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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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擒虎大將
               
    王華偉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二哥,我們在江邊耽擱了一些時間,把大哥放上馬鞍時,南人的追兵已經近了,我和馬三爺一路狂奔,因為有馬,加上馬三爺對地形很熟,這才甩掉了他們。

    我們沿著小路跑了一陣以後,碰到一個陳軍的潰兵,抓住他詢問後才知道,大哥你們和這幫陳軍打了一仗,後來援軍趕到,大敗陳軍,連陳軍的主將都逃了,而他們這些小兵也一哄而散。

    於是我們就放了那個小兵,料想你們會去採石,結果在那裡沒見到你,聽守軍說韓總管來當塗了,我們就到了這裡,蒼天有眼,總算讓我們兄弟在這裡重逢。」

    王華強笑了起來,拍著王華偉的肩頭:「是的,蒼天有眼,三弟,我現在去見韓總管,你陪陪兄弟們,這仗大家都辛苦,相比他們,我們算是夠幸運了。別虧待了大家。」

    說完,王華強站起身,對司馬德勘說道:「勞駕,現在請帶我去見韓總管。」

    姑孰並不大,一個城牆周長不過兩千多步的小縣城而已,城牆高也不過兩丈多,居民只有幾百戶。

    其實這裡本不是最早的當涂縣所在,當涂故地乃是在江北的九江郡一帶。當年五胡亂華,神州陸沉的時候,江北的居民紛紛渡江南遷,當年的東晉政府就把當涂一帶的移民遷在這裡集中居住,重新設了一個名叫當涂的僑置縣。

    現在江北的當涂故城早已經廢棄,而江南的這個僑置當涂縣卻是漸漸地興旺了起來,由於地處長江要沖採石附近,從東晉時代就築城防守,時間長了,原先的軍事要塞也漸漸地變成了一個縣治所。

    自從南朝一步步地丟掉江北兩淮一帶的故地後,在江南設的僑置群縣也越來越多,如京口就成了南徐州,當涂這一塊也成了南豫州,這座姑孰城也跟著升格成了南豫州的治所。

    王華強一邊在腦海裡回憶著有關姑孰城的資料,一邊跟著司馬德勘一路行走,一路之上,城中居民家家關門閉戶,街面上看不到行人,而一些來回巡城的隋軍士兵則一邊敲鑼打鼓地宣讀著諸如天兵壓境,弔民伐罪,救南朝百姓於水火之類的口號,一邊在每家每戶的大門上貼著安民告示。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位於城中心的南豫州刺史大堂,這裡也不過就是一個兩進的院子,跟王華強在新豐的家差不多大小,前面是大堂,後院則是刺史的家。

    由於南陳只有天下三分之一的地盤,卻把另三分之二的郡縣都在本土內建了僑置州郡,因此南陳的州也只有隋朝的縣一樣的大小,在隋朝連個縣都很難算上的當涂也就成了南陳的南豫州,需要一個四品的刺史來管理,只是從這個大堂就可以看出,再怎麼變,這裡也就只不過是一個縣衙。

    而現在的這個州衙大堂外,兩隊驍果壯士持槊扶刀而立,這些傳說中的皇家禁衛軍,個個都是勇力絕倫的關中壯士,號稱臂上走馬,拳上站人。

    想要加入驍果軍,都得先在各地的府軍中出類拔萃,才有一年一度的番上選拔大會,從番上的壯士裡精選出體格雄壯,弓馬超群的勇士,在左臂上還要刺上滴血雄鷹的刺青,加入驍果是每個隋軍的夢想,這支部隊就是隋朝的特種兵。

    這裡的每一個驍果軍,都是身長八尺以上的壯漢,一個個威風凜凜,二十來個人在兩邊一站,隱隱的就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凜然氣勢,讓任何陳朝的刺客和散兵,都不敢對大堂之上那些人有任何刺殺的想法。

    韓擒虎就正襟危坐在大堂上,他年約五十,虎目含威,面色黝黑,濃眉如刀,一臉的絡腮鬍子,兩鬢的鬍子是向外張揚著的硬髯,而下頜的鬍鬚則是虯髯,捲曲著連在了一起,王華強第一眼見到他,就想到了地府裡的閻王,那種可怕的氣場和衝天的氣勢,就是韓擒虎大將軍的將威所在。

    而大堂之上左右立著兩班將官,左邊的雖然也穿著軍裝,但多數看起來是白面書生似的文官,王頒也在此列,而右邊則是清一色頂盔貫甲,身著將袍的武將,韓世諤則忝陪末位。

    王華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從昨天夜裡他下令輕裝逃命開始,就把自己的甲冑和頭盔都扔掉了,這會兒只剩下了裡面穿著的黑色布衣,由於一整夜都在不停地奔跑,渾身冒汗,也不覺得冷,這會兒靜了下來,被風一吹,才覺得寒風入骨,尤其是做手術的三個箭傷處,更是又癢又疼。

    王華強深呼吸了一下,向堂上走去,一名驍果衛士本想伸手阻擋,一看身邊的司馬德勘,便明白來人一定是王華強,於是揮手放行。

    韓擒虎的聲音在大堂上迴蕩著,不算很高,但透著一股威嚴:「王開府,你剛才說那陳軍大將樊毅,他的家人現在此處?」

    王頒的聲音在平靜中透著一絲興奮:「是的,末將之前聽人說起過此事,來這裡後又向以前的老部下福全叔求證,得知樊毅的弟弟樊猛,也是陳朝大將,現在正在建康的秦淮河口那裡統領水師戰船,他是名義上的南豫州刺史,但現在在軍中,就讓自己的兒子樊巡代他在這裡理事。

    今天韓總管攻城的時候,這樊巡組織城中丁壯上城防守,結果沒有擋住我天兵半天的攻勢,而樊巡則是化妝潛逃未果,被堵在城裡,現在回了家,韓總管,這可是一個極好的人質啊,也許可以逼樊猛和樊毅兄弟就範,倒向我軍呢。」

    站在王頒邊上的一名四十多歲,神色陰冷的中年文士說道:「還有陳朝大將魯廣達的兩個兒子,魯世真和魯世雄,本來駐守採石,被我軍擊敗後率殘部退到了這姑孰城,結果我軍馬不停蹄地攻城,他們兩人抵擋不住我軍的猛烈攻勢,也開城投降了。」

    韓擒虎的臉上沒有半分喜色,搖了搖頭:「這些南朝大將的子侄怎麼都一個個這麼不成器,把老子的臉都丟了個一乾二淨。看來魯廣達,樊氏兄弟等輩也是徒有虛名,連兒子都管不好,還怎麼管軍隊呢。」

    那名中年文士問道:「韓總管,您看現在是不是要把樊巡給抓起來?」

    韓擒虎神色平靜,突然把眼光投向了站在門外的王華強,沉聲道:「堂外站的是王華強王都督吧,你也聽到了,王參軍說把樊巡抓起來,這些人在姑孰的情報是你提供的,現在你來說說,要不要這麼做?」

    隨著韓擒虎的話,所有人都扭頭看向了門外的王華強,王華強走上堂去,先是向韓擒虎行了個軍禮:「小的王華強,見過韓總管。」

    韓擒虎點了點頭,撫鬚說道:「王華強,你雖然官職不高,但昨天一戰中你立了大功,即使本帥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所以這件事上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華強看了一眼那個叫王參軍的中年文士,此人瘦高個子,三角眼,吊角眉,嘴角微微向上撇,高顴骨,模樣和王頒有七八分相似,但是整個人的氣質陰鬱,給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一定是那王頒的兄弟,現任韓擒虎幕府參軍的王頍。

    王華強從王頍那冷冷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敵意,但他還是開口說道:「韓總管,依我看來,對樊巡需要以禮相待,不僅不能抓,還要保護好他的家人,至於魯氏兄弟,最好仍讓他們統領自己的部下,負責這城內的巡防和治安。」

    韓擒虎「哦」了一聲,臉上仍然看不出端倪:「說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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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攻心為上

    王華強清了清嗓子,說道:「樊巡和魯氏兄弟都是南陳大將之子,現在他們的父親都是陳朝重臣,手握重兵,但還不至於因為兒子被俘就投降我軍,賣主求榮。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忠義,而是因為他們手下並不是完全忠於他們個人的私兵,這些兵都是陳朝徵調的各郡縣丁壯,即使他們想反,這些人也不會聽們的。

    但是我們善待安撫這幾個人,可以讓陳朝皇帝心生猜忌,魯廣達和樊氏兄弟畢竟是多年宿將,在軍中也有威望,在這個我大軍過江,建康內外人心惶惶的時候,如果陳叔寶不用這幾個老將,那我們打敗陳軍,攻破建康的把握就會大許多。」

    王華強發現韓擒虎開始托著下巴沉吟起來,便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就是我軍剛渡江,南陳百姓都不知我軍底細和皇上的旨意,現在家家關門閉戶,不敢相迎。如果我們通過優待這些人作出榜樣,甚至讓魯家兄弟帶舊部巡城,恐怕比我們自己的士兵費力一家家貼安民告示的效果要好得多。」

    王頍那有點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王都督好一張伶牙俐齒。只是我想問問王都督,你既然這麼想掌握南朝的人心,為什麼又會下令在江邊屠殺了兩百多名南陳戰俘呢?難道你不知道吾皇下過令,對於放下武器,不再抵擋的南朝軍民,一概不許傷他們性命嗎?」

    王華強冷冷地看著王頍,說道:「那些人是被陣斬的,我不知道王參軍的這個消息從何而來?而且這件事上,司馬都督可以為我作證。」

    站在堂下的司馬德勘臉色也是一變,他沒想到王頍居然會提此事,不待韓擒虎讓他上堂,就忙不迭地叫道:「大帥,小的沒有殺俘虜,那些確實是陣斬的敵軍。」

    王頍冷笑一聲,目光卻沒有離開王華強:「王都督,請你想清楚了再說話,這裡是韓將軍的帥帳所在,軍中無戲言,你應該知道這句話的份量。」

    司馬德勘被這句話噎得不敢再開口,轉而看向了王華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王參軍說的好,軍中無戲言,你剛才說我王華強屠殺戰俘,你敢對你這句話負責嗎?要不咱們現在寫下軍令狀,讓韓總管調查此事,如果誰說了謊,就治誰的罪,怎麼樣?」

    王頍陰沉著臉,沒有接話。王頒一看兩人要鬧僵,連忙出來打圓場:「二位,現在軍情緊急,以大局為重,一些小事不必這樣較真。王參軍,韓總管正在問王都督話呢,有什麼疑問咱們私下再交流吧。」

    王頍本來只想嗆王華強一兩句,出一出被他搶了風頭之後的不滿,看這架式,韓擒虎剛才一言不發,卻一直盯著自己看,顯然是對自己的行為有所不滿,再頂下去自己未必有好處,有哥哥出來打圓場,他也找了個台階下,乾笑兩聲後就退回了左邊的行列。

    韓擒虎沉聲道:「此事本總管事後會派人徹查,王都督,現在請你繼續說下去,如果依你所言,將我軍苦戰得來的地方交給已經投降的陳軍,你能確保他們不會再度反叛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南陳人的心理倚仗,不過是長江天塹罷了,以前胡人南侵,他們還有一股子保漢人江山的氣在,加上君臣一心,軍民團結,才能幾次化解危機。可是現在南陳奸臣當道,文武離心,連任忠這樣的大將,都被施文慶等人尋釁奪去部曲,這些大將不會為陳叔寶盡死力的。

    韓將軍請仔細想想,我北人不習水戰,要不是魯氏兄弟早已經無心戀戰,又怎麼會這麼快就丟掉採石,讓我軍偷渡成功呢?而這姑孰城又是南豫州的郡治所在,若不是樊巡心猿意馬,又怎麼可能連半天都守不住?他們這種武將世家的子弟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普通的陳人了。」

    韓擒虎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是如果照你所說,南人應該大開門戶,以迎我軍,現在又為何家家關門閉戶,連我軍去貼安民告示,都不敢出來呢?」

    王華強看了一眼王頍,回道:「依小的愚見,此舉適得其反。現在長江天險雖然被我軍突破,但大軍尚未過江,南陳人應該也發現了韓總管過來的部隊只有數千人,不是那種連營數十里的大軍壓境,可能他們也以為這是一支先頭部隊的偵察行動,所以現在還不敢過早地迎接我軍。

    另外,南朝官府一向恐嚇民眾,說我們大隋都是野蠻的胡人,不僅殺人,甚至還會吃人,現在離匈奴人候景禍害江南的時間才過去三十多年,不少普通的百姓都對此記憶猶新,雖然早已經對南陳朝廷失去了希望,但也怕我們真的象官府宣傳的那樣無惡不做,所以現在他們選擇了觀望。

    韓總管,依小的愚見,現在讓大軍撤出城,和後續過江的部隊一起在城外紮營,人數不夠的話可以多布營帳,弄他個連營數十里,而攻下的城池則交給投降的南陳將領暫時維持治安。

    對魯氏兄弟,樊巡這種南朝高官大將的子侄,則好言勸慰,保護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不限制他們回建康,讓他們去留兩便,這樣就能得到人心,小的敢鬥膽放言,十天之內,南朝百姓一定會從我者如雲。」

    韓擒虎哈哈一笑:「王都督,想不到你雖然官職不高,但居然能如此洞查人心,雖然你從沒到過南陳,卻對這裡人的思想一清二楚。很好,本總管就聽你這一回!來人,傳我將令,過江的部隊全部出城,移我帥旗到城北大營,此城的防守交給魯氏兄弟負責。」

    王頍略一蹙眉,說道:「韓總管,這城裡是不是也留一些我們自己的人看著點?完全交給南朝降人,萬一他們見勢不妙,再次反水,那怎麼辦?」

    韓擒虎的勾了勾嘴角,大聲說道:「他們既然已經降了我們,南陳那裡也回不去了。再說了,我既然能半天就攻下姑孰城,下次他們若是真反,我再拿下此城也是易如反掌。

    現在我們手上的兵力有限,若是處處打下的城池都要分兵防守,那就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南陳的主力決戰。我意已決,王參軍不必再勸。」

    王頍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那麼請總管在城裡也下達禁令,十天之內定為軍管期,城內的人不允許出城,以免他們將我軍的虛實洩露給陳軍。現在我們兵力不足五千,江面萬一被陳朝水軍封鎖,那後續部隊就過不來了,陳軍若是集中全力對付我軍,我們的情況就會變得危險。」

    韓擒虎仰天大笑,豪氣干雲,笑聲中充滿了一股自信:「王參軍,你的謙虛謹慎是好事,但是現在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王世積過江了,我也過江了,你道那賀若弼就沒辦法過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時候賀若弼應該已經在圍攻南徐州了,說不定此時他也和我一樣,坐在南徐州的刺史府啦!

    所以諸公勿慮,南陳根本不可能抽出大軍來對付我們的,新亭壘的王世積就能牽制他們至少三四萬大軍,賀總管過了江後,離建康的距離更近,只怕陳軍非但無法來對付我們,連圍困王將軍的部隊只怕也要抽出至少一半了。

    現在我軍要做的,就是在這裡一邊繼續接應江北的部隊過來,一邊安撫人心,只要讓南朝百姓知道我軍並不是洪水猛獸,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主動投效我們。本將剛剛接到的消息,晉王殿下的行台已經移鎮到了江北的**,負責各路後援的調度,他還親自給我寫信,說一定要為我們向皇上請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3
第四十二章 驍果騎士
               
    隋軍鐵騎們在五十步的距離上先是一通騎弩激射,然後舉著四五米長的騎槊,一個衝擊就干掉了陳軍兩百多人,先頭的鐵騎衝進人群後,直接扔掉串著兩三具屍體的長槊,轉而抽出馬鞍上的副武器,多為刀劍錘鞭之類,見人就砸,而狂野的戰馬也是在人群中不停地跳躍踩踏,倒地的陳軍一個個都被踏成了血泥。

    王華強第一次見到鐵甲騎兵對步兵的這種屠殺,目瞪口呆,這種血腥和刺激,這種鋼鐵對血肉的碾壓,是前一夜在江邊那種步兵間的混戰根本無法比擬的,而那些騎在高頭大馬上,如同移動著銅牆鐵壁似的鐵甲騎兵,更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一種姓感與強硬,讓人呼吸和心跳加快,血脈賁張。

    衝入陳軍陣列的騎兵也只有兩百多個,但卻把仗打成了一邊倒的碾壓,從後面的薄霧裡再次響起一陣號角聲,如同死神的召喚,鐵蹄踏地,天崩地裂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側翼包抄的陳軍後軍那裡又傳來了陣陣慘叫,看來隋軍鐵騎的第二撥突擊目標選擇了陳軍的後軍部隊。

    王華強突然扭頭向王頒問道:「景彥,你怎麼知道這些是韓將軍的鐵騎?」

    王頒的聲音都在激動地發抖:「這些是驍果鐵騎啊,是皇宮的禁衛部隊,這回皇上特意調撥給晉王的,因為賀將軍要到了王世積的一萬騎兵支援,韓將軍也向晉王要兵,於是晉王就把這三千驍果都撥給了韓將軍。

    看這架式,一定是江防的陳軍戰船離開後,韓將軍趁虛渡江,攻佔了採石,然後派驍果騎士來接應咱們了。」

    王華強疑道:「景彥,你怎麼對這些事情這麼清楚的,以前為什麼沒和我們說過?」

    王頒哈哈一笑:「華強,這是軍事機密,根本不得外傳的,之所以我知道這事,是因為舍弟王頍,現在正在韓將軍帳下任參軍,這次渡江我怕有危險,也曾暗中跟他通消息,請他一過江就向咱們靠攏的。」

    王華強越發覺得不對勁,王頍只不過是韓擒虎手下的一個小小參軍,地位還沒有王頒高,他又怎麼可能說動韓擒虎為自己所用,親率驍果騎兵沿江岸突擊,只是為了救自己這個小角色嗎?

    突然,王華強想到了父親那天對自己說的話,再看看王頒那一臉的興奮,一下子全明白了,王頒和王頍要的是親自打進陳朝皇宮,殺掉陳叔寶,為父報仇,而韓擒虎要的也是這個破國擒君的大功,在這一點上,兩人的目的一致,所以才會一拍即合。

    以韓擒虎過江的速度來看,可能只帶了千餘驍果騎兵,就準備直撲建康城,這就需要王頒在江邊帶人吸引陳朝大軍,為韓擒虎創造出一個機會。

    其實韓擒虎和王頒動的和王世積是一樣的心思,只是王頒也沒料到王世積居然搶先對自己用了這一招,他還指望著王世積的大軍能調空建康的守軍呢,在江岸那裡他死活不肯離開,就算只剩幾百人也要死撐,也同樣是不想放棄這個計畫,而不是真的顧慮什麼王世積的軍令。

    王華強的心里長嘆一聲,果然是人人各打算盤,連王頒也是如此,甚至不惜犧牲他本人和這千餘手下的姓命,只為給弟弟和韓擒虎創造出突襲建康的機會,復仇的執念如此,實在可怕。

    王華強看著已經站起身,手舞足蹈,狀若癲狂的王頒,心中黯然,這回他才真正見識到了人姓的自私與黑暗,連這個一向讓自己以為是個書呆子的王頒,也如此心機深沉,更不用說王世積那個心如蛇蠍的傢伙了,自己一向自認為算無遺策,看來跟這些成了精的老鬼們相比,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江岸邊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徐子健眼看敗局已定,也學著劉儀同一樣,扔下部隊直接單騎逃跑,而劉儀同的運氣差了點,被逃亡的步兵們撞下馬來,生生踩成一堆血泥。

    隨著一陣號角聲,第三隊的驍果騎士也跟著殺了過來,近三百鐵甲騎兵,就讓陳軍中軍這八百多人或死或降,除了一個徐子健外,竟然沒有跑掉一人。

    一個滿身都是血污,騎著匹足有七尺多高鐵甲戰馬的壯漢,策馬來到了王華強這裡,倖存者們紛紛從草叢中走了出來,麥鐵杖也架著王華強,吃力地起身。

    這名壯漢的頭盔是全封閉型的,戴著鐵製的惡鬼面當,上面濺了不少血,這會兒看起來更是面目猙獰,他把兩隻沾染著鮮血和腦漿的鏈子錘重新掛在了鞍架上,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二十多歲的臉,雙眉斜飛,神采飛揚,目光炯炯,下巴上蓄著一些短髯。

    這個年輕壯士對著王華強說道:「你很英勇,我們剛才都看到了,可惜還是慢了一點點,沒來得及救你的那個兄弟。」

    王華強想到了劉長山的壯烈犧牲,心中一陣揪心的痛,他向著那馬上的壯士行了個軍禮:「我乃開府上儀同王頒所部大都督王華強,代王開府行指揮權,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年輕壯士在馬上回了個軍禮,說道:「我乃廬州總管,上大將軍韓擒虎麾下儀同韓世諤,奉父帥之命,率五百驍果打頭陣,請問王都督,王開府何在?」

    王頒興奮地趕了過來,對著韓世諤說道:「原來你就是韓將軍的大公子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就是王頒,敢問韓將軍何在?」

    韓世諤跳下馬,對著王頒肅然行禮:「參見王將軍,父帥正在指揮後續部隊過江,王參軍也跟父帥一起過了江,你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他。」

    王頒點了點頭,對韓世諤急道:「現在情況有變,王世積也想搶攻建康,昨天夜裡已經在新亭壘登陸了,我們現在得抓緊時間,繞開大路,從小路奔襲,直衝建康,才有一舉滅國的機會。」

    韓世諤嘆了口氣:「王將軍有所不知,王世積已經被陳軍發現,兩個時辰前,陳朝的水陸大軍已經將王世積所部圍困在新亭壘一帶,從南邊通向建康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鎖,戰機已失,我這趟是專門來接應你們的。」

    王頒一下子張大了嘴,喃喃地說道:「怎麼會這樣,王世積的偷襲怎麼可能被敵軍撞破,這個消息你們又是如何能知道的?」

    韓世諤說道:「王世積被圍後,點起了求救的狼煙,然後江對面浦口那裡也一路點狼煙報信,我們正是看到了這些狼煙,又看到陳軍在採石的戰船全部出動,這才知道王世積被困新亭壘的事。

    現在北上偷襲建康已經基本上不可能,父帥的意思是穩紮穩打,先攻取當涂一帶的州縣,並且向南建立防線,阻止九江的陳國大將周羅睺回師,繞道歷陽支援建康。」

    王華強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陳國大將裡,蕭摩訶不過一勇之夫,而這周羅睺才是真正的名將,餘者如任忠、樊毅、魯廣達等人,忠烈有餘,節制一軍也還可以,但並非全局型帥才。」

    韓世諤笑了笑:「父帥也是這個看法,周羅睺近曰幾次打退了秦王殿下和王世積留在蘄州部隊的進攻,現在他有餘力抽調幾萬精銳部隊來援,周羅睺身經百戰,精通兵法,要是讓他進了建康,那這次南征有功敗垂成的危險,所以我們現在還得抓緊時間。王開府,請你現在就上馬,跟我們先回去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5
第四十三章 殺伐果斷

    王華強看了韓世諤一眼,說出了自己一直的想法:「如果不能速攻得手的話,那我建議韓總管可以先攻下歷陽(今安徽和縣)與當涂,陳朝大將樊毅和魯廣達的家人子侄在這兩個地方,如果能俘虜了他們,也能讓這兩個大將面對我軍時心生顧慮,而且還會讓陳叔寶猜忌這兩人,不會放手重用。」

    韓世諤的神色微微一變:「消息是否確實?」

    站在一邊的福全叔連忙說道:「千真萬確,我可以做證。」

    韓世諤點了點頭,對著王頒行了個禮:「王將軍,軍情緊急,世諤這就回去向父帥覆命,我會留下一百精騎護送你們到當涂的,父帥約定和我在那裡見面,這會兒想必也應該攻下當塗了。」

    王華強眉頭微皺,說道:「那個陳軍的主將,採石戍主徐子健跑了,而且他們的前軍也沒有損失,這會兒全都向北逃,韓將軍就這麼放過他們,不去追殺嗎?」

    韓世諤正色道:「我手上也只有五百先頭騎兵,還都是鐵甲驍果騎,不以速度見長,那個逃掉的陳將馬快,剛才我一箭都沒有射死他,這會兒想再追也是不可能了。再說了,陳軍的前軍四散奔逃,不可能全抓到,我部登陸的消息肯定是瞞不住敵軍的,就像王將軍偷渡新亭壘的消息也瞞不過陳軍一樣。

    王都督,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畢竟這麼多兄弟死得慘烈,這樣好了,我把陳軍的俘虜都交給你,任由你發落。軍務在身,恕不奉陪!」

    韓世諤說完後,向著王頒行了個禮,戴上面當,翻身上馬,向江岸馳去,少頃,一百名鐵甲騎士押著兩百多垂頭喪氣,捆著雙手的陳軍俘虜走了過來。

    為首一名二十多歲的黑臉高大漢子,沒有戴面當,下馬向著王頒行了個軍禮,中氣十足地說道:「大隋驍果軍都督司馬德戡,奉韓將軍軍令,帶俘虜向王開府覆命。」

    王頒看了一眼正在地上處理傷口的王華強,笑道:「還是由華強來決定吧。」

    王華強這會兒正在一個老兵軍醫的幫助下,把兩枝箭先是截斷了箭身,再用小刀從肉裡把箭頭給挖出來,王華強的運氣不錯,箭上沒有倒鉤,也沒有涂毒,很快就把傷口處理好了,就連左臂上那射箭時崩開的傷處也重新處理了一下。

    那名老軍醫為王華強抹上傷藥,雖然王華強痛得呲牙咧嘴,但所幸傷處並不是要緊處,冬天的寒冷天氣也阻止了感染,很快,經過了包紮,王華強就跟沒事人似的,從地上一躍而起。

    王華強扭頭看了一眼福全叔,突然想到了昨天夜裡的那個俘虜宋二喜:「福全叔,昨天抓的那個小兵俘虜,後來交給你看管的,現在怎麼樣了?」

    福全叔答道:「已經和後來的俘虜們一起,交給了馬老三他們,押往新亭壘了,這會兒應該押到王將軍那裡了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想到自己的三弟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心中一陣焦急,他轉頭看著那些陳朝俘虜,許多張臉他都認得,這些人在半個時辰前還一個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現在卻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頭不語。

    王華強厲聲喝道:「剛才把人頭在地上當球踢的,全都站出來!」

    眾俘虜聽到了他這聲殺氣十足的聲音,嚇得一個個都把頭低得更深,恨不得能把臉捂起來,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王華強早就料到會是這反應,他冷笑一聲,說道:「剛才挺英雄的,這會兒一個個都成了狗熊麼。也罷,既然是狗熊,我也沒必要留了。司馬都督,全給我砍嘍!」

    這一下所有的陳軍俘虜都炸了鍋,一群人開始大叫:「將軍,不是我們幹的,你別錯殺無辜啊!」

    「將軍,小的是弓箭手,在後面放箭呢,想踢也不可能啊。」

    「將軍,小的當時在徐將軍的身邊,萬萬沒有踢人頭啊!」

    「我看到李三癩子踢了,三癩子,你要有種自己站出,別害了大夥兒啊!」

    「他媽的,徐林之你這個小人,那人頭你也踢了,要死一起死!」

    這個人的一句話一下子點醒了眾人,不少人開始異口同聲地主動找起踢人頭的替罪羊來,一會兒功夫,就半推半踢地弄出來十幾個人,司馬德戡一揮手,把這些人像拎小雞似的揪了出來,而剩下的人,一個個如逢大赦,長出一口氣。

    王華強冷冷地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心中只剩下強烈的厭惡,同袍戰友,為了活命,不惜拋出他人,這種行為只會讓他從心裡鄙視,雖然楊堅曾下達過征南陳時勿亂傷人命,需要施加仁義的命令,但是今天,在這些人身上,他卻不想執行這一條。

    王華強又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手下們,這些人個個精疲力盡,傷者也不少,根本沒辦法看守這些俘虜,現在追兵隨時可能會來,若是把這些俘虜放了,陳朝軍隊的將領帶兵直接救援當涂的話,那韓擒虎就危險了。

    於是王華強扭頭對著司馬德勘冷冷地說道:「全部砍了,一個不留,屍體扔江裡!」

    剛才還得意洋洋的那些出賣戰友的陳軍俘虜一下子又炸開了鍋:「將軍,我們沒踢人頭啊,為何還要取我等姓命。」

    「你們不是派人在我們這裡張過榜文嗎,說是俘虜不殺的。」

    「將軍,饒命啊!」

    司馬德勘也走了過來,悄悄地對王華強說道:「王都督,全殺了是有違聖命的,你看?」

    王華強冷笑一聲,指著這些俘虜說道:「都是幫賣友求榮的小人,即使放回去了也肯定是為禍鄉里的刁民敗類,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有擔當的,全是只顧著自己活命,殺了一點也不冤。」

    人群裡突然有人不服地叫道:「殺降的人不得好死,姓王的,你今天殺了我們,當心你們皇帝改天取你姓命!」

    王華強哈哈一笑,臉上的肌肉扭曲跳動,眼中綠芒閃閃:「我報你們一個戰場殺敵,誰會知道?有誰看到你們投降了?司馬都督,這些人頭可都是你們的軍功,全交給你了。」

    司馬德勘面露喜色,長刀一揮,就砍死了一個靠的最近的俘虜,吼道:「驍果弟兄們聽著,此戰首級均算作戰勝計數,迅速收割啊!」

    一百名驍果騎士轟然應了一聲,如同一百頭早已經盯著獵物的狼,紛紛抽出兵器,向著那些俘虜們奔去。

    俘虜們一個個想要逃命,奈何手都被捆在了一起,根本跑不快,只消片刻功夫,兩百多人就給殺了個乾淨,而兩百多個神情各異,滿臉血污的人頭,也都掛在了驍果騎士們的馬頭下。

    王頒走到王華強的身邊,嘆道:「華強,即使不考慮皇上那道不許在江南濫殺無辜的聖旨,自古以來殺降不祥,漢之名將李廣,據說也是因為坑殺了羌人俘虜,背信棄義,這才一世命運悲慘,老弟滿腹才華,竟不知這些故事麼?」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我不信天,如果真有天道的話,我大哥一輩子沒做壞事,沒害過人,為什麼要被人陷害,這樣戰死沙場,連屍首都沒法找回?

    而且這些人根本不是什麼降兵,他們只不過是見勢不妙,舉手投降而已,只要一有機會,還是會殺你我的。

    這些人毫無人姓,為了自己保命,把生死兄弟都這樣推出來頂禍,將來也不會是皇上的好子民。

    皇上是菩薩心腸,想要懷柔江南,但懲凶除暴,為民除害也是我大隋天兵的使命,這些人不是凶暴的禍害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5
第四十四章 兄弟重逢
               
    王頒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王華強對著眾人說道:「這裡並非久留之地,司馬都督,我們趕快回當涂吧。」

    司馬德勘的臉上還帶著沒有消散的笑容,這一下每個人平白多了兩個人頭的功勞,讓被留下聽人調遣,本來一肚子不情願的他樂開了花,而其他的所有騎士們,也是歡聲笑語一片。

    一聽到王華強的話,司馬德勘便拱手稱是,所有的驍果騎士們迅速上馬,王華強一行還剩下兩百多人,便讓驍果騎士們帶著老弱和傷員,以及王頒先行回當涂,王華強自己雖然受了傷,但行動卻無大礙,向著司馬德勘要了一匹馬,堅持領著一百多年輕力壯的漢子一路向南行軍。

    兩個多時辰後,天已經全亮,王華強一行終於趕到了當涂縣的縣治姑孰城,這座不大的城池的北門城樓上,已經高高飄揚著大隋的旗號,而一面繡著碩大「韓」字的帥旗,則和隋軍大旗並立著,在強勁的北風中,獵獵作響。

    司馬德勘正守在北門外,一看到王華強,則大老遠地笑臉相迎,行了個軍禮:「王都督,你可來了,韓大帥急著見你呢,請你一來就過去。」

    王華強趕了一夜的路,早就又累又餓,剛才一直怕敵軍追殺,連停下來吃乾糧都顧不上,這會兒終於到達安全地帶了,他跳下馬,一陣頭暈目眩,險些要暈倒,聽到這話後,突然來了精神:「韓總管想見我?」

    司馬德勘笑道:「正是,韓大帥聽到了王都督昨夜的表現後,馬上就差小人出來迎你,大帥本來還想再派人去接應你們的,只是因為現在所有的部隊都撒了出去,實在抽不出人來,這才作罷。」

    王華強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除了麥鐵杖以外個個跑得面無人色的部下們,說道:「我先吃個餅就和你去見韓總管,對了,有水嗎?這一夜下來餓死我了。」

    司馬德勘連忙轉頭對著看守城門的兵士們叫道:「快拿點水來,快!」

    王華強對後面的人高聲說道:「大家都進城吃飯。」說著便走進了城門,在城門內側的城牆根兒處一屁股坐了下來。

    王華強的部下們也都進來坐下,這一百來人裡,莊稼漢們佔了一半左右,還有四五十個白鬍子老兵,王華強這一路下來對這些老傢伙們也都是刮目相看,本來初見面時覺得他們連走路都困難,可是這一路跑下來,竟然不比小夥子們差,實在是讓自己汗顏。

    司馬德勘遞過來一個盛滿了水的竹筒,滿臉堆著笑,在王華強身邊坐下:「王都督,你可真厲害,昨天晚上的事情王開府剛才都在韓大帥面前說了,連我們這些小角色聽得都是瞠目結舌,看你這年紀也就二十上下,怎麼就這麼有本事哪。」

    王華強喝了兩口水,啃了兩口餅,這才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他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麼本事啊,給人耍得團團轉,這一路下來也是損失慘重,要不是你們來救,這會兒我早成刀下鬼了,還會拖累這兩千兄弟。」

    王華強想到自己從關中帶來的六百多壯士,現在活下來的不到五十,連大哥也戰死江岸,心裡一陣難過,突然又想到三弟下落不明,連忙問起司馬德勘:「除了我們兩批人以外,還有沒有別人來歷陽?」

    司馬德勘笑了笑:「王都督,你的弟弟也來了,這會兒正在堂上向韓總管覆命呢。」

    王華強聞言渾身一震:「他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讓他到牛首山會合的嗎?」

    司馬德勘哈哈一笑:「聽說他和別人押送俘虜時,遇到了迎面而來的敵軍,那些俘虜一下子全跑向了敵軍,他們人少,沒法守住,於是就趁著混亂逃了回來,只跑回來了兩個騎馬的,一個是你弟弟,還有個好像是個山賊頭子。

    那山賊頭子就是這一帶附近的,跟你弟弟跑回之前我們見到的那個戰場時,知道有過戰鬥,於是就沿小路向著這歷陽跑,正好看到此城被我軍奪取,就進來啦。」

    王華強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裡,咬了兩口大餅,只要知道弟弟是安全的,他就沒什麼顧慮了,大哥的死讓他心如刀絞,把弟弟安全地帶回家,已經超過了此戰中積功求官,成為他現在最大的願望。

    王華偉那粗渾的聲音由遠而近:「二哥,二哥在哪裡?」

    王華強站起了身,只見王華偉正在城門一帶見人就拉著詢問自己,心中一熱,喊道:「華偉,華偉,我在這裡!」

    王華偉一下子看向了王華強所在的位置,熱淚盈滿了眼眶,八尺高的漢子飛身撲進了王華強的懷裡,兄弟兩人抱頭痛哭,王華強想到大哥的死,也心中一陣悲傷,輕撫著王華偉的後背,默默流淚。

    城牆下這些劫後餘生的漢子們親自經歷了昨夜的連番惡戰,大家在一夜之間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親朋好友,這一下感同身受,也一個個跟著放聲大哭起來。

    良久,王華偉才抬起了頭,對著王華強說道:「大哥的屍體這回我帶了回來,韓總管特地下令打一副上好的棺材,將大哥收斂。」

    王華強微微一愣,擦乾了臉上的淚痕:「你是怎麼帶回大哥屍體的?」

    王華偉道:「我和馬老三押按你的命令向新亭壘押運俘虜,走了沒半個時辰,就迎頭撞上了陳軍的主力,他們光先頭部隊看起來就有五六千人,那些俘虜一看這情況,那個蕭文強領頭髮了聲喊,全都跑過去了,我們根本沒辦法控制,想著要向你報信,就和馬三爺一起騎馬向回跑,馬三爺的那些手下們也都跑散了。

    到了江岸那裡的時候,追兵還離我們有一段距離,我彷彿聽到大哥在叫我,轉頭一看,正好看到大哥的屍體還站在那裡,當時整個戰場屍橫遍野,只有大哥一個人是被矛槊穿過,站在原地的,我馬上就下馬把大哥的屍體抬上了馬,這才一路奔回。二哥,這一定是大哥的在天之靈指引小弟的。」

    王華強激動地點了點頭:「是的,一定是的,老天也不忍讓我們兄弟分離,所以才指引你找到了大哥,把他帶了回來,三弟,這真的是天意啊!」

    王華偉抹乾淨自己臉上的淚痕,平復了一下情緒,說道:「二哥,我們在江邊耽擱了一些時間,把大哥放上馬鞍時,南人的追兵已經近了,我和馬三爺一路狂奔,因為我們騎著馬,加上馬三爺對地形很熟,這才甩掉了他們。

    本來我們是一路奔向牛首山的,但是當我們沿著小路跑了一陣以後,碰到一個陳軍的潰兵,抓住他詢問後才知道,大哥你們和這幫陳軍打了一仗,後來援軍趕到,大敗陳軍,連陳軍的主將都逃了,而他們這些小兵也一哄而散。

    於是我們就放了那個小兵,馬三爺料想你們會去採石,結果我們奔到那裡的時候,雖然發現採石已經被我軍控制,但沒見到你,聽守軍說韓總管來當塗了,我們就到了這裡,蒼天有眼,總算讓我們兄弟在這裡重逢。」

    王華強笑了起來,拍著王華偉的肩頭:「是的,蒼天有眼,三弟,我現在去見韓總管,你陪陪兄弟們,這仗大家都辛苦,相比他們,我們算是夠幸運了。別虧待了大家。」

    說完,王華強站起身,對司馬德勘說道:「勞駕,現在請帶我去見韓總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6
第四十五章 擒虎大將

    姑孰並不大,一個城牆周長不過兩千多步的小縣城而已,城牆高也不過兩丈多,居民只有幾百戶。

    其實這裡本不是最早的當涂縣所在,當涂故地乃是在江北的九江郡一帶。當年五胡亂華,神州陸沉的時候,江北的居民紛紛渡江南遷,當年的東晉政府就把從當塗過江投奔的移民遷在這裡集中居住,重新設了一個名叫當涂的僑置縣。

    現在江北的當涂故城早已經廢棄,而江南的這個僑置當涂縣卻是漸漸地興旺了起來,由於地處長江要沖採石附近,從東晉時代就築城防守,時間長了,原先的軍事要塞也漸漸地變成了一個縣治所。

    自從南朝一步步地丟掉江北兩淮一帶的故地後,在江南設的僑置群縣也越來越多,如京口就成了南徐州,當涂這一塊也成了南豫州,這座姑孰城也跟著升格成了南豫州的治所。

    王華強一邊在腦海裡回憶著有關姑孰城的資料,一邊跟著司馬德勘一路行走,一路之上,城中居民家家關門閉戶,街面上看不到行人。

    而一些來回巡城的隋軍士兵則一邊敲鑼打鼓地宣讀著諸如天兵壓境,弔民伐罪,救南朝百姓於水火之類的口號,一邊在每家每戶的大門上貼著安民告示。只是即使如此,仍然沒有一個南朝百姓敢開門相迎的,整個城市猶如一座死城,透著一絲詭異。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位於城中心的南豫州刺史大堂,這裡也不過就是一個兩進的院子,跟王華強在新豐的家差不多大小,前面是大堂,後院則是刺史的家。

    由於南陳只有天下三分之一的地盤,卻把另三分之二的郡縣都在本土內建了僑置州郡,因此南陳的州也只有隋朝的縣一樣的大小,在隋朝連個縣都很難算上的當涂也就成了南陳的南豫州,需要一個四品的刺史來管理,只是從這個大堂就可以看出,再怎麼變,這裡也就只不過是一個縣衙。

    而現在的這個州衙大堂外,兩隊驍果壯士持槊扶刀而立,這些傳說中的皇家禁衛軍,個個都是勇力絕倫的關中壯士,號稱臂上走馬,拳上站人。

    想要加入驍果軍,都得先在各地的府軍中出類拔萃,才有一年一度的番上選拔大會,從番上的壯士裡精選出體格雄壯,弓馬超群的勇士,在左臂上還要刺上滴血雄鷹的刺青,加入驍果是每個隋軍的夢想,這支部隊就是隋朝的特種兵。

    這裡的每一個驍果軍,都是身長八尺以上的壯漢,一個個威風凜凜,二十來個人在兩邊一站,隱隱的就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凜然氣勢,讓任何陳朝的刺客和散兵,都不敢對大堂之上那些人有任何刺殺的想法。

    韓擒虎就正襟危坐在大堂上,他年約五十,虎目含威,面色黝黑,濃眉如刀,一臉的絡腮鬍子,兩鬢的鬍子是向外張揚著的硬髯,而下頜的鬍鬚則是虯髯,捲曲著連在了一起,王華強第一眼見到他,就想到了地府裡的閻王,那種可怕的氣場和衝天的氣勢,就是韓擒虎大將軍的將威所在。

    而大堂之上左右立著兩班將官,左邊的雖然也穿著軍裝,但多數看起來是白面書生似的文官,王頒也在此列,而右邊則是清一色頂盔貫甲,身著將袍的武將,韓世諤則忝陪末位。

    王華強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從昨天夜裡他下令輕裝逃命開始,就把自己的甲冑和頭盔都扔掉了,這會兒只剩下了裡面穿著的黑色布衣,由於一整夜都在不停地奔跑,渾身冒汗,也不覺得冷,這會兒靜了下來,被風一吹,才覺得寒風入骨,尤其是做手術的三個箭傷處,更是又癢又疼。

    王華強深呼吸了一下,向堂上走去,一名驍果衛士本想伸手阻擋,一看身邊的司馬德勘,便明白來人一定是王華強,於是揮手放行。

    韓擒虎的聲音在大堂上迴蕩著,不算很高,但透著一股威嚴:「王開府,你剛才說那陳軍大將樊毅,他的家人現在此處?」

    王頒的聲音在平靜中透著一絲興奮:「是的,末將之前聽人說起過此事,來這裡後又向以前的老部下福全叔求證,得知樊毅的弟弟樊猛,也是陳朝大將,現在正在建康的秦淮河口那裡統領水師戰船,他是名義上的南豫州刺史,但現在在軍中,就讓自己的兒子樊巡代他在這裡理事。

    今天韓總管攻城的時候,這樊巡組織城中丁壯上城防守,結果沒有擋住我天兵半天的攻勢,而樊巡則是化妝潛逃未果,被堵在城裡,現在回了家,韓總管,這可是一個極好的人質啊,也許可以逼樊猛和樊毅兄弟就範,倒向我軍呢。」

    站在王頒邊上的一名四十多歲,神色陰冷的中年文士說道:「還有陳朝大將魯廣達的兩個兒子,魯世真和魯世雄,本來駐守採石,被我軍擊敗後率殘部退到了這姑孰城,結果我軍馬不停蹄地攻城,他們兩人抵擋不住我軍的猛烈攻勢,也開城投降了。」

    韓擒虎的臉上沒有半分喜色,搖了搖頭:「這些南朝大將的子侄怎麼都一個個這麼不成器,把老子的臉都丟了個一乾二淨。看來魯廣達,樊氏兄弟等輩也是徒有虛名,連兒子都管不好,還怎麼管軍隊呢。」

    那名中年文士問道:「韓總管,您看現在是不是要把樊巡給抓起來?」

    韓擒虎神色平靜,突然把眼光投向了站在門外的王華強,沉聲道:「堂外站的是王華強王都督吧,你也聽到了,王參軍說把樊巡抓起來,這些人在姑孰的情報是你提供的,現在你來說說,要不要這麼做?」

    隨著韓擒虎的話,所有人都扭頭看向了門外的王華強,王華強走上堂去,先是向韓擒虎行了個軍禮:「小的王華強,見過韓總管。」

    韓擒虎點了點頭,撫鬚說道:「王華強,你雖然官職不高,但昨天一戰中你立了大功,即使本帥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所以這件事上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華強看了一眼那個叫王參軍的中年文士,此人瘦高個子,三角眼,吊角眉,嘴角微微向上撇,高顴骨,模樣和王頒有七八分相似,但是整個人的氣質陰鬱,給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一定是那王頒的兄弟,現任韓擒虎幕府參軍的王頍。

    王華強從王頍那冷冷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敵意,但他還是開口說道:「韓總管,依我看來,對樊巡需要以禮相待,不僅不能抓,還要保護好他的家人,至於魯氏兄弟,最好仍讓他們統領自己的部下,負責這城內的巡防和治安。」

    韓擒虎「哦」了一聲,臉上仍然看不出端倪:「說說理由。」

    王華強清了清嗓子,說道:「樊巡和魯氏兄弟都是南陳大將之子,現在他們的父親都是陳朝重臣,手握重兵,但還不至於因為兒子被俘就投降我軍,賣主求榮。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忠義,而是因為他們手下並不是完全忠於他們個人的私兵,這些兵都是陳朝徵調的各郡縣丁壯,即使他們想反,這些人也不會聽們的。

    但是我們善待安撫這幾個人,可以讓陳朝皇帝心生猜忌,魯廣達和樊氏兄弟畢竟是多年宿將,在軍中也有威望,在這個我大軍過江,建康內外人心惶惶的時候,如果陳叔寶不用這幾個老將,那我們打敗陳軍,攻破建康的把握就會大許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7
第四十六章 攻心為上
               
    王華強發現韓擒虎開始托著下巴沉吟起來,便繼續說道:「還有一點,就是我軍剛渡江,南陳百姓都不知我軍底細和皇上的旨意,現在家家關門閉戶,不敢相迎。如果我們通過優待這些人作出榜樣,甚至讓魯家兄弟帶舊部巡城,恐怕比我們自己的士兵費力一家家貼安民告示的效果要好得多。」

    王頍那有點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王都督好一張伶牙俐齒。只是我想問問王都督,你既然這麼想掌握南朝的人心,為什麼又會下令在江邊屠殺了兩百多名南陳戰俘呢?難道你不知道吾皇下過令,對於放下武器,不再抵擋的南朝軍民,一概不許傷他們性命嗎?」

    王華強冷冷地看著王頍,說道:「那些人是被陣斬的,我不知道王參軍的這個消息從何而來?而且這件事上,司馬都督可以為我作證。」

    站在堂下的司馬德勘臉色也是一變,他沒想到王頍居然會提此事,不待韓擒虎讓他上堂,就忙不迭地叫道:「大帥,小的沒有殺俘虜,那些確實是陣斬的敵軍。」

    王頍冷笑一聲,目光卻沒有離開王華強:「王都督,請你想清楚了再說話,這裡是韓將軍的帥帳所在,軍中無戲言,你應該知道這句話的份量。」

    司馬德勘被這句話噎得不敢再開口,轉而看向了王華強。

    王華強微微一笑:「王參軍說的好,軍中無戲言,你剛才說我王華強屠殺戰俘,你敢對你這句話負責嗎?要不咱們現在寫下軍令狀,讓韓總管調查此事,如果誰說了謊,就治誰的罪,怎麼樣?」

    王頍陰沉著臉,沒有接話。王頒一看兩人要鬧僵,連忙出來打圓場:「二位,現在軍情緊急,以大局為重,一些小事不必這樣較真。王參軍,韓總管正在問王都督話呢,有什麼疑問咱們私下再交流吧。」

    王頍本來只想嗆王華強一兩句,出一出被他搶了風頭之後的不滿,看這架式,韓擒虎剛才一言不發,卻一直盯著自己看,顯然是對自己的行為有所不滿,再頂下去自己未必有好處,有哥哥出來打圓場,他也找了個台階下,乾笑兩聲後就退回了左邊的行列。

    韓擒虎沉聲道:「此事本總管事後會派人徹查,王都督,現在請你繼續說下去,如果依你所言,將我軍苦戰得來的地方交給已經投降的陳軍,你能確保他們不會再度反叛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南陳人的心理倚仗,不過是長江天塹罷了,以前胡人南侵,他們還有一股子保漢人江山的氣在,加上君臣一心,軍民團結,才能幾次化解危機。可是現在南陳奸臣當道,文武離心,連任忠這樣的大將,都被施文慶等人尋釁奪去部曲,這些大將不會為陳叔寶盡死力的。

    韓將軍請仔細想想,我北人不習水戰,要不是魯氏兄弟早已經無心戀戰,又怎麼會這麼快就丟掉採石,讓我軍偷渡成功呢?而這姑孰城又是南豫州的郡治所在,若不是樊巡心猿意馬,又怎麼可能連半天都守不住?他們這種武將世家的子弟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普通的陳人了。」

    韓擒虎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是如果照你所說,南人應該大開門戶,以迎我軍,現在又為何家家關門閉戶,連我軍去貼安民告示,都不敢出來呢?」

    王華強看了一眼王頍,回道:「依小的愚見,此舉適得其反。現在長江天險雖然被我軍突破,但大軍尚未過江,南陳人應該也發現了韓總管過來的部隊只有數千人,不是那種連營數十里的大軍壓境,可能他們也以為這是一支先頭部隊的偵察行動,所以現在還不敢過早地迎接我軍。

    另外,南朝官府一向恐嚇民眾,說我們大隋都是野蠻的胡人,不僅殺人,甚至還會吃人,現在離匈奴人候景禍害江南的時間才過去三十多年,不少普通的百姓都對此記憶猶新,雖然早已經對南陳朝廷失去了希望,但也怕我們真的象官府宣傳的那樣無惡不做,所以現在他們選擇了觀望。

    韓總管,依小的愚見,現在讓大軍撤出城,和後續過江的部隊一起在城外紮營,人數不夠的話可以多布營帳,弄他個連營數十里,而攻下的城池則交給投降的南陳將領暫時維持治安。

    對魯氏兄弟,樊巡這種南朝高官大將的子侄,則好言勸慰,保護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不限制他們回建康,讓他們去留兩便,這樣就能得到人心,小的敢鬥膽放言,十天之內,南朝百姓一定會從我者如雲。」

    韓擒虎哈哈一笑:「王都督,想不到你雖然官職不高,但居然能如此洞查人心,雖然你從沒到過南陳,卻對這裡人的思想一清二楚。很好,本總管就聽你這一回!來人,傳我將令,過江的部隊全部出城,移我帥旗到城北大營,此城的防守交給魯氏兄弟負責。」

    王頍略一蹙眉,說道:「韓總管,這城裡是不是也留一些我們自己的人看著點?完全交給南朝降人,萬一他們見勢不妙,再次反水,那怎麼辦?」

    韓擒虎的勾了勾嘴角,大聲說道:「他們既然已經降了我們,南陳那裡也回不去了。再說了,我既然能半天就攻下姑孰城,下次他們若是真反,我再拿下此城也是易如反掌。

    現在我們手上的兵力有限,若是處處打下的城池都要分兵防守,那就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南陳的主力決戰。我意已決,王參軍不必再勸。」

    王頍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那麼請總管在城裡也下達禁令,十天之內定為軍管期,城內的人不允許出城,以免他們將我軍的虛實洩露給陳軍。現在我們兵力不足五千,江面萬一被陳朝水軍封鎖,那後續部隊就過不來了,陳軍若是集中全力對付我軍,我們的情況就會變得危險。」

    韓擒虎仰天大笑,豪氣干雲,笑聲中充滿了一股自信:「王參軍,你的謙虛謹慎是好事,但是現在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王世積過江了,我也過江了,你道那賀若弼就沒辦法過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時候賀若弼應該已經在圍攻南徐州了,說不定此時他也和我一樣,坐在南徐州的刺史府啦!

    所以諸公勿慮,南陳根本不可能抽出大軍來對付我們的,新亭壘的王世積就能牽制他們至少三四萬大軍,賀總管過了江後,離建康的距離更近,只怕陳軍非但無法來對付我們,連圍困王將軍的部隊只怕也要抽出至少一半了。

    現在我軍要做的,就是在這裡一邊繼續接應江北的部隊過來,一邊安撫人心,只要讓南朝百姓知道我軍並不是洪水猛獸,自然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主動投效我們。本將剛剛接到的消息,晉王殿下的行台已經移鎮到了江北的**,負責各路後援的調度,他還親自給我寫信,說一定要為我們向皇上請功。」

    韓擒虎說到這裡,目光炯炯有神,拿起帥案上的一紙文書,向著眾人出示。王華強站在堂中,離得距離較遠,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也認出了印末尾蓋著的征南行台大印。

    眾將看到這張文書,都喜形於色,一個個交頭結耳,滿臉的興奮。

    韓擒虎放下文書,沉聲說道:「諸公拋妻棄子,離家萬里,來到這凶險陌生的江南之地,不就是求個封妻蔭子,青史留名嗎?現在建康就在眼前,只要我們最後再加一把勁,勝利一定是我們的。各位馬上分別回到各自所部,佈置城外營寨,不得有誤!」

    眾將齊刷刷地行禮應道:「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5:37
第四十七章 唇槍舌劍(一)

    與此同時,建康城內的德教大殿上,一陣混合著煙味和辣味的濃霧盈滿了整個宮殿,文臣武將們已經炸開了鍋。

    今天是元旦大朝會,陳叔寶昨天晚上醉了一夜的酒,又跟著張麗華一夜纏綿,連施文慶送來的緊急軍報都沒顧得上看,隨手扔到一邊,就讓施文慶自行處理。

    今天直到日上三竿,文武重臣們都在大殿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仍抱著張麗華鼾睡不起。

    年近六旬,黑臉白髯的中領軍將軍魯廣達一身戎裝,對著施文慶沉聲問道:「施中書,請問昨天夜裡敵軍渡江,都已經佔了新亭壘了,如此重大的軍情,你為什麼不連夜召集大家商議?還有,皇上那裡你到底稟報了沒有?」

    現在的正式職務是中書舍人,四十多歲,白面微鬚的施文慶這時候也不停地在用手帕擦著滿頭大汗,一直盯著陳叔寶上朝時出來的那個後門口。

    聽到了魯廣達的話,他扭過了頭,雙手一攤,說道:「魯將軍,我昨天一接到軍報,就緊急呈送給了皇上。

    可是你也知道皇上昨天興致很高,他直接把這軍報打了回來,讓我自行處置。軍情如火,我也來不及召集各位商量,就派了樊猛將軍去集結建康城的防守部隊三萬多人抵擋了。今天朝會之上,還要請皇上繼續指示下一步的行動呢。」

    一邊的另一名倿臣,低眉順眼的中書舍人沈客卿也跟著附和道:「昨天軍報來時我也在場,施中書所言句句是實,我也認為這是當時最好的處置辦法了。」

    身高馬大,年逾古稀,雪白長鬚及胸的鎮南將軍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指著施文慶喝道:「施中書,平日裡你逢迎主上,溜鬚拍馬也就罷了,碰到這種如火的軍情,你居然也敢擅自作主?

    老夫的三萬大軍就駐在城南聚寶山處,你不讓老夫去領兵逆襲,反而讓身在城中的樊將軍臨時調城中守衛部隊出戰。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忘了爭功諉過,隋軍打進建康城了你他娘的才高興是不是?」

    施文慶一陣心虛,臉脹得通紅,汗如雨下,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魯廣達轉向了站在武將第一位,高大威猛,站著如同一座山嶽的驃騎大將軍蕭摩訶,懇切地說道:「蕭將軍,你現在乃是武將之首,您的千金也是身為貴妃,值此國難當頭之時,不能再坐視不理了,請您帶頭,我等馬上闖宮面聖,請旨出戰吧!」

    蕭摩訶冷冷地看了魯廣達一眼,說道:「我等都是臣子,只能順應天子旨意,恪守臣道,不可妄動。今天是大朝會,皇上應該馬上就出來,到時候我等再以武將身份進言便是。」

    站在文官第一位的尚書令江-總,一位年逾古稀,老態龍鍾,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老學究,也跟著說道:「魯將軍,施中書也有他的難處,現在國難當頭,我等文武應該齊心協力,切不可互相猜疑啊。

    現在敵軍大兵壓境,征戰沙場之事還有賴各位將軍,大家先拿個可行的主意,一會兒皇上來了我們也好聯名上奏。」

    任忠恨恨地說道:「什麼主意啊?現在我們是顧此失彼,新亭壘丟了,採石那裡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南徐州一帶從今天早晨也沒了塘報。今天的朝會,南徐州刺史黃恪沒來,只怕那裡也不安全。昨天夜裡沒有趁著敵軍立足未穩反擊新亭壘,現在只怕敵軍已經築營防守,沒那麼好擊潰了,還討論什麼啊!」

    魯廣達擺了擺手:「任將軍,也不可這麼悲觀,現在事已至此,賭氣也沒用,剛才江尚書說得不錯,我們得趕快拿出一個辦法,現在建康城內外的甲士還有十餘萬,我們要趕快摸清敵軍的動向,瞭解到採石那裡的情況,新亭壘的敵軍如果一時無法消滅,就圍困他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當塗到歷陽一線不能丟。

    九江那裡的周將軍手上還有數萬精兵,前幾天剛剛打退了北軍的幾次進攻,就算隋軍過了江,只要我們堅守建康,等周將軍的精兵來援,就可重演太祖武皇帝當年的絕地反擊!」

    陳霸先當年在建康城下,大破北齊十幾萬大軍的往事,讓每個朝堂上的南陳文武又開始兩眼放光。

    就連剛才不敢抬頭的施文慶這會兒也恢復了一些往日的神采,開始高興起來:「是啊,武皇帝當年手下是疲兵,建康當年也是殘存不堪,而現在我軍糧草充足,精兵猛將雲集於此,沒道理怕敵軍的。就算隋軍過了江,只要大家齊心合力,一定也能重演武皇帝的傳奇!」

    任忠狠狠地剜了施文慶一眼,說道:「施中書,你昨天把建康城所有的衛戍部隊全都調出城去,有沒有想過萬一敵軍昨天偷襲建康,你拿什麼去抵擋?是拿你當年搶我的那些部曲,現在在你府上和你送給沈中書、蔡尚書、江僕射他們做人情,當了你們家丁的那些老兵嗎?」

    施文慶給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此事他本就理虧,這些年來任忠畏於他的權勢,一直沒敢找他算賬,現在朝堂之上當眾說出來,施文慶只能還嘴道:「任將軍,當年是你的這些部曲犯了事,皇上作主把他們分給各位大人當家丁的,你可不能在這時候公報私仇啊。」

    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現在皇上不在,我們這些人得先拿個主意。敵情未明,但是要是採石和南徐州有失,我們建康城附近所有的部隊都得調出動迎敵,到時候誰來防守皇城?施大人,嘴上喊口號是沒用的,你的家僕上千,在這建康城一向橫行過市,現在國難當頭,也應該投軍報國了吧。」

    施文慶的臉脹得通紅,梗著脖子說道:「任將軍,今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我發難,什麼意思?藉著外敵入侵,想要反攻倒算是不是?」

    任忠哈哈一笑:「反攻倒算?反攻倒算也得等先打退了隋軍再說,你成天慫恿皇上花天酒地,這會兒元旦朝會上,軍急如火,皇上不出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想要商量出一個守城的辦法,你還說我是故意跟你過不去?施中書,你也未必把自己太當盤菜了吧,我任忠現在還沒空顧得上和你算賬!」

    任忠一席話,義正辭嚴,駁得施文慶啞口無言,他囁嚅著說道:「就算要讓家丁們從軍,也不能只讓我們幾家出,任將軍你們可不能白看熱鬧。」

    任忠厲聲道:「施中書,我等都是要上戰場搏命的人,別說家丁,就是我任忠的兒子孫子,都要披堅執銳,衝在最前面。我的部曲幾年前全都給你搶光啦,現在我連一支親兵衛隊都沒了,平時保護我任忠出行上殿的都是我那幾個兒子,你還想怎麼樣!?」

    江-總一看施文慶給罵成這樣,白眉動了動,說道:「任將軍,這時候就不要意氣用事啦,施中書既然答應了讓家丁們從軍守城,老夫也表個態,我的家丁和子侄也全部上城防守,做你任將軍的後援,這樣你該總放心了吧。」

    魯廣達點了點頭:「光靠家丁還不行,現在是危急時刻,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在要打開國庫,重賞將士,並且徵召民間的忠義之士從軍。」

    沈客卿冷冷地說道:「魯將軍,不用這麼小題大作吧,隋軍過江了多少人現在還沒確定,前方正在核實之中,前幾次我們也兩次總動員,結果都是虛驚一場,現在我看還是再等等看,免得為了一個儀同的軍報就徒耗錢糧,惹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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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唇槍舌劍(二)
               
    魯廣達正待反駁,只聽到後門處一陣腳步聲,一個太監急匆匆地從後門走出,走上台座,宣道:「皇上早晨起床後,吸了這些又辣又嗆的霧,龍體不適,又睡過去了。皇上在睡前說了,今天的朝會暫時作罷,眾位大臣且先回去吧。」

    在場的朝臣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連施文慶也臉色發白,這時候他也急著想讓陳叔寶來作決定,否則千斤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喘不過氣。

    施文慶深知自己根本不是可以定國安邦的中流砥柱,讓自己拍拍馬屁,吟個詩,作個對,找些美女,弄點靡靡之音,那他在行,但要他調兵遣將,決勝千里,那可就要了親命。

    施文慶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昨天晚上為什麼不讓魯廣達和蕭摩訶這些人來決定反擊的事情?他自己只是單純出於看任忠不爽,不想讓他立功的原因,才讓跟自己關係不冷不熱的樊猛去領兵攻打隋軍,沒想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來,肯定是反擊不成。

    現在自己那點軍事才能在別人眼裡都一清二楚,只有找陳叔寶趕緊把這擔子接過去,才能免了自己的這個責任。

    也正是因為施文慶很清楚,現在打仗還要靠任忠、魯廣達和蕭摩訶這些老將,他才一再地對任忠如此忍讓。剛才施文慶的心裡就一直在計畫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回等任忠打退了隋軍,說什麼也要想辦法以後罷他的官,要他的命。

    可現在最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陳叔寶居然給這帶著煙味兒的霧霾弄暈了過去,居然不理今天的大朝會,施文慶雖然這些年唯一的任務就是給陳叔寶找各種樂子玩兒,但這回也是真急了:祖宗啊,你要玩兒也別在這時候啊,大夥都快給你玩兒完了啊。

    施文慶突然發現殿上絕大多數人都在看著自己,目光中一大半都是憤怒和鄙夷,以前這些對自己敢怒不敢言,甚至是惟惟諾諾,曲意逢迎的傢伙們,今天也都轉了性,即使是站在殿門口處的七八品小官,也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了,那表情一個個怪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

    施文慶嚥了一泡口水,對著堂上前來傳信的太監李善度說道:「李公公,請問太醫去皇上那裡了嗎?」

    李善度點了點頭:「已經去了,太醫現在也是束手無策,針施過了,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會醒。施中書,皇上在睡過去前有旨意,讓各位大人們先回府,還有,皇上說了,有什麼急事,請施中書會同沈中書緊急處理。」

    施文慶的腦袋「嗡」地一聲,這該死的千斤重擔還是落到了自己的肩頭。他定了定神,看著一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武將們,乾笑兩聲:「各位將軍,現在國難當頭,我們要團結一心才行,施某不才,行軍作戰之事還要有勞各位將軍們出力,大家有什麼好的意見儘管提吧。」

    沈客卿這回也換上了一副笑臉:「蕭將軍,魯將軍,任將軍,我和施中書都是文官,對作戰之事不在行,這些事還要由你們來定才行。」

    任忠冷冷地說道:「施中書和沈中書這會兒怎麼能說自己對作戰不在行了呢?昨天你們揮斥方遒的時候,可是決勝千里的諸葛亮啊。」

    魯廣達轉頭對著任忠說道:「任將軍,現在軍情緊急,你我就不要作這種口舌之爭了,先好好想個辦法,打退了登陸的隋軍再說。」

    任忠重重地「哼」了一聲,頭扭向了一邊,也不理會施文慶和沈客卿二人。

    一直不說話的蕭摩訶突然開口道:「如果是討論緊急軍務的話,今天朝會上三品以下的文武官員就先散了吧。人多嘴雜,一口一個主意,時間也全浪費了。」

    江總連忙點了點頭:「蕭將軍所言極是,我看,現在就留我,沈中書,施中書,袁憲袁僕射,蕭將軍,魯將軍,任將軍在這裡討論吧。另外還請負責城防的樊毅樊將軍速速過來。」

    眾人聽了後都點了點頭,除了這些人外,所有的文武官員全部退出了大殿,偌大的宮殿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身形乾瘦,三縷花白長鬚,手握笏板的右僕射袁憲開了口:「諸公,剛才任將軍和魯將軍指責施中書的時候,我一言不發,不是因為任將軍他們說得不對,而是這時候,我不想再看到我們南陳的重臣還在這裡不分主次地內鬥。現在敵軍已經過了江,情況很嚴重,我們首先需要的,就是團結。」

    袁憲在朝中一向剛正不阿,直言進諫,多次上書彈劾過施文慶等人,所以一直不被陳叔寶喜歡,這些年也被漸漸地排擠出了權力中心,頂著個右僕射的虛銜,很少理事。但他今天看到國難當頭,也顧不得許多,開口就向武將們問起戰守之道來。

    魯廣達沉吟了一下,說道:「現在最要命的就是敵情不明,建康城內外的守軍現在除去樊猛將軍帶走的那三萬人外,還有七萬多人,任將軍的三萬人已經進城守衛,城北還有蕭將軍的四萬大軍,此外水軍在秦淮河口的那三百多艘金翅戰艦,也已經悉數開往新亭壘那裡,去截斷隋軍後援了。」

    蕭摩訶問道:「那採石一帶的水軍戰船,此刻可有消息?還有當涂那裡,現在是否安全?」

    施文慶連忙說道:「跟採石一整夜都沒有聯繫上,南徐州刺史黃恪和南豫州代樊將軍行刺史職的樊巡也沒有來,我現在有點擔心這兩個地方出事。」

    蕭摩訶嘆了口氣:「今天早晨老夫回城朝會的時候,就看到江北處處狼煙,幾十里的江岸上,到處是他們的軍士在焚燒草堆和麥橘桿,這幾天一直在刮北風,我們現在聞到的這股怪煙味,就是他們燒這些東西的味道,想不到還把皇上給弄暈了。」

    施文慶也跟著嘆了口氣:「皇上昨天晚上興致高了些,睡得晚,我也不知道他醒了後還會給煙嗆暈。」

    任忠氣得一跺腳:「皇上就是給你們這幾個傢伙弄成這樣的,施文慶,你現在倒裝得跟沒事人一樣,還想把責任推給皇上,要不要臉?」

    施文慶給罵得一陣臉紅,只好閉嘴不說話。

    魯廣達一看又要鬧僵,連忙開口轉移了話題:「我看南徐州和南豫州都可能有麻煩了。從施中書說的最近那份戰報上看,隋軍先在新亭南邊五里處的江岸登陸,吸引了新亭壘的守軍,然後又派軍襲取了新亭壘,守軍三千人還被江岸上的隋軍先頭部隊擊敗。

    這證明隋軍的行動是精心策劃的,用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現在我們江防的戰船已經全部調往新亭,別的地方已經處於不設防狀態,他們又點起這麼大的煙霧,我看就是想瞞天過海,從京口和採石兩個地方過江。」

    任忠嘆了口氣:「只怕京口那裡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們了,採石那裡也很難說。蕭將軍,我看敵軍大部隊已經渡江,而淮南一帶應該會很空虛,當年我率軍北伐淮南時,當地的士民都歎服於我的威名,不少人主動來我軍門投效。

    只要給我三萬精兵,三百條戰船,我從秦淮河口出發,反過來登陸浦口,進軍淮南,盡佔隋軍江北之地,就可逼得他們過江的部隊不戰自亂。」

    任忠的這個方案讓所有人臉色一變,魯廣達正待開口說話,卻聽到外面有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緊急軍報,緊急軍報!」

    眾人的眼光看向了殿外,兩名衛士擁著一個披頭散髮,滿身血污的人奔了進來,正是那採石戍主徐子健,他一見到堂上的眾人就跪倒在地,哭道:「各位大人,採石淪陷,當涂危急!隋軍鐵騎已從南邊登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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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兵臨城下

    二十天後,王華強站在新亭壘的城頭,冷冷地看著遠方,建康城頭依稀可見,而在本方連營十餘里的軍營對面,則是陳軍同樣連綿十餘里,一直布到建康城下的營寨,一面繡著巨大「樊」字的大旗在對面正前方的軍營上空高高地飄著。

    就在開皇八年的除夕之夜,三路隋軍的大將懷著各自的目的,在圍繞建康城的長江三個方向上,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渡江。

    王世積率先通過出賣王華強等人而引開了新亭壘的守軍,搶佔了新亭壘,卻一頭撞上了迎面趕來的樊猛的部隊,兩軍陷入相持,戰線在此穩定。

    韓擒虎在王世積偷渡之後的不到兩個時辰,也趁著採石的陳軍水陸部隊離開採石磯,率了三千驍果偷渡採石,並攻克當涂縣治姑孰城,順便還派長子韓世諤救了王華強等人。

    這十多天來,韓擒虎依著王華強獻的計策,把軍隊開出城外,城防交給南陳降軍。

    隋軍一方面源源不斷地接應從江北繼續過江的部隊,另一方面對南朝居民秋毫無犯。

    有了在姑孰城裡主動幫忙站崗放哨的魯氏兄弟和樊巡這種好榜樣,連日來附近一帶的江南父老們來拜見韓擒虎的人車載斗量,每天來投軍的南陳人也有上千。

    南陳駐守在九江的大將周羅睺,聽到建康附近隋軍登陸的消息後,也想要起兵北上,急援建康,卻被秦王楊俊率領的大軍牢牢拖住,只能望江興嘆。

    而韓擒虎為了謹慎起見,還派行軍總管杜彥,率了一萬精兵,攻佔了南邊的歷陽,牢牢地堵住了西南方向的陳軍勤王的通道。

    三天前,韓擒虎在得到了大將宇文述所率的三萬大軍的支援後,從姑孰城外拔營出發,前往新亭壘。

    樊猛見韓擒虎勢頭不小,主動後撤,在新亭到建康城下連營三十餘里,準備作長久的抵抗,韓擒虎與王世積終於合兵一處,與陳軍形成了相持。

    隋軍賀若弼所部,在那個除夕之夜也沒閒著,王世積這裡一動手,賀若弼就通過狼煙知道了王世積的舉動,隨即開始在整個江北幾百里的江岸上施放起煙霧,數萬大軍藉著煙霧的掩護順利過江。

    上岸之後,賀若弼嚴明軍紀,責令部一不許取江南百姓一針一線,甚至還當眾斬殺了一個花錢向路邊小販買酒的軍士。

    從此,賀若弼所部一路上與民秋毫無犯,而南陳各地的守軍也是要麼望風而逃,要麼主動投降,五天不到,就攻下了建康東部的重鎮,南徐州郡治所在的京口,俘虜陳朝南徐州刺史黃恪,並切斷了從蘇南與浙江一帶來援的陳軍路線。

    至此,隋軍的韓擒虎,賀若弼兩隻鐵拳,已經東西對進,南北夾擊,形成了對建康城的合圍之勢。

    陳朝的水軍也已經全部轉入陸上,編入了城防的部隊序列,任忠和樊猛合兵六萬,扼守城南白下一線,與韓擒虎對峙;蕭摩訶與魯廣達所部合兵七萬,在城東北紫金山一線準備與賀若弼所部決戰。

    陳叔寶在元旦那天莫名其妙地先是宿醉,接著又被煙霧嗆暈,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醒過來,剛起床就聽到了隋軍已經登陸江南的消息,嚇得直接癱在了床上。

    當夜陳叔寶與文武重臣們緊急合議,任忠的那個率軍逆襲江北的方案把陳叔寶的膽子直接嚇成了細胞,他現在巴不得身邊的軍隊越多越好,哪捨得把三萬精銳放到江北,於是無論任忠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不同意,而是選擇了固守待援。

    投降了隋軍的魯氏兄弟和樊巡都主動給自己的父親寫信勸降,而魯廣達在接到信後親自去廷尉府領罪,陳叔寶這次倒沒再犯糊塗,對其好言勸慰一番後,仍讓魯廣達統兵為將,但也讓本來身為中領軍,負責宮廷防守的魯廣達調到城外蕭摩訶的大軍裡,宮中的防守由豫章王陳叔英負責。

    從初二開始,建康城宣佈戒嚴,為了彌補軍隊數量的不足,陳叔寶也咬了咬牙,打開國庫,重金招募市井無賴和販夫走卒們從軍,甚至連和尚道士也不放過。

    南朝自蕭梁以來,尤信佛教,光建康這裡就號稱有四百八十寺,這一下讓佛爺道爺們都從了軍。

    看著光禿禿地幾萬個光頭戴上了頭盔,陳叔寶的安全感一下子提高了許多。只是魯廣達和任忠等人看著這幫連皮甲穿在身上都嫌重,走幾步路就要喘氣,一個個被養得白白胖胖的佛爺們,只能搖頭嘆息。

    不管怎麼說,南陳經過了這麼一番全民總動員後,軍隊的數量上倒是有了顯著地提高,從施慶文等人的家奴到棲霞寺的和尚,十天之內竟然暴出了七八萬兵來。

    歸功於袁憲等人的調糧撥款,這二十萬大軍糧餉一時間倒是無憂,十幾萬大軍擺出來也連營上百里,一時間居然也擋住了兩路隋軍的凌厲攻勢,戰事暫時形成了相持。

    自從渡江之後,王世積就不敢再與王華強打照面,由於他的偷襲建康的閃電戰破了產,在韓擒虎面前也抬不起頭來,乾脆就主動分兵,與韓擒虎所部各佔一塊區域,以為犄角之勢。

    王華強在元旦那天就打發王華偉送大哥的棺材回鄉了,無論如何,他要為王家保住一條血脈,再也不能讓王華偉出事了,而這十幾天來,他也刻意地和王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自從那晚的渡江之後,王頒的這個偷渡分隊使命也告一段落,由於名義上統領他們的王世積所部當時被圍困在新亭壘,因此現在這支部隊劃到了韓擒虎所部。

    由於王頒和王華強從關中帶來的六百多人幾乎傷亡殆盡,而江南這裡來接應的人中,劉長山戰死,馬老三成了光桿司令,剩下的一幫福全叔為首的老兵們實在難堪大用,於是王頒乾脆下令這支部隊就地解散,自己則和王頍去了王世積那裡。

    關中戰士所剩的三十多人都跟了王華強,馬老三則被重重地賞賜了一筆錢後,韓擒虎打發他去了姑孰助守。

    王華強被韓擒虎臨時提拔為中兵參軍,一直不離左右,每天都與其商議軍政之事,十餘天的接觸下來,一代名將韓擒虎也深深地驚訝於王華強的軍事才能,常與其深夜論兵,直到天明。

    現在這會兒,王華強就站在韓擒虎的身邊,從新亭壘上遠眺著陳軍的陣營。

    韓擒虎看了王華強一眼,手中的馬鞭一指對方連綿的營地,問道:「華強,依你看這南陳軍的陣勢,可有何破綻?」

    王華強沉吟了一下,說道:「樊猛所部,前軍儘是精兵,躍躍欲試,每天都在營中操練,士氣旺盛,似乎很有出城一戰的**。而那任忠所部,看起來大半都是新兵,甲仗不整,營地的防守雖然嚴密,深溝高壘,但看起來沒什麼主動進攻的意思,似乎是想一直防守下去。」

    韓擒虎笑著點了點頭:「不錯,最近南陳人降者不斷,就是我們移營過來的這兩天,從對面軍營裡叛逃過來的就有數千人,絕大多數是出自任忠的軍營。

    樊猛所部是原來防守京城的精銳衛戍部隊,多數是老兵和精兵,戰鬥力很強,前一陣王世積所部與之幾次交鋒,並沒有佔得什麼便宜。

    至於那任忠所部,聽說大半都是新近在健康招募的地痞無賴,任忠本人的三萬大軍被調到了城北,而給他的這支部隊則是新兵,這兩天逃來我們營中的居然還有一千多個和尚,南陳連和尚都不放過,看來真的是無人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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