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1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4
第九十章 華強得官
               
    兩個多月後,四月十八日,辰時二刻,王華強跟著第一批回朝的將帥,從大興宮城的承天門魚貫而入,走到大興宮正殿前那個三百多步寬的巨型廣場上,等候朝見。

    通過承天門那個二十餘丈長,七八丈寬的巨型門洞時,王華強的心跳開始加速,自己雖然排在這條數百米長的隊列的末尾,最前方的高熲等人是那麼地遙不可及,但王華強明白,自己這個位置,也是大哥用命,自己用血汗換來的,得之不易。

    當天和高熲的談話結束後,征南元帥行台第二天就宣佈解散,高熲留下尚書右僕射,征南元帥行台副長史王韶坐鎮建康,並留下宇文述,於仲文等大將在建康實施軍管,分派使者把陳叔寶寫給各地陳軍及陳國州郡,要求他們放棄抵抗,投降隋軍的敕書送達。

    九江那裡的周羅睺,接到書信後大哭一場,對著建康的方向拜了三拜,才解散部下,解甲投降,而其他各地的州郡也多是如此。

    除了湘州一帶的陳朝宗室還反抗了一下在去年十二月擊敗呂仲肅,兵進江陵的楊素大軍外,其他南陳各地,從三吳到閩越,基本上是傳檄而定,只有嶺南的土著,現在還沒有決定是否投降,不過那已經不影響大局了。

    南陳被迅速平定後,楊廣,高熲在攻克建康的第五天後,率著征南大軍中的立功人員數百人,輕騎快馬地回京,而南陳的高級將領和重臣們,也作為俘虜一同被帶往大興,至於在此戰中嚴重違紀被拿下的賀若弼和王頒二人,則在賀若弼被拿下的那天就被檻送京師,兩邊基本上先後腳地到達。

    王華強沒來得及回家,昨天住在驛館的時候,就聽說楊堅已經下了旨,赦免賀若弼的違令出戰之罪,列在今天的封賞隊列之中,而王頒的私挖陳霸先陵墓之罪也被赦免,聽說楊堅當時聽到這消息後,嘆息道:「朕以義伐陳,王頒此舉,也是孝義之道,朕又怎麼忍責罰他呢。」於是王頒今天也站在了這個隊列裡。

    剛才在排隊的時候,王華強遠遠地看到南陳的將帥大臣們也被插進了這個隊伍,陳叔寶以亡國之君的身份列在三品官的身後,而那個帶路的羊翔的排位居然還在蕭摩訶、樊毅、任忠和周羅睺等人之前。

    賀若弼今天心情很好,來得比別人都晚,穿著上大將軍的深紫色二品朝服,大搖大擺地直接從隊伍後面走到前面,經過王華強的時候,他視若無睹,直接走過。

    王華強知道,因為賀若弼當天自己被楊廣拿下,所以找段達作證的事情也沒了下文,既然打擊不了韓擒虎,那王華強對他也沒了利用價值,在他眼裡就是空氣。

    賀若弼一路走上去,隊中的不少文臣武將紛紛向他行禮,而他則面帶得意之色,只是隨便地拱了拱手。一直走到了隊列的前段,才停下了腳步,只見周羅睺,蕭摩訶等人都在此處,站在那個三十多歲,一臉賊眉鼠眼的羊翔身後。

    羊翔誕著臉,拱手向賀若弼行禮,而賀若弼看都不看他一眼,卻盯著身高八尺,紫紅面膛,濃眉如刀,剛髯如刺的周羅睺,意味深長地說道:「周將軍,你怎麼在這裡呀?」

    周羅睺眉頭皺了皺,平靜地答道:「賀將軍,不必如此吧。」

    賀若弼笑著擺了擺手:「周將軍,你誤會了,我當時聽說你被調到湘州那裡,不在建康,就知道我的渡江一定沒有問題了。」

    周羅睺也「嘿嘿」一笑:「賀將軍,要是當時我在建康,那誰勝誰負也未可知啊。」

    賀若弼得意地點了點頭,向著周羅睺拱了拱手,大步前行。

    今天韓擒虎來得也有些晚,但他不想和賀若弼並排而行,於是等著賀若弼先過去了,才走向前列,路過王華強時,他扭頭過來微微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韓擒虎走過周羅睺時,也停了下來,扭頭看了看這位南朝第一名將,突然笑了起來:「周將軍,你不識時務啊,你看今天去領封受官,連羊翔都在你前面。」

    周羅睺平靜地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羊翔,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周羅睺在江南的時候,久聞韓將軍的虎名,神交以久,向來以為韓公是天下名士,今天一見,大失所望啊,您這話實在不是一個正直的臣子該說的。」

    韓擒虎黑臉微微一紅,面有愧色,鄭重其事地向著周羅睺行了個禮,匆匆而去。

    王華強在遠處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感嘆,即使在南朝一干降將中,這周羅睺也明顯氣度超過常人,可惜那魯廣達在當天解甲被俘後,羞怒交加,一病不起,不然今天在這裡,風度也應該不輸於周羅睺。

    這時只聽一個太監尖細高亢的聲音響起,中氣十足,讓廣場上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皇上有令,平南功臣及南陳降人依次上殿覲見!」

    長長的隊伍開始移動,裡面的人受到的封賞通過殿門外太監的傳旨,清楚地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王華強跟著隊伍慢慢地向前,耳邊卻聽得真切,那些此次南征中的將帥們一個個都開始論功行賞:

    晉王楊廣身為征南元帥,秦王楊俊身為征南副元帥,有功於國家社稷,賞錢百萬,晉王楊廣仍回並州,楊俊升為揚州總管,都督江南四十四州諸軍事。

    信州總管楊素,此戰中圓滿完成了直下江陵的作戰任務,大破陳軍上游部隊,拓地千里,特賜絹帛萬段(段是北朝的長度單位,相當於半匹,兩丈,一段絹帛相當於五十錢),粟米萬石(一石米在隋朝此時大約一百錢),進官為上柱國(從一品),拜為納言(從二品,門下省最高長官,宰相),晉爵為郢國公,特賜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為妾,此外,授其子楊玄感為儀同,楊玄獎為清河郡公。

    征南元帥行台長史高熲,謀劃全局,運籌帷幄,特晉陞為齊國公,賜絹帛九千段。

    吳州總管賀若弼,擊潰陳軍主力,俘其驍將,以其功破格提拔為上柱國,晉爵宋國公,賞絹帛八千段,賜陳叔寶妹妹靈寶公主為妾。

    廬州總管韓擒虎,率部先入建康,擒獲陳叔寶,以其功提拔為上柱國,賜絹帛八千段,因有言官上書彈劾其縱兵擄掠,奸-污宮女,故不賜爵位,亦不追討其擄掠所得。

    上大將軍王世積,率部先行過江,拖住敵軍主力,以其功提拔為柱國(正二品),賜絹帛五千段,加寶帶一條,轉官為荊州總管。

    開府儀同三司王頒,忠勇可嘉,率壯士第一批夜渡過江,接應大軍,以其功特晉陞為柱國(正二品),賜絹帛三千段,轉代州刺史。

    上儀同員明,蔣山一戰居功至偉,擒獲敵軍主將蕭摩訶,特晉為岳州刺史(從三品),賜絹帛三千段。

    儀同皇甫孝諧,跟隨上大將軍王世積,新亭壘攻防戰中立有戰功,特晉上儀同,賜絹帛一千段。

    參軍王頍,在韓擒虎帳下多有謀劃,特晉為漢王府諮議參軍事(正五品),賜絹帛兩百段。

    驍果軍帳下大都督段達,此戰隨韓擒虎率先入城,擒獲陳叔寶,以其功,晉陞為儀同,賜絹帛五十段。

    驍果軍都督司馬德勘,首批入建康,作戰中斬首三枚,以其功,晉陞為東宮太子備身左右(正九品),賜絹帛二十段。

    新豐百姓王華強,兄弟三人應徵從軍,跟隨王頒,立有戰功,其長兄於此役戰死,故特晉為校書郎(正九品),其弟王華偉,蔭補其長兄王華師追贈之職,特晉為新豐縣尉(從九品),賜絹帛十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4
第九十一章 策勛十二轉
               
    王華強聽得心中感慨:王頒都從從四品的開府一下子跳到了正二品的柱國,此戰中功勞不知道比他大多少的自己卻只撈到了個九品的校書郎。

    前兩天高熲特地跟自己打過招呼,說是王世積告過狀,指責自己違抗將令,沒有在指定地點登陸,還驚動陳軍,害王世積大軍被圍,想要追究自己的責任。

    結果高熲只好兩邊和稀泥,畢竟王世積這次立了大功,正得恩寵,高熲也不知道王世積的那些惡行,最後把原來準備給自己的正八品的左領軍府兵曹參軍換成了個現在的九品校書郎,而給自己的三弟王華偉加了一個從九品的新豐縣尉作為補償。

    楊堅宣佈完了對隋朝有功之臣的獎勵後,又開始宣讀起對於陳朝的君臣的處置決定:

    南陳皇帝陳叔寶,治國無方,沉迷酒色,卻又狂妄自大,竟敢對抗天兵,直到大軍圍城才幡然醒悟,念其下詔書終止了各部陳軍的戰鬥,有功於南陳百姓,特赦免其罪,廢為庶人,每年照正三品的朝官發放俸祿,在大興城內賜宅第一所,供其居住。

    南陳裨將軍羊翔,順應天命,主動接應大軍過江,協助王世積攻取新亭壘,特授上開府一職,轉頒州刺史(正四品)。

    前南陳尚書令江總,授上開府,前南陳驃騎大將軍蕭摩訶,鎮南將軍任忠,車騎將軍樊毅,鎮東將軍樊猛,中領軍將軍魯廣達,尚書右僕射袁憲,都督上游諸軍事周羅睺,都被授予儀同一職。

    高熲在自己的封賞唸完後就轉到了左側文官隊列的首位,與右側武將隊列裡排第一的楊素並立,面帶微笑,聽著一道道旨意,這些都是他事先擬好的,權衡了各方面的利益,十多天下來才拿出了這麼一份結果。

    封賞的詔書已經宣讀到了最後,與高熲遞上去的一模一樣,突然,宣旨的宮人讀出了聖旨的最後一句:「前南陳直閣將軍裴蘊,心向大隋,公忠體國,約為我大軍內應,朕感其誠,特授其儀同一職。」

    這道旨意一出,殿中人人臉色一變,就連站在殿外聽旨的王華強都為之一愣,裴蘊這次早早和王頒約定,說要接應大軍過江,可王頒等人真的渡江時,他卻躲在家裡不出來,若說眾人不恥羊翔的為人,但至少人家也是冒著危險當了帶路黨,可裴蘊啥也沒做卻能得官,如何能讓人心服?

    殿上的重臣們一個個礙於身份,雖露不平之色,但也無人進諫,而殿外的小官人則已經開始憤憤憤不平地四下議論了。

    高熲深深吸了口氣,站出了隊列,拱手諫言道:「啟奏聖上,裴蘊無功於國,卻得到了比別人更多的恩寵,恐怕群臣會有不服。」

    三縷長鬚,氣度不凡,丹鳳眼,隆鼻闊口,一副帝王氣派的楊堅穩穩地端坐在皇位上,隔著旒冕上的珠簾,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什麼大的變化,只聽他直接開口,冷冷地說道:「朕觀江左名士,裴蘊實為出類拔萃之人,可加上儀同。」

    高熲的腦子一下子迷糊了,這裴蘊的官雜越諫越高了呢?不行,這個壞頭一定不能開,要是朝堂失了公平,以後自己作為宰相也無法治理國家了。於是高熲跪地強諫:「聖上,裴蘊絕不可無功陞官,不然會寒了南征將士們的心啊。」

    楊堅緩緩地從龍椅上站起,透過珠簾的眼光冷厲如電,沉聲道:「可加開府!」

    高熲渾身一顫,猛地一抬頭,卻對上了楊堅那嚴厲的眼神,他和楊堅相處幾十年,楊堅一直對自己和顏悅色,今天這樣嚴厲的眼神卻是第一次出現,高熲一下子明白了,現在的楊堅已經不是三個月前那半個天下的天子,而是整個中原的帝王,自己再不能象以前那樣公然頂撞他,直言進諫了。

    於是高熲重重地叩首於地:「臣遵旨!」

    高熲都表了態,群臣們哪個還敢多說一句話,全都跪下謝恩。

    楊堅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內史侍郎薛道衡何在?」

    一名中等身材,身形瘦削,五十來歲,長鬚飄飄的飽學鴻儒越班而出:「臣薛道衡在。」

    楊堅說道:「著即擬旨,授開府,上儀同裴蘊為洋州刺史,即日上任,賜其絹帛一千段。」

    王華強聽得心中感慨,楊堅此舉就是在和高熲為首的重臣們賭氣,平定南陳後,南朝的世家大族和高官重臣如何安置,也成為一個大問題,象陳叔寶可以在大興賞個宅子住,可是不可能把所有的南陳官員都這樣養起來,更不可能讓南陳故地全是隋朝官員。

    本來王華強這次想借南征的東風為官,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是考慮到南陳一滅,當地需要大量的官員,隋朝不可能盡用原來南陳的官員,勢必會提拔大批南征有功的將士為官,但從剛才的封賞可以聽出,楊堅和高熲卻仍然讓南征的多數有功之臣留在北方,南陳故地的大批基層和中層官職,還會由江南人士擔任。

    剛才楊堅的那個信號就非常明顯,給裴蘊高官不是因為他在這次戰爭中立了功或者帶了路,而是因為他是江南名士,更重要的是心向隋朝,在戰前就暗自通過自己的父親與楊堅直接聯繫上,楊堅需要這個典型,來向所有持觀望態度的江南名士們發出一個信號:跟著我,有肉吃。

    羊翔這樣的帶路黨並沒有真才實學,給他一個儀同主要是為了兌現戰前的承諾,但並不準備給他在戰後安排什麼實際職務,可裴蘊不一樣,此人是有真才實學的,於是楊堅直接給了一個刺史讓他去當,就是要讓南朝的才學之士都效仿裴蘊,改為隋朝效力。

    高熲應該並沒有猜測到楊堅希望讓南朝有才學的人出來當官這個意圖,所以剛才才會出言阻止。楊堅一句話就讓裴蘊升一級,想必也不完全是為了賭氣,維護自己帝王的面子,他更要維護的,恐怕還是這個南人有官做的政策。

    王華強暗暗嘆了口氣,自己原來的想法,還是太浮淺,南朝人傑地靈,一向出人才,既然在南人稍弱的武將上,都有魯廣達,周羅睺這樣的將帥之才,更不用說文官了,恐怕天下一統後,不是北方人要到南方搶官做,而是要防著自己的官位不要被南方人奪取了。

    看來自己的求官之路只有一條,那就是捨得一條命,直入突厥,這次突厥的使者姍姍來遲,直到昨天才趕到大興,顯然是因為汗位更替,內部還沒有徹底穩定。

    而楊堅也肯定會以這次滅南陳的功績來威懾突厥,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查閱有關突厥的史料,加上那天高熲的分析,現在對這趟出使成功的信心要高出了許多。

    這段時間由於工作原因,自己和裴世矩也是天天接觸,這人性格沉穩,滴水不露,見解超人,雖是文官,但也願效仿漢時班超,孤身直入虎狼之邦,只從這點上,就讓自己刮目相看。

    王華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五十多位,這次官升一級,被封了個正六品內史舍人的裴世矩,臉上不自覺地浮出一絲笑容:想要把這身綠色官袍換成紅色的(隋制三品以上紫袍,四品五品為紅袍,六品以下是綠袍),裴兄還得出生入死啊。

    宣詔太監那尖細的聲音再度響起:「封賞已畢,今晚皇上在大殿之間擺宴獎賞各位有功將士,各位請先自行到度支領取賞賜錢物,晚上準時赴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5
第九十二章 賞賜百千強

    解散的命令一下,王華強轉身就向度支奔去,十段絹也值五百錢了,不管怎麼樣,離晚宴還有些時間,先搬回去再說,而且王華強的商人經驗告訴自己,同為絹帛,質量上也是有差別的,最後才去的,肯定剩下的只會是一些挑剩下來的殘次品了。

    跟王華強抱有同樣想法的人還不少,大將重臣們這時候根本不把領錢的事情放在心上,一個個都在殿上寒暄交際,而七品以下的綠袍小官們,一聽說領賞,一個個都兩眼放光,撒丫子就轉身向後狂奔,廣場一下子成了一場大興國際馬拉松賽的出發點。

    王華強正在前面趕著路,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在喊自己,一回頭,只見裴世矩正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一邊跑一邊提著自己的官袍下襬,今天他們一個個都是朝服正裝,反而不如一身便裝的王華強來得輕鬆。

    王華強停下了腳步,就這一瞬間,十幾個人從他身邊跑過,他笑著對裴世矩說道:「老裴,我這回給你拖死了,只怕到了那裡時,啥也剩不下了。」

    裴世矩跑得滿臉通紅,他雖然是文官,但是平時也沒少鍛鍊,所以才能穿著官服還跑這麼快,他哈哈一笑:「華強,你家那麼有錢,還用得著搶那十段絹?我這次給賞了一百段,也沒你這麼急嘛。」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一樣啊,這次跟我出來的護衛們死了八十多人,傷了二十多,這些人我都得管上,朝廷的撫卹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人家的孤兒寡婦還要等米下鍋呢,這錢只有我先墊付了,再說馬上要出使突厥,我還得招一些護衛呢。」

    裴世矩連忙以指撮嘴,示意王華強小聲,他上前兩步,低聲道:「華強,出使突厥之事還沒有公開宣佈,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最好不要亂說。」

    王華強微微一笑:「我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那突厥使者昨天就來到大興,正好趕上我國滅南陳,想必皇上這次要對突厥的新可汗以威示之,斷了他那不安分的念頭,老裴,你可能沒多少時間和你的家人團聚了,還是先把那些絹帛領回去吧。」

    裴世矩上前兩步,拉住王華強的手,走到路邊一處僻靜的小巷,壓低了聲音:「華強,我覺得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

    王華強微微一愣:「出事?會出什麼事?」

    裴世矩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是誰舉報的韓擒虎韓將軍?」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笑道:「這還用問?肯定是賀將軍吧。這時候敢和韓將軍做對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裴世矩點了點頭:「不錯,現在這兩位是死掐上了,賀將軍的舉報讓韓將軍到手的爵位也丟了,雖然也被升為上柱國,但是賀將軍這次撈了一個宋國公,以後可以讓兒子襲爵的,韓將軍卻是沒有,你說他能嚥下這口氣嗎?上次這兩位就在高僕射面前按著寶劍爭功,這次肯定還會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的。」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是皇上的封賞已經定下來了嗎?還有什麼可鬧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封賞是定了,但誰是破陳首功還沒定呢,一般情況下,今天晚上的這個慶功宴就是爭功的最好機會,而且當著突厥使者的面,如果皇上表了態,以後也不可能更改,我估計他們晚上會鬧事。」

    王華強的心猛地一沉,這兩位確實能做得出這種事,尤其是韓擒虎,反正也準備激流勇退了,正好拼他一把,要是能抱著賀若弼一起丟官,那就是賺到了。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可這個跟我們的關係不大啊。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得按原來的計畫出使突厥的。」

    裴世矩搖了搖頭:「如果突厥人看到我朝大將爭功,內部不和,也許還真會打什麼鬼主意,華強,看來我們得做最壞的準備了。對了,我已經讓我的隨從先去搬絹帛了,也叫他把你的一併領取,送到你府上,放心吧。」

    王華強和裴世矩分手後,一個人在大興城的長街上踱著步,這段時間他思前想後,意識到這次的突厥之行,最關鍵的一點不在那都藍可汗身上,而是在作為他可敦的那個大義公主。

    當年楊堅剛當丞相,大權獨攬時,北周忠臣,相州總管尉遲迥為保北周天下,憤然起兵,而在大興的北周宗室們也是垂死掙扎,其中大義公主(那時候還叫千金公主)的生父,趙王宇文招,更是孤注一擲地在府內埋伏刺客死士,請楊堅來赴宴,企圖在宴席上將楊堅刺殺。

    結果幸虧楊堅當時的貼身護衛,現任右衛大將軍的元胄,看破了宇文招的企圖,寸步不離楊堅左右,宇文招先是要他去廚房拿酒,他堅決不去,後來宇文招又想擲杯為號的時候,他藉口宇文招喝醉,上前死死地拉著他的手,掩護楊堅退出王府,更是孤身守住大門,擋住了宇文招的殺手們,救了楊堅一命。

    楊堅逃得此難後,堅定了剷除宇文宗室的決心,在前線大軍討平尉遲迥後,大肆屠殺宇文氏的王爺,不僅殺了自己的親外孫,北週末代小皇帝,還反映宇文招等藩王全部斬盡殺絕,這才建立了大隋王朝。

    有此深仇大恨,大義公主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按照突厥的風俗,可汗死後,可敦也被新可汗繼續收為可敦,她在十年前就慫恿了沙缽略與隋朝大戰,現在也不可能平息下那顆復仇之心,如何能讓都藍擺脫她的影響,就是此行成敗的關鍵。

    可是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影響突厥人,讓他們不受這大義公主的蠱惑呢,這是個困擾了王華強兩個月的問題,苦思冥想,仍然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王華強想著想著,不自覺地向著度支走去,雖然裴世矩已經派人去取絹帛,但他還是想看看這次領絹帛的盛況。

    從剛才楊堅宣佈的賞賜看,所有人的絹帛加起來足有兩三百萬段絹帛,全要是放在度支衙門讓大家領的話,恐怕根本放不下,一段絹帛足有兩丈長,即使捲起來堆到一起,也能從城西的度支衙門一直堆到城牆根下。

    果然,王華強還沒有走到度支,就已經看到整個尚書省都被圍得水洩不通了,上千軍士已經封鎖了度支衙門附近的好幾條街道,而一卷卷的絹帛堆在一起,一直堆到兩條街外的西城牆根兒下,數不清的大興百姓擠在士兵們的身後,兩眼放光地看著這些五顏六色,色彩豔麗的絹帛。

    不少高級官員的家僕們都駕著大車,停在尚書省外,由管家們執著封賞的敕書,一個個進到度支衙門內登記,然後自有軍士們把這些絹帛抬出來,放到大車之上,然後這些管事和家僕們趾高氣揚,在別人羨慕的眼神裡揚長而去。

    不知不覺中,領賞也按著官位的順序來,楊素,高熲等人的家人領完後,才是象賀若弼,韓擒虎家的人去領,看這架式,王華強知道自己剛才即使跑得快,也只能領人家挑剩下來的殘次品,幸虧裴世矩先幫自己領了,肯定要比自己領的結果要好。

    突然,王華強的眼前一亮:這些絹帛如果這次運到突厥去販賣,豈不是一樁非常好的生意?草原上缺乏這種絲綢和脂粉,這一年多來突厥汗位內戰,邊關的榷市關閉,想必對這個絲綢的需求量非常大。

    要是以絲綢換取突厥的大批戰馬,不僅可以賺錢,更是讓突厥暫時無足夠的戰馬,即使都藍可汗想南征,只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5
第九十三章 夜宴
               
    王華強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沒有做別的事,直奔大興城的幾家馬市和絲綢店,瞭解了一下這兩樣東西現在的價格,上等的絲綢一匹大約是一百二十錢,中等的九十五到一百錢不等,下等的絲綢在八十錢左右。而馬市裡的戰馬一匹在四千五百錢上下,一般需要用四十匹混合絲綢來交換。

    王華強在建康的時候也瞭解了一下當地的物價,江南的絲綢織造發達,那裡的上等絲綢只要五六十錢一匹,中等的也只要四十五錢左右,下等絲綢更是只要三十錢就可以買到,與之相反,馬匹的價格卻是高得離奇,就連普通的馱馬,一匹也需要五千錢以上。

    現在的江南,通用的還是南陳發行的四銖錢,與隋朝流通的五銖錢不一樣,天下一統後,那裡的貨幣肯定會進行改革,在王華強動身之前,留守江南的王韶已經開始出通告,限江南人一年內將手頭的錢全部兌換,前兩天楊堅也下令,南陳舊地一律免除十年的稅賦,休養生息,以安南陳人心。

    王華強突然覺得,如果能把突厥的戰馬販運到江南,再換取絲綢,然後把絲綢再運到突厥販賣,那實在是利潤極高的買賣,這次的海內一統,無疑給了這樣的商業流通新的機會,而天下的商人們想必已經開始打起這方面的主意,自己這次出使突厥,是在突厥內亂半年之後第一批能進突厥的隋朝人,也是極好的商機。

    只是江南畢竟已經收歸隋朝了,而突厥與隋朝的關係卻是飄忽不定,時戰時和,跟突厥的生意最好還是有一筆是一筆,指望著長期穩定地在那裡設立商舖,還是不太現實。

    但是這次賺了一筆後,可以用這些錢來在絲路上的城鎮開設新店,那裡也同樣有著巨大的商機,自己如果得官之後,一路上的哨卡和抽稅都會變得方便許多,只是要達到這一步,首先還是需要去突厥搏一個中級官員的職務,現在自己這個九品官在大隋實在是多如牛毛,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王華強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宴會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他嘆了口氣,直接走向了大興宮城。

    廣場上已經點起明燈,擺滿了幾千張席位,不少官員和將士已經紛紛入座,跟前後左右的人開始聊起天來,許多人這次南征的時候並不在一個部隊,有些人是楊素的手下,有些人跟著楊俊立功,不過最多的還是在楊廣這一路,其中不乏賀若弼和韓擒虎所部的熟人。

    雖然賀若弼和韓擒虎的緊張關係路人皆知,但這些**品的小官們多數在軍中原來也只是帳下都督之類的小軍官,從軍前在各自的鄉里更是百姓之身,這些小角色們是管不了上面的神仙打架的,酒席還沒開始,就喝起酒來,邊喝邊吹噓著自己在戰鬥中有多威風多勇敢,廣場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王華強走向了廣場右側那片九品官員們的座位區,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個席位,列在第一排的第四個,隔壁的幾個位置上,幾個陌生的軍漢正在喝酒划拳,一個個面紅耳赤。

    王華強正待入座,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自己:「尊駕可是王校書?」

    王華強還沒有完全習慣自己的這個新官職,聽到後先是無動於衷,繼續先前走,直到那個人又叫了一遍:「尊駕可是王華強王校書?」

    王華強這才反應了過來,自己已經是九品校書郎了,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卻發現來人正是上次見過一次的高德弘,這會兒正穿著紅袍,微笑著看著自己。

    他馬上擺出一副笑臉,向著高德弘拱手道:「下官王華強,參見高直閣。」這次高德弘跟著楊廣混了一圈,也官升一級,從正六品的太子內直監升成了從五品的太子直閣,也從綠衣黨升成了紅衣黨。

    高德弘也還了個禮,笑道:「王校書,父相說了,你在這次南征中立有奇功,請你入大殿,他已經在那裡給你安排了一個位置。」

    王華強心中吃了一驚,臉上卻擺出一副惶恐的神色:「這怎麼可以呢,下官這次沒有出什麼力,只是跟在大軍中混了點功勞,能在這廣場上有個座位就不錯了,哪敢奢望上殿呢?高僕射的美意,下官心領,卻是萬萬不敢接受的。」

    兩人這樣交談,惹得周圍的那幾個軍官都向這向這裡看過來,其中一人認識高德弘,馬上跟其他幾人小聲說了幾句,這幾位立刻住嘴,不敢多說話,看向王華強的眼神卻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高德弘搖了搖頭:「王校書,父相說了,你的功勞不是現在的官職能衡量的,他已經給你在大殿上安排了一個位置,還請王校書不要推辭,現在跟我進殿。」

    王華強笑了笑,高熲大概是為了表示一下沒給自己爭到八品官的歉意,通過這種方式來補償一下自己,而且他自認為自己這次南征的功勞,完全有資格在大殿上有一席之地,再要推辭就顯得虛偽矯情了,於是王華強拱手道:「那下官卻之不恭,有請高直閣引路了。」

    在周圍人那豔羨的眼光中,王華強一路走向了大殿,五十多級的漢白玉台階,此刻就成了五品官員的分水領,階下的廣場上,一水的綠衣官員,而今天有資格進大殿的,只有五品以上紅紫衣的臣子們,相比之下,一身布衣的王華強顯得格外的顯眼。

    進殿之後,王華強被安排在了靠邊的一個不起眼角落裡,高德弘的位置就在他的隔壁,面前用銅碗盛著牛肉與豬肉,兩碟素菜,一個酒爵,比起外面的廣場上,也只多了一份牛肉而已,楊堅一向勤儉持國,宮中沒有金銀飾品,每天三頓不過粗茶淡飯,上行下效,隋朝官員普遍節儉,這才有了這十年的開皇盛世。

    宴會剛才已經開始,楊堅今晚沒有戴旒冕,換了一身黃色的綢布龍袍,與一身正裝,氣質高雅的獨孤皇后坐在上首,頻頻向著下面的臣子們舉杯敬酒,而突厥使者也位列上席,今天的整個大殿裡,這個中等個子,皮衣氈帽,胡服辮髮的突厥人顯得格外的扎眼。

    陳叔寶和一干南陳降人也被安排在了右首的一塊區域,一個個強顏歡笑,倒是陳叔寶今天聽到自己被赦免,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又開始眉開眼笑地喝起酒來。

    王華強一邊和高德弘有話沒話地聊著天,隨便說說南朝的風土人情,一邊注意觀察著坐在上首的幾員大將,尤其是賀若弼和韓擒虎,只見今天這二位也被刻意地分列左右,兩人的位置都是正數的第四個,以示並列,體現出楊堅平衡二人此次功勞的良苦用心。

    只是這二位好像對這個安排都不是太滿意,都沉著臉,一杯杯地喝著悶酒,也不說話。

    楊堅看向了那名突厥使者,笑道:「這次都藍可汗新立,按理應該提前來拜見,可是尊使為何姍姍來遲呢?」

    長相精明強幹的突厥使者放下了眼前的酒杯,站起身,右手按胸,行了個禮,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說道:「大皇帝陛下,前任的莫何可汗,並不是我們新可汗的父親,所以要安置好他的兒子,我們家新可汗需要一些時間,而且當時正趕上你們大隋起兵滅陳,我們新可汗怕打擾到你們,就沒派我來。」

    王華強心中暗笑:「明明是都藍可汗是通過了一場流血的方式,殺了自己弟弟,壓服了莫何可汗的兒子後才登上汗位,平定各部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卻找出這種藉口,實在是可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6
第九十四章 威嚇來使
               
    楊堅也跟著笑了起來:「如果朕記得不錯的話,尊使應該是叫安遂家是吧。有人告訴我,你是突厥可汗阿史那本部裡負責集市交易的一個商人,是嗎?」

    安遂家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換上了一副笑容:「大皇帝陛下,您的眼睛就像天空中的雄鷹一樣犀利,您的耳朵就是草原上的蒼狼一樣靈敏,連我這個小人物的來歷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啊。」

    楊堅笑著擺了擺手:「朕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要多,朕還知道,你原來只是草原上一個一千餘帳小部落的首領之子,因為沒有繼承到自己的部落,只被分了一千頭牛,三千頭羊,就讓你跟著自己的生母自謀出路了。

    後來你在突厥可汗本部裡得到了大義公主,也就是你們突厥的可敦賞識,提拔你當了吐屯發,專門負責可汗本部的所有集市貿易。而你這次能當上使者,出使我朝,也是大義公主的全力舉薦,是這樣的吧。」

    安遂家的額頭上開始沁出幾顆汗珠,他沒想到隋朝皇帝的情報如此厲害,不僅對他的來歷一清二楚,連他這次出使時的後台都瞭如指掌,本來大義公主還讓他藉著這次出使摸清隋朝的內情,可看這架式,突厥的情況早就被隋朝摸了個底朝天了。

    但安遂家畢竟從一個小販子混成了突厥的大使,機變能力還是非常強的,他的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大皇帝陛下,我們的大可汗都藍,還有我們尊貴的可敦大義公主,都特地吩咐本使,讓我一定要借這次機會表達對您的敬意。

    我出發時,您攻滅陳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草原,可汗和可敦都打心眼裡高興,一定要本使向您轉達我們突厥最真誠的祝賀呢。」

    楊堅微微一笑:「這次正好消滅了南陳,來,尊使,我來為你引見一下消滅南陳的大將。」

    楊堅邊說邊走下了主座的台階,那安遂家連忙起身,賀若弼和韓擒虎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眼神中閃出一絲熱切和渴望。

    楊堅牽著安遂家的手,走到了兩步,他的眼神掃過了賀若弼,但人卻走向了韓擒虎。

    伴隨著賀若弼眼中的無限失望,韓擒虎長身而起,威風凜凜地站在安遂家的面前,鬚髮皆張,有如地府閻王,他本就長相凶悍,異於常人,這一下氣勢迸發,橫眉瞪眼,配合著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嚇得安遂家冷汗直冒,說不出話來。

    楊堅很滿意韓擒虎的這種氣勢,指著韓擒虎道:「這位韓將軍,就是他親自帶了五百精兵,進入建康,生擒陳叔寶。陳國的十幾萬大軍,都擋不住我們的韓將軍啊。」

    韓擒虎傲然道:「陛下過謙了,不過南朝人文弱,沒了長江天險,實在不堪一擊,這一仗委實打得不夠過癮,還沒有微臣十三歲時親手格殺猛虎時來得刺激,若是四方蠻夷還有哪個不夠恭順的,陛下,到時候可一定不要忘了微臣。」

    楊堅哈哈一笑:「韓將軍多慮了,南陳已滅,四方鄰國無不對我大隋奉若上邦,就連強大的突厥,也是我們大隋的女婿,親家,你看,朕一滅南陳,突厥可汗和可敦就派了使者前來朝賀,突厥尚且如此,還有哪個鄰邦敢犯我大隋天威呢?韓將軍,以後就在大興多跑跑馬,打打獵吧,征戰沙場,怕是與你無緣了。」

    韓擒虎狠狠地瞪了安遂家一眼,嚇得他又是一陣心悸,而韓擒虎炸雷一樣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陛下,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虎豹們敢上門,哼哼,韓某的名字可不是隨便叫叫的。」

    安遂家早就聽說過韓擒虎的凶悍,對於他十三歲就少年擒虎的英雄事蹟更是耳熟能詳,南陳這樣的大國,他居然只用了五百兵就破國擒君,楊堅在這種場合不可能吹牛,只能說明這韓擒虎實在是神將了。

    安遂家本想說幾句場面話,但一抬頭卻對上韓擒虎那殺氣逼人的眼神,舌頭就像是打了結,張著嘴,一句話說不出來。

    楊堅在一邊看著安遂家這個樣子,心中暗喜,心道這突厥使者果然不過是個小商人出身,缺乏膽色,也不知道那大義公主腦子裡搭錯了哪根弦,派了這種人上門,但他這時卻臉色一沉,對著韓擒虎說道:「韓將軍,突厥是我們的親密友邦,不可無禮!」

    韓擒虎也清楚,楊堅用自己當道具嚇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臉上浮出一絲笑容,拱手道:「陛下,臣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出言無狀,還請陛下責罰。」

    楊堅擺了擺手:「今天是慶功宴,普天同慶,就求個高興,韓將軍破國有功,喝多了說幾句話,朕赦你無罪。」楊堅說完後,笑著拉上安遂家,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安遂家坐回自己的位置,一連喝了兩杯酒,感覺才好了些,剛才站在韓擒虎面前時,是他這輩子最恐怖的一件事,這人活像個來自地府的凶神惡煞,恨不得要將自己生吞活剝。

    楊堅看了一眼安遂家,問道:「不知我的女兒大義公主,最近兩年在突厥可好?」當年沙缽略可汗降服的時候,楊堅曾派使者去突厥,冊封當時的千金公主為自己的義女,改名大義公主,所以名義上這大義公主也是楊堅的女兒。

    安遂家一聽到這個,就來了勁,喝了一杯酒,又變得臉色紅潤起來:「大皇帝陛下,可敦在我們草原上,可是深得人心哪,每年大隋送給她的梳妝錢,足夠幾十個部落吃穿用度了,而可敦本人也是常年巡視各個部落,在我們草原人的心中,她就是上天派來的女神。」安遂家說到這裡時,兩眼都開始放光。

    楊堅微微皺了皺眉,本來他只是出於客套,恭維兩句罷了,沒想到這安遂家就勢向上爬,這個大義公主終歸對自己滿懷家國之恨,即使當了自己的義女也是兵敗時的逼不得已之舉,一有機會還是會挑唆突厥可汗再次興兵犯境的。

    楊堅不想聽安遂家繼續滿懷深情地讚美這個仇人,岔開了話題:「塞外苦寒,朕記得公主嫁過去的時候,還是大像二年的事情,離現在也有十年了,現在她在那裡過得還算習慣吧。」

    安遂家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大皇帝陛下啊,公主出身中原的花花世界,本使這次來中原前,根本想像不到中原這麼繁華,跟神話中的仙境一樣,我們草原的情況您也知道,風吹草低見牛羊啊,條件比這裡是差得十萬八千里了,公主雖然貴為可敦,可也經常思念故鄉,嘆息不已啊。」

    楊堅一聽這話,哈哈一笑,說道:「想必是我們每年送的梳妝錢裡,少了些家鄉的東西,是朕以往疏忽了,這次滅南陳時,我們得到了一件陳國皇帝華麗的屏風,純金製成的,上面鑲嵌著各種寶石翡翠,夜裡放在室內,能照得一片亮堂,朕這次就送給大義公主,以感謝她多年在塞外為國家作的貢獻。」

    王華強遠遠地聽到這話,心中一動:楊堅此舉極具深意,一來陳叔寶的那些奢侈華美之物,如果自己留用,那麼以往儉樸的風氣將不存,上行下效,全國的官員要是都開始追求生活檔次,國力很快就會衰落下去。

    二來用陳叔寶的屏風送給大義公主,也是對她的一種警告,如果她起了歪心思,挑唆突厥可汗再次起兵犯隋,那陳國的結局就是突厥的下場,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會有陳叔寶的好運氣,再次得到赦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6
第九十五章 宴上爭功
               
    至於這第三,則是最有深意的一招,突厥內部各部落林立,大小部落都只是名義上尊奉可汗本部阿史那部為首領,草原上餐風露宿,居無定所,生活艱苦,如果可汗自己的生活水平和質量遠遠高於其他部落的首領,時間長了一定會上下離心,引發內亂,用陳叔寶的東西腐化和引誘突厥上層,是殺人不見血的高招。

    王華強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這個陰招一定是長孫晟想出來的,殺人不見血,當年春秋時期的秦國分化瓦解西邊的戎狄蠻部時,也是用這招送寶貝送美女的招數,使得強大的蠻子部落上下離心,老酋長成天醉心財寶美女,根本無心治理部落,結果沒幾年秦國大軍打過去的時候,他才發現已經沒人肯再為他賣命了。

    與千年前的秦國人相比,楊堅這招只會更隱秘,突厥畢竟也是整個北方草原的霸主,這些史上故事多少也瞭解一些,直接送這東西給都藍可汗,太明顯,而且一個可汗對著這塊金屏風也未必會多看上眼,但要是送給大義公主這個女人,卻幾乎不可能被拒絕,也顯得自然很多。

    王華強正在思考著,突然只聽到賀若弼的大嗓門響了起來:「皇上,臣有些話今天想說。」

    楊堅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今天在這種場合,賀若弼會有如此舉動,剛才自己跟韓擒虎其實只是演戲,目的只是威嚇突厥使喚者,卻沒料到賀若弼卻真的動了怒,他笑了笑,說道:「賀愛卿,你喝多了,有什麼話我們明天朝會再說。」

    賀若弼滿臉通紅,鼻翼間的法令紋不停地跳動著,一下子站起身來,滿身的甲葉子一陣作響,他沉聲說道:「不,皇上,今天群臣和外邦使者都在這裡,有的事情如果不澄清的話,以後上了史書,就永遠也改不過來啦。」

    楊堅心中不快,但當著安遂家也不好當眾發作,於是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說道:「賀愛卿,有什麼事情需要澄清呀?今天是宴席,如果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吧,朕看還是明天的朝會之上說比較好。」

    賀若弼激動地擺了擺手,說道:「不,陛下,今天是慶功宴,如果今天這宴會上您金口玉言定了調子,那是要上史書的,以後也不可能改過來了,所以微臣斗膽,一定要說出微臣心中的話。」

    楊堅的臉沉了下來,冷冷地說道:「既然賀愛卿想說,那就說吧。」

    賀若弼欠身行了個禮,直視著對面的韓擒虎,說道:「剛才陛下說,韓將軍只率了五百精兵,就打敗了十幾萬陳朝大軍,擒住了陳國皇帝,恕臣斗膽,陛下此言與事實不符。

    當時陳軍十幾萬雲集建康城內外,而其精兵銳卒則盡數出城東北,在蔣山與微臣所部大戰,托陛下的鴻福,將士用命,我經過苦戰終於打垮了陳軍的主力,而韓將軍也是趁著這個時候,帶了五百人,偷入建康,擒得陳叔寶,微臣以為,破滅陳國之功,微臣當居第一。」

    韓擒虎也忍不住了,重重地把酒杯向桌上一頓,也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陛下,賀將軍只言其一,不言其二,當時微臣與賀將軍約期並進,晉王殿下還特地下令,命我二人不得擅自出戰,一定要聯手行事,可是賀將軍不聽軍令,故意帶少量兵力出現在蔣山,誘南陳主力出城決戰,想獨佔滅陳大功。

    此戰中,賀將軍過於託大,開始的部隊帶得太少,主力都拖在後面,導致將士死傷甚多,雖然僥倖獲勝,但也並未全殲滅陳軍,當時微臣入城時,陳軍建康的可戰之兵仍不下十萬。

    但臣恐怕陳軍敗兵退回城後,據城死守,戰事會曠日持久,這才親身犯險,帶兵直取建康,拿住陳叔寶,讓他寫下命令各地陳軍停止抵抗,歸順我大隋的詔書,當時陳軍魯廣達所部仍然還在和賀將軍苦戰,還是我把這詔書給了賀將軍後,他才使那魯廣達解甲投降,而賀將軍所部也是我放進城裡的。

    陛下聖明,此戰的經過,微臣早已經上報,晉王殿下和高僕射也有公論,要不然也不會把賀將軍檻送京師了,這消滅南陳,破國擒君的首功,微臣居之,問心無愧。」

    韓擒虎說話的時候,一直狠狠地瞪著賀若弼,兩人的四隻眼睛就像要噴出火來,毫不退讓地直視著,連那安遂家也看得目瞪口呆。

    楊堅心中惱怒,深恨這兩個傢伙不知深淺,在這突厥使者面前爭功,白白讓外人看笑話,前面和韓擒虎合演的那齣好戲看來也白費了。但他突然靈機一動,哈哈一笑:「二位將軍所說,朕早已經知曉,破陳之功,二位各逞其能,各擅勝場,並為首功。獨孤公,這次滅陳,你也多方謀劃,運籌帷幄,你來說說呢?」

    楊堅的眼光投向了高熲,高熲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個長揖及腰,字正腔圓地說道:「啟奏皇上,賀將軍在滅陳之前,就先獻上了平南之策,而韓將軍也一直鎮守廬州,早早地在陳朝內部發展了心向我朝的重量級人物。

    過江後,二位將軍也是各建其功,賀將軍破敵主力,韓將軍直搗黃龍,真要說滅陳大功,這二位應該是居功至偉。

    至於我高熲,只不過按照皇上的旨意,做了些份內之事罷了,文吏一個,哪能和兩位將軍相比呢?」

    王世充心中暗讚,高熲果然是宰相氣度,見解和能力超人,三言兩語就把這尷尬的氣氛消化於無形,推功的同時也警告賀韓二將,滅陳的首要功勞在於楊堅的英明指揮,作為前線的將領,再怎麼也不可能在整個戰爭中作為第一功臣的。

    果然,賀若弼和韓擒虎給高熲這一說,酒也醒了七八分,他們都是極為聰明的人精,只是今天喝多了些,又在這幾個月內一直互不服氣,這才會在今天這慶功宴上公然斗氣,一聽到高熲的話外之間,幾乎同時明白了過來,滿臉通紅地退回座位。

    楊堅暗地裡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讓突厥人看到大隋內部將帥失和,文武離心,生出進犯之心,現在南陳剛滅,無論是平定安撫南方,還是彌補這次南征的巨大人力物力消耗,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此時萬不可與突厥全面開戰。從這一點上看,高熲今天的舉動可謂力挽狂瀾。

    安遂家哈哈一笑,站起身,高高地舉著酒爵,向楊堅說道:「大皇帝陛下,您手下有這麼威武能戰的將軍,有這麼胸懷寬廣的大臣,大隋的強盛真的讓本使歎服不已,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向我們的可汗,可敦,還有所有的突厥人轉告今天我看到聽到的一切。」

    楊堅滿意地點了點頭,也舉起了面前的酒爵:「今天大家不醉無歸!為了賀將軍和韓將軍,眾位請滿飲此杯。」

    整個大殿再次洋溢在一片歡樂的氣氛當中,賓主間觥籌交錯,談笑風聲,那種勾心鬥角,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外交手段也不再見到,王華強心中暗嘆:終於可以安心地喝酒了。

    他又想到了那個去突厥的做生意計畫,心中暗想,韓擒虎這次給賞了八千段絹帛,高熲也分到了九千段,若是拿到了高熲的許可,把這近兩萬段絹帛拿到突厥去交易,換回幾千匹上好的戰馬,也算是為國為家兩不誤了。

    想到這裡,王華強的嘴角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抬起頭,卻正好對上遠處王世積那冷冷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猛地向下一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7
第九十六章 初逢長孫晟

    可是王華強的臉上瞬間又恢復了剛才的微笑,他舉起面前的酒杯,遠遠地向著王世積敬酒示意,然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王世積依然面沉如水,沒有看王華強,轉而和邊上的劉仁恩開始談笑風生。

    王華強低頭吃菜,柳林酒強烈的辣味沒有影響他大腦的正常思考,王世積顯然已經明白自己看出了當天他的詭計了,這麼多天來,由於自己一直和高熲在一起,王世積無法對自己下手,而韓擒虎也肯定或明或暗地警告過他,有了這雙重保險,自己暫時不用擔心被這惡賊所害,但要想反擊,卻也不是容易的事。

    下午的封賞中,王世積得到了荊州總管這個肥缺,當年楊堅剛當上丞相的時候,相州(治所在鄴城,地域相當於東漢時的冀州)總管尉遲迥,益州總管王誼,先後起兵反叛,幸虧當時楊堅得到了以韋孝寬,梁師彥,竇榮定,崔弘度為首的一批朝廷大將的支持,才將其平定。

    但此事讓楊堅對擁兵自重,封疆裂土的大州總管非常忌憚,隋朝代周之後,楊堅把自己的三個兒子分鎮四方,楊廣當了並州總管,楊俊總管荊州,楊秀總管益州,只有漢王楊諒因為年紀尚小,沒有被外派。這回楊俊當上了揚州總管,出鎮江南,荊州這個大州的總管卻落到了王世積的頭上,可見楊堅對他的信任。

    在這種情況下,王世積只要不犯謀反之類的大罪,不自己作死,一般貪點錢,受受賄,這樣的事情楊堅是不會跟他計較的,自己想要置他於死地,恐怕以後還得把他的事情向謀反上面靠,五年前王世積上門的時候,他的賬薄上就明白地表示,此人至少豢養了一兩千私兵,大大超過了一個上大將軍開府的編制。

    現在王世積官至柱國,又成了一州的總管,只怕以後會招更多的幕僚,而他那貪婪難填的慾壑將會成為勒緊他脖子的最後一根絞索。

    王華強想到了皇甫孝諧那凶狠的眼神,心中一動,也許以後扳倒王世積,還要通過這個粗野的武夫,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湘州嶺南還未完全平定,楊堅還需要用王世積來討平這些南陳故地,而自己這趟出使突厥,非常重要,決定了自己能在多大程度上擁有以後反擊王世積的實力。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王華強的耳邊響起:「你就是王華強王校書?」

    王華強猛然清醒了過來,扭頭一看,只見高德弘的位置上,已經換了一個人。

    此人年約三十六七,皮衣氈帽,個子中等,皮膚黝黑,滿臉滄桑之色,一臉的絡腮鬍子,臉上有三四條長長的刀疤,說話的時候,刀疤象小蛇一樣的扭動著,仔細看來,與一般的突厥人並無二致,只有一雙眼睛清澈明亮,閃著智慧的光芒。

    王華強心中一驚,問道:「尊駕是突厥使者的隨從嗎?」

    這人笑著搖了搖頭,一口流利的漢語甚至帶著關中腔:「如果我是突厥人,又怎麼會認識王校書呢?那安遂家連賀將軍和韓將軍滅南陳的具體經過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讓他的手下來接觸你這位九品校書郎?再說了,高直閣為什麼要為一個突厥人讓位置呢?」

    王華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笑道:「尊駕莫非是長孫都尉?」

    這人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鬍子,說道:「不錯,我就是長孫晟,高僕射讓我來跟你說一聲,過會宴席結束後,請你和裴兄到他的府上,商議一下去突厥的具體事宜。」

    王華強現在所坐的這個位置是在大殿的角落,臨時加的一個座,和其他人的位置隔得有些遠,也正因此,前面高德弘特地在這裡作陪。這會兒他和長孫晟談話的時候,前面幾尺外坐著的幾個儀同彷彿什麼也沒聽到,依然在那裡興高采烈地喝酒吃肉。

    王華強壓低了聲音,說道:「長孫都尉,這次出使突厥,難道還有什麼別的任務嗎?」

    長孫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也壓低了聲音:「王校書何出此言?」

    王華強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另有秘密任務,皇上直接在大殿上給我們一個任命,然後公事公辦就可以了,用得著像現在這樣,還要宴會後到高僕射的府上密議嗎?」

    長孫晟點了點頭,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小聲說道:「你說的不錯,那事有變故,這裡人多嘴雜,不方便多說,記得一會兒宴席結束後,出了門後去尚書省,門口有輛打著高府燈籠的車,你上去報上自己的身份,自然會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王華強點了點頭,長孫晟長身而起,走出了殿外,只剩下王華強一個人在思考著,剛才長孫晟所說的變故,顯然應該是發生在這兩天那個突厥使者來大興之後的事情,又會是什麼呢?

    一個多時辰後,大殿內曲終人散,楊堅今天的興致很高,喝了不少酒,讓平時滴酒不沾的他有些不勝酒力,最後在獨孤皇后的扶持下先行退席,其他文武重臣們也都在不久後紛紛離去。

    王華強從側門一個人悄悄地提前退席,正如他被高德弘從側門帶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經起別人注意,廣場上的眾人不需要過多地顧及禮儀,加之多數是中下層軍官,這回更是放開肚皮胡吃海塞。

    光著膀子,抱著酒罈子豪飲的壯士也不在少數,更有些色膽包天的傢伙趁機摸摸前來斟酒的宮女們的屁股和胸部,整個廣場猶如一個巨大的鄉下酒館。

    王華強搖了搖頭,一個人走出了宮城的城門,早有些喝得東倒西歪的人,互相扶攜著一路走出去,趴在路邊嘔吐,甚至醉臥不醒的傢伙也是隨處可見。

    今晚的大興城,百姓們也受了慶功宴的喜慶感染,家家戶戶都打開了陳年的酒罈子,各種酒館都是生意火爆,空氣中都瀰漫著濃濃的酒味。

    可王華強現在最在意的不是這些,他一直在思考著長孫晟剛才所說的話,今天這個晚上,所有人都可以一醉方休,但他,高熲,長孫晟,裴世矩這四個出使突厥的關鍵人物,卻必須要保持絕對的頭腦清醒。

    王華強走到了白天領絹帛的尚書省外,只見那堆積如山的絹帛已經不見,而整個下午一直車水馬龍的前街也變得冷冷清清,只有一輛四匹馬拉的高大馬車停在街邊,車廂後面是全封閉的,而車頭上掛著一個醒目的「高」字燈籠。

    王華強走上前去,從馬車上跳下一個三十多歲,黑衣小帽,孔武有力的家丁,上下打量了王華強兩眼,冷冷地說道:「閣下可是新任校書郎王華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今天受封時還是百姓之身,沒有官服,尊駕是高僕射府上的家人嗎?又怎麼會認出在下?」

    那家丁點了點頭:「長孫都尉把你的樣貌和小人說過,王校書,請上車,就等你了。」

    王華強走到車後,一打開廂門,一股松木清香的味道撲鼻而來,而長孫晟和裴世矩,則坐在車中,笑眯眯地盯著他。

    王華強先是吃了一驚,馬上又明白了過來:「兩位居然來得比我還快啊。」他一邊說,一邊跳上車,那名身後的家丁關上了車門。

    馬車開始緩緩地移動,長孫晟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嚴肅:「二位,在和高僕射見面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先跟二位作個通報,這次出使突厥,我長孫晟也將隨行。」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8
第九十七章 混黑幫的官-二代
               
    王華強在長孫晟第一次找自己的時候就隱隱地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這會兒長孫晟親口說出來,仍然讓他的心一沉,一邊的裴世矩也是臉色一變,但他為人一向沉穩,話並不多,只是皺了一下眉頭,輕聲問道:「長孫將軍,聽說你今天被緊急冊封為五品車騎將軍,就是為了此事嗎?」

    長孫晟點了點頭:「不錯,因為這個突厥來使不簡單,原來我們以為此人只是想來看看我朝的虛實,可沒想到,此人對我朝內情也是瞭如指掌,居然一進大興,就想辦法和彭公劉昶扯上了關係。」

    王華強對朝廷的高層知之不多,聽到這個名字感覺很陌生,可是裴世矩卻是失聲道:「彭公劉昶?就是跟皇上幾十年交情的那位北周上柱國嗎?」

    長孫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王華強,道:「看樣子王校書對劉昶的情況並不瞭解,裴兄不妨跟他交代一下。」

    裴世矩「唔」了一聲,簡單地交代了一下劉昶的情況:

    這劉昶乃是北周時期的大臣,跟楊堅更是從小玩到大,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當年在北周的時候,兩人同為上柱國,楊堅當丞相時,北周內有宗室如趙王宇文招等,外有大將尉遲迥,或暗殺,或起兵,都欲置楊堅於死地,而劉昶當時身為上柱國,手握重兵,卻倒向了楊堅一邊。

    也因此功,劉昶在隋朝建立後被封為彭國公,但楊堅對於劉昶這些在北周時期倒向自己而不忠於北周的大臣們心有餘悸,給了這些人很高的爵位,但不再給實權,除了有真才實學,文武雙全的高熲以外,其他的從龍之臣如劉昶,鄭譯等人都棄之不用。

    劉昶有個兒子叫劉居士,因為父親的關係,到了東宮當了七品的千牛備身左右,此人任俠行氣,喜歡結交英雄豪傑,屢屢橫行不法。

    聽到這裡時,王華強點了點頭:「你們要說這劉居士我就知道了,這人是著名的京城一霸,黑道一哥,雖然年紀不大,只有三十多歲,但在黑道上的名氣如日中天,對了,裴兄,這人是不是還陰養死士,聚集私兵?」

    長孫晟笑了笑:「王檢書,他養的可不是一般的死士,而是這大興城中的公卿大臣們的公子。此人孔武有力,身邊也聚了一幫喜歡舞槍弄棒的狐朋狗黨,以皇上剛登基沒兩年,就在這大興城裡為非作歹,欺男霸女。

    皇上因為他父親的原因,幾次三番的赦免了他的罪行,所以此人膽子越來越大,乾脆在東宮掛個虛職,專門出來幹起黑道的生意了,這大興城一半的商號,都要向他交保護費,如果交得遲了慢了,他就會派人去砸了那店舖,有十幾家幾百年的老字號都這樣給他毀掉了。」

    王華強雖然聽說過劉居士的名聲,但也沒想到這人這麼狠,他不信地搖了搖頭:「這可是天子腳下,這傢伙哪來這麼大的膽子?以當今皇上的聖明,難道也管不了他嗎?」

    裴世矩嘆了口氣:「這就是此人的厲害之處了,他不是靠著一幫地痞無賴橫行霸道,而是如剛才長孫將軍所說,結交公卿大臣之子,而且他是以交友為名,把特意選定,身強體壯,臂力過人的官-二代們請到家裡,然後健僕們一擁而上,將之擒下,然後用大車輪子套住官-二代的頭,用大木棒子毆之。

    這些官-二代們往往驕橫跋扈,但真給這樣打,很多人則會現了原形,開始是破口大罵,給打了幾十棒後則會痛哭討饒,如果是這樣的人,劉居士就會放了他,給他一筆錢封口,這些人往往也怕自己的事傳出去丟人,故而隱瞞不報。

    可要是給打了一百多棍還不屈服,仍然大罵的人,劉居士則會親自去掉車輪,向其賠罪,還讓那人拿棍子打還他,與這樣的人結為兄弟。所以靠了這種辦法,劉居士很快拉出了一支心狠手黑,膽大妄為的官二代衙內集團。由於這些人的父親都是公卿大臣,大興令根本不敢管他們。」

    王華強聽得默然無語,這一招確實狠,這種官二代要是玩黑幫,那除了皇帝還真是沒人敢管,可就算楊堅知道了這個事情,只要劉居士的罪行不牽涉到謀反,他也不太可能為了打黑而牽連到這麼多公卿大臣,幾次對劉居士的釋而不問,恐怕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長孫晟笑了笑,說道:「看來王檢書已經知道這個劉居士的事情了,可我接下來要說的,卻是那突厥來使安遂家。」

    王華強剛才聽到劉居士的事情,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這人膽子太大,既然敢驅使公卿之子跟自己一起混黑社會,那勾結突厥,圖謀不軌也不是太奇怪的事情,只是他這樣做動機如何,王華強還有些疑惑,於是開口說道:「劉居士難不成是想謀反,自己當皇帝?」

    長孫晟搖了搖頭:「根據我的情報,真正有這個意圖的不是劉居士,而是那大義公主。」

    裴世矩笑道:「大義公主又怎麼會和這劉昶扯上關係呢?」

    長孫晟正色道:「這事我也是剛剛得知,劉昶原來在北周的時候娶了北周武帝的公主,大義公主的姑姑,北周滅亡後,這位宇文氏的公主也常常對北周的滅亡痛心疾首,深恨自己丈夫的無所作為。

    劉昶當年投向皇上,本指望著在新朝可以一飛衝天,但沒想到是這結果,自然心中憤憤不平,而他的妻子也成天在他耳邊吹枕頭風,那大義公主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這個消息,這次派安遂家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暗中搭上劉昶這條線,再通過劉昶去聯絡其他北周舊臣,以為內應。」

    王華強點了點頭,低聲問道:「劉昶本人的態度如何?他真的敢再次反叛?我想他不至於這麼傻吧,在大隋他至少還能混個富家翁,兒子橫行不法也被皇上忍了,就算真幫著宇文氏復國,他又能有什麼好處?」

    長孫晟嘆了口氣:「劉昶本人沒有見那安遂家的人,可是他兒子劉居士卻是很有興趣,這劉居士倒也不是想謀反,而是想從突厥那裡買到戰馬和毛皮,好在大興這裡開馬市賺錢,他現在越玩越大,光靠手下收大興這裡商舖的保護費,已經越來越難維持平時的開銷,所以想要做些大買賣了。」

    王華強心中一動,想不到這劉居士倒是頗有商業頭腦,居然和自己想到一塊兒了,看來這次非要借突厥的事情把他弄垮不可,不然自己以後的生意也沒法在這大興城內開張,反正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自己權當為民除害,也沒啥負罪感。

    裴世矩剛才沉默了一陣子,緩緩地開口道:「長孫將軍,這些事情高僕射是否已經知道,皇上是否知道?您的這些消息又是從何得來的呢?」

    長孫晟道:「我在突厥內部一向有自己的線人,這次也跟著安遂家的使團一起前來,其實這個安遂家的底細,我是一清二楚,他是大義公主一手提拔的,這次突厥派此人出使,明顯就是大義公主想趁機搞鬼,我又怎麼可能不盯緊呢。

    果然,昨天他的使團在驛館的時候,劉居士的手下就趁機混進驛館,跟他們的人取得了聯繫,安遂家晚上易容改扮,到城外和那劉居士接頭,我的人早早地埋伏在接頭地點,他們談話的內容我聽得一清二楚。」

    裴世矩笑道:「既然如此,何不當場把他們拿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8
第九十八章 將計就計
               
    長孫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剛才有一陣子沒說話的王華強,一道神光從他眼中一閃而過:「王檢書,你可知道為何我當時沒有動手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有這麼一個把大義公主徹底剷除的好機會,長孫將軍怎麼會值得放棄呢?」

    長孫晟沒有說話,但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鬍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馬車在這時停下,前面的車板上被敲了兩下,長孫晟打開了車廂前板的一處小窗口,那名引自己上車的家丁的臉出現在窗口裡:「三位大人,已經到了高府側門了。」

    三人相繼下車,王華強發現馬車停在一處巷道之中,兩側都有家丁守著,閒雜人等根本無法看清巷子裡的情況,而眼前則是一扇沒有門匾的門,不算大,和自己家新豐的門差不多,作為宰相府邸的偏門,略顯寒酸了一些。

    那名家丁引著三人進了門,裡面是一處偏院,只有一處廂房,三人進去後,王華強發現這裡是一處會客偏亭,房間四周簡單地擺著幾盆盆栽,上座是一把榆木製的靠背大椅,而下首兩側面對面地放著八張客椅,椅子的邊上小幾上放著泡好的茶湯,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剛準備好的。

    長孫晟看了一眼兩人,直接坐到了客位的左邊上首,裴世矩在他對面坐下,而王華強則坐在了裴世矩的身邊,三人各懷心事,或閉目,或飲茶,不再交談。

    王華強也微微地閉上了眼睛,他在飛快地盤算著長孫晟的想法,顯然,高熲既然約見他們二人,並臨時替換長孫晟為正使,那就是同意了長孫晟的這個提議,只是這樣一來,自己這個副使的位子很明顯會落到裴世矩頭上,那自己究竟又要從事何種角色呢?如果此次出使與自己無關,現在自己是坐不到這裡的。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高熲一個人身著深紫色的一品朝服,踱進了房間,三人不約而同地站起身行禮,恭聲道:「參見齊國公。」這是高熲下午剛剛被封的爵位,開國公為正一品,高過他現在的正二品尚書左僕射之職,所以大家當著高熲都以品級更高的齊國公相稱。

    高熲一邊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坐下,一邊坐到了上面的主位,經歷了一天的忙碌,此時的高熲仍然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絲疲態,而從他的呼吸和腳步中,也能聽出他的心靜如水,鎮定自若。

    高熲坐下後,第一個看向了長孫晟:「季晟,相關的情況已經向二位介紹過了吧。」季晟是長孫晟的字,他家畢竟世代胡將,家學不如漢人的高門世家,給四個兒子表字也直接就按個伯仲叔季的順序,加上每個人的名,就成了字。

    長孫晟點了點頭:「已經說清楚了。剛才華強看出來,我們這次的目標是要剷除大義公主這顆我朝的毒刺。」

    裴世矩的眉毛動了動,說道:「齊國公,皇上這回真的下定決心了嗎?畢竟這大義公主也是他親封的,真要是除掉了,我們也面上無光啊。」

    高熲搖了搖頭,說道:「此事皇上現在還不知道,最近南征大勝,皇上好不容易這麼高興,在這個時候我不能用這個壞消息去刺激他。而且此事涉及劉昶,這又是一件讓皇上很難處理的事情。」

    裴世矩「哦」了一聲:「那高僕射的意思,要我們去突厥怎麼做?」

    高熲沉聲說道:「很簡單,要蒐集大義公主圖謀不軌的證據,不僅給皇上看,更要讓都藍可汗看到。只有先毀了大義公主的名聲,才好將之正法,不然外人還會說皇上無容人之量,對和親的前朝公主都要趕盡殺絕。」

    王華強開口問道:「那既然如此,今天安遂家和劉居士暗中接頭的時候,為何不把這兩人拿下?這總算是個鐵證了吧。而且安遂家是大義公主一手提拔的,他在我大隋實現這種間諜活動,大義公主脫不了干係。」

    高熲擺了擺手,說道:「這樣做風險太大,一來突厥人可能會說是在我朝土地上抓捕安遂家,完全是我們陷害,若是弄得不好,甚至可能會讓都藍可汗一怒之下直接起兵,現在我朝剛滅南陳,不宜與突厥全面大戰,所以要儘量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

    二來安遂家只是大義公主提拔的人,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大義公主向他下過這個指令,如果大義公主把此事的責任推到安遂家一個人身上,那我們就無法除掉大義公主,相反,她以後的活動會更謹慎,我們想要抓她就更難了。」

    王華強擺出一副服氣的嘴臉,剛才這些道理他早就清楚,但就是要給高熲一個表現的機會,於是他點了點頭,問道:「齊國公所言極是,那依您所見,我們要如何行事呢?」

    高熲微微一笑:「這次我們就將計就計,安排人打入突厥,悄悄與那大義公主接頭,然後再讓長孫將軍抓一個現行,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都藍可汗現在汗位也不是很穩固,如果出師無名的話,僕從部落未必會聽他的。只要我們除掉大義公主,再新派個宗室公主和親,送上一大筆嫁妝錢,突厥各部想打的不多。」

    長孫晟也跟著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些年北方的邊境開了一些市集,每年我們給突厥的大義公主梳洗錢也有數百萬,足夠他們過得不錯,既然不用搶劫不用死人就能得到生活必需品,突厥人也樂得用這種和平方式。

    都藍可汗即位,先殺其弟,又把前任莫何可汗的兒子染干逼到極北的苦寒之處,突厥上下對其都有怨言,所以其人心並不穩固,也正因此,他才會起了跟我朝開戰,以外戰來促進內部團結的心思。

    這次他奪位,大義公主在背後出力甚巨,所以現在他對大義公主是言聽計從,連出使我朝的使節都由大義公主親自指定。

    不過都藍可汗也知道我朝軍力雄厚,去年我朝大軍南侵時,他即位未久,汗位還沒坐穩,所以無力南侵,現在他的位置基本上鞏固,但我朝已滅南陳,他又失了機會,此人心狠,頭腦卻並不簡單,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與我朝開戰,無勝算可言,所以也同意先由大義公主派安遂家在我朝聯絡內應。」

    王華強笑了笑:「可是剛才長孫將軍也說過,就連那劉昶,也無意與之真正勾結,畢竟當漢奸是讓人不齒的事情,當年北齊剛剛滅亡之時,宗室高寶寧,就勾結當時的突厥人連年入寇幽州,結果打了沒兩年,他自己的部下都跑光了,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棄屍異邦的可悲下場。

    這次劉居士既然沒有和安遂家正式談這些實質性的問題,只想跟突厥做那馬匹生意,那麼安遂家這次的任務也只算完成了一半,不過如果能帶著劉居士的人回突厥,那也算有所收穫,在大義公主面前能交了差,而且只要這根線搭上了,沒準以後就會起到作用。」

    高熲撫著長髯,微笑著聽王華強把話說完,才開了口:「知大勢者,王華強也。華強,現在我要給你一個更危險的任務,不知道你有沒有膽量去做。」

    王華強其實剛才聽長孫晟說話時,已經猜到這個任務了,他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異常嚴肅:「齊國公,您要我去做的事情,就是假扮劉居士的使者,給那大義公主佈一個局,然後再由長孫將軍來抓一個現行證據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6:09
第九十九章 生鐵走私
               
    高熲笑著點了點頭:「華強真的是機敏過人,不用我點破,自己就知道了。想必你也知道此行的風險,我還是跟當時在建康同樣的話,我不強迫你,是不是想去,由你自己決定。」

    王華強心中暗嘆,恐怕高熲早在南陳的時候就留意自己了,自己長了一張西域胡人的臉,會說粟特話和突厥話,又是經商能手,這些條件都是天然適合當間諜的,加上自己足智多謀,又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的勇氣,更難得的是有著強烈的陞官封爵願望,找遍整個大隋,恐怕也沒人比自己更適合了。

    但王華強仍然覺得有必要先弄清楚幾個問題,於是他開了口,說道:「齊國公,下官有幾個問題還要先弄清楚,您應該知道,下官並不怕死,但不願意死得不明不白。」

    高熲點了點頭,抬了抬手,示意王華強說。

    「第一件事,就是下官現在並不認識那劉居士,即使劉居士派人混入安遂家的使節團中,或者是跟著我們下次出使的隊伍一起出行,下官也沒辦法讓那劉居士給我一個身份憑證吧,若是我的身份出了問題,那突厥人可能會當場翻臉,甚至禍及長孫將軍和裴舍人,誤了朝廷大事的。」

    長孫晟馬上說道:「這個你放心,今天劉居士和安遂家已經約好,交換了信物,到時候劉居士會想辦法讓人持信物混進使團當中,突厥人明天就要走,劉居士說了,打算讓他的使者跟著下次我們出使突厥的使團一起上路,這個人我們一定會查出來的,到時候暗中把他做掉,由你帶上那信物就行。」

    王華強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就是前一件事假設能順利進行,我們去了突厥後,下官該如何給大義公主設局呢?如果這個公主聰明的話,絕不可能親自見我這個使團隨從,只會派安遂家來與我接頭,到時候抓不住現行的。」

    高熲想了想,開口道:「這一點主要靠你,不過我建議你可以扮成商人隨行,我朝歷次出使突厥的使團,都會攜帶大量的商品去交易,主要是絹帛絲綢之類的器物。這樣的話,我認為安遂家作為突厥可汗本部主管市集貿易的吐屯發,就有了和你光明正大接觸的機會,然後再安排和大義公主的密會。」

    王華強搖了搖頭:「下官以為,如果要向突厥方面表達劉居士那願意作為內應的誠意,光帶上絲綢絹帛這些合法的商品恐怕還不行,下官斗膽,請求在這次的貿易中,允許加入生鐵走私。」

    此話一出,長孫晟和裴世矩臉色大變,就連高熲的眉頭也微微一皺。

    突厥居塞外,並沒有大量的鐵礦石,以前突厥的阿史那部落最早是在西域的金山一代為柔然汗國當鍛奴,但鐵礦石卻是出自西域各國。等到突厥分裂成東西兩部後,開始的幾十年,西突厥還向東-突厥供應鐵礦石,可是後來沙缽略和達頭可汗翻臉後,西突厥就趁機中斷了鐵礦石供應。

    所以後來沙缽略急得連隋朝都顧不得再管,傾盡全力地與阿波可汗跟達頭可汗作戰,就是想奪取對西域的控制權,從而搶到鐵礦石的產地。

    草原上的作戰,一向以弓箭為主,但要是箭頭是獸骨磨製而非鐵製,那威力就會下降許多,可汗本部之所以實力強過其他部落,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在於可汗的精銳衛隊往往身穿鐵甲,箭頭和兵器也是鐵製。

    自隋以來,對突厥向來是嚴禁生鐵出口,律法中有明文規定,有向突厥販賣生鐵一百斤的,當即斬首。因此王華強一提這個條件時,在座三人皆驚。

    高熲喝了一口茶,神色依然平靜,說道:「華強,如果你要取得突厥人的信任,打算要賣給他們多少生鐵?」

    王華強看向了長孫晟,笑道:「依長孫將軍看,如果要武裝起可汗本部的兩三萬鐵騎,需要多少生鐵呢?」

    長孫晟雙眼中精光閃閃,說道:「三萬精兵的話,一副鎧甲需要生鐵三十斤,這需要九萬斤,三百萬支箭,每支箭簇需要生鐵三兩,這需要九十萬斤,如果再考慮到打造馬刀之類的,只怕至少要二百萬斤,往高裡算需要二百五十萬斤。王老弟,你不可能把幾百萬斤的生鐵夾在使團的貨物裡帶過去的。」

    王華強點了點頭:「確實不可能,但要是偷運個幾十萬斤,或者一百萬斤出去,先秘密停放在塞外某處,然後找突厥人來提貨,這個辦法總可以吧。」

    高熲雙眼一亮,點了點頭:「這個主意很不錯,可是你如何能把這上百萬斤的生鐵運出關外?華強,你要知道,生鐵禁運是我朝國策,這些年一直被邊關各州郡嚴格遵守,別說上百萬斤,就是上萬斤也很難運出去。如果是由老夫直接向邊關州郡下令,那勢必會洩密,到時候反而會引起突厥人的警覺。」

    王華強笑了起來:「此事下官剛才就有計較,這次南征時我跟隨的上級王頒,不是現在得了柱國之職,轉拜代州刺史了嗎?」

    高熲的眉頭一下子舒展了開來:「華強,你的意思,是想利用你和王頒的交情,從代州那裡把生鐵運出關?」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代州就是古之雁門關,出了關就是突厥的境,王頒這次在江南私挖陳霸先的陵墓,當晚我帶兵前去,沒有阻止,反而幫著他一起挖墳,於是王頒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加上此次南征,他從開府升成了柱國,而我的大哥戰死,卻只得到了一個九品校書,想必心中對我也有愧意。」

    長孫晟搖了搖頭:「王老弟,你這些都是私情,王頒畢竟是朝廷命官,現在更是一州刺史,不可能因為欠你一個人情,就放你幾百萬斤生鐵出關,再說這麼大規模的交易,即使王頒點了頭,代州的長史,司馬和駐軍將領也不可能同意。」

    王華強微微一笑:「這就需要高僕射的密令了,還有請高僕射向皇上請一道密旨,在王頒赴任前向他出示。王頒在南征時就加了開府,這次回來後跟著他的南朝舊部足有上千人,這些人他都會帶去代州的,到時候只要王頒想辦法安排這些人巡邏,我們就可以把生鐵偷運出關,不會引起別人的察覺。」

    高熲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回踱步,顯然心中在權衡得失,王華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心中也在飛快地思索著其他的方案。

    半晌,高熲才停下了腳步,平靜地看著王華強,說道:「上百萬斤太多了,這些年我們本來已經把突厥的軍力限制得很厲害,若是為了除掉一個大義公主,就幫他養出三萬虎狼之師,有些得不償失,華強,你反正只是為了取信於突厥人,我看給個三十萬斤就可以了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那就按齊國公的意思辦,反正只是第一批的貨,如果一次弄得太多,突厥人也可能起疑。不過這次運往突厥的商隊貨物裡,最好帶上一百斤的鐵礦石當樣品,這樣也好釣他們上鉤。」

    高熲笑道:「華強,你這次準備先帶多少絹帛過去?你要知道,這次賞賜南征的將士,朝廷的庫房現在可是沒多少絹帛了。你要掩蓋一百斤的鐵礦石,起碼得帶個十萬段絹帛才行。難不成,你看上了這次皇上封賞給各位功臣的絹帛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loomCaVod

LV:9 元老

追蹤
  • 984

    主題

  • 1008918

    回文

  • 35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