫晟開始宣讀詔書了,內容很無趣,無非是大隋天子楊堅承認雍虞閭的草原霸主地位,冊封他為都藍可汗,賞大義公主絹帛一萬匹,要他為帝國作好北部屏藩,切不可生出異心云云。

    都藍可汗面無表情地聽完整個詔書,只有那句賞絹帛一萬匹的話讓他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聽完詔書後,都藍可汗再次拜了一下,站起身,對著長孫晟笑道:「大使,本汗看你們這回拉來的絹帛,好像不止一萬匹吧。」

    長孫晟哈哈一笑,指著遠處的車隊,說道:「尊敬的都藍可汗,去年一年,草原上多事,汗位遲遲不定,各部間相互攻殺,與我們大隋的邊境貿易也中止了大半年,我們的大皇帝陛下聽說你們草原上絲綢絹帛短缺,所以特意讓我這次帶來上等絲綢十萬匹。

    其中一萬匹送給可敦,當作給可敦今年的梳妝,另外九萬匹則在您的部落裡進行交易,大皇帝陛下說了,這些絹帛是要賣給都藍可汗本部的,不要便宜了其他部落。」

    都藍可汗一下子臉上笑開了花,拉著長孫晟的手,激動地說道:「我就知道,大皇帝陛下一向慷慨大方的,來,長孫大使,我們進帳痛飲一番!」

    長孫晟笑著和都藍可汗並肩入內。

    使團的正式使節全都跟著進了大帳,而護衛們則紛紛下馬,除了留下一些看車的雜役外,王華強和其他人都被突厥人拉著到了附近的一個露天草場,這裡早早地架好了上百個燒烤架,烤全羊的羶香瀰漫在整個空氣中。

    每四五個護衛被數量相當的突厥人拉到一起,圍著燒烤架坐成一個圈子,而穿著皮裙,戴著冪羅的突厥姑娘則載歌載舞,為這些漢家軍士們獻上鮮花和美酒。

    這樣的歡迎宴會王華強已經見識過幾場了,今天也並不覺得奇怪,他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往嘴裡塞著羊肉條,心中卻思索著接下來的行動,究竟要如何才能避開大家的耳目,跟這裡的安遂家接上頭,這是個問題。

    在王華強出來前,長孫晟曾給過他一個錦囊,囑咐他來突厥本部後才可以打開,裡面交代了與安遂家的接頭方式,還有碰到危急情況的應對之策,現在是時候打開了。

    王華強想到這裡,用突厥話說道:「大家先喝酒,兄弟我有點內急,去上個茅房,請問貴部的茅房在哪裡?」

    一個黑臉突厥大漢笑了起來:「想不到這位兄弟也會說我們突厥話,大草原上哪來什麼茅房,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往草裡一蹲就行啦!」

    邊上的一個酒糟鼻的大小眼突厥人也跟著起鬨道:「就是,我們大草原上就是風吹草低見牛羊,不要說拉屎撒尿,就是跟哪家姑娘相好,褲帶子一解,向草叢裡一鑽就完事。」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王華強站起身,對著身邊幾個一臉茫然的漢家同伴們說道:「兄弟內急,這回先方便一下,去去就來。」

    黑臉長腿的麥鐵杖這回也在代州跟著王華強,被塞在那十個軍士裡一起出使突厥,他一邊喝著酒,一邊笑道:「王校書,找到了茅房告訴兄弟們一聲,大家好排隊去啊。」

    王華強的聲音從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中順著風傳了過來:「突厥人說了,這裡沒茅房,找個長草的地方蹲下來解決了就是。」

    身後的歡笑聲和行酒令聲已經漸漸地聽不清楚了,王華強找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這裡長滿了及腰高的野草,他蹲了下來,悄悄地掏出懷中的錦囊,這些天他把這東西和那塊玉珮一直貼著肉放置著,因為他知道,此物事關自己的性命,決定此行的成敗。

    用隨身的小刀剖開錦囊,裡面一張絹布書寫的書信躍然入眼:「華強,經過我多方打探的絕密情報,大義公主和那安遂家有姦情,這次出使突厥,希望你能好好利用這點作文章,如果能撞破兩人的關係,將他們的事情公之於突厥,則大事可定。

    突厥風俗雖然民風開放,婚前男女間無大的禁忌,但婚後通姦在突厥是大罪,丈夫可以處死偷人的妻子和姦夫而不用償命。

    另外,安遂家派來和你接頭的人在可汗本部駝城市集區,有一家叫哈特勒絲綢店的老闆就是他派來和你接頭的人,到時候向他出示那塊玉珮,就可以和安遂家聯繫上,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見機行事了。

    你的時間並不太多,我們按計畫在這裡只會停留十五天,鐵礦石樣品一百斤,放在那車皇上御賜給大義公主的黃金屏風的車上,到時候我會安排由你來進獻這塊屏風,生鐵交易的事情你也可以藉機跟他們提及。」

    王華強看完之後,心中暗嘆一口氣,暗道這長孫晟實在是神通廣大,連突厥可敦和安遂家有私情的事情都能掌握,可他在出發前不說,卻是以這種錦囊的形式通知自己,顯然是想和自己保持距離,撇清楚關係,萬一自己這裡弄砸了,也不能連累使團,誤了軍國大事。

    王華強從懷中摸出火石,點起火摺子,把那張帛書燒了起來,他所在的草叢裡冒起一陣清煙。

    幾聲尖細的突厥語響起,外面的草叢中一陣響動,看樣子有一個突厥人摸了過來,搭弓上箭的聲音伴隨著話語聲一起鑽進了王華強的耳朵裡:「什麼人!再不出來就放箭了!」

    王華強連忙站起身,連褲子都沒來得及提,他剛才吃多了羊肉串,又被冰涼的馬奶酒一激,肚子是真有些不適,剛才就是邊拉稀邊看那帛書的,倒也不是完全在裝。

    只是他知道突厥人在這時候守衛嚴密,如臨大敵,自己若是起得慢了,沒準真會給射上一箭,連屁股都顧不得擦,直接起身,高舉雙手,用突厥話說道:「別誤會,我是大隋的……」

    王華強剛站起身,一下子就傻了眼,只見對面是一個手裡拿著弓箭,頭戴花環的突厥少女,穿著上好的皮裙,狐皮坎肩套在身上,一眼就看到了他下身的葡萄串,頓時滿臉通紅,一下子轉過了臉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4
第一百零八章 草原少女

    王華強這下子窘得面紅耳赤,這輩子自從穿越以後,他還沒在女人面前光過屁股,雖然上輩子他作為團夥大哥,睡過無數的女人,但這輩子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處男,又處在二十歲的青春朦動期,一下子在異性面前露了關鍵部位,小兄弟「叭」地一下挺起,直豎到自己的肚皮上。

    那突厥少女背著身,顫聲道:「你,你這漢人,好沒禮數,都說,都說你們漢人是禮儀之幫,怎麼喝醉了酒就來我們突厥耍流氓!」

    王華強一下子醒悟了過來,抓起兩把草,匆忙地抹了抹自己的菊花,提起自己的褲子,嘴裡卻說道:「這位姑娘,實在抱歉,在下是這次隋朝使團的護衛,剛才肉吃多了,酒也多喝了些,一時間腹中難受,這才找個地方方便的,我真的不是壞人。」

    那突厥少女說道:「你,你褲子提好沒有?」

    王華強點了點頭:「提好了,姑娘,這裡是在下剛才方便的地方,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突厥少女也不接話,低頭向前走了十幾步,才轉過了身,王華強跟在她的身後,心裡飛快地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個突厥少女,長相甜美可人,圓圓的臉龐,年約十**歲,雙眼烏溜溜的,頭戴一頂花環,烏黑油亮的頭髮梳成了許多小辮,垂在頸子的四周。

    她的皮膚不算很白,古銅色,透著一股青春健康的氣息,她的左手提著一個花籃,可是背上卻背了一張長弓,腰間挎著箭袋,箭袋上用突厥文繡了一個「安」字,想必剛才拉弓聲就是這把長弓所發。

    王華強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沒帶面紗的塞外少女,稍稍愣了一下,那少女給看得又是一陣臉紅,撅起了小嘴,說道:「你這漢人好生無禮,不是聽說你們漢人的書裡說過什麼非禮勿視的嗎?難道你在漢人那裡也是這樣盯著不認識的姑娘看?」

    王華強面不改色心不跳,嘿嘿一笑,說道:「姑娘你長得好看嘛,難道你們草原上的小夥子就不盯你看了?」

    少女一跺腳,嗔道:「看來阿大說得對,你們漢人的嘴上都是抹了油似的,能說會道,專門欺騙我們突厥人。」

    王華強「哦」了一聲:「在下和姑娘非親非故,也不指望從姑娘這裡得到什麼,為什麼要說我是個騙子呢?難道說實話也不可以嗎?」

    少女氣得柳眉倒豎,指著王華強喝道:「你這漢人太壞,先是躲在這裡,然後又耍流氓,現在還在嘴上欺負人,我要去告訴你們的大使,讓他重重地罰你。」

    王華強哭笑不得,雙手一攤,道:「姑娘,你這也太霸道了吧,我在這裡找個地方拉屎,你拿著箭要射我,我趕緊舉手保命,你卻說我是在耍流氓。你難道不知道剛才你只要手一鬆,我這條命就交代了嗎?」

    少女的氣稍微消了消,臉上的紅潮也褪去了一些,但仍然撅著嘴,說道:「我,我那是嚇唬你的,你連男人女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才不信,肯定是你故意要耍流氓的。」

    王華強嘆了口氣:「姑娘,別再為了這個問題爭了行不,我當時在想別的事情,突然就聽到有人說不起來就放箭了,哪還顧得上分辨是男是女,老實說,我當時還記得用突厥話求救,已經算不錯了。」

    少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歪著腦袋看了看王華強,笑道:「看你這人也挺有意思的,這麼五大三粗的一個大男人,居然會給我一個女人嚇得舉手投降,真有意思,你膽子這麼小,你們的皇帝怎麼會派你來突厥呢?」

    王華強心中惱火,但對著一個小姑娘也沒法生氣,於是淡淡地說道:「姑娘,你要明白,我們漢人是禮儀之幫,極重兩國關係,其實剛才你就是拿箭對著我,我如果想反抗,打個滾也就躲開了,你未必能射得死我。

    只是我身為使團成員,在貴邦不適合作出這種容易引起誤會和衝突的舉動,所以才會舉手。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投降,而是讓你看清楚我手上沒有兵器,我這個人沒有惡意。」

    少女聽到這話後,收住了笑聲,眼波流動,對著王華強上下打量起來:「要是這樣的話,還真是我錯怪你了,向你賠個不是好了,我叫安遂玉,你叫什麼名字?」

    王華強心中微微一動:「安遂玉?你和吐屯發安遂家是什麼關係?」

    少女安遂玉「咦」了一聲,問道:「你認識我哥哥?」

    王華強一下子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笑著點了點頭:「不錯,你哥哥是來我們大隋的使者,我們這些宮中的衛士都見過他。你哥哥在我們大皇帝陛下面前表現得很好,沒給你們突厥丟臉,我們都很佩服他呢。」

    安遂玉的臉上一下子笑開了花,眼睛眯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聲音中透出一分驚喜:「真的嗎?嘻嘻,我就知道我哥哥有本事。哼,叫那些人說我哥哥只會做生意走商隊,這回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哥哥的厲害。」

    王華強心中竊喜,這個單純的姑娘看起來可以幫自己實現計畫。於是他順著話向下說:「我們的大皇帝可威嚴了,我們這些當衛士的,平時給他看一眼都嚇得直冒汗,可那天你哥哥就敢那麼站在大皇帝面前,看著皇帝跟他說話,讓我們這些當值的衛士都覺得了不起。

    安姑娘,你不知道啊,就在你哥哥來我們大興前一天,我們大隋滅掉了南面的大陳國,那也是個大國,地方和你們突厥差不多大,人比你們突厥還多,後來我們抓了他們的皇帝,押到我們大皇帝面前,結果那個姓陳的皇帝嚇得直接暈過去了。嘿嘿,你大哥比陳國皇帝還要有膽量。」

    安遂玉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似乎在想像著當時的場景,突然,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轉而換了一副警覺的表情:「你這漢人,盡跟我說這些漂亮話,我們又不是什麼熟人,你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的突厥女子說這些?哼,哥哥說過,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王華強連忙擺了擺手,臉上作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哎,你這女孩子,不識好人心啊,我當時是真心佩服你哥哥的膽色,無論是在我們漢人那裡還是在你們突厥,應該都是欣賞和喜歡英雄好漢的吧。」

    安遂玉看了王華強兩眼,還是一臉的疑雲,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你這樣子長得不像漢人,捲髮,綠眼珠子,我看倒是有七八分像來我們突厥這裡做生意的西域商人。還有,你怎麼會說我們的突厥話,你是不是西域人,混進漢人使團的?」

    王華強哈哈一笑:「安姑娘,想不到你小小年紀,見識倒是不少。我奶奶是西域人,所以樣貌上有些像,在當宮廷衛士以前,我曾經做過幾年生意,去過涼州和西域,所以在那裡學會的突厥話,對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叫你哥哥來,他認識我的。對了,我叫楊欽。」

    安遂玉反覆念了楊欽兩遍,臉上還是一不信的表情:「怎麼可能,我哥哥可是大使,你只不過是個在皇宮站崗的衛士,他怎麼可能認識你?」

    王華強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從懷裡摸出了那塊玉珮,交給了安遂玉,低聲說道:「你哥哥住驛站的時候,正好是我接待的,他看我會說突厥話,長相又像胡人,就多聊了幾句,談起我們兩家做的生意,正好能互利互惠,於是就給了我這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15
第一百零九章 忽悠麥鐵杖
               
    安遂玉接過玉珮,仔細看了看,驚訝地說道:「咦,還真的是哥哥的隨身玉珮呢。」她看著王華強,眼神中仍然是半信半疑:「我還是不信,你說你只不過是個守皇宮的衛士,我哥哥可是大使唉,你們也不太可能有多少單獨接觸的機會吧。」

    王華強的臉上寫滿了真誠,正色說道:「安姑娘,你若是不信,可以回去找你哥哥,把這塊玉珮給他看看,就說大隋的故人前來,跟他在駝城的哈特勒絲綢鋪裡碰頭,今天晚上戌時見面。」

    安遂玉眨了眨眼睛:「你怎麼連哈特勒大叔的絲綢鋪子都知道呀!看來你還真的是和哥哥做生意的同伴呢。好吧,我這就回去告訴哥哥。」她說完後,轉身欲走。

    王華強突然說道:「姑娘請留步,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安遂玉轉過了身,問道:「還有什麼事?」

    王華強看了一眼四周,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道:「這事可是有關你哥哥和我性命的大事,我們的那生意是見不得人的,所以你哥才會弄得這麼神秘,還以貼身玉珮相贈,所以此事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安遂玉笑了起來,露出兩排編貝般的牙齒,說道:「好啦,我哥哥經常做這種生意的,而且你既然說了要去哈大叔的鋪子接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暴露你們之間關係的。還有別的事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那個哈特勒大叔的絲綢鋪子怎麼走?」

    和安遂玉分開後,王華強繼續回去吃肉喝酒,草原上的漢子個個豪爽過人,碰到會喝酒吃肉的人,會非常開心,偏偏此行的衛士們也個個體格強壯,酒量過人,這一通酒一直喝到未時過後,賓主盡歡,接下來整個下午都是熱情奔放的突厥姑娘們的歌舞表演,兩國的軍士們還趁著興致互相較量起射術來。

    王華強也給拉著去比了比箭,他的箭術雖然不錯,但跟草原上的射鵰手和宮中的大內高手們相比,還是略遜一籌,加上自己心事重重,射了幾箭都沒有擊中一百步外靶子的紅心,也就擺擺手不再比武,退到一邊坐著,轉而計畫起接下來的行動。

    麥鐵杖在他身邊坐下,拿著一個大革囊酒袋,笑道:「王校書,今天這麼高興的日子,怎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盡興呀,有什麼心事嗎?」

    王華強本想隨口應答一下,突然想到麥鐵杖的往事,連忙問道:「鐵杖,你以前在南陳給皇帝當打傘護衛的時候,好像每天晚上都來回五百里,跑到南徐州去偷東西吧。」

    麥鐵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都是以前丟人的事情了,還提那個做什麼?那時候俺窮,當官奴是沒有津貼的,只能打打秋風,所以...」

    王華強沒興趣聽他痛說以前的吊絲經歷,擺擺手打斷了他繼續感慨下去:「鐵杖,我問的不是這個事情,而是說你以前在夜裡行竊,是不是很熟練,不會給人抓到?」

    麥鐵杖一下子來了興致,「嘿嘿」一笑,說道:「這個我老麥在行,以前我在南徐州的時候,專門找那些大戶人家,那些個家主在小老婆的房間裡的行房的時候,我就趁機把這些財主隨身的玉珮啊,金元寶啊啥的摸幾個,俺當時也沒想著一夜發財,就指望摸點小錢換酒喝。」

    王華強心中一動,追問道:「聽說後來有人認出你,是不是你在做案的時候給人看到了?」

    麥鐵杖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我從沒有在這些人家裡露過相,是有兩次我晚上出不了城,在城裡的小酒館裡喝酒過夜。

    那陣子也怪我做的太多了些,城裡漸漸傳開了風聲,那個酒館老闆覺得我可疑,加上我這張臉太好認,就找官差畫了像,最後一次帶著捕快來抓我,我雖然跑了,但也給人畫了像,後來陳國的蔡尚書用了那個計來誑我,我上當跑了個來回,就讓他們徹底信了那些案子是我做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這麼說來,你在行竊時沒失過手,沒讓失主抓到,後來落網是在別處給人認出來,是吧。」

    麥鐵杖喝了一大口酒,哈哈一笑:「那是當然,我下手時動作很輕的,一般摸到什麼玉啊,金元寶什麼的就直接走了,那些個大老闆都忙著房事呢,哪能顧得上我。」

    王華強看了看四周,最近的人也在三十步外,他搭著麥鐵杖的肩膀,低聲道:「鐵杖,在這突厥你可敢做一票?若是成事,回去後我保你進驍果軍當都督。」

    麥鐵杖聽到這話,差點沒給一口酒嗆到,他吃驚地看著王華強,摸了摸王華強的額頭:「王校書,你喝酒沒喝糊塗吧。」

    王華強笑著把他的手打開,把嘴湊到麥鐵杖的耳邊說道瞎:「突厥的可敦和上次來我們這裡的那個安遂家大使有私情,你如果找機會摸進去,不要說金銀,哪怕摸到兩件兩人的衣服襪子之類的,帶出來交給我,就是奇功一件。」

    麥鐵杖這回聽出王華強是認真的,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連連擺手,道:「這可不成,給抓到了要掉腦袋的,王校書,鐵杖再笨也知道突厥人都是草原餓狼,聽說還要吃人的。

    而且那個可是突厥可敦,相當於我們的皇后娘娘,肯定戒備森嚴,我原來在南陳也就偷偷有錢人,要我偷皇后的寢宮,借我三個膽也不敢啊,要是我跑他們那個可敦的帳裡偷東西,給抓到還不給生吃了啊。不行不行,我勸王校書也別想這事了,搞不好兩國還要為這個打仗呢。」

    王華強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低聲道:「鐵杖,你想事情就是太簡單,那突厥可敦和人偷情,可能在自己的可敦帳內嗎?」

    麥鐵杖沒有想過這個事情,一聽王華強這樣說,微微一愣,轉而喜色上臉:「對啊,聽說突厥人結了婚後也不能亂來的,就算是可敦,偷漢子也只能悄悄跑出去。」

    王華強笑道:「這不就結了嘛,這兩天我打聽打聽他們在哪裡偷情,到時候你提前潛伏在那裡,等他們滅了燈行房後你就摸進去,隨便撿點衣物玉珮之類的就出來,真的萬一給抓到,你就說隨便找個帳蓬想摸點東西,又不知道那是皇后的大帳,罪不致死的。」

    麥鐵杖的眼睛裡開始放光,但一聽到罪不致死,又搖了搖頭:「不成不成,我聽說突厥這裡偷東西也要重罰的,偷一罰十,掏不出錢就要砍手,那皇后和大使隨身的東西都很貴重,我要是真的給抓了,那肯定也賠不起。」

    王華強看著麥鐵杖,低語道:「鐵杖啊,你可知道這次在突厥賣絲綢,完全就是我說了算?幾件衣服,兩塊玉珮算什麼,我隨便用幾匹絲綢就能十倍換回了,你放心,有我在後面頂你的。再說了,你若是真的失了手,我也跑不了,衝著這個,我也不可能不全力周旋的。」

    麥鐵杖不再說話,眼中光芒閃爍,顯然還沒有最後下決心。

    王華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繼續說道:「鐵杖,你想想,就在半年前,我們攻南陳時,寒夜渡江,那才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搏命,不就是想求個封官賞爵嗎?結果南陳一戰人家升了官,我們卻沒得啥好處,你只不過換到代州繼續當小兵,這是你這樣拚命的結果嗎?」

    這話說中了麥鐵杖的心事,他的牙咬得格格作響,恨聲道:「只怪我手上沒有敵軍首級,沒有軍功,上頭不認,王刺史也沒有辦法。王校書,別說了,我聽你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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