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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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孤身入敵營

    王華強循聲看去,一個頭戴紅纓銅盔,全身大鎧,披著一件大紅披風,足下摩雲金翅靴,騎著一匹高大黃驃馬的將領,鷹鉤鼻子,劍眉長髯,正站在劉元進身後的弓箭手裡,那些弓箭手自覺地放下弓箭,閃開一條道,齊齊地對此人行禮。

    劉元進轉頭看到那名將軍,微微一愣,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弓箭:「大帥,這隋狗狡猾,別信了他的話。」

    來人正是叛軍主帥顧子元,他年約四十多,一臉的沉穩,看了一眼王華強,高聲喝道:「來者何人,想要見我,有什麼事情,不妨在這裡說清楚。」

    王華強高聲回道:「顧元帥,你覺得這裡是可以商議大事的地方嗎?兩軍劍拔弩張,說錯一句話或者哪個兄弟手一抖,有可能就會把談妥的事情搞崩,合適嗎?」

    顧子元開口道:「你們隋人打仗時奸計百出,我和我的弟兄們都無法相信你們,剛才我的劉兄弟說得對,你若是在這些百姓後面放了伏兵,想趁機突圍,我們不是就上當了嗎?」

    王華強哈哈一笑:「原來你們是怕這個。也罷,顧元帥,我現在一個人過來,然後百姓們每次過來五十人,讓你們看清楚後面的情況,就這麼一座吊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衝出來千軍萬馬吧。」

    顧子元看了一眼城頭,對著王華強說道:「可以,不過你得先讓城頭的強弩手全部撤下,你們的弓箭手足以用箭雨覆蓋城門這一帶,我們也不會趁機攻城。不需要射那麼遠。」

    王華強轉頭對著城樓上高聲叫道:「皇甫將軍,麻煩你把強弩和弩機都撤下。我們好過去。」

    皇甫績站在城垛上,面沉如水。揮了揮手,隋軍的弩手們紛紛離開了城頭,而萬鈞神弩也被搬走,只剩下弓箭手們仍然彎弓搭箭,引而不發。

    王華強看到城頭的變化,笑了笑,對著顧元進問道:「顧元帥,我們已經表現了足夠的誠意了,現在我可以一個人過來了嗎?」

    劉元進急得叫了起來:「大帥。千萬別上隋狗的當啊,趁這機會打進蘇州城,殺光城裡的隋狗,現在是好機會!」

    顧子元二話不說,抬手一馬鞭抽到劉元朝的臉上,指著對面的老張頭等人吼道:「你瞎了眼麼?這些都是我們蘇州的父老鄉親,你不管他們死活了?本帥的眼睛沒瞎,耳朵也沒聾,隋人說什麼先聽著會死啊!」

    劉元朝捂著自己臉上新多出來的一條血痕。狠狠地盯了王華強一眼,鬱悶地退下,顧子元轉頭對著王華強沉聲喝道:「對面的隋將,你一個人先走過來。我警告你,別企圖耍什麼花樣!」

    王華強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看來這劉元進是死硬分子。不知道談判的時候會不會再出來搗亂,而那顧子元看起來倒是有的談。這就能讓自己有發揮的空間。

    王華強邁開步子,大步走過了吊橋。顧子元陰沉著臉,揮了揮手,擋在他前面的盾牌兵們紛紛上前,搬開了拒馬與鹿砦,王華強一走過去,就被幾名軍士圍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華強皺了一下眉頭,他這時候不敢動脖子,那幾把鋼刀很冷,好像也很鋒利,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脖子已經被劃破了兩道小口子,正在向外滲著血。

    王華強微微一笑,說道:「顧將軍,在下孤身一人過來,用不著這樣如臨大敵吧,你們這究竟是怕什麼呢?」

    顧子元哈哈一笑:「我顧子元身經百戰,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時候,你小子還沒出生呢,就算你是刺客,我也根本不怕,左右,把刀放下來,別讓這小子看輕了咱們。」

    那幾個軍士拿開了鋼刀,王華強終於覺得又能呼吸了,剛才給幾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實在糟糕,也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手一歪,自己腦袋就要從肩膀上搬家,想起來都要後怕。王華強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以後再也不能這樣玩了。

    王華強被幾名軍士拉到了一邊,老張頭開始數著人,五十個人一批,紛紛放了過來,這些婦孺老弱一過了橋後,往往就被那些聞訊趕來的蘇州本地叛軍認出,紛紛撲上前去,抱頭痛哭。

    顧子元怕城中隋軍趁機突襲,從第二批人開始,把會面的地方設在陣後一里處的一片空地,過來的百姓先被叛軍士兵們帶到那裡,再與親人相認,王華強也被帶到那裡,坐在地上,五六個凶神惡煞,黃巾包頭的賊人惡狠狠地瞪著他,圍坐在他身邊。

    大約半個時辰後,王華強遠遠地看到最後一批百姓走出了城,而蘇州城的大門也迅速地關上,吊橋被拉起,看起來這次放人的行動圓滿結束了。一個傳令兵跑步過來,對著那幾個看守著王華強的軍士說道:「大帥有令,將這個隋狗帶到大營問話,答不出來,就殺狗吃肉!」

    那幾個軍士轟然喝了聲彩,抽出腰刀,一下子圍了過來,王華強神情平靜,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拍了拍屁股,抖了抖身上的塵土,被這些人押向了大營。

    叛軍的大營離這裡有三四里,一路之上有三四道崗哨,營地的佈置也是頗為嚴整,井井有條,按著正規軍的路子來,營門兩側有幾個高腳崗樓,上面有弓箭手和斥候巡視,而幾百名荷甲執槊的士兵,則在營門前分列兩隊,一定受到突擊,則會迅速地布成槍陣防守。

    王華強一路走進大營,暗嘆顧子元的將才不錯,把一幫烏合之眾也能拿捏得有模有樣,有點正規軍的影子,雖然從一路之上的幾個操場上,可以看到正在訓練的多數是些農夫,有不少人還拿著木棒和鋤頭,衣服也是破破爛爛,但至少這也勉強可以稱為一支軍隊了。

    顧子元的帥帳在營地的前部,王華強走進大帳時,只感覺一股強烈的殺氣撲面而來,顧子元正襟危坐在帳中,十幾名凶相畢露的漢子,年紀多數是二十出頭,一個個也是穿著皮甲,戴著皮盔,挎刀執劍,盯著自己,而那個臉上多了道血紅鞭痕的劉元進,看著自己的那副表情,恨不得隨時撲上來咬自己兩口。

    王華強不知道這人為啥這麼恨自己,自嘲式地笑了笑,也不多看他,而是直接向著顧子元拱手行了個禮:「本將乃是蘇州刺史,大將軍皇甫績帳下中兵參軍王華強,奉我家大將軍的軍令,前來與顧將軍交涉。」

    顧子元冷冷地「哼」了一聲:「交涉?交涉什麼?我等起兵反隋,就是因為你們隋狗逼得我們江南人沒有活路了,想要休戰,除非你們肯送還我們大陳皇帝,退兵回江北,這才有的交涉。」

    王華強笑著搖了搖頭:「顧將軍,你恐怕把我家皇甫將軍抬得太高了,他可不是我們大隋的皇上,這個事情作不了主,皇甫將軍能決定的,只是在這蘇州一地和貴軍的事宜而已。」

    顧子元厲聲道:「姓王的,既然你們家皇甫績說話不管用,那還談什麼,我軍兵威你們也看到,就是建康的隋狗出援,也被我們打得屍橫遍野,屁滾尿流,想談蘇州也行,叫皇甫績開城投降,我會考慮放他一條生路。別的都不用談!」

    顧子元話音剛落,身邊的這些叛將們便一陣喝彩叫好聲。

    王華強知道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表演,談判就像做生意一樣,態度強硬總能佔到些便宜,他靜靜地等這些人平靜下來,才緩緩地開口道:「顧將軍,你若是真有這麼厲害,何不早早地攻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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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唇槍舌劍
               
    顧子元的眉毛動了動,笑道:「小子,這是軍機,你們這幫蠢隋狗又懂什麼?城裡有我們的百姓,我們要是強攻的話,拿下蘇州是易如反掌,但你們要是狗急跳牆,殺我城中父老,我們就是殺盡全城的隋狗,也是虧了。」

    王華強微微一笑:「顧將軍,這次我代表皇甫將軍前來,是為了釋放善意,拿出合作的誠意,只是你們好像沒有這種誠意啊,在這裡強撐著吹噓自己有多強大,有意義嗎?就你們這些臨時聚起來的烏合之眾,就你們這些連護甲矛槊都沒有的農民,想攻下城高池深的蘇州?那是做夢!」

    此話一出,顧子元臉色一變,劉元進更是指著王華強罵道:「早就看你這小子賊眉鼠眼的不是好人,果然是來趁機打探我軍虛實的,大帥,不能放這小子回去,現在就把他剮了祭旗。」

    王華強嘆了口氣:「劉將軍,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皇甫將軍是個傻子呢?你們軍隊是什麼樣的貨色,是什麼樣的裝備,我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還用得著我進來再打探一遍?」

    劉元進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眼珠子都要迸出來,顧子元沉聲道:「元進,先退下。」

    這劉元進對顧子元似乎頗為忌憚,雖然心中憤憤不平,但也只能拱手行了個禮,站了回去。只聽顧子元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隋軍戰鬥力這麼強,何不把隊伍拉出來,我們就在這野外約期大戰。看看我們的這些江南農民能不能勝過你們的大隋鐵軍,怎麼樣?」

    王華強笑著擺了擺手:「顧將軍。我家皇甫將軍這麼多天都閉城不出,不是因為怕了你。而是不想再大規模流血,以結怨江南人,再說了,就算打贏了你們又能如何?我軍現在江南人少,無法分兵把守各地,所以只能據守建康,蘇州這幾個重要據點,等到我江北大軍一到,皇甫將軍自然會開城與你一戰。」

    顧子元眉毛動了動。站起身,來回踱了兩步,他沉吟了一下,扭著看向王華強:「小子,你來我大營究竟想說什麼?別盡東拉西扯這些沒用的,既不肯開城決戰,又不想投降,你難道是來這裡耍我開心的嗎?」

    王華強正色道:「顧將軍虎威,我們家皇甫將軍也是佩服得緊。哪會讓本將來消遣顧將軍呢?本將最初進來時就說得清楚,是來談合作的。」

    顧子元大馬金刀地坐回了帥位,沉聲道:「合作?既不肯投降,又不肯離去。就是敵非友,敵人之間,能有什麼合作?」

    王華強微微一笑:「貴軍有不少家屬現在還在城裡。今天我們家皇甫將軍為了表達合作的誠意,放了幾百人出來。現在還有一千多人在城裡,我們守城三個月。將士們有點想喝酒吃肉,城中糧草雖足,卻缺少酒肉,所以皇甫將軍提議,由貴軍用酒肉來換取你們在城中的親屬,就是這個合作。」

    顧子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的叛將們也跟著一陣狂笑,王華強早就預料到他們會是這種反應,也不奇怪,微笑著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顧子元笑完,指著王華強喝道:「你這小子,滿足謊言,說是有誠意,全是放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城中情況嗎?明明是你們城中糧倉昨夜失火,糧食已經不足,支撐不下去了才會放這些婦孺老人出城,還在這裡裝模作樣地跟我談什麼條件?你覺得你們有資格談這條件嗎?」

    王華強不慌不忙地開口道:「如果我沒這個資格,只怕顧將軍早就下令把本將亂刀分屍了。你們還有一千多人在我軍手上,如果皇甫將軍一聲令下,這些人全部人頭落地,反正你們都是謀反之罪,按律當誅九族,把這些人殺了,皇上也不會怪罪的。」

    顧子元臉色大變,拍案而起,而帳中其他眾叛將也一個個刀劍出鞘,閃亮的刀光刺得王華強的眼睛一陣瞳孔收縮。

    顧子元指著王華強吼道:「姓王的,你敢動我們城裡的鄉親們一根毛,我一定活剮了你,再把你剁成肉醬,分給全軍將士們吃。」

    王華強毫不退縮地直視顧子元的眼睛:「反正你們已經這樣殺了吃了不少大隋官員了,多我一個也無妨,顧將軍,我今天出城時就說過,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是我若一死,有一千多個人跟著我陪葬,絕對值了。」

    顧子元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無奈地坐回了椅子,而周圍的那些叛將們也一個個氣勢大減,默默地刀劍還鞘。

    顧子元看了一眼王華強,語氣平緩了一些:「王參軍,你們再怎麼說也是隋朝官軍,現在跟山大王一樣玩綁票,不覺得丟人麼?」

    王華強哈哈一笑,笑聲中充滿了得意與自信,這也是他昨天演練了好幾次才滿意的,既要有豪氣又不能象周星馳那樣誇張:「顧將軍,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你也很清楚,現在我大隋江南兵力不足,皇甫將軍又不想城內生靈塗炭,這個辦法應該是最好的,不過即使我們把這些百姓放出來,你們還是不會攻城的。

    因為你顧將軍很清楚,就你的那點實力,根本不可能攻下蘇州城,要是輸得太慘,你手下這些各地來投的頭領們也會離你而去。你也很清楚皇甫將軍現在也無意開城與你一戰,消耗兵力,所以就樂得和他這樣達成默契,圍而不攻,對吧。」

    顧子元的雙眼中光芒閃爍,他看了一眼兩邊的將領,沉聲道:「你們先都出去,我跟此人有話說。」

    劉元進急得叫了起來:「大帥,此人存心不善,您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顧子元眉頭一皺:「本將得為城中的將士們家屬考慮,元進,你沒有親人在城裡,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和你一樣。我自有分寸,都退下!」

    劉元進恨恨地一跺腳,轉身而出,其他叛將們也都長吁短嘆地出了營帳,帳內只剩下了顧子元和四五個親兵護衛。

    顧子元對王華強說道:「王參軍,現在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這幾個都是我的親兵,對我絕對忠心,不用擔心。」

    王華強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口的白牙:「那在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其實顧將軍應該也知道,江南之亂不太可能持久,朝廷一旦征發大軍來剿,連當初陳朝幾十萬大軍都無法對抗,你們這些各立山頭的叛軍又怎麼可能割據自立呢?」

    顧子元沉聲道:「王參軍,你可別忘了,江南百姓都是心向南朝,奉漢人正溯,你們隋軍即使軍力上有優勢,但畢竟是胡人異邦,不得人心,大軍也不可能在我江南長期駐紮,即使這次再派軍把我們的起事壓下去,大軍一走,還會有人繼續起兵的,這點你難道不知道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關於這一點,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所以皇上才會在江南之地免徵十年賦稅,行仁政,甚至撤掉了大軍,就是想結江南人之心,可惜你們不領情,拿著我們皇上的寬大當成軟弱,起兵作亂,顧將軍,你是聰明人,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贏?」

    顧子元沉默不語,顯然他自己也很清楚,手上的軍力是無法與隋軍大軍對抗的。

    王華強一看魚已經上鉤,便上前一步,低聲道:「不過我家皇甫將軍非常欣賞顧將軍,願意向皇上上表,請他赦免顧將軍,以後也可以封您一個官職,甚至讓您保留這支軍隊,作為官軍駐守江南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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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口是心非
               
    顧子元突然哈哈大笑,眼神變得凶狠起來:「王參軍,你是不是自信得過了頭?就算我顧子元無力對抗你們隋軍,可你別忘了,南揚州(浙江)和東江州(福建)一帶的高智慧,汪文進等部,可都是原來正規的陳軍,裝備和訓練都遠遠強過我的部下,加上本土作戰,有山川之險,就算你們隋軍主力,也未必能勝過。

    我在這裡即使不敵你們隋朝大軍,也可以去投奔他們,現在我就在高智慧手下領了一個大將軍的名份,到時候帶著我這五萬弟兄和他合兵一處,據守險要,料你們也奈何我不得。」

    王華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為何將軍圍攻蘇州多日,你的那位高皇帝陛下卻沒有派出一兵一卒來援助你呢?將軍在這裡明知攻不下蘇州城,更是很清楚朝廷的剿匪大軍隨時會來,又為何不去主動靠攏高智慧,合兵自保呢?」

    顧子元面沉如水,一言不發,王華強的話說中了他的心事,讓他無言以對。

    王華強又上前一步,神情變得堅毅而嚴肅,話語也更加鏗鏘有力:「顧將軍,留在這蘇州,吳地的叛軍都會奉你為首,前來投奔你,你不能打敗仗,一敗就會失人心,劉元進這些人就會離你而去,但如果你去投了高智慧,真成了他的手下,那這些來自吳地的士兵也會離你而去,所以他們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錢,對不對?」

    顧子元的嘴角抽了抽,沉聲說道:「王參軍。你的意思我清楚,可是空口無憑。我們這次起事,殺官造反。跟隋朝已經結下深仇,就你這紅口白牙地說可以赦免我們,招安我們,甚至給我封官許願,換了你是我,會信嗎?」

    王華強心中更加有底了,顧子元其實是有降意的,但手下殺官吃肉的事情讓他顧慮重重,於是王華強臉色舒展了開來。再次掛上了標誌性的微笑:「顧將軍,官府招安那些佔山為王的強盜,這些人手上哪個沒有官兵捕快的血債呢?

    再說了,像以前陳朝的魯廣達等人率軍與我隋朝大軍對抗,殺傷我將士上萬,還不是給我大隋皇上封了一個儀同將軍,入朝為官?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皇上之所以遲遲不讓大軍過江。就是想給你們這些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也知道江南人心不服,對陳朝就這麼稀里糊塗完蛋也是無法接受的。

    加上皇上也知道有些政策推行得過快過急,所以激起了民變。讓你們殺一些官員也算是給你們出了氣,這樣雙方都有台階下,只要別弄得像高智慧。汪文進這些人那樣自立為帝,那都還有迴旋的餘地。

    顧將軍。你要知道,皇上心中裝著的是天下。是江山社稷,如果因為糾纏於你們起事時殺過官的事情,就用大軍鎮壓,那你們江南人一定也會拚死抵抗,這樣死去的官員無法復活,還要搭上萬千性命,結怨江南人,不划算哪。」

    顧子元隨著王華強的話一直在深思著,等到他把話說完,才抬起了頭,嘆了口氣:「王參軍,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的部下很多都是在各地的州縣自己起事的,因為顧某以前做過蕭摩訶蕭將軍的副將,在這江南一帶算得上是小有名氣,所以這些人才來投奔我,他們有不少人跟你們隋朝是不共戴天的。

    比如那個劉元進,他的父親劉修之,是魯廣達將軍的部將,就在白子崗一戰中突圍時戰死,而他的兩個兄長,因為不肯背誦你們隋朝發行的《五教》,聚眾鬧事,也被斬首,所以他才聚集了鄉人,起事殺官,這個人跟你們隋朝沒有和解的餘地,也不可能被官職吸引和收買,其他還有幾個和他情況類似。

    王參軍,就算我想跟你們家皇甫將軍和解,我的這些部將們只怕多數也是不會同意的,現在他們都以為隋朝無力救援江南,我們可以在這裡裂土封王,甚至都覺得可以先下蘇州,再攻建康,恢復陳朝也指日可待,我也不可能說服他們。」

    王華強早就料到這顧子元只是個名義上的主帥罷了,從那劉元進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公然造次就能看出,昨天他也預料到這種情況,當即微微一笑,說道:「剛才顧將軍說得好啊,這些人有家屬在城裡,就算劉元進自己想一條道走到黑,但其他人未必願意就這樣斷送家人的性命。

    顧將軍可以先跟我們家皇甫將軍互相釋放善意,實不相瞞,城中糧倉昨天確實失火,皇甫將軍也是出於愛民,不想結怨你們江南人,這才想把城中的百姓分批放出,以減少軍糧的消耗,如果顧將軍能投桃報李,送一些軍需給養進城,這樣皇甫將軍一定會感覺到您的誠意,以後也會向皇上為您請功的。

    而且您這樣的行動可以對您的部下解釋成是換取城中的將士們家屬,想必也不會有人反對。」

    顧子元突然冷笑一聲:「王參軍,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吧,你明明是因為缺糧,才跑過來跟我玩這個花樣,卻在前面吹得天花亂墜,真當顧某是三歲兒童,任你這樣誑騙麼?」

    王華強對顧子元的這個反應一點也不奇怪,他知道顧子元最關心的還是城中的軍糧問題,於是王華強笑了笑:「顧將軍,就算我軍城中缺糧,難道就不會盡放城中居民,只保證守軍的糧食嗎?要不是考慮到城中百姓的日常消耗,我軍再支持個大半年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就算我軍缺糧,大不了開城和你一戰,你在白子崗也親眼目睹過我們隋軍的厲害,這五千人都是來自關中的精銳,你不會真的覺得靠自己手下這幫烏合之眾,就能跟我軍正面為敵吧。」

    顧子元冷冷地說道:「王參軍,你可別忘了,我擊敗過你們建康城兩次出來的援軍,打得他們不敢出頭了,這才能圍攻蘇州三個月。」

    王華強哈哈一笑:「建康城的於仲文將軍與我家皇甫將軍一向不和,蘇州被圍,他派一些南陳降軍出戰,作作樣子而已,如果你們真的是大獲全勝,繳獲不少兵器戰甲,又怎麼會裝備仍然這麼差,還要靠農民用木棒和鋤頭作戰?」

    這一段是王華強昨天自己腦補出來的,他看叛軍的裝備不像真的打了大勝仗的樣子,料那叛軍也不可能有時間去查於仲文和皇甫績的交情,於是就滿嘴跑火車,反正顧子元已經有點動心,至少開始在猶豫動搖了,這時候一定要掌握主動。

    顧子元一下子不說話,王華強的解釋算是誤打誤撞,反而成功了,上兩次所謂的勝仗,建康城的隋軍都是派了些老弱病殘打先鋒,一對陣自己就主動縮了回去,搞得自己連繳獲都沒有,雖然自己對全軍吹噓隋軍怕了本方,我軍大勝,但對這個勝利的含金量,他自己還是心裡有數的。

    顧子元在戰場上也親眼見識過隋軍的兇猛強悍,知道自己的手下根本不會是隋朝正規軍的對手,所以對蘇州城長期圍困,目的是要吸引附近更多起事的叛軍聞風來投,好讓自己滾雪球一樣地迅速壯大,以增加自己今後和隋朝在招安問題上討價還價的資本。

    只是這個泡泡被王華強無情地揭露了,顧子元的心迅速地下沉,耳朵裡卻傳來王華強那冷酷而強硬的聲音:「顧將軍,你也見識過我軍戰力的強大,真要是我軍斷糧,只有出城死戰,加上知道你們對付我隋朝官吏的手段,士皆有必死之心,而貴軍裝備低劣,頓兵堅城下數月,早已經師老兵疲,還當得起雷霆一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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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黑我,我黑你
               
    顧子元咬了咬牙,抬起頭強辯道:「就算我在戰場上打不過,深溝固壘,堅守不戰總是可以,王參軍,你以為像我這樣的大營,你隋軍若是想強攻,就能那麼容易攻得下來嗎?」

    王華強要的就是顧子元氣勢上服軟,他哈哈一笑:「顧將軍,你手下五六萬人,圍在城的四周,我軍只要攻你一處營寨,比如城東或者城西的營寨,防守就遠沒你這城北大營堅固,想必不是太難的事情,來投奔你的多是沒真正見識過戰爭的烏合之眾,只怕一個時辰也撐不過去。

    你現在如果和我們和平相處,大家相安無事,每天都有人來投奔你,再過兩三個月,也許你就能聚起十萬人,到時候跟朝廷談招安條件也更方便,何樂而不為呢?

    要是逼著皇甫將軍開城和你一戰,到時候你若守不住大營,自己的手下會分崩離析,到時候你沒了這些部下,無論是到高智慧那裡還是想招安,都沒了資本,只有死路一條,對不對呀顧將軍?」

    顧子元臉上的肌肉抖了抖,這確實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在這江南的小亂世中,手裡有兵,心中不慌,沒了這資本,那自己絕對活不過三天,他也低聲說道:「就算我送牛送酒進城,你家皇甫將軍又如何能招安我?保證我和我部下的生命安全?他不是你們隋朝的皇帝,沒這資格開這條件吧。」

    王華強微微一笑,他知道開空頭支票的機會又來了:「將軍不妨撤圍,主力集中於城北。我軍不出城。照樣會有四方的叛軍來投靠你。皇甫將軍會派人去江北,向江南道行軍總管,這次平叛軍的總大將越國公楊素楊元帥匯報此事,楊元帥作為黜置大使,有便宜行事之權,是剿是撫他說了算。

    到時候我可以把皇甫將軍寫給楊元帥的親筆公文給您過目,上面有褒獎您忠義,為您求官的話。您看到這樣的公文,應該可以安心了吧。」

    顧子元眨了眨眼睛:「如果是越國公的話,倒是有這個權力,只是他擁大兵於江北,半年多了都不過江,到底打什麼心思我實在不清楚,就算皇甫將軍為我求情,他就一定會答應?」

    王華強搖了搖頭:「顧將軍多慮了,越國公當年平定南陳時,千里下江陵。一路之上俘虜的南陳官兵一律釋放,主動投降的南陳官將更是都保舉為官。別人你有顧慮,對越國公應該充分放心吧。

    老實說,他擁重兵而不前,只怕一來是給各路叛軍一個反正的機會,一來也是希望你們師老兵疲,他再揮軍過江,雷霆一擊。

    再說了,皇甫將軍困守孤城三個月,到時候信件上把將軍的兵力誇大點,說是十萬之眾,而自己的情況說得慘一點,比如糧草外援斷絕,城內殺馬食草度日,這種情況下能兵不血刃地通過招安來解決問題,越國公有拒絕的理由嗎?」

    顧子元心中一動,幾乎想要站起來,但還是眉頭一皺:「只怕真要招安的話,我的那些部下也不會答應,王參軍,你剛才說了,若是這些人不聽我號令,率部自行離開,我這裡沒了人,也就沒了招安的資本。」

    王華強的眼中綠光一閃:「顧將軍,你這裡的情況我不清楚,不妄言,但是我覺得多數人殺官造反只是一時義憤,就像那個劉元進,要不是兄長被殺,也不會有那麼大的仇,這些人畢竟只是少數,多數百姓只要能安居樂業,哪會願意打打殺殺,現在陳朝已亡,高智慧汪文進沈孝徹這三人都是自立為君,不立陳朝宗室,大義上已經失了名份,覆滅也只是時間問題,誰會傻到明知是死路還要走呢?

    所以真正要是反對招安的,顧將軍不妨讓他們離去就是,不會有多少人,也不可能因為走了幾千人就影響將軍你的招安大計,放心,我會讓皇甫將軍寫清楚,你沒有揮軍攻城,是有大功滴,越國公也不會不考慮到這點。」

    顧子元咬了咬牙,終於下了決心:「王參軍,你說得我動心了,只是你的這個辦法需要時間, 我撤圍蘇州也需要一個理由,不然現在我的部下們都覺得我軍還有優勢,不肯投降,你能幫我想一個好辦法嗎?」

    王華強心里長出一口氣,拿出了壓箱底的台詞:「這一點皇甫將軍早就想好了,為了進一步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可以說是來向將軍您請降的,因為現在城中缺糧少藥,難以為繼,我軍願意向您投降,但由於你們前一陣子大開殺戒,我軍缺乏安全感,所以現在做不到馬上就打開城門,放下兵器。

    你顧將軍為了和取信我軍,先互相釋放善意,就比如今天這樣,我軍開城放人,你們也沒有趁機攻城,這就很好,接下來第二步,我軍再開城放人,你準備一些牛羊和酒水送進城去示好,算是交換人質的所得,想必劉元進等人也提不出反對的理由。

    再接下來,就是我安排皇甫將軍和您城頭相見,到時候您可以跟他談條件,要他開城投降,而皇甫將軍則會跟您討價還價,比如要你撤圍,留出一條出城的通道,然後率五千人撤圍回建康。

    顧將軍,到時候蘇州城留給了你,你攻下這江南重鎮,想必四方的叛軍都會來投靠你,你完全可以脫離高智慧自立,等越國公大軍到來時,您再主動接受招安,也就順理成章了。您看我這個計畫如何?」

    顧子元仔細想了想,這個計畫從頭到尾天衣無縫,沒有什麼能挑出毛病的,而且自己始終手上有兵,掌握著主動,即使皇甫績主動逃離蘇州,自己能兵不血刃地進城,也能威震江南,怎麼看都不會吃虧。於是他一直緊繃著的臉終於舒展了開來,哈哈一笑:「王參軍,這個計畫是皇甫將軍親自提的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不錯,皇甫將軍自己提的這個方案,他表示如果顧將軍願意的話,可以在撤圍後,我軍開城回建康前,由我給您送上那封他準備轉給越國公的信,您看到那信後再決定是否放我軍出城。」

    顧子元終於露出了笑容:「王參軍,你真的辛苦了,好,就按你說的辦,現在麻煩你回城一趟,向皇甫將軍表示,我同意他的這個方案,三天之後,我會調集足夠的牲口,在城下和他相會。到時候按你們的方案繼續來。」

    王華強笑道:「行,那我這就回去,這段時間我們兩邊的聯絡,就由我來負責吧。」

    顧子元站起身,對著身後一直站著的兩個親兵中右邊一人說道:「朱燮,幫我送一下王參軍出城。」那名叫朱燮,年約二十上下的黃臉漢子引著王華強走了出去。

    另一名年約三十四五,長相略為老成,看起來像個白面書生的親兵一直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顧子元回頭對著此人微微一笑:「徐先生,這事你怎麼看?」

    此人乃是原陳朝的太子舍人徐德言,這次也跟著顧子元起事,被顧子元以為謀主和心腹,他嘆了口氣,說道:「大帥,我看此人滿嘴謊言,只不過是想引誘我軍給皇甫績讓開一條出逃的通道罷了,張伯親眼見到昨天夜裡城內糧倉火光衝天,今天早飯只有摻了沙子的豆餅,隋軍是無法守下去了。」

    顧子元「嘿嘿」一笑:「本帥早就看出此人奸計了,剛才也只是跟他虛與委蛇罷了,等皇甫績的五千兵馬一出城,我們就在野戰中消滅他們,這可比攻城輕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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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腹黑軍師
               
    徐德言的兩眼一下子放出了光,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帥,一定不能讓隋軍有一個人逃了出去,這五千隋軍要盡數消滅在蘇州城外,以祭奠我們陳朝那些死在隋軍手中的將士。」

    顧子元心中冷笑,這徐德言原來在陳朝位居太子舍人,還娶了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為妻,樂昌公主是南陳著名的美女,跟他也算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夫妻二人婚後的感情非常好。

    可惜沒結婚幾天,隋軍就打了過來,徐德言不僅丟了官,樂昌公主也被強行帶到北方,想必是賞給某個隋朝達官貴人做妾,一頂綠帽子是跑不了咯。

    顧子元雖然不知道樂昌公主正好就成了這次南征平叛軍總大將楊素的妾室,但很清楚徐德言的奪妻之恨有多深。

    前一陣子教自己斬殺隋朝官員,把他們剁成肉泥讓眾軍分食的辦法就是徐德言所提出的,當時自己都無法想像一個文人能想出這麼惡毒的辦法,而徐德言自己吃起人肉來那種滿臉殺氣的樣子,讓久經戰陣的顧子元也有點不寒而慄。

    顧子元內心深處雖然對此人非常忌憚,但是現在要引他為謀主,徐德言足智多謀,血冷心黑,文人的外表下是各種腹黑權謀,自己這次起兵,得此人為謀主,也是獲益良多。

    借圍困蘇州擴大自己在三吳大地的影響力,引四方叛軍來投的計策,正是出自徐德言之手,這條計策在這幾個月起了奇效。顧子元手下也從最初的一萬多人漲到了五萬之眾。

    不過顧子元還是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徐先生。你看我這伏擊之計是否可行,中間還可能生出什麼變數來嗎?」

    徐德言眼中冷厲的光芒一閃而沒,搖了搖頭,說道:「大帥,這條計策對付蘇州的皇甫績問題不大,如果城中隋軍離開城池,處於荒野,那我們在蘇州城北幾十里處設下埋伏。當可全殲此賊,唯一要擔心的,就是蘇州的敵軍和建康,甚至是楊素的部隊拉上關係,這些隋軍來接應皇甫績,那就麻煩了。」

    顧子元笑了笑:「楊素怕是沒這麼快過江吧。他在江北呆了這麼久都按兵不動,怎麼會突然就揮軍南下呢?再說了,京口那裡有朱莫問的五千軍隊,我們北邊的晉陵(常州)那裡也有顧世興所部萬餘人,楊素若來。我們會早早地接到消息,作出準備。而建康城的隋軍怕是不會為皇甫績火中取粟,不然上次就會救了。」

    徐德言也點了點頭:「大帥,還是作好萬全的準備,松江那裡的陸孟孫,沈玄儈也來找過我們幾次了,想要奉大帥為首領,合攻蘇州,當時我們考慮到他們來了以後,來挖牆角,拉隊伍,就沒答應,現在蘇州這裡事情有了變化,也可以讓他們過來了。」

    顧子元皺了皺眉頭:「那現在讓他們過來,就不怕讓他們得了戰功,以後吹噓自己是攻滅隋軍的功臣,拉其他的義軍了?」

    徐德言哈哈一笑:「大帥,這次讓他們來了以後在北邊設伏,到時候跟隋軍硬拚的事情,交給他們,我軍就在隋軍後面跟著,隋軍剛出城時肯定也是全力戒備,剛才那王華強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軍裝備不行,又缺戰馬,正面硬拚只怕要吃虧,所以隋軍最鋒銳的時候,我們不可消耗自己的戰士來擋其歸路。

    而陸孟孫和沈玄儈之流肯定不肯放過這個攻滅隋軍的大功,他們手底下雖然也是烏合之眾,但好歹也有三萬多人,沿路埋伏設寨,也可消耗隋軍銳氣,到時候大帥率領大營裡的精銳之士在後尾隨,自然可以撿個現成的便宜。

    而且這樣一來,北邊有這些人頂著,萬一建康隋軍或者是楊素大軍殺到,也有他們幫我們先抵擋一陣,給我們充分的時間撤向松江,再轉投高智慧。

    就算留那些隋軍不住,我們起碼可以得到蘇州城,這裡可是江南除了建康以外的第二重鎮,攻下此城的意義可不下於消滅皇甫績所部。

    到時候大帥可就是江南第一人了,陸孟孫,沈玄儈,顧世興,朱莫問這些人只能乖乖向您臣服,奉您為首領了,接下來就是守住京口,想辦法攻下建康,尋一陳朝宗室立為傀儡,這樣一來,就是高智慧和汪文進,只怕以後也只能去掉帝號,向大帥投降啦!」

    顧子元的兩眼都開始放光,哈哈大笑起來:「徐先生,你真的是神機妙算,到時候如果真的能如你所言,我當了皇帝后,一定會封你為尚書令,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徐德言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狠毒的神情:「徐某隻要報奪妻之仇就行,到時候大帥一統南方後,還不可偏安江南,北伐大計是萬不可忘的。」

    顧子元擺了擺手:「這個事還太遠,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三天後那個送牛羊入城的細節吧。」

    從顧子元的帳中出來後,徐德言搖了搖頭,走到了一個僻靜之處,從營帳後的陰影裡走出一個人,赫然正是劉元進。

    徐德言看了一眼劉元進,低聲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對,我總感覺這個王華強有問題。」

    劉元進咬牙切齒地說道:「徐先生,元進早就看出這傢伙不是個好東西,要是依了我,早就把這隋狗一刀砍了,免得他鼓動唇舌,迷惑大帥。」

    徐德言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四周,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了:「你看不出來大帥現在信心滿滿,膨脹得過了頭麼,現在他滿腦子就是攻下蘇州,然後收服各路義軍,自立為王,只怕你的殺父殺兄之仇,我的奪妻之恨,他都已經置之腦後了。」

    劉元進聞言大驚:「怎麼會這樣?徐先生,當初我可是聽了你的勸告才會率宗族前來投奔,若是顧大帥不可信,我們又能依靠誰呢?」

    徐德言長嘆一聲:「唉,豎子不足與謀,本以為江南群豪起事,總會有一二英傑,能想到尋找陳朝宗室,奉之為皇,哪怕只是暫時作為傀儡利用一下也好,畢竟南陳是正溯,只有靠著陳朝宗室的大旗,才可能收攏人心,一統江南。

    可現在倒好,高智慧,汪文進,沈孝徹這三頭豬自己在閩越之地稱了帝,吳地實力最強的顧子元也只想著壯大自己的實力,而不去尋找陳國宗室,他骨子裡就是想自立為王罷了,元進,這樣即使攻下蘇州,甚至攻下建康,也根本不是長久之計,早晚要為隋軍所破。」

    劉元進恨恨地跺了跺腳:「徐先生,那你看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我去派人找陳朝的宗室呢?」

    徐德言馬上擺了擺手:「不可,現在是顧子元自己不想找,你若是自行找來,只會讓他惱怒,於事無補,而且我看那個王華強一肚子壞水,這蘇州只怕沒這麼好得,顧子元已成驕兵,失敗是遲早的事情,元進,我們得為自己早早地留條後路才是。」

    劉元進雙眼中光芒一閃:「後路?什麼後路?徐先生,我們殺官造反,吃隋狗肉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後路了,要是招安的話,想都不用想。」

    徐德言神情變得異常嚴肅:「招安?我徐德言就是做了鬼也要反隋的,元進,你怎麼會胡思亂想這個?我的意思是,留得有用身,以後再起事。這次看來很可能不行了,前天我們莫名其妙地死了二十多個弟兄,鼻子都給割去,又有隋軍探子入城,很可能蘇州守軍已經有什麼計畫和動作,我們不能在這裡陪顧子元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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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隔空喊話
               
    與此同時,蘇州城內的刺史府衙裡,皇甫績正摒退了所有的手下,跟坐在堂下的王華強單獨聊著這次城外之行。

    「王參軍,這次你可真是有勇有謀,立了大功啊,老實說,看到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我的心都一直提著,要是叛軍真的敢亂來,我一定下令放箭,射殺那些叛賊家屬,為你報仇。」

    王華強笑了笑:「要是末將當時就死了,您再怎麼為末將報仇也是無用。這次出使敵營,收穫還不小,看起來顧子元軍不是鐵板一塊,內部也是矛盾重重,這就給了我們利用其弱點,各個擊破的空間。」

    皇甫績點了點頭:「從剛才王參軍的敘述來看,顧子元應該是沒安了好心,他八成是想誘我軍出城,在野外對我們下手,王參軍,我贊同你的觀點,他圍城只是為了招攬更多的各地叛軍而已,而如果能消滅我軍,顯然更能增加他的人氣,吸引更多的叛軍來投。」

    王華強說道:「不錯,正是如此,蘇州一帶的叛軍現在都因為顧子元對蘇州城的圍攻而投靠了他,但這些人都是帶兵來投,顧子元也無法完全節制這些人,若是真的攻城失敗,只怕這些人也會一下子散個精光,所以他輸不起,只能圍。」

    皇甫績笑了起來:「可是如果依王參軍所說,以顧子元軍的裝備和訓練水平,我軍就算是出城野戰,他們也不可能贏的。」

    王華強搖了搖頭:「將軍不可大意,賊軍畢竟人多勢眾。這次我在帳中。這顧子元還讓他的親兵留下。當著這些人的面和我討價還價,我才不信這些人真的是為了保護他顧子元的個人安全,其中有一個人根本不像是丘八,而是個白面書生,如果末將猜得不錯的話,應該就是顧子元的狗頭軍師了。」

    皇甫績點了點頭:「不錯,顧子元本人並非豪族世家,只不過當過蔣摩訶的副將罷了。連蕭摩訶的兒子蕭世略都沒當上首領,他卻能成了氣候,背後沒有高人指點是不可能的。江南這裡雖然民風偏弱,但智謀才華之士卻是層出不窮,有些智囊軍師不足為奇,王參軍,你覺得顧子元和他的狗頭軍師會有什麼打算?」

    王華強一路回城的時候都在考慮這個問題,聽皇甫績問起,便正色道:「依末將所見,那個軍師從頭到尾未發一言阻止顧子元。看來他也是同意在城外和我軍野戰的,無非是伏擊。或者是讓其他來投奔顧子元的雜牌部隊當炮灰頂在前面,而他的本部精兵則跟在後面佔便宜,實在打不過的話,也能佔了蘇州城,不吃虧。」

    皇甫績哈哈一笑:「可是他們沒有算到,我們只是要拖時間罷了,根本就沒有出城的打算。王參軍,還有八天需要拖,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王華強微微一笑:「顧子元說要三天後再送牛羊和酒水入城,我看他也是在用緩兵之計,不然今天就可以送過來的 ,如果末將所料不錯的話,恐怕他是要聯繫這蘇州附近如晉陵,松江等處的其他叛軍勢力,引誘他們來蘇州這裡分戰功,用來伏擊和阻擊我軍的,也很可能是這些人。

    所以我軍絕對不能出城,接下來那八天,還需要繼續跟他們演戲,顯示將軍您的猶豫不絕,一邊一批批地釋放城中的這些叛軍家屬,一邊接受他們送進城裡的牲口和酒水,末將可以去跟他們談兩次具體出城的事情,這一來一往,時間就磨掉了。」

    皇甫績點了點頭:「那就要多辛苦一下王參軍了。」

    三天之後,王華強和皇甫績一起,站在蘇州北門的城頭,吊橋已經放下,六百多名叛軍家屬和上次一樣,五十人一批一次次地放過吊橋,而叛軍這回為了表示誠意,也離開護城河一里之處駐紮。

    王華強遠遠地可以看到叛軍那裡一百多口牛羊,都紮上了紅綢布條,還有三四輛裝滿了酒罈子的大車,只等顧子元一聲令下,就會送入城中。

    顧子元今天換了一身鋥亮的大鎧,顯得威風凜凜,而徐德言則依然一副親兵護衛的打扮,跟在他的身邊,趁著城中的叛軍家屬們一批批出城的空當,顧子元低聲向身後的徐德言問道:「北邊都安排好了吧。」

    徐德言這幾天一直心事重重,眉頭深鎖,第一遍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顧子元再問了第二次,才說道:「大帥,沈玄儈和陸孟孫的部隊已經在錫山那裡設下了埋伏,只要皇甫績的部隊出城,那裡就是回建康的必經之路,到時候我軍主力尾隨皇甫績,離個二十里不會被發覺,等他們打起來了再上。」

    顧子元滿意地笑了起來:「一切很順利啊,昨天晚上姓沈的和姓陸的興致很高,看樣子他們一定會出力死戰的,先生為何這幾天一直心事重重呢?」

    徐德言皺了皺眉頭:「在下也說不清楚,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以前京口那裡的朱莫問每隔十天就會和我們通一次消息,昨天就是應該通消息的日子,可他的人卻一直沒來,會不會京口那裡出什麼問題?」

    顧子元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朱莫問一向對我不服氣,以前通消息也主要是藉機看看蘇州城這裡進展如何,他的人又不是每次都來,上個月就有一次沒來,先生忘了嗎?再說了,對面楊素的軍隊都半年多沒動了,現在我軍勢力越來越大,他也沒理由這個時候突然出兵吧。」

    徐德言沒有說話,他本來挺擔心楊素是想讓顧子元把這吳地的叛軍全都吸引到一起,好來個一網打盡,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借圍城吸引其他叛軍來投的主意是他自己出的,總不好為了一些猜想就自己打臉吧,顧子元更不可能在這形勢大好的時候解散部隊,放棄對蘇州的圍攻。

    說話間,城裡的叛軍家屬出來得差不多了,城門緩緩地閉上,而吊橋也收了起來,顧子元臉色一變,也不問徐德言,就直接拍馬而出,隔著護城河來到了城下,他算準了距離,這裡是弓箭的攻擊範圍之外,萬鈞神弩準頭欠佳,穩定性不足,自己在這個地方基本上是安全的。

    顧子元在城下高聲叫道:「我乃蘇州大都督顧子元,有請蘇州守將皇甫績將軍上城一敘。」

    皇甫績早就從身邊王華強的話裡知道了此人就是顧子元,對王華強笑道:「此人倒是有三分膽色,敢單騎前來喊話。」

    王華強點了點頭:「將軍暫時不用現身,由我來和此人應對。」

    說完後,王華強挺身而出,站在城頭,對著顧子元高聲喊道:「顧將軍,還認識本將嗎?」

    顧子元點了點頭:「王參軍,今天的交換是你提出的,現在你們放了人,我們也準備好了牛羊與美酒,為何就把城門關上了呢?還有,我已經到這裡了,皇甫將軍為何不肯現身一見呢?」

    王華強說道:「顧將軍,我家將軍現在不太方便和你對話,城裡的弟兄們也怕你們藉著送牛羊入城而趁機偷襲,現在我們雙方的信任還不足,請你們把牛羊趕到城外吊橋外,放在那裡,然後大軍離開三里之外,我們自己開城來取。」

    顧子元沉聲喝道:「王參軍,這與我們約定的不符合啊,還有,上次說好的我們撤圍放你們出城的事情,也黃了嗎?」

    王華強笑道:「顧將軍,還請你先按本將說的做,一會兒本將會到貴軍大營裡詳細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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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拖五天
               
    兩個時辰後,顧子元軍大營裡,和上次一樣,顧子元只留下了徐德言等幾個親兵,面沉如水,坐在帥案之後,一臉怒容地盯著站在下面的王華強。

    顧子元最後還是按王華強所說的辦,撤軍三里,把牛羊和酒水留在了護城河邊上,然後皇甫績才派人將這些運進城去,而王華強也是從那個時候走出城門的,只是這回顧子元沒有像上次那樣給他在大營裡東張西望的機會,而是讓人蒙著他的眼睛才帶入了大營。

    顧子元開了口,看得出他在壓制著自己心中的怒氣:「王參軍,上次你跟我說好了,皇甫將軍今天要在城頭和我商議撤圍出城一事的,我這才把牛羊送入城中,解了你們缺糧之困,今天這又是怎麼回事?你們想毀約嗎?」

    王華強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將軍息怒,計畫趕不上變化,本來皇甫將軍是有意接受您的條件,只是手下一些將軍不答應哪,尤其是有幾個從附近的武進,宜興等縣逃來的軍官,親眼見過當地的官員是如何被殘殺的,害怕貴軍也會這樣對我們,打死也不肯讓皇甫將軍上城與您對話啊。」

    顧子元重重地「哼」了一聲:「皇甫績想搞什麼?要是連手下人都管不住,還跟我談什麼談?王參軍,你們該不會是想跟我玩什麼花樣吧!」

    王華強連忙擺了擺手:「哎呀,顧將軍神威蓋世,火眼金睛。我們能玩出什麼花樣呢?實不相瞞。城裡糧食確實不足。那幾個帶頭鬧事的傢伙,也多半是因為害怕貴軍對他們也來這麼一手,所以才煽動士卒對抗皇甫將軍,顧將軍,您也是帶兵之人,也不能保證每個部下都能乖乖聽你的話吧。」

    顧子元的氣略微消了一些,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剛才那麼強硬了:「王參軍,我可是相信你。相信你的計畫和開的條件,才會按你說的行事,現在不管怎麼說,顧將軍都沒有出面和我公開對話,你說現在怎麼辦吧!」

    王華強的臉上掛起了一副諂笑,他從懷裡摸出一張信函,恭敬地放到了顧子元的案頭,信口沒封,但外面的封皮上卻分明寫著「蘇州刺史,大將軍皇甫績敬上。征南大元帥,越國公楊素公親啟」。

    顧子元心中一動。拿出信封中的兩張信箋,仔細看了起來,裡面果然是按照上次王華強跟他商議過的,寫著皇甫績獨守孤城,內無糧草,外援斷絕,已是山窮水盡,幸得江南軍首領顧子元,深明大義,約束部下沒有攻城,還答應讓開出城通道,現在皇甫績決意離開蘇州,轉進建康,將此間情形上報給楊素,望楊元帥早發大兵,解救江南黎民於水火之中。

    顧子元仔細地看了信兩遍,抬頭問道:「王參軍,你這是何意?這封信只是皇甫將軍寫了還沒發出去的,讓我看了又有什麼用?」

    王華強笑道:「這個嘛,只是皇甫將軍向您表示的誠意罷了,本來按我們上次的計畫,這信可不是現在就給您看的,只是因為我們這裡的原因,今天您和皇甫將軍沒有對上話,所以皇甫將軍才派我提前把這信給您過目一下,以表示我們的誠意。」

    顧子元沉吟了一下,說道:「這麼說皇甫將軍還是有意和我們繼續合作,按原訂計畫行事嘍?」

    王華強忙不迭地點著頭:「對對對,正是如此,現在城裡的人是想出而不敢出,皇甫將軍需要三五天的時間來說服他們,今天那幾個鬧事的傢伙一直在說顧將軍的部隊無信無義,殘忍暴虐,而貴軍今天送牛羊入城,釋放了善意,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反駁。

    接下來的幾天,皇甫將軍會抓緊時間說服其他的官兵,讓他們跟著部隊一起出城的,到時候只要顧將軍能把大軍按約定的那樣,暫時撤圍,給我軍留一條出城的通道,我們一定會率軍出城的。」

    顧子元看了一眼身邊的徐德言,只見他眉頭緊鎖,一言不發,於是對著王華強說道:「王參軍,那你說要幾天時間?我們也不可能這樣無限期地等下去,最近我的大營裡又來了不少各路的義軍,現在已經不下十萬之眾,他們都嚷嚷著要打進蘇州城,活捉皇甫績呢,我這裡也無法彈壓,你明白嗎?」

    王華強陪著笑,說道:「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的,放心,顧將軍,您這裡的部隊越集越多,我們自然也不願意在城裡多留,壓服了那些鬧事的軍官後,皇甫將軍下次就會在城頭和您直接談事啦。五天,只要五天,如何?」

    顧子元點了點頭,把那封信還給了王華強:「如此甚好,王參軍暫且回城,我給你五天時間,五天後的辰時二刻,我們準時在蘇州北城相會。」

    王華強笑著退下,只留下顧子元和徐德言還在帳中各懷心事。

    顧子元扭頭看了一眼徐德言:「先生對今天的事情有何高見?」

    徐德言搖了搖頭:「我現在的感覺不太好,總是覺得皇甫績有什麼陰謀,可是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大帥,只怕五天後我們還不能大意,除了北城外,城西和城東也要留下伏兵,防止敵軍從別的城門逃跑。」

    顧子元點了點頭:「那就讓他們再多活五天吧,徐先生,這伏兵之事,還需要由你來佈置。」

    五天後的辰時,顧子元集結了三萬人馬,在蘇州城北列陣,黃巾包頭的叛軍排出了十餘里的陣勢,而顧子元則威風凜凜地騎著自己的那匹黃驃馬,在陣前耀武揚威地馳來馳去,所過之處的士卒無不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顧子元很享受這種感覺,以前他一直只是作為副將跟著蕭摩訶,只是跟在蕭摩訶的身後看著萬千將士的歡呼落在了自己面前那個巨大的身影上,當時心中也只是偶有嫉妒,一閃而過,可是現在他當了幾個月的叛軍首領,習慣了享受這種歡呼與崇拜,感覺自己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皇甫績站在城頭,冷冷地看著顧子元自我陶醉著,而一邊的王華強,則嘴角掛著一絲陰冷的笑意,歪著頭欣賞著城下的表演,皇甫績轉頭看著王華強:「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王華強點了點頭:「都準備好了,兩天時間,顧子元逃不掉的。我相信越國公一定言出如山,會按時趕到。」

    皇甫績笑了笑:「我也相信。」說話間,只聽城下的顧子元高聲叫道:「我乃江南軍總大將顧子元,有請蘇州守將皇甫將軍出來一敘!」

    皇甫績清了清嗓子,站到了城頭上,漂亮的長髯在疾風中隨著城頭的隋軍大旗一起擺動著,而他的話也清楚地傳了下去:「蘇州刺史,大將軍皇甫績在此,來將有何話,速速說來!」

    顧子元一看城頭的這員大將,氣勢威嚴,說話中氣十足,不緊不慢,料定就是皇甫績本人,他哈哈一笑,抱拳道:「皇甫將軍,王參軍兩次來回我們兩軍之間,把我們的意思都說得很清楚了,今天你肯上城與我對話,想必也是願意履行我們的協議,進行合作了吧。」

    皇甫績突然仰天大笑:「合作?什麼合作?顧子元,你是反賊,我是朝廷任命的蘇州刺史,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有什麼合作?」

    顧子元這一下給氣得幾乎要吐血,指著皇甫績破口大罵:「皇甫績,你這個無信無義的小人,明明派了那個姓王的兩次談合作,今天卻當眾說這種話,想反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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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降我也降
               
    皇甫績冷笑兩聲,拿起一個特製的鐵喇叭,說道:「顧子元,我有一番話,今天就送給你,你且聽好。

    我們大隋皇上,受命於天,神靈庇佑,就像上古的唐虞聖王那樣,從北周手裡受禪讓而得了天下,整個大隋境內四海安定,鑄劍為犁,我們大隋的地界,東邊超過了蟠木,是東方朔也沒到過的地方,西邊到了流沙的盡頭,漢朝的張騫都沒走得那麼遠,北方大漠的突厥可汗,爭相向我朝臣服,西邊蔥嶺之外的西域各國,也都跪伏於地,請求我們大隋派官吏去治理他們。

    只有你們江南偽陳的君主陳叔寶,對抗我大隋天軍,不服王化,江東的士民都受陳朝荼毒。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江南百姓受這苦難,才假手於我們大隋朝廷,發天兵下江南,你們陳朝的大軍,在天兵面前不堪一擊,瞬間就土崩瓦解。

    金陵的百姓,吳地的子民,被我大隋從陳朝的壓榨和控制下解救了出來,我朝天子行仁義於江南,免除你們十年的賦稅,還會分你們普通百姓田產,你們應該感恩戴德,載歌載舞才是,怎麼能像狗一樣對著主人吠叫,反過來撕咬傷害恩主呢?

    顧子元,你既然選擇了犯上作亂,就不是我大隋的子民,既然不是我大隋子民,又何須向我獻上酒水和禮物?我是隋將,也根本不可能跟你搞什麼外交的事情。更何況我蘇州城兵精糧足,城高池深,對付你們這幾萬烏合之眾。綽綽有餘。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大隋的平南天兵。已經過江,越國公楊素已率幾十萬大軍奔向這裡,強援將至,顧子元,你靠謊言維繫的人心並不可靠,一旦見到我大軍兵臨城下,你這幾萬烏合之眾只會像沙子一樣崩潰掉。

    我奉勸你和你的部下一句,早點為自己想想後路。對你的部下和家屬們說出實話,早早地迷途知返,還有一線生機。」

    皇甫績的話在事先經過了幾次演練,表情和手勢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設計,連那個漏斗狀的鐵喇叭,也是王華強這幾天專門打造的,他本來就中氣十足,配上這大喇叭,順著城頭的勁風,能讓城下的前排叛軍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口耳相傳,後面的叛軍也都瞭解了個大概。不自覺地向身後開始張望。

    顧子元卻是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本來為了今天能進蘇州城,他特意作了一番準備,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個凱旋的將軍,可是皇甫績的一番話卻讓他從雲端跌回了現實,顧子元回頭大吼道:「都愣著作什麼,準備攻城!」

    徐德言趕忙上前勸道:「大帥,萬萬不可,我軍根本沒有攻城的器材,而且蘇州城絕不是這麼容易給攻下來的。」

    顧子元叫道:「那怎麼辦?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傢伙耍我們嗎?」

    徐德言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大帥,昨天夜裡本該和我們聯繫的陸孟孫和沈玄儈的使者,到現在都沒有出現,而京口那裡更是有近二十天沒消息了,這皇甫績剛才說什麼楊素大軍過江,想想還真的有這種可能,不可不防啊!」

    顧子元一下子冷汗直冒:「先生,此話當真?」

    徐德言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相信我,我的感覺多半不會有錯,大帥,先撤軍回營,然後再作計較。就算真的要攻城,也得準備好攻城的器械才行,是吧。」

    顧了元扭頭望了一眼在城頭上迎風而立,站如青松的皇甫績,咬了咬牙:「傳令,全軍回營,快!」

    城頭的皇甫績看著顧子元的部隊如黃潮似地退去,表情凝重。

    王華強走上前來,說道:「看來是那個狗頭軍師阻止了顧子元的一怒攻城,皇甫將軍,只怕我們還要作兩手準備啊,敵軍有連夜逃跑的可能。」

    回到大營後,顧子元一屁股坐在帥案後的椅子上,一幫子各懷心思的手下都能感覺到他今天的衝天怒氣,一個個低頭不語,而徐德言今天換了一身長衫,儒生打扮,手裡拿了面小扇子,打扮得像個軍師,就站在顧子元的帥案旁。

    顧子元重重地把頭盔頓在帥案上,狠狠地一拍案:「奶奶的 ,皇甫績這狗東西竟然敢騙我,害我當眾出醜,我誓殺此賊!」

    徐德言略一思索,上前輕聲說道:「大帥,現在發怒無用,該想著如何對付此賊。」

    顧子元一仰頭 ,一大碗麵前的水咕嘟咕嘟地下了肚,他恨恨地說道:「我軍現在兵力強盛,而且最近新來投奔的弟兄們士氣高昂,可堪一戰,徐先生,我看咱們現在就砍伐附近山上的樹木,做成攻城器械,強攻蘇州城如何?」

    這話一出,下面站的幾個新來投奔顧子元的傢伙來了勁,吩吩嚷了起來,表示願意親自去伐木製造攻城器械,更願意在攻城戰中打頭陣。

    徐德言微笑著看著這些人一個個拍胸脯表態,笑道:「眾位精神可嘉,只是如果在我軍攻城時,敵軍大軍從後面殺到,到時候我軍如何自處呢?」

    一個黑臉麻子嘟囔道:「北邊不是有幾支友軍部隊麼,敵軍的大軍只怕沒那麼快來吧。」

    徐德言轉向了顧子元,正色行禮道:「大帥,雖然說兵法虛虛實實,大言恫嚇的也為數不少,但我們前日送到城裡的牛羊不過百餘頭,根本不夠城裡幾萬軍民吃兩天的,今天皇甫績敢在城頭這樣吹大氣,要麼是城中並不缺糧,要麼就是那援兵真的要到了,無論是哪種原因,我們恐怕都不能拖下去,要速戰速決才是。」

    黑臉麻子一聽來了勁,他是這蘇州附近的一個土豪大族,名叫沈雪,而他身邊的一個黃臉高個子是他的弟弟沈能,兩人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起事,一直看到顧子元兵圍蘇州兩個月後,覺得隋軍不過如此,才拉起了幾千人的隊伍,前來投奔顧子元,為了納個投名狀,他們也是對攻進蘇州最積極的。

    沈雪說道:「對啊,徐軍師,我們現在就行動起來,蘇州的隋狗不過四五千人,而且前兩天糧倉失火,現在軍糧斷絕,都已經放城中的人質出來換糧食了,哪還能打什麼仗,我們兄弟手下有不少木匠出身的,管保一兩天時間內就能造個幾百架雲梯,到時候第一個攻進蘇州,砍了那皇甫績的狗頭,為大帥出氣!」

    徐德言搖了搖頭:「沈兄弟忠勇可嘉,可未必太小看了守城的隋軍,我說的速戰速決不是這個意思,眾位今天也看到城頭的皇甫績和他守城的士兵了,請問有誰是幾天吃不上飯,面黃肌瘦的樣子?」

    眾人回想起今天的情形,還真是這麼回事,一個個都像給當頭澆了盆冷水,情緒瞬間低了下來,而那沈雪也低頭退下。

    顧子元面沉如水,看著徐德言,問道:「那依徐先生所言,又有何妙計?」

    徐德言轉頭看了一眼帳中眾人,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顧子元心領神會,一擺手:「你們都先退下,我和徐先生商議一下。」

    徐德言等到眾人都走出去後,臉上擺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大帥,對這蘇州,只可智取,不能強攻,還是得想辦法把皇甫績引誘出來才行。」

    顧子元恨恨地說道:「這狗日的現在死活不肯出城,如之奈何?」

    徐德言的嘴角勾了勾,臉上閃過一絲冷笑:「雖然我還不知道前兩天他讓那個王參軍過來是何用意,但我們可以將計就計,詐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08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詐降
               
    一天之後,王華強站在城頭的皇甫績身邊,冷冷地看著城下的顧子元軍,今天顧子元沒有帶多少人來,只有兩千多人稀稀拉拉地拖在後面,而這兩千多人也沒有列陣,而是趕著兩三千頭牛羊。

    顧子元今天換了一身皮甲,在他身後也沒有樹起高高的顧字大帥旗,一面白底的騶虞幡孤零零地打了出來,這是今天城外顧子元軍唯一的一面旗幟。

    王華強冷笑一聲,對皇甫績說道:「將軍,看來顧子元的狗頭軍師又給他出主意了,這擺明了是想詐降,引我軍出城接受他們投降時,再趁機攻擊。」

    皇甫績笑了笑:「彫蟲小技而已,我們才不會上他的當,王參軍,今天我就不見這顧子元了,還是你在城頭喊話吧。」

    王華強點了點頭:「就按將軍您說的辦,四城的防守,還是得加強,以防敵軍在這裡吸引注意力,從別處強攻。」

    皇甫績走下城樓後,王華強站到了昨天皇甫績的位置,對著顧子元遠遠地喊道:「顧將軍,別來無恙!您今天這架勢,是要繼續給我們送牛羊嗎?」

    顧子元一看到城上得意洋洋的王華強,兩隻眼睛都快要迸出眶了,但他轉念一想徐德言昨天教自己的話,忍字頭上一把刀,現在千萬不能露出破綻,畢竟詐降的本身就得先低三下四才是。

    於是顧子元哈哈一笑:「王參軍,久違了,請問皇甫將軍在哪裡。可否一見?」

    王華強冷冷地說道:「顧子元。我家皇甫將軍豈是你能說見就見的?昨天皇甫將軍的話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你等速速投降,歸順我大隋天命,皇上或可念站天有好生之德,寬容一二,饒你等性命,要不然天兵一到,定然玉石俱焚!」

    顧子元心裡恨得牙癢癢,但臉上卻擺出一副恭順的表情:「不瞞王參軍。昨天我回去仔細想了想,皇甫將軍說得確實有道理,我等激於一時義憤,殺官造反,不僅不能打出個太平人間,反而讓江南戰火不斷,田地荒蕪,各村十室九空,這種結果也是我們原來沒有預料到的。

    皇甫將軍說得對,我們連一座蘇州城都攻不下。又怎麼可能跟大隋的鐵軍對抗呢,再打下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昨天高智慧的使者正好也到了軍營,他趁機逼我攻城,想斷我的後路,我拒絕了他的提議,他就趁機在我營中煽動一些頭腦簡單的傢伙跟他走,有兩萬多人今天已經跟他去東邊投了高智慧啦。」

    王華強心中暗笑,這顧子元果然是來玩詐降的,只要他人在這裡,他的大軍就不可能走遠,正好可以讓自己將計就計,於是王華強喝道:「既然如此,顧將軍你以前就接受過高智慧的官職,應該受他節制才是,我看不如帶著你剩下的幾萬兄弟,一起去投奔高智慧吧,他現在當了皇帝,應該至少封你個柱國才是。」

    顧子元大聲道:「王參軍,不用這樣消遣我,我就是再笨也知道,要是真的歸順了偽皇帝高智慧,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啦,而且我這樣去投奔他,只會給他奪了兵權,連命都很難保住,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向皇甫將軍投誠。」

    王華強沒想到顧子元居然說得這麼直接,難怪他今天只帶兩千人出來,否則即使是詐降,他這樣公開說出口投降二字,只怕手下一下子也會散了大半。

    於是王華強冷笑道:「顧將軍,我記得你手下的兄弟們脾氣不太好啊,上次連合作都不肯,你要說投誠,他們肯留下來?」

    顧子元以手指天,說道:「王參軍,我顧子元可以對天發誓,若是撒謊,天打五雷轟。」他一邊發著誓,一邊心中冷笑:老子是讓劉元進和徐先生他們去城東了,不過不是投靠高智慧,而是等你們這幫隋狗出城後,從東邊夾擊的,哼,這蘇州城附近的地勢老子一清二楚,隱藏個兩萬人,還不是小菜一碟。

    王華強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開口道:「顧子元,你如果真的想投降,就是只帶這兩千人,趕著些牛羊過來嗎?你別的部下在哪裡?」

    顧子元臉上賠著笑:「王參軍,你不是一直說要先釋放善意,表達誠意嗎,我今天只帶這些弟兄來,就是來表達誠意的,這些牛羊我會像上次那樣,放在護城河對面,由你們來取,如果皇甫將軍同意的話,我明天可以率手下的兄弟們,來這城外列陣投誠,放下武器,不知王參軍意下如何?」

    王華強哈哈大笑道:「顧將軍,你如果識大體,肯歸順朝廷,無論是皇甫將軍還是皇上,都一定會赦免你們以前的罪過的,只是口說無憑,還是要看行動,明天午時,你帶領所有部隊出營列隊,就在這蘇州城北,捲起旗子 ,放下武器,我們皇甫將軍才會承認你們的投降。」

    顧子元臉上現出一絲難色:「這,,,王參軍,你現在在這裡這樣說,是否是皇甫將軍的軍令?到時候他會認嗎?」

    王華強厲聲道:「顧子元,昨天皇甫將軍已經當著兩軍將士把話說清楚了,早早地迷途知返,還有一線生機,你不要和我們談什麼條件,先做到了,我們自然會信守承諾。上次我說過,你若是有意合作,我自然會想辦法讓皇甫將軍和你城頭相會,我可沒有食言過。」

    顧子元心裡暗罵王華強實在是厚顏無恥,明明說定的事情不認賬,這裡卻倒打一耙,但他也知道現在根本不能跟此人頂撞,一邊琢磨著一百種破城後虐殺這王華強的辦法,一邊恭聲道:「王參軍,您的話就是皇甫將軍的大令,我自然是一百個放心,只是如果按您所說的,明天我軍來城外列陣放下武器,就算投降了嗎?貴軍不用派天兵前來受降嗎?」

    王華強心中暗笑,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說來說去就是想騙自己出城,然後在城外殲滅自己,卻繞了這麼多花花腸子,連詐降都使出來了,自己都替這顧子元累得慌。

    但是王華強臉上卻沒有表現出這種不屑一顧來,他換上了一副笑臉:「顧將軍若是誠心投順,皇甫將軍自然是歡迎的,那我們就一言為定,明天午時,你部所有將士在城北列陣,放下武器,然後退到一里之外,由我軍出城收編。」

    顧子元心中竊喜:明天我就讓沈雪兄弟領一萬多人在城西,加上劉元進徐德言城東的兩萬人,趁著隋軍出城沒有防備,兩面夾擊,一定可以一戰把他們全部消滅在蘇州城下。

    於是顧子元鄭重其事地拱手行禮道:「謹遵王參軍的軍令,明天午時,子元定率五萬將士在此歸順朝廷。」

    當天晚上,顧子元的中軍營裡燈火通明,顧子元飛快地給一個個部下佈置命令,得了令的部將們一個個領命而去。

    徐德言剛才獻計,把那些農民用的棍棒和鋤頭放在前面,前排交出武器的士兵也以老弱病殘為主,而顧子元真正的中軍精兵一萬五千人則躲在陣後,等隋軍出城後,就上前接戰,且戰且退,以號角為令,城東城西的三萬伏兵同時夾擊,可獲全勝。

    所有人都知道了明天的部署,離去的時候都面露喜色,彷彿蘇州城和五千個隋軍腦袋就在面前。

    帳中最後只剩下了徐德言和顧子元二人,顧子元看了一眼眉頭深鎖的徐德言:「先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09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戰前夜
               
    徐德言搖了搖頭:「兵凶戰危,總要作好萬全之策才是,我總是不太放心北邊的情況,而且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皇甫績要跟我們這樣拖時間。」

    顧子元笑了笑:「今天晚上不是陸孟孫和沈玄儈派人過來傳信了嗎,說北邊一切安好,還問我們為什麼這幾天下來了蘇州城的隋軍都不過來呢,看來他們有些等得不耐煩了。」

    徐德言擺了擺手,說道:「不行,還是得哄著他們,不能跟他們說這些事情,要不然這兩個傢伙跑過來搶功的話,北邊就沒人幫著防守了。大帥,明天如果在後方突然出現敵軍,一定要按我們事先商量的,改為三長三短的號角,點起狼煙報信,同時以本部精兵轉向後方,正面迎敵,如此才可保萬全。」

    顧子元搖了搖頭:「徐先生,你這人就是小心過了頭,有老陸和老沈的三萬人在北邊頂著,隋軍也不是天兵天將,一下子就能飛到這裡,對了,那個從老陸那裡過來的信使還在,徐先生要不要問問此人北邊的情況?」

    徐德言點了點頭:「那人看著總覺得有幾分面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喚他進來也好,我再仔細盤問幾句。」

    過了一會兒,一個黑臉虯髯,兩條腿異乎尋常長的壯漢走了進來,徐德言緊緊地盯著此人的臉,似乎想看出些什麼,一言不發。

    壯漢對著顧子元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屬下王小六,見過顧大帥。」

    顧子元沉聲道:「王小六,本帥再問你一遍。為何前天你們家沈將軍沒有派人前來報信?」

    王小六低頭答道:「回大帥的話。這是沈將軍的事情。非小人所知,小人只知道沈將軍中午的時候派我過來,命小人將那封信函交給顧大帥,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徐德言突然開口問道:「王小六,你家沈將軍現在還在錫山紮營嗎?」

    王小六抬起頭,平靜地說道:「回這位將軍,我軍和陸將軍的聯軍,都紮營在錫山的密林裡。而用於伏擊隋軍的精兵,則埋伏在山谷之中,探馬一直在十里外巡視,一旦有南邊隋軍的消息,馬上就會通知後軍作好戰鬥準備。」

    徐德言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們對於北邊有什麼防備?這幾天跟晉陵的顧世興顧將軍可有聯繫?」

    王小六茫然地搖了搖頭:「將軍,這些都是將軍們管的事情,小的只是個傳信小兵,對此一概不知。只知道每日裡埋伏在南邊的大道兩側,查看隋軍的動靜。要是有大隊人馬來到,一定會是煙塵滿天。要回去稟報的。」

    顧子元看了一眼身邊暫時沉默不語的徐德言,對王小六問道:「王小六,你們軍中缺馬,聽說你是一個人跑過來的?」

    王小六笑了笑:「回顧大帥的話,小的生性愚鈍,別無所長,只是跑得比別人快些,所以沈將軍才會提拔小的做個傳令兵,吃的也比平常的士兵們要好些,錫山離這裡八十多里路,我半天就能跑完了。」

    徐德言眼中光芒閃爍,突然對王小六說道:「王小六,我記得前面兩三次都是一個叫沈七的傳令兵來送信的,他也是沈將軍的同族遠房侄子,為什麼這次他沒來?」

    王小六仍然是一臉茫然,抓了抓腦袋,回道:「將軍,這是沈將軍安排的事,我一個小兵又怎麼可能知道?小的只知道奉命送信,如果顧大帥有什麼回信也要由小的一併帶回,其他一概不知。」

    顧子元看了一眼王小六,笑著對徐德言說道:「先生哪,這小子看起來愣得很,問不出啥,我看就寫個回信,讓他帶回吧。」

    徐德言沒有回顧子元的話,突然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直刺王小六,沉聲道:「儂系撒滴方擰?」

    王小六微微一愣,馬上回道:「阿拉松港擰!」

    徐德言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笑道:「大帥,我沒什麼問題了,可以讓這位王小六兄弟現在就回錫山告訴沈將軍,讓他們做好準備,不可懈怠,對了,一定要他們小心防備北邊的敵軍,不可大意。」

    顧子元點了點隊,對王小六擺了擺手:「聽到了就下去吧。對了,朱燮,帶這位兄弟到庫房那裡領賞,來回奔波也挺辛苦的,招待人家吃飽喝足再上路。」

    王小六面露喜色:「謝謝大帥,沒別的事情小的就下去了。」

    在走出營帳的一瞬間,王小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暗道:娘道,幸虧跟著王參軍混了一年多學到不少東西,要不早露餡了,我麥鐵杖這回又算是撿回了條命,也不知道越國公上次許諾我的那個將軍會不會是空炮。

    三個時辰後,已是子時,錫山深處的大營裡,隋軍正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戰士們一個個磨刀霍霍,而騎兵則喂著自己的戰馬,為明天的大戰作最後的準備。

    原來沈玄儈的帥帳已經改成了楊素臨時的中軍大帳,二十多名威風凜凜,殺氣滿滿的將軍分列左右,面帶笑容,聽著麥鐵杖(王小六)的匯報。

    楊素沉聲道:「鐵杖,你可打聽清楚了,明天顧子元軍真的準備要向蘇州的守軍投降?」

    麥鐵杖回道:「不錯,軍營裡這件事傳遍了,就是明天的午時,我後來趁機問那個帶我領賞的朱燮是怎麼回事,他說是詐降,要把蘇州的守軍引出城來消滅掉。

    當時我還故作驚訝,說這樣一來,我們沈將軍和陸將軍不是在這裡白等了嗎。

    那個姓朱的小子說,反正這些是上面大將的事情,我們這些小兵只管有酒有肉就行了,煩那麼多也沒用。」

    史萬歲笑道:「鐵杖,你能肯定這是敵軍的行動,不是故意給你作作樣子的嗎?」

    麥鐵杖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史將軍,應該是真的,要是這裡陸沈兩支叛軍有人逃到蘇州報信,只怕這會兒我已經給他們殺了,再說我也不是回蘇州城,他們沒必要對我這個小卒子說謊的。」

    楊素看了一眼麥鐵杖,點了點頭:「鐵杖,這回你辛苦了,上次你和王參軍渡江,殺了二十多個賊人,這功本帥記下了,這回又去打探清楚了敵軍虛實,回頭我一定奏明聖上,重重地賞你,你先下去休息吧。」麥鐵杖拱手而退。

    史萬歲看著麥鐵杖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王參軍也不容易,孤身入蘇州城,能幫著皇甫將軍把十萬叛軍牢牢地牽制在這裡,想必也是費心竭力啊。」

    對面的來護兒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廝不過是耍耍嘴皮子罷了,沒什麼了不起,要不是皇甫將軍困守孤城三個月,他就是說破了天,也不可能撐到我大軍到來,我看這功勞還是得算在皇甫將軍頭上才是。」

    楊素擺了擺手,阻止了兩人繼續說下去,他掃了一眼帳中諸將,聲音不高,但透著威嚴,氣勢十足:「諸位,我等過江已有十天,一路之上,陷京口,攻晉陵,前天又消滅了埋伏於此地的沈玄儈陸孟孫兩支叛軍,大家都辛苦了,這一路上我們截斷敵軍與蘇州叛軍的聯繫,現在他們還不知死期將至,還做著偷襲蘇州的大夢,可笑之極!」

    楊素站起身,雙眼中神光暴射,「嗆郎朗」地一聲,抽出了鞘中的佩劍,大聲喝道:「我命令,四更做飯,拂曉出發,務必在明日午時趕到蘇州城下,與守軍一起內外夾擊,全殲顧子元叛軍!平定三吳,在此一戰!我大隋鐵軍威武!」

    所有的將軍全都抽出了隨身的佩劍,高聲和道:「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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