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1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45
第六十章 兵敗如山倒
               
    王華強騎在馬上,心跳都開始加速,這一切都與他原先的設想完全不同,真正的戰場是如此的瞬息萬變,一點小小的變化都可能決定全局的勝敗,很幸運,這次犯錯的是敵人,而他也不準備再給陳軍任何彌補過失的機會了。

    王華強所部的騎兵狠狠地撞進了孔范的軍中,這些陳軍甚至都沒注意到騎兵衝著自己奔來時揚起的漫天煙塵,還在一邊收人頭,一邊推搡身邊的人,甚至拔刀相向呢,等到他們聽到雷鳴般的馬蹄聲時,已經來不及了。

    無數凶神惡煞,揮舞著馬刀和狼牙棒的隋軍騎兵,已經衝到了陳軍士兵們的面前,而那在自己面前高高抬起的馬蹄和狠狠砸下的兵器,則是許多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記憶。

    如疾風般的騎兵衝過之後,劫後餘生的陳軍士兵們終於想到了拿起手中的武器進行反抗。

    可沒想到緊跟著騎兵捲起的煙塵中,又沖過來大批手持大刀戰斧的敵軍,這些人一個個輕甲大斧,不少人都是赤膊上陣,沖上前來見人就殺,只用了小半柱香,孔范軍中跑出來收人頭的幾千士卒幾乎全軍覆沒,拚命向後逃的幾百名士兵還衝亂了後面的整個陣形。

    魯廣達臉上的肌肉都在發抖,衝著身邊的傳令官大吼:「擂鼓,進兵,不管左翼的孔范,直衝正面的隋軍,攻上山去,活捉賀若弼!」

    坐在蔣山上的賀若弼面帶微笑,看著已經被徹底擊潰,連帥旗都被放倒的孔范所部,他的眼光轉向了戰場的正面,魯廣達軍的士兵們在軍官的嚴令督促下,不情願地丟掉手中的人頭,回去重新列陣,倒是他們的眼裡,已經遠遠沒有了一個多時辰前,剛剛出戰時的那種熱情與渴望。

    站在賀若弼身邊的員明忍不住開口道:「大帥,魯廣達的部隊開始重整隊形了,看樣子是直接奔著咱們這裡來的,孔范軍已經崩潰,是不是現在讓王華強撤回來,加強中央的防守?」

    賀若弼搖了搖頭:「沒有必要,現在有王仁恭領著四千長槊手在山下列陣,山上還有兩千弓箭手可以支援,加上孔范軍崩潰,魯廣達的側翼已經受到嚴重威脅,他是不可能全力攻擊我們的。

    你看看他的那些士兵,現在可還有戰意與鬥志?一支不情願作戰的軍隊,在戰場上無異於綿羊,而我軍中央的長槊手們,看著同伴立功大勝,現在的鬥志比天還高,而且他們休息了這麼久,體力早已經恢復過來,擋住魯廣達的部隊,一點問題也沒有。」

    員明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說道:「那要是敵軍後續的任忠,樊毅所部也全部壓上,那怎麼辦呢?」

    賀若弼哈哈一笑,馬鞭指向戰場:「員明,你看仔細了,任忠已經心向我方,王華強就是得了他的幫助才過來的,今天這仗從開始到現在,他的部隊基本上就沒動過,剛才魯廣達幾乎將我軍擊潰時他都沒有上來搶功,現在不臨陣倒戈就不錯了。

    至於樊毅,他的部隊在中央位置,被魯廣達的中軍擋了去路,除非魯廣達軍崩潰,不然他是無法投入戰鬥的,而且王華強已經擊潰了孔范,他去補孔范軍的漏洞都來不及,哪有空顧得上我們呢?

    還有那個蕭摩訶,我們也跟他打過這麼多年交道了,你見過他像現在這個樣子坐在胡床,而不是騎上他的戰馬,身先士卒地衝鋒陷陣嗎?南陳已經君臣失和,文武離心,即使魯廣達再英勇奮戰,也是獨木難支的。」

    員明聽得連連點頭,長嘆一聲:「唉,大帥,都怪屬下貪功冒進,險些釀成大禍,只是這樣的大戰,我卻不能出力,實在是終生遺憾!大帥,員明沒臉再要求您給我支部隊戴罪立功,只求您能讓我以一個戰士的身份去衝鋒陷陣,哪怕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了。」

    賀若弼看了一些員明,正色說道:「員明,你跟了我十幾年了,當年我在北周當將軍的時候,你就是我的衛隊長,雖然我明知你性格衝動,脾氣暴躁,但仍然讓楊牙和蘇孝慈這些資歷更老,官職也在你之上的老將回去調兵,而把這裡的軍隊交給了你,就是想讓你在此戰中立下大功,以後好封候晉爵。

    可是你卻不聽我號令,自行其事,險些釀成大禍,幸虧有王華強幫你收拾殘局,不然今天我軍說不定還會大敗。員明,一個男人不可能永遠不失敗,但是失敗後要能夠爬起來,你在戰場上打了敗仗,就想著自己去送命,這是一個負責任的主將應該做的事?」

    員明被說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垂首哽咽,說不出話。

    賀若弼嘆了口氣:「好了,今天是滅陳的最後一戰,這仗打完後,我大隋恐怕多年不會有大戰了,即使是要和北邊的突厥開戰,恐怕也不會再用我們這些滅南陳的將領,員明,你的個性不適合統兵作戰,這戰中我會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到時候你有了戰功封個爵位,做個刺史,也算這輩子沒白活了。」

    員明疑惑地問道:「我還能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賀若弼轉頭看了一眼後方漫天的煙塵,十餘面總管級別將領的大旗衝在最前面,賀若弼笑道:「我的兩萬鐵騎援兵到了,四萬騎馬步兵也很快就會趕到。員明,我命令你現在持我將令,去統領這支鐵騎部隊,從山後向西繞個大圈,直撲敵軍白土岡的帥旗,你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南朝主帥蕭摩訶!」

    一個時辰後,北風呼嘯,日正當空,透過戰場上的黑煙,天空中的太陽散發出鮮血一樣的顏色,戰場之上屍橫遍野,黑衣黑甲的隋軍列著整齊的槍陣,堅定而有力地向著前方推進,後方的隋軍部隊如潮水般地越過蔣山,湧入戰場,即使南陳軍最強悍的魯廣達部隊,也開始抵擋不住,逐漸地動搖,崩潰了。

    魯廣達坐在戰馬上,看著自己前軍的士兵慢慢地被從蔣山兩側不斷包抄過來的隋軍援軍合圍,擊潰,看著左翼的孔范軍和樊毅軍被隋軍的輕騎與鋒矢陣打得潰不成軍,看著右翼的任忠所部乾脆直接放倒大旗,解甲投降,甚至看著後方的蕭摩訶所部也已經在隋軍鐵騎的衝殺下兵敗如山倒,自相踐踏,而那面象徵著南陳軍驕傲與希望的蕭字大旗,也已經倒下。

    劉修之緩緩地開了口:「將軍,大勢已去,我看我們還是撤兵吧,退回城中,也許還可以一戰。」

    魯廣達閉上眼睛,痛苦地搖了搖頭:「我大陳的精兵良將盡在此,卻被隋軍的賀若弼一部擊敗,今天戰敗,即使退回建康,也只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劉修之,你回去告訴皇上,就說我魯廣達一定會為大陳死戰到底,盡一個軍人的責任!」

    劉修之熱淚盈眶,滾下馬來,帶著哭聲喊道:「將軍,您千萬要保重啊!」言罷灑淚而去。

    魯廣達看著劉修之遠去的背影,慘然一笑,回頭看著他身後只有數千的兵士,這些人都是跟隨魯廣達多年的親兵,不少人都已經滿臉的鬍鬚,可是現在,這些人的眼神裡沒有恐懼,只有高昂的戰意。

    魯廣達高高地舉起自己手中的長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眾兒郎,聽我號令,全體衝擊,讓隋人看看我們大陳軍人最後的反擊!陳軍威武,衝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46
第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
               
    王華強這會兒已經站在了賀若弼的身邊,一個時辰前,賀若弼的援軍就開始源源不斷地趕到戰場,尤其是一萬餘名騎著馱馬,穿著鎖甲的重裝長槊兵,在老將蘇孝慈的率領下機動到他這裡,下馬結陣步戰,擋住了魯廣達的後軍和樊毅所部瘋狂的反擊,從那時起,勝負已定。

    王華強也是在那時向蘇孝慈移交了指揮權,回到賀若弼所在的蔣山之上,看著魯廣達帶著最後的親兵發起絕望的反衝擊,感嘆道:「這種時候才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忠義之人,魯將軍真是太可惜了。」

    賀若弼哈哈一笑,跨上了身邊的戰馬,今天自始至終,他都在胡床上不動如山,只有現在勝負已分的時候,他才離開了自己的指揮位置。

    騎到了馬上,賀若弼長出一口氣,志得意滿:「今日之戰,和諸位之名,必將永載史冊。王參軍,現在本帥要入城了,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前往?」

    王華強微微一愣,現在戰鬥還沒結束,賀若弼就急著要進城,這讓他有些意外,他沉聲道:「賀將軍,戰鬥還沒結束呢,再說南陳雖然主力戰敗,但守城的還有四五萬人,城南大營裡還有六七萬軍士,若是全部撤回城中防守,也未嘗不可,您作為主帥,現在不要輕易以身犯險。」

    賀若弼擺了擺手:「沒事,任忠已經全軍投降了,蕭摩訶的帥旗已倒,看起來不是戰死就是被生擒,我只要以任忠的降兵為先導,直接就能進建康城,你覺得陳叔寶這個軟蛋會繼續抵抗嗎?」

    王華強心想,自己此來的主要目的還是奉了韓擒虎之令,來勸賀若弼不要決戰,這回不但沒有阻止賀若弼的行動,反而幫他打贏了這場大戰,要是再幫著賀若弼去進城搶功,那就無異於徹底和韓擒虎翻臉,從這一陣子韓擒虎和王世積的關係看,兩人關係不佳,合兵多日來,居然沒有起碼的走動。

    相比之下,賀若弼看起來和王世積的關係還不錯,上次的渡江作戰,不管王世積存了什麼樣的心思,客觀上都幫了賀若弼大忙,而且王世積從來沒有像韓擒虎那樣明著和賀若弼搶功。

    所以賀若弼若是得了滅陳的首功,心情大好,一定會向王世積主動示好,根本不可能為了自己這個小角色,去得罪位高權重,以後能在朝堂上給自己有力支持的王世積。

    現在自己的頭號仇人就是王世積,此戰過後,他至少也能升到柱國,以後運氣好可以出將入相,再不濟也能裂土封疆,出鎮一方,自己想要為大哥報仇,唯一的辦法就是能拉到有力的朝臣,以後抓王世積的把柄,告他一個謀反罪。

    這次的南征,充分讓王華強見識到了人性的黑暗與扭曲,這些才華橫溢的當世名將,為了爭奪軍功都一個個無所不用其極,更不用說那些高居朝堂的重臣了。

    名義上的主帥晉王楊廣,被賀若弼和韓擒虎死死地頂住了不讓過江。而作為晉王元帥府長史,本應維護楊廣權益的當朝宰相高熲,卻也是反過來幫著賀韓二將說話,個中情由,值得玩味。

    王華強隱隱地感覺到這次南征,作為太子的楊勇沒有掛帥,而身為楊勇親家的高熲,卻對著楊廣多方限制,阻撓他取得軍功,也許這會是一個自己今後可以利用的關係。

    王華強一時間想得出神,賀若弼叫了他一聲,才回過神來,只見賀若弼笑著問道:「王參軍,我再問你一遍,你現在是跟我進城,還是回去向韓將軍覆命?」

    從賀若弼那可掬的笑容中,王華強分明感覺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賀若弼此舉,實際上是在讓自己選擇站隊,如果現在跟他走,那以後就會被他看成自己人,但想要找到能幫自己向王世積復仇的人,就太難了。

    可是如果現在自己當面拒絕了賀若弼,那就開罪了這次南征的第一功臣,以後王世積會聯合賀若弼一起對付自己,甚至還有他們背後的政治盟友高熲,韓擒虎絕對不可能為了自己這個小角色去開罪這股可怕的勢力。

    想到這裡,王華強咬了咬牙,向著賀若弼一抱拳:「小的帳下大都督王華強,願追隨賀將軍進建康。」他這一瞬間打定了主意,先抱上賀若弼這棵大樹,以後再慢慢發展自己的力量,為了表忠心,他主動地拋棄了韓擒虎給自己的中兵參軍一職,而恢復了王頒手下帳下大都督這個初始職務。

    賀若弼哈哈大笑,馬鞭作了一個向上的手勢,說道:「華強,咱們這就去建康。」

    賀若弼帶著千餘護衛騎兵,從蔣山上一路奔下,那面賀字帥旗所經之處,正在打掃戰場的隋軍將士們無不歡呼,陳軍在戰場上棄屍三萬多具,其中光是逃跑時自相踐踏而死的就有五六千,其餘的降兵有四萬多人,餘眾皆潰散。

    現在隋軍正在戰場上清理屍體,本方的集中到一起確認身份,準備火化後把骨灰運回家鄉,而陳軍的屍體則先斬下首級以計功。

    賀若弼一路奔過,滿意地接受著本軍將士們的歡呼,更滿意地欣賞著陳軍俘虜那垂頭喪氣的模樣,以及看他時畏懼的眼神,王華強跟在賀若弼的身後一路經過,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個戰勝的將軍是有多風光,如果自己現在就在賀若弼的那個位置上,哪怕明天就死,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麼遺憾了。

    花了小半個時辰,賀若弼和王華強一行奔到了任忠所部那裡,任忠的部下是最先投降的,萬餘將士齊刷刷地解甲放仗(放下兵器),被隨之趕來的數千隋軍騎兵圈成了一個大圈圍坐著,也正因為此戰中這部分陳軍一箭不發,甘心束手就擒,所以居然無人陣亡,唯一的受傷是一個小兵坐下時被地上的一條蛇咬傷。

    賀若弼騎到任忠軍的面前,對著領兵在此,看守敵軍俘虜的總管楊牙問道:「任忠也降了嗎?」

    楊牙搖了搖頭:「沒有,末將來時,任忠已經不見蹤影,只有他部下的副將率部投降。」

    王華強的心猛地一沉,任忠和韓擒虎是有私下聯繫的,在今天自己來找賀若弼之前,任忠就已經決定投降了,甚至還讓留守在城南營地裡的兒子接應自己,給自己一面令牌穿越了建康城,找到任忠,又安排自己混在軍中出城,並在陣前來到賀若弼這裡。

    可是現在,任忠卻突然失蹤了,王華強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會不會回去向韓擒虎投降了?

    只聽賀若弼沉聲道:「任忠那個投降的副將何在?」

    楊牙一揮手,一名已經被解除了武裝,沒有頭盔,沒有佩劍的年輕陳軍將領步行上行,向著賀若弼拱手,低頭說道:「敗將蕭世略,見過賀將軍。」

    賀若弼微微一愣:「蕭世略?你可是蕭摩訶之子?」

    那名陳軍將領看年紀也才二十出頭,白淨面皮,身體強健,但這會兒卻低聲道:「正是敗將。」

    賀若弼點了點頭:「你可知任忠去了哪裡?」

    蕭世略說道:「今天的仗一打響,任將軍就很反常,即使在前軍田瑞戰敗,魯廣達戰勝,他也一直沒有行動,還嚴令我們不許輕舉妄動。後來前方戰敗,他就讓我領軍,相機行事,而他卻說要回城向皇上請求援軍,帶著幾個護衛就走了。」

    賀若弼沉吟了一下,連忙問道:「任忠是什麼時候走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47
第六十二章 破國擒君
               
    蕭世略想了想,開口答道:「大約是在我父帥的大旗倒下後就走的。離現在有一個半時辰了。」

    賀若弼繼續問道:「那你為何此戰不在你父親的帳下聽令,而是到了任忠這裡做了副手?」

    蕭世略搖了搖頭:「敗將也不知道為何,這是父帥和任將軍商量後的決定,任將軍走前讓我見機行事,不要魯莽,否則可能會誤了父親的性命,其實當時他就是暗示敗將主動投降。」

    賀若弼回頭看了王華強一眼,突然說道:「華強,你覺得任忠會去哪裡?」

    王華強搖了搖頭:「其他的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會是去要援兵的,不然他起碼會把這支沒有受損失的部隊帶回城去防守,更不會在今天的決戰中一直冷眼旁觀,無所作為。」

    賀若弼雙眼一亮,突然叫道:「不好,只怕他是去接應韓擒虎去了!」

    王華強心中雪亮,那任忠今天一開始也沒有完全下定決心要叛陳,原因就如韓擒虎所說的那樣,為了武將的名節,他還不想當個投降將軍。

    於是他雖然給韓擒虎提供了方便,但也沒有直接戰場倒戈,也沒有放開城南大營讓韓擒虎入建康,他的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倖,萬一陳軍今天能擊敗賀若弼,他還可以繼續當陳朝的忠臣良將。

    但也正因為這樣,他把蕭世略扣在了身邊,其實就是把自己和蕭摩訶的命運綁在了一起,如果蕭摩訶選擇死戰到底,那他也會就勢跟進,但今天只有魯廣達一軍真的出力,蕭摩訶卻從頭到尾無所作為,已經明確向任忠表明了自己不會再為陳朝賣命,所以任忠也就放心地在戰場上讓蕭世略投降。

    之所以任忠此時入城,只怕是想以報告戰敗為名,捉住陳叔寶,以此向隋軍邀功請賞,只是他這次恐怕獻俘的對象不是賀若弼,而是早和他有聯繫的韓擒虎了。

    想到這裡,王華強嘆了一口氣,他有點後悔剛才表態太早,這回搭上了賀若弼,想再投向韓擒虎已經不可能了。

    賀若弼咬牙切齒地說道:「快,我們直接去建康,命令後面的部隊留下一部照看俘虜,留五千人圍攻魯廣達,其他人全部從北掖門入建康。」

    賀若弼的命令很快被身邊的幾十個傳令兵分頭向戰場上的各個將領傳達過去,這時候由於部隊太多,戰場太大,光靠信號旗與號角已經不可能很好地傳達命令了,而此時騎馬的傳令兵就成了主帥下令的使者。

    賀若弼對著蕭世略說道:「你繼續在此照顧好降兵,只要遵我們的令,不要輕舉妄動,我們是不會殺俘虜的。我給員將軍下過令,讓他儘量不要傷害令尊。」

    蕭世略低頭垂淚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亡國之臣,不可稱忠。父帥的生死不是我蕭世略能決定的,聽天由命吧。」

    賀若弼狠狠地一拍馬臀,絕塵而去,王華強也緊緊地跟上,千餘精騎在他們的身後揚起一大片塵土,覆蓋了蕭世略和他的手下們。

    天色已黑,已過傍晚時分,賀若弼所部打著火把,花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奔到了離自己最近的北掖門處,只見城頭偃旗息鼓,沒有一個守兵,而城門則是緊緊地閉著,吊橋被高高地拉起,只有潺潺的護城河水聲,才是這本應喧囂的城門處現在唯一的聲響。

    賀若弼面沉如水,準備打馬上前,王華強勸道:「賀將軍,千萬小心,當心南朝人還有萬鈞神弩啊。」

    賀若弼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還是向前騎了幾步,走到離城門五六十步的地方,高聲叫道:「守城的陳朝軍士聽著,我乃隋軍大將賀若弼,你們的大軍已經在城外全軍覆沒了,想必你們已經看到,現在開城投降,必有重賞,頑抗到底,玉石俱焚!」

    城頭突然火光大亮,一片旌旗搖晃,幾百名軍士打著火把,突然出現在了城頭,為首的一人赫然正是韓擒虎,而在他身邊並立的,卻是那白鬚及胸的陳國老將任忠。

    賀若弼兩眼一黑,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最擔心的事情變成了現實,建康已在韓擒虎的手裡,而任忠既然在此,陳叔寶想必早已經被他獻給了韓擒虎。

    王華強也同樣心情複雜,現在自己不可能再轉投韓擒虎了,今天自己為賀若弼指揮軍隊作戰,後來更是主動投向賀若弼,此舉無異於對韓擒虎的背叛,本以為可以跟著賀若弼撈到破國擒君的大功,沒想到卻被韓擒虎摘了果子,此次南征的苦心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只聽到城頭的韓擒虎那爽朗的聲音響起:「賀總管,韓某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你在城東這戰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哪,一定可以永載史冊,小弟看的可是大飽眼福,改天一定向您討教一下此戰的指揮。」

    賀若弼以手捂胸,強行壓抑著自己欲脫口而噴的鮮血,說道:「韓將軍,陳叔寶現在何在?」

    韓擒虎與任忠對視一眼,笑道:「亡國之君陳叔寶,已經被我擒住,現在這會兒正在寫敕書,讓各地戰鬥的陳軍放下武器投降呢。

    哦,對了,賀將軍,好像陳軍的魯廣達現在還在作困獸之鬥,你跑過來的這會兒,圍攻他的兄弟們還被他殺傷了不少,要不要我現在先給你一份陳叔寶剛寫好的敕書,你去讓魯廣達投降呢?」

    賀若弼再也忍不住了,指著城頭破口大罵:「韓擒虎,你這無恥小人,趁我在城外與陳軍主力苦戰,你卻暗地勾結這個姓任的叛徒,偷入建康,竊取破國擒君之功,這事兒不算完,改天到了皇上面前,我一定要向你討個公道!」

    韓擒虎重重地「哼」了一聲,勃然變色,毫不示弱地吼道:「賀若弼,你別給臉不要臉,你違令出戰,讓將士多有傷亡,若不是陳軍內部兵無戰心,將謀出路,今天你只怕就要敗了!你一路失敗不打緊,害死幾萬將士,壞了南征大事,就是誅你九族都不足以償還你的罪過。

    你還說我偷你的功?那我問你,你違反約定,擅自出戰,這是不是也在搶我的功?我韓擒虎只率了五百壯士,就攻進建康,兵不血刃地破國擒君,這是我的本事,跟你賀若弼可沒一點關係。」

    賀若弼氣得狠狠地踢了一腳馬肚子,吼道:「都跟我回去,今天城外紮營!」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慢著,賀將軍,你別因為你個人的意氣用事而害了千百人的性命,現在魯廣達還在戰鬥,你不拿陳叔寶的敕書讓他投降,造成雙方無謂的流血和傷亡,那可別怪到時候朝中御史有人參你了,更不要說我韓擒虎沒提醒過你這個戰友。」

    賀若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隔空向著韓擒虎拱了拱手:「這事我謝謝你,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走著瞧!」

    韓擒虎笑道:「賀將軍,我已經派人向晉王殿下報捷了,這兩天他就會過來,到時候你最好想想如何在他面前解釋違令出戰的事情,今天天色已晚,我們兩人的大軍就不要進城了,但要是賀將軍你有意只帶幾個人進城看看陳叔寶,我很願開門放你進來。」

    說話間,吊橋被放下,一個小校騎馬而出,恭敬地把一卷黃色的帛書遞給賀若弼,行了個禮後,轉身而回。

    賀若弼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撥轉馬頭,向大營奔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47
第六十三章 一無所有
               
    王華強轉身欲走,卻突然聽到韓擒虎喝道:「下面的可是王華強王參軍?」

    王華強頭皮發麻,只能上前拱手行禮:「末將正是王華強。」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我派你去通知賀將軍,讓他不要違令出戰,你可曾通知到?」

    王華強答道:「將軍的軍令,末將不敢違背,原話一字不差地轉達到了。」

    韓擒虎的聲調略微高了些:「既然轉達過了,為何當時不回來覆命?」

    王華強知道此事沒法矇混過關,乾脆咬咬牙,抬頭大聲說道:「韓將軍,當時末將碰到賀將軍時,兩邊已經擺好陣勢準備開戰了,末將實在沒有辦法繞過戰場,回來向您覆命。」

    韓擒虎哈哈一笑,厲聲道:「既然作戰時無法穿越戰場,為何仗打完了都不回來覆命?你現在人明明已經在城下,卻要跟著賀將軍來而復回,眼裡還有我這個將軍嗎?」

    王華強咬了咬牙,拱手朗聲道:「韓將軍,末將乃是自由身,這次南征並未劃在您的麾下,最早是在王頒王開府的營中,第一個跟的長官也是賀將軍,後來末將偷渡江南後,遇到了韓將軍,蒙韓將軍不棄,救我性命在先,引為左右於後,恩情不敢忘。

    但是今天,賀將軍看得起末將,在此戰中給了末將建功立業的機會,末將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已經主動加入了賀將軍的幕府,至於韓將軍的恩情,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償還,軍務在身,請恕末將不能奉陪了。「

    王華強說完,向著城樓上的韓擒虎一拱手,轉身打馬而去,而韓擒虎氣得重重一拳砸在城垛子上,泥塊四濺:「好,很好,王華強,你可別後悔!」

    可是這會兒王華強已經後悔了,如果真有月光寶盒,他肯定願意不惜一切地回到南征之前,這樣大哥也不用死,自己更不至於處於兩員大將爭鬥的中心,現在看起來賀若弼和韓擒虎已經公開撕破了臉,這官司會打到楊堅的面前,而吃虧的一方都會拿自己當成出氣筒的。

    韓擒虎就不用說了,賀若弼一下子從歡樂的頂峰跌進了悲劇的谷底,這種大悲大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他這會兒說不定也會恨上自己,甚至會以為自己是韓擒虎派來故意拖延自己的奸細。

    就算賀若弼還把自己當成自己人,抱大腿的事,看起來也沒指望了,因為賀若弼現在最需要考慮的,還是如何去過違令出戰那一關。

    王華強一邊想著,一邊騎馬,機械地跟著前面的騎兵們回到戰場,賀若弼此時已經在白土岡上臨時設了一個中軍帳,各位將領紛紛入帳。

    王華強現在有了一個中兵參軍的職務,也有入帳議事的資格,他在進帳前最後看了一眼遠處魯廣達那裡的戰場,只見此時戰鬥已經完全平息了下來,看起來魯廣達不是戰死就是投降了。

    王華強嘆了口氣,自嘲式地笑了笑,現在自顧不暇,居然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命運,他低頭進帳,抬起頭卻是豁然開朗。

    這個臨時帥帳非常大,比韓擒虎的要大了一倍以上,十餘名總管以上的高級將領正殺氣騰騰地分列兩旁,賀若弼穩坐中軍帥帳,一臉的陰沉,而帳中正立著一名被五花大綁,高大魁梧,花白頭髮的老將。

    王華強自覺地站在了左首的最末位,帳中許多人都不認識他,帶著疑惑的眼神對他上下打量,但因為賀若弼氣乎乎地坐在那裡,氣氛有些緊張,也沒人敢主動提出疑問。

    只聽賀若弼沉聲問道:「帳中所立的,可是南陳主帥蕭摩訶?」

    王華強吃了一驚,多打量了蕭摩訶兩眼,只見他雖然已身為階下囚,眉宇間仍然有一股凜然的傲氣,也不正視賀若弼,重重地「哼」了一聲,閉上眼睛,也不作答。

    賀若弼厲聲喝道:「蕭摩訶,你抗拒天兵,頑抗到底,現在已成階下囚還這麼狂妄,來人,給我推出去,斬了!」

    蕭摩訶面無表情,也不等人上來,直接轉身向帳外走去。

    賀若弼神色一變,突然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跟蕭將軍開個玩笑而已,今日你們陳軍的失敗,是因為陳叔寶的昏庸無道,與蕭將軍無關,來人,還不快給蕭老將軍鬆綁!」

    幾名武士上前,為蕭摩訶解開了身上的繩索,蕭摩訶活動了一下筋骨,回頭衝著賀若弼一抱拳:「敗軍之將,不敢言勇,謝賀將軍不殺之恩,只是我蕭摩訶侍奉我主多年,現在我軍戰敗,想必建康城也被將軍拿下,不知我主是否還安好?」

    賀若弼正色道:「蕭將軍,建康城被我大隋將軍韓擒虎趁機攻下,現在陳叔寶已經被他看管起來,那道讓魯廣達放棄抵抗的敕書也是他寫的,我想他現在應該足夠安全,我等是軍人,只管戰事,至於吾皇會如何處置他,現在我不好說什麼。」

    蕭摩訶長嘆一聲,黯然神傷,說道:「賀將軍,現在我主是不是還被關在宮城之內?」

    賀若弼點了點頭:「應該是吧。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怎麼,蕭將軍還想見他?」

    蕭摩訶正色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許到了明天,隋皇一聲令下,我等俱成刀下之鬼,此生也再難見一面,蕭某畢竟從陳朝太祖時期就效力陳氏家族,世受君恩。

    今上雖然有諸多不足,以至亡國,但畢竟是蕭某扶他登位,蕭某的女兒也是他的妃子,君臣之道不可廢,還請賀將軍恩准,容我見他最後一面,蕭某死而無憾!」

    蕭摩訶淚光閃閃,言辭懇切,帳中眾將無不動容,賀若弼嘆道:「可惜蕭將軍遇人不淑,時也,命也。」

    賀若弼說到這裡時,突然看向了王華強,笑道:「王參軍,麻煩你陪蕭老將軍一趟,進城看看陳叔寶吧,順便代我向韓將軍打個招呼,就說今日之恩,日後賀某定當奉還。」他說著掏出一支令箭,遞向王華強。

    王華強腦子轟地一聲,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才最擔心的事情成了事實,賀若弼真的又把他推向韓擒虎,自己就成了一個皮球,被這兩個人洩憤式地踢來踢去,而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王華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得令。」上前接過賀若弼的令箭,便和蕭摩訶一起轉身出帳,耳邊卻聽到賀若弼在帳中開始論功行賞:「總管員明,親自擒獲蕭摩訶,為此戰首功……」

    王華強覺得胸中的一股氣佔滿了整個胸腔,謊言,欺騙,歧視,賀若弼也好,韓擒虎也罷,甚至是王頒,在他們眼裡,自己只不過是個有點才能的工具罷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無論你怎麼討好他們,為他們做事,都只不過是他們眼裡的一隻狗罷了,等利用完了你,你唯一的價值就是成為他們的出氣筒。

    王華強想要哭,又想要仰天長嘯,自己這回懷抱著建功立業,拜將封候的理想,承擔著父親和兄弟們的希望,一路嘔心瀝血,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但是王華強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留得性命在,才能有朝一日報仇雪恨,現在自己的仇人很明確,就是王世積。這次沒有軍功,不能抱上大腿,但只要留得有用之身,以自己的能力,總會找到出頭之日的。

    王華強想到這裡,嘴角邊微微地露出了一絲笑意,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現在,他都是這種性格,別人頭碰南牆,往往會繞路而行,而他卻會選擇把這南牆撞倒,既然賀若弼和韓擒虎都只想打壓自己,那麼將來向他們十倍百倍報復,才是男兒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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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夜入建康
               
    蕭摩訶的話把王華強從自我陶醉中拉回了現實:「這位小哥,還請帶老夫去建康城。」

    王華強點了點頭,跨上馬,在前面引路,十餘名護衛騎兵擁著手無寸鐵的蕭摩訶,在後面緊緊地跟著,如臨大敵。

    一路無語,王華強到了剛才去過的北掖門時,只見這裡已經點起火把,掛上了隋軍的旗幟,數百名隋軍官兵正在城頭防守,大門依然緊緊地關閉著,透著一絲緊張的氣氛,只有火把燃燒時的「噼哩啪啦」地爆火聲不停地作響。

    王華強在城下高聲叫道:「我乃賀若弼將軍帳內中兵參軍王華強,奉賀將軍之令,帶南陳大將蕭摩訶入城。請城頭的兄弟速速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城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喲,還真的是王參軍,你什麼時候又到了賀將軍那裡呀。」

    王華強聽出來了,這是馬老三的聲音,心中一下子又驚又喜,向著城頭叫道:「城上可是馬三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馬老三大聲說道:「進來再說!快快放下吊橋,打開城門,王參軍有緊急軍務,誤了人家正事,當心你們的腦袋!」

    吊橋被重重地放下,城門也被緩緩打開,建康作為南陳都城,城高池深,護城河是引秦淮河水灌成,寬達六七丈,而城牆高有五六丈,足有三個姑孰的城牆高度,王華強這回可以仔細地觀察一下這座南陳首都,他突然覺得賀若弼通過野戰而不是攻城來拿下建康的決定,實在是非常正確。

    吊橋完全放下,王華強一馬當先進進了城,城門很厚,門洞就有七八丈深,走在門洞裡向上看,這裡面還有兩道鐵閘大門,遇到敵軍攻城時,裡面的門還可以關閉,想從城門方面硬攻入城,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馬三爺站在了城門的另一側,那天晚上還是一身黑衣,黑布包頭,標準綠林草莽打扮的他,現在已經換上了正規的隋軍衣甲,甚至穿了一身鎖子甲,頭戴銅盔,鋥亮鋥亮的,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整個人的氣質也一下子高端大氣上檔次了許多,完全不像二十天前的那個土包子。

    王華強心中感慨,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想不到連馬老三這個土匪頭子換了官軍的打扮,看起來也像那麼一回事,但是看著他的表情,卻有些說不出的不爽,似乎並不是那麼開心。

    王華強對馬老三說道:「三爺正式從軍了?恭喜恭喜!這樣一來威武得緊啊。」他順勢掃了一眼馬三爺周圍的兵士,發現多數都是那天晚上他的手下,笑道:「兄弟們也都跟你一起從軍了?」

    馬老三點了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天在江岸邊碰上陳軍,兄弟們沒馬,全都跑散了,還有些給陳軍抓了,不得已在陳軍裡當了幾天的雜役,後來都抽空跑了出來。

    你也知道的,我到了姑孰後就給派到城裡協助守城,兄弟們聽到了消息都來投奔我,加上那陣子每天都有人投軍,韓將軍就提拔我當了一個帳下大都督,管五百號人呢,今天韓將軍進了城後,就調我們這些南方人先進城維持治安。王參軍,多虧了你和二少爺,我馬老三才有今天啊。」

    王華強心中一動,這韓擒虎還是有意地用南陳人來守建康,避免北軍入城後出現劫掠影響民心,畢竟千軍萬馬入城,想要不擾民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王華強突然又想到這馬老三是山賊土匪出身,就是在戰場上也沒忘了扒死屍的衣服,撿他們的武器,這樣的人放進了城,那還不是讓耗子守糧倉麼。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為什麼這馬老三看起來沒那麼高興,本指望進城後能讓他搶錢搶糧搶女人的,結果給打發到這裡看城門。分浮財,先富起來的理想幻滅了,剩下的就只有在這深夜還要跑城樓上吹冷氣的怨念。

    王華強暗嘆一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自己比這馬老三還要慘,也不知道明天怎麼過。他也向著馬老三拱了拱手,說道:「軍務在身,請問韓將軍現在何處?」

    馬老三說道:「韓將軍親自領兵在陳朝宮城裡防守,現在陳國的皇帝和宗室已經全部集中在那裡了。聽說高熲高大人正在渡江趕過來,有可能會從城西的挹江門進來,也有可能先到賀將軍的大營裡去看看,那樣他就會從這裡入城,所以韓將軍特地交代小的,要我好好看守這裡呢。」

    王華強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辛苦馬三爺了,我這就去宮城。」

    馬老三搖了搖頭:「現在我和我的兄弟們已經正式從軍了,什麼三爺的請不要再提起啦。」

    王華強哈哈一笑:「好的,馬都督。辛苦!」說完便打馬欲走。

    馬老三突然說道:「王參軍請稍等,你不熟悉建康的地形,要不我派個兄弟跟你一起過去,如何?」

    王華強擺了擺手,一指後面的蕭摩訶,說道:「不用了,這位是南朝的蕭摩訶蕭將軍,他對這裡比我們都熟。有他在,我可省事多了。」

    馬老三悄悄地上前兩步,站在王華強的馬前,小聲說道:「王參軍請小心,現在城裡城外到處是南陳的散兵游勇呢,當心有變,最好繞過百官坊,從城東那裡入宮城。」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色行禮道:「多謝馬都督。」回頭對著蕭摩訶說道:「蕭將軍,還請你在前面,我們從城東進宮。」

    蕭摩訶也不多話,雙腿一夾戰馬,便奔了出去,那十幾個護衛仍然緊緊地跟在他身邊,夾道而行。

    偌大的建康城此時家家關門閉戶,街上連個人影也沒有,時不時地會有幾個膽大的陳朝居民聽到馬蹄聲,探頭出來,一看到是打著火把的隋軍騎兵擁著蕭摩訶而過,都嚇得趕快縮回頭,關上窗戶。

    建康城的街道很寬,足可以並排跑上六七匹馬,兩邊的街市店舖看起來也很氣派,即使在這特殊的夜晚,也能想像出平日白天裡這建康城的繁華。

    可是王華強現在卻是無心顧慮這些,兵荒馬亂,這種時候城內的盜匪和散兵會橫行,趁火打劫的也不會是少數。

    只靠著區區數千名近日投效隋軍的南陳人,其中還不乏象馬老三這樣的前綠林土匪或是地痞混混,這些人是無法維護好城內治安的,想不明白為何韓擒虎這時候還不調大軍入城。

    帶這個疑問,王華強一路騎到了陳朝宮城外面,只見朱紅色城牆的宮城門口,幾十名鐵甲驍果軍士正如臨大敵地戒備著,宮門口護城溝的橋上都擺開了鹿角拒馬,城門緊閉,而為首的一人,正是司馬德勘。

    王華強心中暗嘆,今天怎麼一路上盡碰到老熟人,上前說道:「司馬都督,這位蕭摩訶蕭將軍要面見陳朝皇帝,賀將軍派我帶他來此,還請通告一下韓將軍。」

    司馬德勘聞言臉色一變,舉起火把仔細地打量了蕭摩訶兩眼,點了點頭:「王參軍可有賀將軍的令箭或者公文?」

    王華強從懷中摸出賀若弼給的令箭,遞給司馬德勘,沉聲道:「令箭在此,另外,賀將軍還請我帶話給韓將軍,請司馬都督行個方便。」

    司馬德勘接過令箭,看了一眼就交還給了王華強,他的臉上露出難色:「這個,韓將軍現在有要事在身,恐怕不太方便現在見面。王參軍還是明天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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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禁止入宮
               
    王華強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這時候還會有什麼要事,讓韓擒虎連正常的通報都不去接?如果是高熲此時前來,他難道也會閉門不見嗎?

    王華強從司馬德勘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絲驚慌,宮城裡擺出這樣的防守架式,不像是一支勝利的部隊應該做的,倒像是關起門來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跳下馬,把司馬德勘拉到邊上無人處,小聲問道:「裡面出什麼事了?」

    司馬德勘連忙說道:「能,能出什麼事呀?韓將軍在裡面坐鎮呢,只是,只是現在兵荒馬亂,我軍入城的人少,韓將軍怕亂兵趁火打劫,或者,或者是有人劫持陳叔寶,這才下令緊閉宮門的。」

    王華強冷笑一聲:「司馬兄,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這人太實誠,一說謊就結巴。如果真的是你所說的這樣,韓將軍會連個通報傳信也不允許嗎?我從城門那裡過來時就聽說了高僕射要來,要是他來到這裡,也是這樣閉門不見?」

    司馬德勘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韓將軍說過,要是高僕射來了,一定要通報的,只是他最早也要明天早晨到。所以……」他說到這裡,一下子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馬上停嘴不說。

    王華強嘆了口氣:「司馬兄啊,你我都是當差的,都得聽上面的命令,你當我喜歡在這夜裡給派來建康,去看韓將軍的臉色嗎?還不是給賀將軍逼的。你看看我,他們兩大神仙打架,我這個小魚小蝦就倒了黴,現在是兩頭不是人啊。要是就這麼回去見賀將軍,肯定是要吃軍棍的。」

    司馬德勘瞪大了眼睛,說道:「不至於吧,這不剛打了勝仗嗎,就算韓將軍對你轉投賀將軍那裡有意見,也不至於打你軍棍吧。」

    王華強湊近一步,神秘地說道:「現在賀將軍給韓將軍搶了這麼大的一個功,心裡正是一肚子火呢,剛才我來之前就給臭罵一頓,說我就是韓將軍派去拖延他時間的,結果害他丟了破國擒君的大功。現在這個時候,他派我來押著蕭摩訶見陳叔寶,不就是讓我來找韓將軍碰釘子,然後有個理由回去處罰我嘛。」

    司馬德勘看著王華強,同情地說道:「老弟,你這回怎麼混成這樣了,我原來看韓將軍挺器重你的啊,怎麼一天不見,就兩頭都不受待見了呢。」

    王華強心裡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恨恨地說道:「司馬兄,打仗的時候,我能出些點子,對他們有用,現在仗打完了,要搶功了,我這個外來戶,又沒權沒勢的,自然就得靠邊站。我算是看出來了,即使當時跟著韓將軍,現在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看著司馬德勘,突然心裡靈機一動,故意嘆了口氣:「還是司馬兄你們厲害,是皇上直接派來的驍果禁衛,不受賀將軍和韓將軍的制約,就是韓將軍,也不敢不給你們面子,這次進城擒君這樣的大功,更是沒落下你們。回去以後,陞官發財,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啊。」

    司馬德勘臉上的肌肉跳了跳,變得憤憤不平,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屁的榮華富貴,韓擒虎是讓我們在這裡看門罷了,他自己的親兵在裡面才是發財快活呢。」

    王華強心中一動,沒想到司馬德勘這麼容易就給自己套出了話,連忙問道:「怎麼回事呀,發財快活?難不成韓將軍在裡面搶內庫的錢?」

    司馬德勘看了一眼遠處的那些護衛,咬咬牙,又把王華強拉遠了幾步,小聲說道:「王老弟,上次你送我人頭那事,我還記得呢,後來又在韓將軍的帥府裡為我頂住了那個陰陽怪氣的王頍,我就跟你說實話吧。現在韓將軍正帶著他自已的親兵在宮城裡到處搬錢,卻讓我們在這裡看門站崗。」

    王華強沒料到韓擒虎的膽子這麼大,吃驚地張大了嘴,失聲道:「他敢這樣做?」這次他的話聲音不小,引得蕭摩訶等人紛紛向這裡張望。

    司馬德勘急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把王華強向遠處拉了幾步,這才小聲說道:「小聲點,這事我只跟你王老弟說說,目的就是讓你別在這裡碰釘子啦。明天一早高僕射就要來了,到時候韓將軍想做這些事都不可能了。咱們當兵的打仗圖個啥,除了軍功外不就是發財嗎?

    反正事已至此,我就全跟你說啦,今天你們還在打仗的時候,那任忠就跑出來了,韓將軍在你走後,一直就帶著我們三百名驍果騎士,還有他的兩百親兵守在石子崗那裡,等著任忠。結果這任忠果然帶著他的幾個子侄過來和韓將軍接頭,然後我們就一路進城,是從城南的朱雀門進來的。

    當時守城的陳軍還問我們是什麼人,那任忠親自上前亮明了聲份,還說陳朝大軍都敗了,老夫都降了,你們幾個小兵還想做什麼,於是那些看城門的小兵全跑光了,我們也就趁勢進城。

    到了宮城後,這裡的侍衛早跑光了。那陳叔寶的那一堆嬪妃和太監們帶著包裹,等在宮城內的廣場上,準備要逃命呢。後來我們才聽說,是那任忠先跑進宮城,見到陳叔寶,說是大軍已敗,讓陳叔寶早作打算。

    陳叔寶先是拿了兩袋金子要任忠再去給他招募兵士,結果任忠騙他,說自己先去招死士護送陳叔寶逃出城,到九江去投奔周羅睺,陳叔寶信了他的話就一直傻等在宮城裡。後來我軍入城時,陳叔寶才知道上當,帶著兩個妃子投了井。」

    王華強聞言大驚,連忙說道:「什麼?投了井?這麼說那些陳國的詔書不是陳叔寶寫的?是韓將軍假傳聖旨?」

    司馬德勘嘿嘿一笑:「不是,韓將軍最早聽到時也傻了眼,連忙帶我們去了那井,結果才發現裡面是個枯井,是陳叔寶避難的地方。後來韓將軍嚇唬那陳叔寶,說是不上來的話就要扔大石頭下去了,這才嚇得他肯出來。

    最後還是我們幾個驍果軍士們把他們都拉出來呢,是我親自拉的繩子,真他娘的沉,拉上來一看,才發現是三個人抱一起呢。娘的,這小子真慫蛋,拉上來時都尿褲子了。那兩個妃子真漂亮,天仙也似的,我當時眼睛都看直了,差點手一鬆把陳叔寶掉下去。」司馬德勘一說到美女,眼睛開始放光。

    王華強跟著笑道:「亡國之君嘛,都這樣,正常。對了,你說的那個擄掠內庫,又是怎麼回事?」

    司馬德勘猥瑣地笑了起來:「這個嘛,好像是韓將軍的親兵們,看到了陳叔寶放在大殿裡的那兩袋金子,眼睛放光,還有那些陳國的宮女們,個個都是大美人啊。

    於是韓將軍就下令,內庫裡的東西由他的親兵搬,宮中美酒隨便大家喝,而宮女們也任由大家玩,娘的,我運氣不好,抽籤排到最後,這就給打發出來輪著站崗了,連東西也沒顧得上搶。」

    王華強聽到這裡,算是完全明白了,在這個時代,戰勝後的縱兵擄掠是維持士氣的最好辦法,但韓擒虎又不敢在建康城內大規模地搶劫,又有這三百驍果騎士們盯著,所以乾脆就讓驍果軍士們奸-淫宮女,而自己則肯定是去內庫找值錢的寶貝了,難怪這會兒是打死也不肯出來。

    王華強點了點頭,對司馬德勘說道:「好兄弟,真的是太謝謝你了,只是這個理由實在難以啟齒,我總不可能跟賀將軍這樣說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49
第六十六章 列隊強--暴
               
    司馬德勘嘆了口氣:「唉,兄弟,我可是把所有事都告訴你了,就是報答你上次對我的恩情,至於怎麼說,你自己看著辦,現在我是不可能進去給你傳話的,就是進去了,韓將軍也不可能見你,你腦子比我好使,就自己拿主意吧。」

    王華強的腦子開始飛快地旋轉,韓擒虎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放自己進去的,而賀若弼的軍令卻又在此,總不能就這樣帶著蕭摩訶回去,到底該如何是好,他的眉毛漸漸地擰成了一個川字。

    忽然,王華強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司馬兄,現在陳國的宗室是不是也在裡面,你們準備去碰的女人裡,是純粹的宮女還是有陳國的宗室公主,或者是陳叔寶的嬪妃?」

    司馬德勘微微一愣,說道:「這有什麼區別嗎?反正陳國滅了,這些女人最後不都是給賣到妓館去,我們在裡面先享用了,也沒什麼吧。」

    王華強一跺腳,說道:「你們怎麼這麼糊塗啊,那韓擒虎的親兵們可曾做了這些事?」

    司馬德勘有點意識到不對勁了,連忙說道:「沒有,他的親兵被韓世諤帶著,全去府庫了,然後韓將軍對我們說解除軍紀,讓我們自己看著辦。帶隊的段都督知道沒有錢可拿,這才叫我們去玩那些女人的。」

    王華強追問道:「可是你們這次來的驍果的大都督,名叫段達的那個姑臧人?」

    司馬德勘說道:「正是,今天就是段都督領我們來的。」

    王華強上前一步,眼中綠芒一閃:「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們攤上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

    司馬德勘的牙齒開始打戰:「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們以前和突厥打仗,打完了以後也是玩那些搶來的突厥女人,從來沒有什麼事啊。」

    王華強嘆了口氣:「糊塗啊,那些突厥女人是平民,給掠過來就是賣到大戶人家當奴婢的,別說給你們玩,就是殺了也沒多大事,就像前幾天在江邊殺的那些陳國小兵俘虜,會有人管他們死活嗎?

    但這裡可是陳國皇宮,那些都是宮女,更有陳叔寶的妃嬪,滅陳這事是要上史書的,到時候人家史官來一筆,說你們在皇宮裡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皇上是個要面子的明君,到時候不砍了你們才怪!「

    司馬德勘嚇得魂不附體,一下子抓住了王華強,連聲說道:「那現在怎麼辦,怎麼辦?王老弟,有沒有辦法能救救我們?」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看來韓擒虎自己去府庫拿錢,這三百個驍果騎士都是目擊證人,給這些人安個奸-淫宮女的罪名全砍了,明天高熲一來,自己也就安全過關,其居心狠毒如此,讓人咋舌。

    他看了一眼司馬德勘,低聲說道:「現在如果你們還想活命的話,就趕快帶我進宮城,現在只有我才能救你們。對了,你們是不是玩女人還要抽籤排隊?」

    司馬德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連這個也知道呀。我們三個都督裡先抽籤,我運氣不好,直接給趕出來了,裡面的兩隊再抽籤排順序,估計這會兒還沒開始哪。」

    王華強點了點頭:「趕快帶我進去。蕭摩訶先留在這裡看著,等我在裡面搞定了再帶他。」

    司馬德勘飛奔到宮門口,嚷道:「快點開門,王參軍有要事進去面見韓將軍!」

    宮門緩緩打開,王華強直接騎馬進入,司馬德勘說過,那些在廣場上的宮女和嬪妃們都被趕到了西面的大殿裡,而段達的抽籤也就在那個殿的門口進行。

    王華強一進宮城,沒跑兩步就看到了右邊的大殿門口點著火盆,已經聚集了近兩百個彪形大漢,個個壯如熊羆,正在解衣脫甲,前面的幾十個人甚至在這寒夜裡精赤了上身,正在門口不停地走走跳跳,只等一聲令下,就會衝進大殿,大開色-戒呢。

    這些人的身邊,都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酒罈子,廣場上一股酒香刺鼻,也正是因為喝多了酒,他們才能在這種大冷天裡光著膀子玩各種行為藝術。

    王華強心中暗鬆一口氣,還好給自己趕上了,要不然這三百驍果恐怕全都會給韓擒虎害死,高熲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即使是皇帝的禁衛軍,做出這種事也會是死路一條,韓擒虎最多落個治軍不嚴的罪名,到時候他只要推說自己帶著親兵在監視陳叔寶,外面的事情不知情,就會把罪名推到這些驍果的身上。

    一個壯得像頭蠻牛,五大三粗的壯漢正拿著一個罈子,面前還圍著二十多個穿著衣甲的士兵,隔得遠遠的,只聽到這壯漢在吼叫:「他娘的,一個個趕著投胎啊,才離家半年就一個個跟色中惡鬼似的,當心別搞出人命!那些陳朝女人一個個那麼文弱,你們這些傢伙呆會兒動作別太大!」

    這壯漢突然覺察到有馬蹄的聲音,向著宮門看了過來,隱約間只看到有人騎馬過來,便高聲叫罵道:「司馬,你個驢日的猴急什麼啊,一會兒自然有人去換你!現在快回去站崗,這城裡還沒太平下來哪!」

    王華強遠遠地喊道:「段都督,快住手,快住手!」

    這壯漢正是驍果軍帳下大都督段達,一聽這聲音不是司馬德勘的,臉色一變,沉聲喝道:「來者什麼人,不報名的話,休怪爺爺不客氣!」

    說話這功夫,王華強已經騎馬到了段達的跟前,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說道:「段都督,是我,王參軍。」

    段達在韓擒虎那裡曾跟王華強有過幾次照面,平日裡聽司馬德勘也沒少誇這個足智多謀的王參軍,這會兒一見是他,奇道:「咦,王參軍,你怎麼進來了?司馬德勘放你進來的?」

    王華強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跳下馬,急道:「段都督,趕快讓你的兄弟們穿好衣服,這事可不能做。要掉腦袋的!」

    段達勃然變色,怒道:「又不是第一次做這事了,我們打突厥打吐谷渾,戰勝後讓弟兄們爽一把都是軍中慣例的,就連皇上也管不了這事,你憑什麼這麼說?」

    王華強把段達拉到一邊,低聲道:「這裡是陳國皇宮,那個大殿裡的女人有不少是宗室公主郡主,還有陳叔寶的嬪妃,皇上滅陳國後,肯定會把這些女人賞賜給文臣武將的,甚至有些會自己用,你們現在來這麼一出,不就等於給皇上和那些大官們戴綠帽子嗎?這還想有命在?」

    段達是個粗人,原來沒想到這一層,給王華強這一說,嚇得渾身冒汗,連忙轉頭對著遠處的部下吼道:「都他娘的把衣服給穿起來,今天不成了!」

    但段達吼完以後,又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珠子一轉,說道:「可這是韓將軍下了令的啊,允許我們自行其事。皇上總不至於去向韓將軍問罪吧。」

    王華強冷笑一聲,說道:「韓將軍下令了?誰看到了?他現在的親兵有一個在這裡排隊嗎?到時候上面追查起來,韓將軍只說自己帶兵在看守陳叔寶,其他一概不知,你那時候能把韓將軍同意你們玩陳國女人的將令給拿出來?」

    段達狠狠一跺腳:「娘的,差點讓下半身把腦袋都整球掉了。王參軍,你救我段達一命,我這輩子都記著你的好。現在你說怎麼辦?」

    王華強微微一笑:「讓兄弟們穿好衣服,站崗巡邏,這些陳國的宮女和嬪妃,還有那些宗室們都要嚴加看管,不能跑掉一個人。尤其是那些宗室,萬一跑掉幾個王爺,到了外面,就會成為南陳亂黨以後造-反的旗幟,若是追查起來,你們一樣要掉腦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50
第六十七章 智誆醉鬼
               
    段達嚇得一吐舌頭,連聲說道:「娘的,還這麼麻煩,我這就去,那些宗室全在東大殿那裡,我才派了五個人看著,這回我親自去。」

    王華強點了點頭:「現在我奉了賀將軍的軍令,要帶蕭摩訶見韓將軍,還有話要帶給韓將軍,麻煩段都督通傳一聲。」

    段達搖了搖頭:「韓將軍在正殿裡看著陳叔寶,叫我們不許進去的。」

    王華強微微一笑:「你只消說我王華強已經帶著蕭摩訶進來了,他肯定會見的。」

    段達點了點頭,急奔而去,而王華強則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西大殿前的人群裡,只見這些被生生攪了好事的驍果騎士們一個個對著自己怒目而視,他心中暗嘆,這些人給自己救了一命還不自知,現在只會責怪自己不讓他們爽,真是不知好人心啊。

    突然,王華強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原來排在最前面的幾十個赤膊壯漢,現在都在穿衣服,可是人數好像少了兩三個,尤其是最前面的兩個大鬍子兵現在無影無蹤,但兩具衣甲還擺在地上。他心中一驚,連忙走到隊列前,沉聲喝道:「剛才前面的幾個人呢?」

    站在隊伍排頭,正在向著身上套皮甲的一個二十多歲小兵沒好氣地回答道:「鄭都督和吳都督撒尿去了,我說王參軍,雖然上次你讓兄弟們得了軍功,但今天不讓兄弟們樂呵樂呵,會犯了眾怒的。」

    王華強根本沒心思跟他廢話,追問道:「他們去哪兒撒尿了?走了多久?」王華強看了一眼兩人還擺在地上的衣甲,用腳踢了踢:「去撒尿連衣甲也不穿?」

    那小兵也醒過神來,覺得事情有點嚴重,向著大殿的側後方一指:「鄭都督和吳都督說不能在廣場上撒尿,繞到後面去了。」

    王華強對著小兵吼了句:「看好殿門,任何人不許進來!」然後就向著大殿的正門飛奔過去,這兩個傢伙肯定是管不住自己的下面活兒,想到後面翻窗而入,卻不知道自己的這舉動會害死多少人。

    王華強剛衝進殿門,只見這裡一片黑暗,沒有點起燈燭,女子的尖叫聲和驚呼聲響成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些人影在跑動著。

    王華強厲聲喝道:「我乃大隋參軍王華強,所有陳國女子聽好了,坐在原地,不許動!」

    叫喊聲一下子小了許多,但是左側的黑暗角落裡仍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高喊著:「救命啊,救命啊!放開我,放開我!」繼之而來的則是一陣裂衣碎帛的聲音。

    王華強大吼一聲:「老鄭,老吳,快住手!跟我出去!」

    他一邊吼著一邊衝向了那個角落,只見到地上有兩個黑影在不停地扭來扭去,耳邊聽到一個粗渾的聲音吼道:「姓王的,你他娘的陰魂不散了是不是。告訴你,今兒個你不讓爺們兒爽了,爺跟你玩兒命!」

    王華強只覺得一陣濃烈的酒氣撲來,一皺眉頭,這個傢伙一定是灌多了黃湯,酒勁難洩,才會做出這種事情,對於這種醉漢,你逼急了他會真跟你玩兒命,自己的身體雖然比常人要強壯些,但是這種驍果壯士收拾起自己,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於是王華強靈機一動,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笨蛋,不識好人心啊,女人都在這裡,隨時都可以玩,我來是通知大家,韓將軍已經找到陳國宮城裡的內庫了,金銀財寶堆得滿地都是,一個這麼大的殿,金塊都快要堆到殿頂了,大家都過去搬寶貝了,你們兩個還在這裡浪費時間,不是腦子壞掉是什麼?」

    一個黑影馬上從地上蹦了起來,那個粗渾的聲音這下子儘是驚喜:「王參軍,你沒騙我們吧,當真?」

    王華強嘿嘿一笑:「你們也不想想,為什麼韓將軍的親兵一個也沒留下,你當他們真的對女人沒興趣?有那麼一塊金磚,買一百個女人都可以,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娘的,為了告訴你們這兩個混球,我自己都誤了時間,你們要玩就繼續,我可走了啊。」言罷他轉身欲奔出去。

    王華強感覺到一隻鐵鉗般的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個高烈度的酒嗝響起,那個粗渾的聲音嬉笑道:「王參軍,別急,我是老鄭,老吳還在外面放風哪,就聽你的,一起去發財。」

    王華強心中暗自鬆了口氣,說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那個老鄭笑道:「還不是從後面的窗子翻起來的,老吳就守在那裡呢。」

    王華強把嘴湊到那個黑影的耳朵邊,低聲道:「現在弟兄們還在排隊守在殿外呢,你和老吳都是老兵了,我告訴你這個秘密,讓你們先去領錢,寶庫就在正殿裡,段都督已經先過去了,你們幾個都督也千萬別落了後手,拿完了再讓小兵們去拿。」

    老鄭哈哈大笑:「王參軍,你的恩德我一輩子記得,我這就去。」

    王華強拍了拍老鄭的肩膀,笑道:「去吧,還是翻窗子出去,別讓大家看到了。那寶庫裡有的是絲帛衣服,到了裡面再穿一件就行。」

    老鄭顧不上說話,忙不迭地向著一邊的牆壁處奔去,一道光亮一閃而沒,也不知道他是打開了哪個窗子翻了出去。

    王華強搖了搖頭,看向了地上的那個嬌小黑影,只聽得她仍然在那裡低低抽泣,他意識到這種黑漆麻烏的大殿給了那些心存歹意的人作案空間,如果是燈火通明,估計那老鄭和老吳也不敢這樣入室姦淫。

    王華強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點了起來,火光亮處,只見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半個肩頭露在外面,披頭散髮,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了不少處,腰帶也被扯下,但裙子還算完好,看起來自己來得還算及時,那老鄭還未得手。

    王華強嘆了口氣,高聲問道:「殿中可有燭台?」

    兩個宮女拿過來一個燭台,王華強把那燭台點起,又讓那兩個宮女去把其他燭台點上,隨著散亂各處的十幾個燭台被點上,大殿裡明亮了不少。

    王華強看了看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只見她大約十四五歲模樣,明眸皓齒,烏髮如雲,肌膚勝雪,但在臉上抹了一些灰泥,估計是想把自己扮醜一點,可沒想到黑暗中還是被老鄭抓到,她雖然這會兒楚楚可憐,哭得如帶雨梨花,卻仍掩飾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王華強對著那女子說道:「這裡壞人很多,你要保護好自己,跟其他宮女呆在一起,別一個人獨處。我走了,今天的事情記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明白嗎?」

    那個女子突然抬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出一陣異樣的光芒,她擦乾淨眼淚,看了王華強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你,你是個胡人?」

    王華強搖了搖頭:「我們北方人多數都跟胡人通過婚,模樣和你們南方人不太一樣,但我們說漢話,讀漢書,是標準的漢人。」

    這個少女低頭行了個萬福:「多謝壯士救命之恩,還請壯士留下姓名,小女子一定回報。」

    王華強哈哈一笑:「回報?你都自身難保,還要我來救,怎麼回報我?以身相許嗎?你們這些宮人,從陳國滅國的時候起,就是我們大隋皇上的女人了,以後只有我們大隋皇上才可以發落,請你記住這一點。剛才我不讓那些兵來碰你,只是不想讓他們給皇上戴綠帽子,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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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陳國公主

    王華強說完後,轉身欲走。

    那女子突然說道:「等等。壯士,你誤會我意思了。」

    王華強這時候也急著要去看看段達那裡和韓擒虎說得如何了,也不想在這女人身上浪費時間,頭也沒回,沉聲道:「有話快說,我還有急事!」

    那女子輕啟朱唇,聲音如珠落玉盤:「我皇兄還有錢,你救了我,以後不管如何,今天我一定要讓他賞賜你。」

    王華強渾身一震,轉過頭,沉聲喝道:「皇兄?你到底是什麼人?」

    女子勾了勾嘴角,正色道:「我叫宣兒,是皇兄陳叔寶的第十四個妹妹。」

    王華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會有個陳國公主。吃驚之後,是深深的恐懼,剛才要是自己來得稍慢了半拍,讓那兩個腎上腺過剩的醉鬼真的得了手,那隻怕日後楊堅清算起來,跑進宮城的自己也免不了掉腦袋。

    但他突然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宗室應該全被趕到了東大殿,這裡可能會有些陳叔寶的嬪妃,但他不太相信真的會有個公主在這裡,於是便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如果你是陳國公主的話,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個名叫陳宣兒的陳國公主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雖然她這個時候仍然是灰頭土臉,但這一撩額前秀髮的風情,讓王華強心中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神態從容,別有一番氣度。

    陳宣兒說道:「母后對我說,我是長公主,國難當頭,我不能扔下我的侍女們,宗室們在一起很安全,而這裡只有幾百個可憐的女人,如果有什麼禍事,也應該由我們天家的女人先頂著才是。」

    這時,兩個十二三歲,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哭著撲了上來,用一件披風遮住了陳宣兒的嬌軀,兩人邊哭邊叫道:「公主,公主,都是奴婢們不好,黑暗中跟您散了。」

    王華強一看這架式,知道這陳宣兒所言非虛,於是沉聲問道:「公主殿下,請問在這大殿裡,還有別的陳朝宗室嗎?或者有沒有其他你皇兄的妃嬪?請你指認一下。」

    陳宣兒秀眉一動,話語聲中帶了幾分警惕:「你想要做什麼?」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還沒有放下對自己的戒心,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公主殿下請放寬心,我既然在這裡,就不會讓外面的軍士亂來,只是你身為公主,應該和宗室們在一起,比如你的母后,現在應該也在西大殿吧。」

    陳宣兒點了點頭:「不錯,母后和我的兩個弟弟都在那裡,她們很安全,我是自願過來的。」

    王華強一下子看穿了這姑娘的心思,她的母后大概是想借這機會把她混在宮人裡,找機會逃得性命,畢竟作為亡國皇家宗室,生死全在敵國君主的一念之間,南朝宋齊梁陳四代,每一代的上台都是通過對前朝宗室的血腥屠殺而鞏固政權的,身為男兒的兒子無法混進女人堆,而作為女兒的公主卻是有可能矇混過關。

    王華強心中暗自感嘆,這陳宣兒母女險些弄巧成拙,可能陳宣兒本人還沒有看出她母后的良苦用心,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在這裡是可以保護到別的宮女呢。

    王華強看著陳宣兒,說道:「公主殿下,請問你的母后是哪位?」

    陳宣兒說道:「我的母后是施嬪。」

    王華強點點頭,掃了一眼大殿,高聲道:「在場的還有陳國宗室和陳叔寶的妃嬪嗎,如果有請站出來,我是隋朝將軍,現在負責這宮城的守衛,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只是我們的皇上會針對原先大家等級的不同,區別發放每天的飲食和脂粉,如果這裡都是普通宮女的話,我就要走了。」

    王華強這一番話果然起了作用,一時間竟然站出來六七個陳叔寶的妃嬪,還有三個陳叔寶的妹妹,這些本應花一般美好的女子都把臉抹得黑一塊灰一塊的,讓男人看到後都不會有什麼**,但一個個卻是身形婀娜,應該都是十足的美人。

    王華強領著這些女子出了殿門,只見段達已經到了這裡,而他身後,兩個赤膊漢子正被五花大綁,捆得跟肉棕子一樣,被扔在地下哼哼唧唧,酒還沒有完全醒來呢,想來就是那個老鄭和老吳。

    段達看到王華強領出了十幾個女子,神色微微一變,正欲開口,卻被王華強主動先拉到了一邊:「段都督,這些人裡有幾個陳叔寶的妃子,還有四個是陳國公主,陳叔寶的妹妹。有一個陳國公主正要被老鄭強-暴,幸虧我去得及時。」

    段達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這兩個混球真是色膽包了天,我的令都不聽!」

    王華強拍了拍段達的肩膀,示意他小聲點,低聲道:「也怪我當時大意了,沒留下你先鎮住局勢,他們兩個喝醉了酒,又不是我的下屬,不買我的賬,幸虧我誑他們去了大殿,說是有錢拿,他們兩個現在這樣是怎麼回事?」

    段達嘆了口氣,說道:「這兩個混球喝得醉醺醺的,直接就跑到大殿裡嚷嚷著要分錢,還對著韓將軍出言不遜,把那陳叔寶都嚇到了,韓將軍本來氣得要殺他們兩個,我求了半天情才保了下來,這會兒捆結實了扔在這裡醒醒酒。」

    王華強嘆了口氣,笑道:「不過有他們這麼一鬧,恐怕韓將軍也不敢不見我了,對了,我來這裡的消息,你傳達了沒有?」

    段達點了點頭:「這是自然,韓將軍好像很不高興,但還是讓我叫你進去。王參軍,今天真是謝謝你救了我們兄弟一命,等這兩個混蛋酒醒過來,我一定狠狠地修理他們一頓,向王參軍賠罪。」

    王華強擺了擺手:「現在先去把兩個大殿的宗室和宮女都看好了,剛才時間緊,我沒時間去細細查,估計可能還會有些漏網的公主或者妃嬪躲在宮女中間,還有就是宗室,上百號人肯定也會有的想辦法逃走,既然連讓公主混在宮女中都能想到,那更不用說別的皇子皇孫了。

    我聽說陳叔寶他爹生了四十多個兒子,三十多個女兒,光在建康城內的就有五六十個,這些人都要看守好,尤其是皇子,不能跑出去一個,現在我們只是攻下了建康,江南的大片地方還沒佔,若是有人奉著某個皇子繼續抵抗,這戰爭還結束不了,大家都沒辦法馬上回家。」

    段達聽得心驚肉跳:「王參軍,我算是服了你啦,宗室那裡我親自帶人守著,整個大殿都圍起來,不會飛過去一隻蚊子。」

    王華強點了點頭,轉身就向著正殿走去。

    陳朝的皇宮正殿裡,陳叔寶正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而韓擒虎則坐上了一張胡床,正對著他,身後是扶劍傲立著的韓世諤,兩百多名親兵正在整理著大堆的金銀財寶。

    陳叔寶坐立不安,滿頭大汗,在這夜裡的大殿,對面是凶神惡煞,長得宛如地府閻羅的韓擒虎,他連話都不敢說,這會兒他的身邊沒有一個自己人,讓他第一次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今天下午任忠跑進來跟他說大軍戰敗的時候,他的人一下子就垮了,不知何時,滿朝的官員都跑了個精光,平時一直跟哈巴狗似跟著他的施文慶和沈客卿等人也都跑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那個教條刻板的怪老頭袁憲還陪在他左右,一直等到蔡脫兒跑進來,說任忠引著隋軍進城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51
第六十九章 又見韓擒虎
               
    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陳叔寶才真的知道誰是忠臣,誰是奸臣,只有自己平時最不待見的袁憲,才是真正對自己不離不棄的。

    只是當袁憲最後勸陳叔寶學梁武帝蕭衍,在建康被叛將候景攻破時仍然保持那種從容不迫的帝王氣度時,陳叔寶再次習慣性地拒絕了,好死不如賴活,帝王氣度換不來自己的命,跳枯井也許還有條活路呢。

    自從被隋軍從枯井裡撈出來後,他就不報什麼希望了,韓擒虎只當他是空氣,話都懶得跟他說。

    可是陳叔寶看到自己內庫裡的金銀財寶被這個活閻王的手下不停地向外搬時,心都快碎了,接著又來了兩個打赤膊的醉鬼在這裡鬧了一陣,差點沒把陳叔寶給嚇死。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有人跑了進來,陳叔寶抬頭一看,首先就是看到兩隻綠色的眼珠子,在這光線昏暗的大廳裡如同鬼火,嚇得他差點又要叫出聲來,緊接著,從黑暗裡走出來一個捲曲頭髮,深目高鼻的年輕人,這才讓陳叔寶稍稍安心了點,心中暗道這北方蠻子怎麼一個個都人不人鬼不鬼的。

    進門的正是王華強,他看了一眼陳叔寶,從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和身上的黃龍袍,就知道此人就是陳國的亡國之君,而韓擒虎仍然側臉對著自己,微微閉著眼睛,連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

    王華強對著韓擒虎行了個禮,朗聲道:「末將王華強,見過韓將軍。」

    韓擒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仍然沒有轉過頭,沉聲道:「王華強,你已經不是我的屬下了,這回來找我,又有什麼事?」

    王華強正色道:「賀將軍托我給您帶話,順便讓我把蕭摩訶帶來,他無論如何都想見陳叔寶一面,說是要盡最後的臣道。」

    韓擒虎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臣道?他要盡臣道就應該在戰場上盡力作戰,十幾萬大軍卻被數量不到自己一半的敵軍擊敗,這也算盡了臣道了?

    蕭摩訶的本事我知道,如果他想打,不會是這種結果,賀若弼不可能贏得這麼輕鬆,是吧,王參軍。」說到這裡,韓擒虎終於轉過了頭,雙目炯炯有神,直視王華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韓將軍果然料事如神,今天一戰,陳軍中真正出力死戰的只有魯廣達,如果蕭摩訶也全力一搏的話,只怕任忠也不會這麼快就接您進城。」

    韓擒虎哈哈一笑:「王參軍,今天我聽說你還指揮起賀將軍的部隊了,一個只能帶五百兵的帳下都督,這回一下子能在戰場上指揮幾千大軍,這種感覺很不錯吧。」

    王華強從韓擒虎的話中聽出一股衝天的酸氣,但他並不介意,笑了笑,說道:「末將能為韓將軍第一個攻入建康盡自己的一份力,只會感到榮幸。韓將軍,當時軍情緊急,這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一場大戰,上天給了我一個能在此戰中留名的機會,如果換了您在我這個位置上,只怕也不會錯過的。」

    韓擒虎笑著搖了搖頭:「王參軍,你可能還不太瞭解賀將軍,他當時用你是因為身邊無人可用,員明是他的愛將,如果員明戰敗,事後他也要擔責任,但把你推上那個指揮位置,你如果敗了,那就是我韓擒虎的責任了,他賀若弼是不會擔任何風險,這個道理你從沒有想過嗎?」

    王華強微微一愣,這層道理他還確實是沒考慮過,只是當時戰場上血一熱,覺得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就一下子去換回了員明,現在細細想來,賀若弼只給了自己接應員明敗軍的命令,讓自己相機行事,也是一早就預留好了退路。

    韓擒虎看到王華強這樣說不出話,嘆了口氣:「王參軍,我知道你想建功立業,也很欣賞你的才能,但是這回,你真是站錯隊了,現在我韓擒虎也不可能重新接納你,賀若弼更不可能為你請功,這次南征,你的努力應該是打了水漂了。」

    王華強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從他出帳時聽到賀若弼居然把員明放到首功位置時,他就知道這次賀若弼絕對不會給自己請功的,而王世積更是在害自己的陰謀未成後,以後會向自己下死手,相比之下,韓擒虎至少還向自己說了實話。

    王華強看了一眼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的陳叔寶,朗聲道:「韓將軍,不管怎麼說,末將現在是在賀將軍的帳下聽令,現在末將還有軍令在身,如果韓將軍沒有意見的話,末將現在就把蕭摩訶帶進來了。」

    韓擒虎開口道:「王參軍,今天可能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這些天跟你在一起討論兵法,我也挺開心的,年輕人裡,除了我的外甥李靖外,你是第二個可以和我談論孫吳之道的人,蕭摩訶想見陳叔寶,就讓他見好了,我想和你聊聊,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王華強心中一動,難道這韓擒虎還有意把自己收歸帳下?他的心跳有些加快,但臉上仍然擺出一副儘量平靜的表情:「那就聽憑韓將軍吩咐,只是這蕭摩訶,我得先帶他進來。」

    韓擒虎擺了擺手,道:「他想見就讓他見好了,我們到殿外去散散步,聊聊天,世諤,這裡就交給你了。」

    韓世諤點頭稱是,招手叫來一個親兵,與他耳語幾句,那人飛快地跑出了門。

    韓擒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出殿外,王華強緊緊地跟在他後面,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到了廣場東側一處僻靜的地方,韓擒虎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王參軍,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一時衝動,接過了賀若弼給你的指揮權?」

    王華強搖了搖頭:「對於此事,我不後悔,我後悔的是在戰後一時衝動,加入了賀將軍的帳下,當時我想得太簡單了,只是以為自己在戰場上建了大功,他一定會提攜我,所以就答應了他的請求,現在想來,已經追悔莫及了。」

    韓擒虎雙目如炬,一動不動地眼著王華強,良久,才嘆了口氣:「王參軍,其實你沒必要瞞我的,你想抱上賀若弼這根大腿,恐怕是想以後借了他的勢力向上爬,好有向王世積復仇的機會吧。」

    王華強這一下驚得直接後退兩步,然後定了下心神,擠出一絲笑容:「韓將軍說笑了吧,王世積是末將的親戚,這次作戰末將兄弟也在他麾下作戰,也算是建了些功勞,怎麼可能有仇呢?更不可能去靠了賀將軍向自己的親戚復仇啊。韓將軍這樣說,不知道是何用意呢?」

    韓擒虎冷冷地說道:「王參軍,今天我約你單獨出來談話,就是想開誠布公地把事情挑明,你們是親戚,可這次作戰你們兄弟三個卻跟了王頒這個外人,這本身就不正常。

    再一個,你們那天登陸江岸本是接應王世積過江,可他卻利用你們引出新亭壘的守軍,自己卻趁機佔了新亭壘,加上你大哥被不明戰船射死,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當時的江面上並沒有南朝的戰船,這件事肯定是王世積做的,你還說自己跟他沒仇?」

    王華強一動不動地盯著韓擒虎,他沒有料到這員大將會把自己的底摸得如此清楚,話說到這裡,再否認也是沒用,於是王華強定了一下心神,開口說道:「韓將軍和我說這些,是準備幫我向王世積復仇,還是幫著他來除掉我們,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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