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陰雄 作者:指雲笑天道1(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6 15:05: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2 516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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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軍令如山
               
    松江只不過是一個縣城,規模不大,跟那南豫州的州治所姑孰城相比,還要小一點,現在是公元590年開皇十年的夏天,不是後世2014年,這裡還沒有成為那個著名的東方巴黎,國際大都市,只是一個住著幾千戶桑戶與漁民的小城。

    松江城的縣衙大堂是王華強見過的最小最破爛的縣衙大堂了,比起自己老家新豐縣都遠遠不如,也就比兩側低矮的土房子高了那麼一點點,門口立著兩個只到人腰間的小石頭墩子,代替了一般府衙前的石獅,大門的紅漆也因為年久失修而開始斑爻脫落了。

    進了大門沒有院子,直接就是公堂,而這公堂還沒有王華強老家的客廳大,一張只有普通書桌大的文案一擺,下面最多一排站三四個衙役,就要頂到門口。正堂上方無匾,文案後面無屏風,也不知是本來就沒有還是被叛軍搶走了。

    王華強這會兒正站在文案的一邊,冷眼看著坐在文案後面的來護兒吹鬍子瞪眼睛地看著堂下站著的劉全與馮孝慈。

    只見來護兒重重地一拍文案,吼道:「你們兩個小小的帳下都督,竟然敢不聽本將的調令!眼睛裡還有沒有軍紀!如果你們是本將的屬下,現在本將就可以依軍法斬了你們!」

    劉全抬起頭來,神容平靜,一拱手,行了個軍禮:「來將軍,職下雖然軍職低下,但也知軍中有法度,服從命令。聽官長的安排就是我等的第一要務。但我等只能服從直接指揮我們的官長安排。來將軍雖然軍階大過我等許多,但並不是我二人的直接上司,恕難從命!」

    來護兒扭頭看向了王華強,沉聲道:「王參軍,你是他們二人的直接上司,這次是你給他們下令讓他們進松江城的,現在請你命令他們出城。」

    王華強面露難色:「這個,來將軍。實在是抱歉,讓張將軍帶俘虜回去的時候,末將已經把那個調兵的令箭給張將軍了,現在末將手上並無令箭,剛才末將回城的時候,兩位都督就說一定要有楊大帥的令箭才肯聽我這個中兵參軍的令,他們說末將有令箭時下的令就是讓他們進松江,他們只執行這條命令!」

    來護兒氣得一拍帥案:「你們是在串聯起來耍本將嗎?」

    王華強雙手一攤,一臉的苦笑:「來將軍,末將又不是諸葛亮。哪能知道你們來松江以後的事情!當時若不是用了那枚令箭,屬於您麾下。職位比末將還高的張將軍又怎麼可能聽我的命令,帶俘虜回蘇州呢。」

    來護兒知道王華強說的是實情,雖然心中氣極,卻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恨恨地轉向了劉全與馮孝慈:「劉都督,馮都督,你們進城後做得很好,本將會據實向皇甫將軍,甚至向楊元帥報告你們的功勞的,只是現在軍情緊急,敵軍可能有重要首腦人物躲在松江城內,本將需要閉門仔細搜查。

    令出多方,容易造成混亂,本將也不便指揮二位的部下,此事還是由我的親衛來做比較好,還請二位先帶人退出松江城,等本將搜查完畢後,再讓二位帶兵回城值守,你們看如何?」

    劉全微微一笑:「來將軍,如果要搜查的話,您可以關閉四門,帶上您的親兵護衛挨家挨戶地搜查,我二人的部隊全部上城頭防守,不會在城內給您添亂,如何?」

    來護兒一見這劉全軟硬不吃,臉色一沉:「劉都督,茲事體大,萬一因為我們兩邊的配合出了問題,讓叛賊首領跑了,這責任你負得起麼?」

    劉全神容平靜,聲音鏗鏘有力:「請問來將軍,何出此言?這叛軍首領明知松江不保,還要跑進城,然後再等我們兩軍入城,您挨家挨戶的時候再逃跑出去,這不是腦子有病麼!來將軍,我二人只接受守衛松江,待大軍到來的命令,此外的命令,一概不受。」

    來護兒「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劉全!我來護兒所部三千精騎,就是大軍,今天這松江城你必須離開!」

    一邊忍了很久,漲得滿臉通紅,手指的骨節捏得「噼啪」作響的馮孝慈終於受不了了,抬頭叫了起來:「來將軍,你現在手下沒三千人了,除掉戰死者和傷者,現在也就兩千出點頭,比我們這一千人也多不到哪裡去,哪叫什麼大軍!劉都督所說的大軍,是皇甫將軍,是楊元帥親臨,到那時我們才會撤出城!」

    來護兒猛地一拍帥案,震得桌子上的令箭筒都倒了:「好你個膽大狂妄,目無上司的小小都督,敢對著大將如此無禮,來人,給我拖下去重打五十軍棍!」

    馮孝慈退後一步,「嗆啷」一聲,佩刀拔出一半,手按刀柄,沉聲喝道:「我看看哪個不要命的敢打我!」

    一時間,剛才邁步準備上前拿下馮孝慈的幾個來護兒親兵都收住了腳,扭頭看向了來護兒,而府衙外,一下子衝出了兩隊馮孝慈和劉全的部下,圍住了府衙大門 ,跟守著門口的幾名來護兒親兵怒目相視。

    來護兒沒料到這個姓馮的如此難纏,這樣糾纏下去,沒準真的逼反了這傢伙,自己這次只帶進城幾百名親衛,真要動起手來,未必是這幫人的對手。想到這裡,他臉上轉而掛起一副笑容:「大熱天的,火氣都消消,大家都退下吧!」

    幾個來護兒的親兵鬆開了按在刀柄上的手,悻悻地退了下去,而門外馮孝慈和劉全的手下們也都退到了大街上,跟衙門口的護衛們保持了十幾步的安全距離,剛才緊張地像要爆炸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下。

    馮孝慈把刀插回了鞘裡,向著來護兒行了個禮:「來將軍,您也是軍人,這刀就是我們軍人的命,除了我直屬長官下令外,誰要奪我的刀,就先得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剛才說話冒沖,多有得罪,不過理就是這樣,王參軍給咱們下的令就是奪取並守住松江,沒有接到正式命令前,我們都會接受這個命令!」

    來護兒沉聲道:「事急從權,這個道理你們不知道?」

    馮孝慈大聲道:「來將軍,我等都是軍人,軍人就得聽軍令,這個軍令只能來自於我等的直接長官,就算是王參軍,他有楊大帥的軍令時,就是我二人的直接長官,現在他沒了那塊令,他就不再是我二人的長官了,我們也不會聽他的令,除非皇甫將軍或者是楊大帥親自令我二人出城,不然誰的令我們也不會聽。」

    來護兒沒有答理馮孝慈,而是轉向了劉全:「劉都督,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全搖了搖頭:「小的想說的,和馮都督要說的完全一樣,來將軍是大將,入城辦公,無可厚非,我等也願意將這縣衙奉上,只是這城防一事,斷不敢相讓,還請將軍見諒。」

    來護兒轉向了王華強,他突然笑了起來:「王參軍,你剛才好像說過,因為沒有楊大帥的軍令,所以無法讓這兩位帳下都督聽令,對不對?」

    王華強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只能回答道:「來將軍,我大隋軍令如山,非直屬下級,不必遵循軍階高過自己的長官的命令,如需行事,必要有元帥或者是行軍總管的將令才行。二位都督剛才所言非虛。」

    來護兒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只要有大帥軍令就行了對吧!王參軍,你的軍令交給張將軍押俘虜回去了,本將好像還有一枚軍令,你看看這是什麼?」來護兒一邊笑著,一邊從懷裡摸出了一根楊素的軍令,「王參軍,既然你們說軍令如山,這兩個人藐視本將,現在我令你把他二人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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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分析利害(一)
               
    王華強一下子腦袋「嗡」地一聲,心中大叫「苦也」!這回可真是玩大了,本指望靠著這個軍令來推卸責任,沒想到來護兒手上也有一枚,這回在這裡對自己下了令,不執行也得執行了,而自己要是真殺了馮孝慈和劉全,那跟皇甫績的梁子就算結下啦,而來護兒也絕對不會領自己情的。

    王華強迅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一眼劉全和馮孝慈,只見兩人也都給雷得說不出話來,臉色發白,來護兒冷笑一聲:「馮都督,你還想拿刀是嗎?看清楚了,這可是楊元帥的軍令,你動下刀就是造反,夷你九族!來人,給我把這二人拿下!」

    來護兒話音剛落,那幾個親兵便一湧而上,把劉全和馮孝慈按倒在地,綁得跟個麻花一樣,馮孝慈的牙齒咬得「格登登」地作響,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來護兒看了一眼馮劉二人,走到了縣衙門口,高高地舉起了那枚軍令,厲聲喝道:「爾等都看清楚了沒有,這可是楊元帥的軍令,爾等在這裡聚眾圍堵縣衙,是不是想嘩變?!現在帳下大都督劉全,馮孝慈因為目無軍紀,頂撞上級,被本將拿下,爾等速速列隊出城,在城北五里處駐紮,不得有誤!」

    剛才那些軍士們敢在這裡鬧事,也是馮孝慈和劉全事先做了工作,鼓動這些人說有皇甫將軍在後面撐腰,來護兒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這下子這些人一看劉全和馮孝慈二人自己都被拿下而不敢反抗,加上那塊楊素的軍令就高高地舉在來護兒手上,就像一顆隨時可以砍了自己全族腦袋的鬼頭大刀。哪還敢多話。一下子散了個無影無蹤。

    來護兒得意地笑了笑。暗道:奶奶的,跟老子斗,你們幾個還嫩點。

    他一回頭,看到正在沉思的王華強,心中一陣子火起:你小子以為這樣玩兩面三刀的把戲,老子看不出嗎?這回我看你還怎麼玩!

    來護兒厲聲喝道:「王參軍,楊大帥軍令在此,現在本將就命令你把這兩個目無長官的傢伙推出去斬首。以正軍紀!」

    王華強在剛才這短短的時間,心中已經想好了說詞,聽到來護兒的話,抬起頭,一臉嚴肅地說道:「來將軍,請借一步說話!」

    來護兒上前一步,面沉如水:「王將軍,你也想抗命,無視本將的權威嗎?」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敢,不敢。軍令在將軍的手裡,末將自當從事。只是在執行軍法前,有些利害關係還得跟來將軍分析清楚,這事絕對對您有利,您若是不怕後果,在下現在執行軍令就是!」

    來護兒一下子好奇心又給勾起來了,他轉頭對著幾個親兵說道:「將這兩人押到衙外,一會兒本將和王參軍商量完了再殺。」

    馮孝慈和劉全被幾個親兵架了出去,王華強看了一眼兩人的背影,對來護兒低聲說道:「來將軍,末將以為,這兩個人殺不得。」

    來護兒早知道王華強會說這話,不屑地歪了歪嘴角:「王參軍,這松江縣衙現在就是我軍的臨時帥帳,這兩個人在這裡目無長官,公然辱罵我,還不遵大帥軍令,憑這一條,我有什麼不能殺的?」

    王華強微微一笑:「來將軍,您在給他們下令的時候,沒有拿出這個軍令吧,如果手上無令而強行命令其他部隊比自己軍階低的人,違背原來身上的命令行事,好像真要追究起軍法來,是您有錯在先,對不對?」

    來護兒一下子舌頭像是打了結,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才搖了搖頭:「我是前軍主帥,有楊大帥的軍令,他們理應受我節制才是。」

    王華強擺了擺手:「末將不這麼看,當時楊大帥說得清楚,這二人和他們手下的一千弟兄是受末將節制,而且末將手上得有那塊軍令才能調動他們,因為這次平南之戰中,這二人是歸皇甫將軍管轄,末將是個中兵參軍,只能在帳內參議軍機,不得掌兵,要讓這二人聽命,只有靠那塊大帥給的軍令才行。

    所以末將在把軍令交給張將軍前給這二位發的最後一條命令,就是協助來將軍你追擊叛軍首領,同時奪佔松江,劉全到松江時,此城已經被叛軍棄守,他們佔了這裡,是執行末將的軍令,並沒有問題。」

    來護兒沉聲道:「本將並沒有因為他們佔了松江而殺他們,而是因為這兩人目無長官,在帥帳之中敢公然辱罵軍階高過自己的將軍,又不執行本將的命令,所以才殺他們,如果這種風氣不嚴懲的話,以後我大隋軍中下屬都不把將軍放在眼裡,還怎麼打仗?」

    王華強笑了笑:「來將軍,他們罵您是不對,是該罰,但是這事上,您越過他們的上司,又不出示軍令,就直接指揮皇甫將軍的部屬違令行事,這事要是給人較了真 ,只怕您日後也要倒霉的。您想想,若是別的將軍直接指揮您的部下做這做那,您能滿意?」

    來護兒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王華強,我還沒跟你算這賬呢,這事你不也做了?張診是我的部下,你憑什麼就用塊軍令指揮他把俘虜帶回去了?你拿著大帥的令箭,就是為了拉走我的人,在他們面前擺譜的?」

    王華強連忙擺了擺手:「哎喲,來將軍,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我那可是給您爭功哪!」

    來護兒「哼」了一聲:「就你小子這人精,只會搶功,啥時候學會讓功了?」

    王華強勾了勾嘴角,神神秘秘地說道:「來將軍您仔細想想,若是楊大帥他們看到是張將軍,而不是馮都督押著上萬的俘虜,帶著幾千人頭回去 ,肯定會以為這戰你是首功啊。攻佔松江不過一城一地而已,而密林大戰的斬俘可是實打實的軍功,末將這麼良苦用心,您真的看不出來嗎?」

    來護兒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他打量了王華強兩眼:「王參軍,咱們非親非故,甚至我以前一直看你不太順眼,這點你也心知肚明,為啥要這樣幫我?」

    王華強嬉皮笑臉地說道:「來將軍,這話我可就跟您一個人說啊,俗話說得好,背靠大樹好乘涼嘛,我王華強商人家庭出身,無權無勢,做官也只是為了能更好照顧家裡生意,你們這些大將高官,我抱大腿還來不及呢,哪敢得罪呢?

    這次我出來,一方面是您要得追擊敵軍師,大敗敵軍的大功,一方面皇甫將軍的兩個都督也不可能空手而歸,我這裡也是左右為難啊。雖說給我的軍令是協助你,但要是真的一無所獲,那我還不給皇甫將軍恨死啊,人家動動腳就能把我這小螞蟻踩死了。

    所以來將軍啊,末將也有末將的難處,您和皇甫將軍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您 在前面追擊敵將,末將也知道不一定能追到,於是先讓張將軍把這些斬俘給弄成既成事實,裡面給馮都督算了兩千多個俘虜,其他的都是您的戰功,此外把松江城讓給他們,也就擺平了,這就是末將的想法,來將軍,我這可跟您交了老底啊。」

    來護兒聽說那林中大戰的功勞主要歸了自己,心中大喜,怒氣也消了大半,但臉上還是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情:「王華強,你以為你是誰?楊大帥嗎?這分配軍功的事情,啥時候能輪得到你作主了?!」

    王華強賠著笑臉:「末將當然沒這個本事了,只是給大家創造一點機會罷了,您要是當時直接派兵進了松江,想那劉全當時兵少,也攔不住您,我可沒給他們下過不讓您進城的命令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6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析利害(二)
               
    來護兒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本將沒興趣聽你扯這些,林中本就是我打勝的,軍功當然應該大半歸我,分你們兩千個俘虜已經不錯了,你這麼一說倒好像成了你的施捨,王參軍,你不用跟我來這套把戲,本將不吃這套。」

    王華強平靜地說道:「來將軍,當時我可是有楊元帥的軍令在身,如果我當時是讓馮都督押著俘虜去見楊元帥,您這裡說的大帥可未必會認了,黑夜之中的混戰,誰抓的俘虜多,誰的斬首多,本就難以統計,您也知道,誰帶著俘虜和首級回去,誰就有第一個報功的資格,到時候說多說少,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來護兒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王老弟,我知道你不想手上沾這兩個人的血,給自己惹什麼麻煩。也罷,剛才聽你說的,我來護兒是欠了你的情,這個監斬的事情我就不勞你費心了,我自己殺,這總可以吧。」

    王華強搖了搖頭:「來將軍,剛才末將說過,借一步說話是為了分析利害關係,這個不只是對末將的,更主要是針對您的,您不想聽聽嗎?」

    來護兒微微一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給這兩個小小的都督這樣當眾辱罵,我堂堂大將的顏面何存,不殺這兩個傢伙,難消我心頭之恨!」他越說越氣,一拳狠狠地擊在旁邊的柱子上,打得樑上一陣灰塵飄落。

    王華強搖了搖頭:「來將軍,你就沒想過。殺了他們。你自己確實是一時出了氣。但事後就不怕一系列的報復嗎?」

    來護兒傲然道:「王參軍,你是不是以為我來護兒會怕了皇甫嵩?他不過現在高我一級罷了,這次南征接下來我還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平南之後,沒準就平級了,再說就算以後他還在我之上,又不可能作為主帥直接管得到我,大家充其量也就是各地分任刺史。我何必要怕他!他手下這些驕兵悍將敢當眾罵我,這就是他治軍無方,我沒跟他算帳已經夠客氣了!」

    王華強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次末將入城,知道皇甫將軍在朝中的人脈關係非同一般,是北周名將韋孝寬的外孫,雖然北周已經被我大隋取代多年,但大隋征戰天下,靠的主要還是那些關隴的軍功貴族,象皇甫將軍就是這種人。來將軍雖然掌兵多年,但畢竟出身南方。一時半會兒還進不了這些軍功貴族的圈子,對吧。」

    這話說到了來護兒心中的痛處,他確實從軍多年來感覺處處都被這些北方的胡將們排擠,總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就連這次南征,明面上楊素對自己客客氣氣,好像挺照顧,但真正有搶大功的時候,無不是便宜了史萬歲和其他出身關中的這個軍功集團。

    來護兒沉吟了半天,才開口道:「王參軍,依你的意思,我若是殺了這兩個人,得罪的不止是一個皇甫績?」

    王華強點了點頭,正色道:「來將軍,打鐵還需自身硬,你這次拿著楊元帥的軍令,強行處死這兩個皇甫績的手下,雖然你可以說他們罵了你,但皇甫績的眼裡卻只會看到你沒用軍令就在調用他的人,如果你解釋說你拿出了軍令,那楊元帥會怎麼看?難道他給你軍令就是要你隨便殺人,結怨皇甫績的?」

    來護兒聽得目瞪口呆,冷汗都從額頭上冒出來了,他剛才只是突然靈機一動,想到自己這裡有塊軍令,實在氣極了這三個人在自己面前演戲,才想到這麼一招,還自鳴得意了半天。

    這會兒聽到王華強一分析,來護兒才覺得自己實在太輕率了,世上最複雜的就是人心,最麻煩的就是關係。來護兒從軍多年,也多少明白這點,要不也不會爬到現在的高位,皇甫績的賬可以不買,楊素卻是萬萬不能得罪,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來護兒越想越怕,連忙問道:「楊元帥當真會因此怪罪我嗎?殺兩個帳下大都督,不至於吧。」

    王華強嘆了口氣:「不是殺兩個人的事,剛才末將分析得夠清楚了,一來皇甫將軍和楊元帥他們同屬那個關隴軍功集團,這回楊元帥派了皇甫將軍的手下過來接應,本就有趁機分點功勞的意思,你不分他們功勞,反而要搶他們正當的功,因為人家頂了幾句還要動手殺人,這事就是說到皇上那裡,您也不佔理啊。

    當然,就算不說佔理不佔理,來將軍,你拿著楊大帥的軍令要殺皇甫將軍的人,不管是不是由末將動手,都是你下的令,到時候末將幾乎可以肯定,楊大帥一定會幫著皇甫將軍一起找你麻煩的。」

    來護兒半晌無語,說道:「也罷,既然如此,那不殺就是,但是這兩個人當面頂撞我,我要是就這麼算了,以後在部下面前也不可能抬起頭,王參軍,既然你這麼聰明,幫我想一個辦法吧。」

    王華強心中暗道,這個主意可千萬不能出,不是得罪來護兒,就是得罪皇甫績,尤其是自己跟劉全和馮孝慈暗中密謀,萬一這兩個傢伙懷恨在心,把這事抖出來,那以後自己在來護兒面前也討不了好啦。

    於是王華強笑道:「來將軍,您要出氣,您自己處罰他們就是,何必問末將呢,要是依了末將啊,忍一時之氣,把這兩人放了,還顯得您寬容大度,反正您也佔了這松江城,加上前面密林裡的軍功,在這蘇州一戰裡,跟史將軍,皇甫將軍也可並列第一啦,何必為了這兩個小軍官的一時妄言弄得自己不開心呢?

    俗話說得好,宰相肚裡能撐船,我第一眼看到來將軍,就知道您以後一定是大富大貴之人,出將入相也只是時間問題,今天為了兩個芝麻綠豆大的小軍官而結怨關隴軍功貴族們,實在是大大地不上算啊。」

    來護兒一下子舉起手來,示意王華強不用繼續說下去:「王參軍,不用再說了,來某雖然不是讀書人,但也知道孔子說過,以德報怨,則何以報德?當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來某少年時就殺了鄉中仇人,隱姓埋名逃亡北朝,這些年雖然做了將軍,但這種血氣之勇卻沒有半分削減,軍人沒了血氣,那還打個鳥仗啊!」

    「來人!」來護兒轉向衙門口喊了起來

    兩個在門口一直看押著馮劉兩人的親兵跑了進來:「將軍!屬下在!」

    來護兒沉聲道:「傳我將令,都督馮孝慈,劉全,目無官長,當眾辱罵頂撞上官,各打二十軍棍,立即執行!」

    兩個親兵對視了一眼,左邊那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說道:「父帥,在軍中大將說出去的命令就是軍令,軍令如山,哪有收回的道理,這二人不僅辱罵您,而且拒絕執行您的命令,已經構成殺頭的罪了,還請父帥三思!」

    說話的這人正是來護兒的兒子來楷,這次來護兒帶兵出征,也讓稚氣未脫的長子跟著自己從軍,在身邊當了個親兵護衛,學學戰陣之事,這來楷剛才眼見父親被罵,早就恨得牙癢癢了,只待父親一聲令下,就把這兩個可惡的傢伙給砍了,以洩心頭之恨,卻沒想到父帥和王華強聊了一會兒,居然饒過了這兩個傢伙,他又豈肯罷休?

    來護兒沉聲喝道:「小子,此乃軍機,你懂什麼!這兩人非我部下,為父也沒有出示楊元帥的軍令讓他們出城,剛才要將他們斬首,是為父盛怒之下沒有想到這一點,幸虧王參軍提醒,才不至於知法犯法,釀成大禍,所以現在為父只以目無尊長,辱罵官長的罪名打他們軍棍,有何不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7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二十軍棍
               
    來楷從小就精習兵法,熟悉軍中法度,被來護兒這樣一解釋,自然明白這兩人並非死罪,他雖然不知道背後的門道,但也知道父親雖然外表粗獷,但沉毅多謀劃,是個非常精明的人,不會被別人兩三句話給蒙過去,於是他向著來護兒一抱拳,沉聲道:「得令!」轉身便跟著另一名親兵護衛走了出去。

    很快,門外便傳來一陣棍棒和肌肉親密接觸的聲音,啪啪啪不斷,間或伴隨著一兩聲悶哼,王華強知道那馮孝慈和劉全都是鐵打的身子骨,尋常的棍棒打在他們身上,不是三五十棍根本不可能疼,但那來護兒的親兵們也個個都是大力士,加上這回要為來護兒找回面子,下手都用了十二分的勁,才能讓他們叫出聲來。

    王華強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伴隨著「喀喇喇」的聲音,馮孝慈痛得叫出了聲:「你奶奶的,有你下手這麼狠的麼!」

    來護兒臉上掛著一絲得意的笑容,沉聲道:「何事?」

    來楷滿臉汗水地跑了進來,手裡拿著半截斷棍,開口道:「回父帥,這松江縣衙的水火棍也太不結實了,才十七下就給打斷了,孩兒這就換一根結實點的再打!」

    來護兒擺了擺手:「算啦,你們出手也太重了點,那幾根棍子為父留意過,不是瓤貨,這都給你們打斷了,頂尋常人挨上四五十棍了。這次就到此為止吧,讓他們長點記性也好。」

    來楷恨恨地扔掉手中的棍子,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算這兩小子走運。」

    來護兒看了一眼王華強。笑道:「王參軍。現在本將要巡視一下城防了。這兩個傢伙的兵是跟著你一起過來的,現在他們傷了,還麻煩你辛苦下,找來軍醫給他們治治,我的軍醫料他們也不想用。哈哈哈哈!」來護兒出了口氣,志得意滿地走出了府衙。

    王華強搖了搖頭,這來護兒打的是劉全和馮孝慈的屁股,更是在打皇甫績的臉。這個梁子還是結下來了,以後他遲早會為今天的舉動付出代價的。

    王華強走到了門外,兩張草蓆上趴著兩個滿頭大汗的人,屁股上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兩人的眼中都閃著熊熊的怒火,而那馮孝慈的拳頭更是握得骨節直響,如果現在他手裡有把刀,沒準真的會跳起來砍了來護兒。

    王華強在兩人面前蹲下來,搖了搖頭:「打得也太狠了點,唉。」

    劉全抬起頭。看著王華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王參軍。我們兄弟知道,若不是你求情,姓來的不會放我們一條生路的,大恩不言謝,以後我們一定會找機會報答你的。」

    馮孝慈咬了咬牙,低聲說道:「劉哥,沒想到那姓來的也有枚軍令,不過小弟還是不服,他給咱們下令的時候沒拿出那軍令呢,憑什麼打我們!轉頭到了皇甫將軍那裡,咱們非得討個說法不可!」

    王華強嘆了口氣:「二位,這事別攪和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們都是下面跑腿辦事的,他們上面大將爭鬥,最後吃虧的還是咱們 ,反正這仗打完後,大軍解散,下次集結,還不知道要歸到誰的部下,萬一以後真的跟了來將軍,你們還有活路嗎?」

    馮孝慈重重地向地上擂了一拳:「娘的,真要是以後歸了姓來的手下,老子最多不當兵了。」

    劉全連忙拉住了馮孝慈:「兄弟,別說傻話,我大隋可是府兵制,除非你五十歲了,不然到哪兒都逃不了當兵的,王參軍說得有道理,姓來的位高權重,咱們鬥不過的,這口氣先忍了吧。」

    馮孝慈氣得叫了起來:「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搶功在先,又把我們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仗著官大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們是鬥不過他,回頭把這裡的事情告訴皇甫將軍,他會幫我們出頭的!」馮孝慈動作大了點,自己的屁股一陣晃動,本來都快結痂的地方又變得鮮血直流。

    王華強搖了搖頭,沒說話,這個結果是他意料之中,換了是自己,給這樣對待,只怕也忍不下這口氣。

    他站起身,對著二人說道:「我現在去找一下大夫,現在你們的部下已經被來將軍用軍令調出城了,他又不肯來派軍醫,我看只好先在城裡找找大夫了。」

    劉全吃力地在地上拱了拱手:「多謝王參軍了。」

    馮孝慈也跟著說道:「王參軍,辛苦你了,等我們兄弟能起身的時候,一定請你喝酒。」

    王華強在城中找了一圈,總算問到了這城裡唯一一家劉家藥鋪,那個姓劉的大夫一看是隋軍,哪敢拒絕,趕忙背了藥囊過來,這一來一去花了小半個時辰,回到府衙前時,已經有些膽大的松江百姓圍著劉全和馮孝慈在指指點點了。

    馮孝慈開始給人這樣盯著屁股看,還有些不好意思,在地上揮著拳頭想把人嚇走,但實在是起不來身,那些百姓看二人這樣,也都長吁短嘆,交頭結耳間儘是不忍。

    「嘿,這兩個隋軍看起來像是軍官,怎麼給打成這樣,屁股都開了花啦。」

    「可不是麼,哎喲,下手可真重,我也看過我們老爺在堂上打人板子,八十大板也沒打成這樣啊。唉,對了,裡面的傢伙不是早晨帶兵進城的那個嗎,怎麼這會兒給人打成這樣扔在這裡?

    「嗨,你看那些隋軍士兵,一個個膀大腰圓的,個頭都比咱們高一個頭,胳膊能有咱們大腿粗,聽說他們都是生吃肉哪,所以才有勁。」

    躺在地上的馮孝慈又好氣又好笑:「奶奶的,哪個王八蛋說老子生吃肉的!老子已經三個月沒吃過肉啦!」

    眾人一聽馮孝慈說話,都樂了,有個膽大的後生湊上來問道:「喲,軍爺,你們給打成這樣,也沒人來抬啊,只聽說過管殺不管埋,沒聽過管打不管抬的。」

    馮孝慈罵道:「抬抬抬,抬你老母哦,有蓆子,爺爺趴得舒服不行啊!」

    眾人正哄笑間,王華強領著那劉大夫趕到了,分開人群,帶著劉大夫鑽了進去,那劉大夫在來之前聽說了情況,就開好了幾貼治棍棒傷的膏藥,先取出藥酒在二人皮開肉綻的屁股上消了毒,再把兩貼傷藥塗上,這傷藥挺管用,貼上去後清清涼涼,兩人一下子感覺好了許多。

    王華強回頭看了一眼圍著的人群,起身抱了抱拳:「各位松江的父老鄉親,我們的這兩位兄弟,犯了軍法,受了棍刑,現在大軍缺乏車馬,哪位好心的兄弟幫忙推輛大車來,把這兩位兄弟抬到城外我軍的大營裡,本將感激不盡,也會重重有賞的!」

    一個老頭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這位軍爺,看您這打扮,應該是隋軍的將爺了,比這二位還要高些,怎麼你們一個護衛親兵都沒有,還要征我們松江百姓的車啊!」

    王華強微微一笑:「這次我軍是長途奔襲叛軍,所以來得急了些,沒有備車,所以要勞煩松江的百姓幫幫忙,今天我軍進城後,不殺一人,不掠一家,大家應該都能感受到我軍是奉旨伐罪,不會傷民擾民的吧。」

    圍觀的人們紛紛點頭:「是啊,隋軍沒有禍害咱們,倒是前一陣姓陸的和姓沈的這兩個王八蛋,把咱們松江城糟蹋慘了!」

    那個老頭點了點頭,對著後面說道:「二子,三子,把咱家那輛車推出來,送兩位軍爺出城!」

    地上的劉全突然叫了起來:「王參軍且慢,我們不要出城,就這樣等楊大帥和皇甫將軍進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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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夜論軍功(一)
               
    王華強突然反應了過來,劉全這個計策不錯,給打得這樣慘不忍睹地扔在松江城的縣衙外,手下們全給趕出了城,除了王華強外沒有一個人陪著,讓松江城的百姓們都這樣看笑話,這事就鬧大了,隋軍的軍威蕩然無存,來護兒一時得意,卻沒有想到這個後果,這比殺了劉全和馮孝慈二人更讓楊素與皇甫績憤怒。

    王華強蹲了下來,低聲說道:「在這裡影響不太好,回到城外也一樣的。」

    劉全搖了搖頭:「這裡是第一現場,那截來護兒派他手下打我們時打斷的棍子還在,加上有百姓們作證,他抵賴不了,王參軍,謝謝你幫我們找來大夫,這裡的事你就別管了,先走吧。」

    王華強搖了搖頭:「不行,現在這裡只有你們兩個,萬一有歹人過來,你們現在傷成這樣,連守護的人也沒有,我得在這裡守著你們。」

    馮孝慈也終於明白了過來,笑道:「哈哈,老劉,真有你的,咱給打成這樣,就讓大帥看看,娘的,到時候姓來的別想把這事矇混過去!」

    王華強笑了笑,順著牆根也坐了下來,圍觀的松江百姓們看了一陣熱鬧後,也漸漸地散去,畢竟兵荒馬亂的戰亂時期,好奇心不能當飯吃。

    三人這麼在府衙外呆了半天,到了接近黃昏的時候,只聽到街拐角處的道上一陣馬蹄聲,似是有人前來。

    王華強站起了身,黃土漫漫中,他聽到了馬嘶的聲音。緊跟著的還有甲葉子碰撞和腳步踏地時有節奏的「咔咔咔」聲。他心中一動。聽這架式,像是有大將入城了。

    果然,一陣塵埃落定後,離著縣衙二十多步處,楊素和皇甫績並轡而行,一行總管級別的高級將領都在後面跟著,而來護兒則帶著一隊步兵護衛,在後面緊緊相隨。他們在馬上看到王華強這三人,全都臉色一變。

    楊素回頭看了一眼來護兒,用馬鞭一指王華強等人:「來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來護兒暗罵糟糕,他打完人後就出城到附近搜索了一趟那個敵軍軍師,一直都沒查到任何線索,連那個黑臉叛將也沒人見過,正不甘心的時候聽到手下來報,說是楊素已經率大軍來到松江城外,連忙率人趕回。卻沒想到王華強卻帶著那兩個傢伙在這裡搞行為藝術,一看到楊素那張陰沉著的臉。他就知道這回要壞菜了。

    來護兒定了定神,說道:「回大帥的話,帳下大都督馮孝慈,劉全,目無官長,當眾辱罵末將,末將是依軍法對其加以杖刑,然後吩咐了王參軍把他們送到城外營中 ,不知王參軍為何陪他們兩人坐在這裡。」

    楊素不置可否,下了馬,徑直走進了縣衙大堂,而皇甫績則已經怒容滿滿了,他沉聲問道:「來將軍,請問我的這兩個手下如何頂撞了你,又為何要辱罵你呢?他們兩個不過是帳下大都督,跟您來將軍差了有七八級,再怎麼犯渾也不至於這樣吧。」

    來護兒知道今天絕難善了,索性牙一咬,心一橫:「這個麼,一會兒你去問王參軍和你的兩個手下好了。」他說完後也不再搭理皇甫績,直接下馬進了縣衙。

    史萬歲等人都抱著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昨天他們殺了個爽,但對沒撈到松江追擊戰還是有點遺憾,今天一看來護兒惹出這事,心想有好戲上演,一個個都不動聲色地下馬進了縣衙。

    楊素到了縣衙大堂上,就像坐在自己的中軍大帳一樣,不怒自威,兩旁的將領也是分列而立,今天本來皇甫績是要留守蘇州的,但他放心不下自己派出的一千精銳,所以特地跟了過來,卻沒想到會是這結果,這會兒正站在左首第一位,狠狠地盯著站在右首第二個的來護兒。

    楊素沉聲道:「來將軍,王參軍,請你們二位把昨天晚上到今天的所有戰況詳細說一遍。」

    王華強剛才在眾將入縣衙時就跟著走了進去,幾個護衛站到了馮孝慈和劉全身邊,想抬走他們,二人卻擺手拒絕,表示一定要留在這裡等待傳喚。

    松江的這個縣衙大堂實在太小,十餘名將軍分列兩側,都快要站出大門外了,無奈只能排成四排,左右分列二隊,官職低的就只能站到後排了,而王華強則是站在右邊後排最外面的一個,聽到楊素的命令後才站了出來,跟來護兒並肩而立。

    來護兒開了口,從密林遇伏開始,把自己吹得神勇不凡,臨危不亂,智計百出,當然,最後也提了一下王華強在最後他勝局已定,敵軍開始四散奔逃的時候,在林外擂鼓助陣,也加速了敵軍的崩潰。講到最後,來護兒強調了一句,後軍將軍張診是我的部下,他帶著俘虜和首級回去,完全可以證實昨天晚上戰鬥的細節。

    剛才來護兒說得口沫橫飛的時候,王華強一直恭敬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直到來護兒說完後,楊素才轉向了王華強:「王參軍,剛才來將軍所說,是否屬實?」

    王華強微微一笑:「末將昨夜趕到那密林中時,從林外聽到喊殺聲震天,當時天色太黑 ,看不清林中虛實,但明顯可以知道是來將軍在與伏擊的敵軍激戰之中,於是末將下令馮都督率部下馬,結陣進逼,而劉都督則率部拚命擂鼓助陣,以壯聲威,大概來將軍說的加速了敵軍的崩潰,就是這樣吧。」

    王華強這話說得圓滑,兩頭都沒有得罪,來護兒對此也沒啥異議,表情稍稍輕鬆了一些。

    楊素點了點頭:「今天凌晨我軍出發時,上儀同張診帶著萬餘俘虜和幾千個首級回營,說是昨天密林大戰的功勞,有二千多斬俘計在了王參軍所部的名下,其他的都是來將軍的戰果,這樣論功,你二人沒什麼異議吧。」

    來護兒搶先說道:「沒有異議。」

    王華強笑了笑:「末將沒有異議。」

    皇甫績卻突然說道:「大帥,剛才王參軍明明說了,馮都督是率部結陣入林的,有所斬獲,而來將軍卻說王參軍只是在外面擂鼓助陣,這裡面好像說法不太一樣啊。我想請問一下來將軍,如果真的此戰中馮孝慈沒有出上力,沒有殺到叛軍,為何又把兩千多斬俘算到他的名下?我大隋軍有軍規,不得爭功諉過!」

    來護兒沉聲道:「皇甫將軍,你不在現場,就請不要無端置疑,剛才本將說得很清楚,我軍已經勝利在望,賊兵擋不住我軍的攻勢,開始崩潰了,這時候那馮都督的所部正好列陣而入,斬俘一些敵軍的潰軍,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敵軍崩潰時是四處逃命的,有兩千多人向西邊逃撞上馮都督,有何奇怪的?」

    皇甫績看了一眼王華強:「王參軍,是否如此?」

    王華強點了點頭:「大約就是這樣,那些斬俘的敵軍都是馮都督所獲,當時末將與劉都督在林外擂鼓,對裡面的情況並不是太清楚。」

    皇甫績瞪了一眼來護兒,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楊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來將軍,那到了這松江又是怎麼回事,那名敵軍的軍師抓住了沒有?」

    來護兒面有慚色,抱拳低頭道:「回大帥,末將在林中戰鬥結束後,清點了一下俘虜,卻發現那敵軍軍師並沒有在其中,於是末將趕緊率領部下騎兵緊追,一直趕到松江時,卻發現這裡已經被王參軍派了那劉都督給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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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夜論軍功(二)
               
    楊素的臉色微微一變:「怎麼會這樣?」

    王華強不慌不忙地說道:「末將在看到林中的戰鬥大局已定時,想到敵軍的那個軍師有可能會逃跑,就派了劉都督放棄擂鼓助陣,帶了五百騎兵繞過樹林去追擊逃敵,當時末將給他的命令是追到松江城下,如果敵軍棄守松江,則進城佔據,如果敵軍緊閉城門,則不可輕舉妄動,到我大軍開到再動手。」

    楊素點了點頭:「王參軍的應對不錯,只是你為何要讓劉都督繞過樹林去追擊?本帥記得給你下的令是協助和接應來將軍的,你此舉似有搶功之嫌啊。」

    王華強微微一笑:「大帥,當時林子裡雖然戰局已定,但敵軍是潰不成軍,我軍為了捉俘虜也是跑得到處都是,如果這五百騎兵不繞林追擊的話,從林子裡走是根本走不了路的,事實上一直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裡面的情況才穩定下來,末將也第一時間提醒了來將軍,要他帶人追擊敵將。」

    楊素對著來護兒問道:「可有此事?」

    來護兒點了點頭:「王參軍所言不錯,末將當時只顧著抓俘虜,以為敵將會在這些俘虜裡,一直到王參軍來找上末將時,才確認敵將已經逃跑了。所以留下了後軍將軍張診看守俘虜,而末將則帶領前軍和中軍將士上馬去追。」

    楊素「唔」了一聲,繼續問道:「那為何是張診押著俘虜和首級過來?」

    王華強開口道:「這個命令是末將下的,在密林裡很難看守這萬餘俘虜,當時張將軍和馮都督的手下加起來才不到千人。萬一敵軍俘虜四散奔逃。再想抓起來也就難了。所以末將用了楊元帥給的軍令。讓張將軍帶領所部押著俘虜先回去報功,順便請大帥速速發兵接應。

    接著末將就帶著馮都督,騎馬趕往松江,末將認識那個軍師,想著也許來將軍捉到人後,可以由末將辨認一下,所以就過來了。然後末將就看到來將軍在城外的高地上指揮部下四處搜索逃散的敵軍,而松江則已經如來將軍說的那樣。被劉都督佔據了。於是末將就讓馮都督也帶兵進了松江城。」

    楊素輕輕地撫了一下自己的長鬚,說道:「來將軍,既然如此,這松江應該是那兩個都督佔下來的,對吧。」

    來護兒搖了搖頭,說道:「末將不這麼認為,末將是為了一時追擊敵軍的首領,四處搜捕從松江城逃散的守軍,這才顧不上進城的,等到搜捕之事告一段落之後。末將當然要進城,松江的叛軍之所以會不戰而逃。是因為他們知道了末將在密林中一戰消滅了叛軍主力,所以末將以為這松江城理應是末將的功勞。」

    楊素的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心中的喜怒哀樂:「來將軍,最後一個問題,你杖責那兩個都督又是怎麼回事?他們犯了哪條軍紀?」

    來護兒恨聲道:「末將進了這松江城,把縣衙當成臨時的軍帳,點將議事,出於更方便指揮的原因,末將要求馮都督和劉都督撤出松江,到城外駐紮,結果這二人不但不從命,反而出言不遜,當眾辱罵本將,所以本將才下令以目無官長的罪名將二人打二十軍棍,以示懲戒。」

    皇甫績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來護兒說道:「來將軍,你身為朝廷上開府將軍,做這種跟帳下都督搶功的事情,臉紅不紅?」

    來護兒嘴角邊的肌肉跳了跳:「皇甫將軍,請你注意點,末將當時是松江一帶的最高長官,為了城防工作不至於出現什麼混亂,讓他們二人出城駐紮,有何不可?」

    皇甫績冷冷地說道:「來將軍,你從軍多年,當知我軍的軍規,當時在松江一帶,你的軍階確實最高,但馮劉二人並非你的直接屬下,你無權直接指揮他們。再說了,就一個小小的松江城,有什麼需要換防的,我相信我的部下能維護好城中的治安,倒是你,直接跑進城裡想要接手鬆江城 ,這不叫搶功又叫什麼?」

    來護兒咬了咬牙,說道:「皇甫將軍,本將敬你是前輩,在蘇州困守孤城三個月不容易,一直對你客客氣氣的,你今天一再出言相逼,是不是以為我來護兒好欺負?叛軍明明是給我在密林中的大勝嚇跑的,這松江城,我有何進不得的?哼,看你今天這番言語,我總算是知道那兩個都督哪來這麼大膽子,連我都敢罵!」

    皇甫績的臉脹得通紅,上前一步準備大罵,卻聽到楊素冷冷地說道:「好了,此事本帥心中有數,今天我軍大勝,自己人別傷了和氣,二位將軍且先退下吧。」

    來護兒退回了自己的行列,王華強也跟著站回了後排,而皇甫績雖然站了回去還憤憤不平地說道:「大帥,我的這兩個部下辛苦奪城守城,盡心盡力完成王參軍下的軍令,卻給打成這樣,這事您要給我一個公道才是!」

    楊素沉聲道:「本帥說了,此事自有公論,皇甫將軍,請你先站回自己的位置。」

    楊素突然臉上掛起了一絲笑容:「有勞各位將軍的浴血苦戰,松江的攻克意味著我軍已經完全平定了三吳之地的叛亂,建康和蘇州兩大重鎮現在安全了,接下來就是進軍閩越,剿滅僭位稱帝的高智慧,汪文進,沈孝徹這幾支叛軍勢力了,本帥掌軍,向來賞罰分明,今天就在這松江縣衙大堂上,對這一階段的作戰點評。」

    眾人一聽要開始論功行賞了,一個個都屏住了呼吸,滿眼儘是期待。

    楊素身邊的一個錄事參軍打開一本功勞薄,坐在一張臨時的文案後準備記錄,楊素沉聲道:「自我軍渡江以來,各位的功勞在本帥心裡都有一本賬,現在大家好好聽本帥宣讀。

    蘇州刺史,大將軍皇甫績,自江南叛亂以來,獨守孤城,牽制和吸引了三吳一帶十幾萬叛軍,力保蘇州不破,在消滅賊首顧子元的大戰中,居功至偉,所部斬俘敵軍達兩萬三千人,其部下在追擊顧子元殘軍時又有兩千三百多斬俘,並奪取松江城,當記為本次戰役首功。」

    皇甫績心中暗喜,奪佔松江算成了自己的功勞,劉全和馮孝慈這頓打也算沒白挨,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來護兒,出列高聲道:「謝楊元帥!」

    楊素繼續說道:「上開府將軍來護兒,奪佔京口城時率部首登,陣斬敵將朱莫問,斬首兩千一百餘級,錫山一戰突擊敵陣,擊斃敵大將沈玄儈,斬俘八千二百餘人,蘇州城下一戰斬俘三千二百,昨夜的追擊戰斬俘一萬四千三百餘人,松江城外俘虜敵軍五千餘人,當記為本次戰役次功。」

    王華強一聽,暗讚楊素手法高明,前面的功績沒啥好說的,但這松江城守軍的斬俘都算到了來護兒的身上,果然來護兒一下子又來了勁,喜滋滋地上前謝過楊素,而他身邊的史萬歲,嘴角邊卻不經意地勾了勾。

    楊素看了一眼史萬歲,史萬歲定了定神,作好了第三個上前的準備,可是他從楊素嘴裡卻分明聽到:「中兵參軍王華強,在大軍渡江之前就孤身潛入叛軍腹地,多有謀劃,進入蘇州城與皇甫將軍建立聯繫,設計拖住顧子元大軍,在追擊叛軍餘部過程中又立有戰功,當為本戰居功第三。」

    王華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楊素居然給自己評定了此戰的第三功勞?幸福來得如此之快,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腦子裡空蕩蕩的,彷彿是在做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9
第二百一十六章 高熲來信
               
    不止是王華強,在場的所有將軍們都吃驚地張大了嘴,雖然王華強出生入死,多有謀劃,但畢竟手上沒多少實打實的人頭,讓這些武夫們都心中不服。

    史萬歲直接站了出來,他沒看王華強,對著楊素沉聲道:「楊大帥,末將以為,王參軍雖然多有謀劃,但論軍功畢竟看的還是斬俘數,大帥這樣安排,只怕諸將心中都會不服。」

    楊素冷冷地說道:「當年漢高祖劉邦平定天下後,首功給了在後面一直運糧食的蕭何,也沒見韓信英布這些在前方出生入死的大將有什麼不服。戰場殺敵,運籌帷幄,保障後勤,都是打勝仗的必要條件,沒什麼只有斬俘才是唯一評定標準的說法。」

    史萬歲臉上的肌肉抽了抽:「大帥,您這話如果是皇上去說,當然無可厚非,但您是大帥,只管正面戰場上的事情,如果連您的評定和論功都把一個參軍出主意的功勞置於我等欲血戰鬥的一線將領之上,只怕眾位將軍以後人人心寒,戰陣之上也不可能出死力了。」

    楊素猛地一拍帥案,站起身來,對史萬歲厲聲道:「史將軍,你是在置疑本帥的權威,還是在置疑本帥的公正性?你們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為王參軍的出生入死,哪有你們在蘇州城下這成千上萬的斬俘數,顧子元如果早早地逃跑了,你史將軍那三萬個斬俘到哪裡去收穫?」

    史萬歲還是不甘心,抗聲道:「大帥,顧子元就算從蘇州跑了。也會到松江。就算松江呆不住。也會退到閩越,總歸要消滅他的。我等的軍功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末將還是這意思,您要報王參軍的籌劃之功,在日後向皇上進的奏摺裡可以提,但這個軍中評定,就是得用實打實的斬俘數才應該。」

    楊素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透出一股威嚴與殺氣,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史萬歲。一字一頓地說道:「史將軍,我是主帥, 我評誰是第一,誰就是第一,來將軍把兩個當眾頂撞他的帳下大都督痛打一頓,你可別忘了,我要是下這個命令,可不需要摸什麼令箭。」

    史萬歲突然覺得後背冷溲溲的,楊素的心狠手辣,一言九鼎是出了名的。與其跟他在這裡頂頂槓槓,不如想辦法以後多撈點功。他嘆了口氣,直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王華強使勁地嚥了一泡口水,楊素果然是賞罰分明,厚道論功的主帥,自己兩年來抱過的大腿也有不少,可就是連高熲也做不到他這麼出手大方,剛才看到楊素為了給自己爭功,不惜面斥史萬歲,在那一瞬間他居然覺得眼眶有點濕潤,定了定神,王華強走了出來,對著楊素肅然行禮道:「多謝楊大帥,末將感激不盡!」

    接下來,楊素對其餘眾將一一論功,史萬歲功居第四,上前面無表情地領了功,而其他眾位將領也都根據這次出征後斬俘的數量進行排序,這次楊素還特意加了三個帳下大都督:麥鐵杖,劉全與馮孝慈,其中渡江偵察,後又深入顧子元大營打探情況的麥鐵杖,由於其獨自一人斬殺二十餘名敵軍,其功勞被記錄入內。

    至於劉全與馮孝慈,二人在蘇州城下的大戰及松江一戰中都立有軍功,奪取松江城的功勞被二人平分,與麥鐵杖一起,這三名本上不得將軍軍功錄事薄的帳下大都督,也跟著皇甫績,來護兒等主將一起,被記入功勞薄,將會以六百里加急快遞的形式呈報遠在大興的楊堅,以作為封官賞爵的最直接憑據。

    除了史萬歲還有些不開心以外,縣衙內人人面帶喜色,王華強也能想像得到沒有資格進這地方的麥,馮,劉三人在得知此消息後的激動,上了這個名單,意味著至少七品以上的武職是跑不掉了,而自己這次位居第三名的功績,應該也可以至少換個六品的官職,總算可以彌補上次征南陳時的遺憾了。

    論功結束後,楊素把所有將領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下了王華強一人,他派了自己的親兵在門口護衛著,剛才還人滿為患的縣衙大堂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王華強料想著楊素要給自己新的任務了,有可能會和那個逃掉的敵軍軍師有關係,心裡開始琢磨起不同的應對方法了,卻聽到楊素對自己平靜地說道:「王參軍,你可知這回本帥為何寧可得罪史將軍,也要把你排到第三位?」

    王華強抬起頭,正對上楊素那鷹一樣銳利的雙眼,一陣心慌,不知為何,在楊素和高熲的面前,他感覺自己所有的心中小算盤都會被看穿,根本無法發揮自己隨機應變的機智,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坦然相對,不隱瞞自己心中所想,因為現在面對這兩個人精,自己還做不到可以睜眼說瞎話的地步。

    於是王華強回道:「大帥,是不是又要給末將什麼新的任務了?只要您一聲令下,末將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楊素擺了擺手,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件,火漆封口已經拆開了,裡面是一張絹帛書寫的信件,即使只攤開了一角,王華強也從那剛勁有力的字體認出,那是高熲所寫。

    王華強心中一動,說道:「楊大帥,高僕射來信了?是有關末將的事嗎?」

    楊素點了點頭:「你的身份特殊,高僕射上次讓你帶來的信件裡就提到了要對你多加歷練,要給你立功的機會,這次你按我的吩咐,做得讓本帥非常滿意,甚至比預料的還好,把三吳的叛軍在蘇州城下一次性地消滅,所以本帥沒有理由不給你報功。現在高僕射來信,詢問你在這裡的情況,還提到了嶺南的戰事。

    以本帥對高僕射的瞭解,他提及嶺南,言下之意是要你也過去,而且現在朝廷本來要征伐嶺南的大將王世積,還沒過五嶺就全軍中了瘴癘,無法前進,現在嶺南那裡聽說鬧得挺凶。雖然高僕射在信中沒有直說,但能讓他都主動提及的事情,一定非常不簡單,所以這時候調你到嶺南,比讓你留在這裡要強。」

    王華強的眉頭皺了皺,他實在不喜歡這個時代的嶺南,那裡現在地廣人稀,毒蟲瘴氣盛行,就跟他穿越前那個時代的非洲一樣,去了就是九死一生的命,連王世積的大軍都被這疫病所阻,可見此去真是困難重重,而自己對現在嶺南的軍情更是一無所知,遠不如在江南得心應手。

    楊素看出王華強心中的不情願,笑了笑:「王參軍,你可是不太想去嶺南?」

    王華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回大帥,確實有些猶豫。不過軍令如山,去或者去,也不是屬下可以決定的事情吧。」

    楊素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王參軍,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據實回答,如果我把你強行留在這裡,不放你去嶺南,也是可以的,你可願意?」

    王華強脫口而出:「求之不得!」但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加了一句,「只是高僕射那裡交代不過去吧。」

    楊素笑著擺了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何況只是高僕射的命令呢。王參軍,這次你的表現讓我眼前一亮,接下來進軍閩浙,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華強點了點頭:「江南向來精兵出自三吳地區,所謂吳兵輕果,而閩越一帶即使在南朝也不是軍中主力,戰鬥力一般,所倚仗的,無非是閩越的窮山惡水而已,如果末將所料不錯的話,高智慧此時應該已經主動進軍,在錢塘江擺下陣勢,準備與我軍決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6 17:19
第二百一十七章 閩越攻略
               
    楊素點了點頭:「不錯,高智慧能自立為皇帝,手下應該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不至於連這事都不去做,現在根據各種情報顯示,他手下有十幾萬人,裝備比三吳的叛軍要好上許多,因為這些人多半是原來南陳的官軍,倒戈後當了我大隋的士兵,皇上出於穩定江南的考慮,沒有動這些人,可是這次江南叛亂,這些人又再次反叛,現在他們裝備精良,訓練也不錯,尤其精於水戰,不可大意。」

    王華強對這個倒是有些意料不到:「大帥,這麼說高智慧的實力還要強過顧子元了?」

    楊素說道:「不錯,要不然顧子元也不可能向他稱臣,即使顧子元成了三吳一帶十餘萬叛軍名義上的盟主,也不敢在蘇州城未攻克前就跟高智慧脫離關係,說白了就是因為他的實力還不如高智慧。」

    王華強頓了頓:「高智慧只是三個自稱為皇帝的叛軍頭子之一,這麼說來閩越現在還有幾十萬叛軍嗎?」

    楊素笑著搖了搖頭:「三個皇帝的事情是幾個月前了,這幾個月來閩越的情況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三家之間互相吞併,現在高智慧實力最雄厚,擁兵十餘萬,盤踞在浙江的北部和西部,東部,以會稽郡為老巢,稱帝,設百官。

    實力稍弱一點的汪文進,盤踞在浙江南邊的婺州一帶,與另一個在溫州稱帝的沈孝徹一起,共佔了浙江南部的這一塊地方,擁兵合起來不過三四萬。如果不是因為我軍大兵壓境。只怕很快就會給高智慧吞併掉。

    至於福建那裡。主要是泉州一帶的豪族王國慶在這幾個月崛起,攻克泉州,殺刺史劉弘,手下有六七萬人,但多是烏合之眾,以海賊居多,此人跟浙江的三個叛賊關係不是太好,打起來的話。應該也不會相互救援。」

    王華強認真地聽完楊素的分析後,說道:「越國公應該早就有破敵方略了,何必再問末將呢?這一戰應該是正面戰鬥,成敗其實就是在那錢塘江的一戰,雖然末將並不知道高智慧軍的戰術,但想來無非是水陸並舉,陸地上連營數十里,把守險要之處,而水面上則遍佈戰艦,以防我軍突擊。

    其實高智慧的打算是希望能逼我軍主動退兵。他對三吳之地並沒有太大的想法,只想割據稱雄。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都不怕人來援助他那個名義上的屬下顧子元。所以守住錢塘江一線,既不與我軍決戰,又不示弱,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因為我軍畢竟來自北方,不可能在江南久駐,給他拖個一年半載的,總要撤軍。

    而高智慧的部下則都是本地人,不在乎拖多久,雖然他和汪文進,沈孝徹之間早晚要互相吞併,但至少在我軍大兵壓境時,那兩人也不至於趁機偷襲汪文進的會稽老巢,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應該懂。

    大帥,末將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只當胡言亂語了,還請大帥先恕末將之罪。」

    楊素笑了笑:「王參軍,你是中兵參軍,本就是行諫議參謀之職的,這才是你的本職工作,至於最後的決斷 ,是由本帥來負責,你但說無妨!」

    王華強點了點頭:「當年韓信背水一戰的時候,情況與這裡有些類似,但不是這樣隔江對峙,韓信軍當時拖不起,又是新兵居多,所以才要背水列陣,我軍雖然精銳,但同樣拖不起,所以隔江對峙的結果其實和當年韓信差不多,都是不能正面強渡,一來缺乏戰船,二來敵軍也知道勝敗在此一戰,會拚死一戰,勝負難料。

    最好的戰法應該是我軍上次偷渡長江,奇襲建康的那種,派一員大將率領萬餘精銳,從錢塘江上游偷渡,敵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軍正面,後方的防守一定不嚴,到時候我軍襲佔其後方營寨,立柵固守,佔據高處險要,敵軍則進退失據,軍心浮動,到時候大帥再揮軍猛擊,兩邊配合,可獲全勝!」

    楊素看著王華強,沉聲道:「王參軍,你又是如何得知錢塘江一帶的地形?」

    王華強微微一笑:「這次來南方以後,末將找了許多南陳的地圖來看,尤其是吳越一帶的地圖,對南陳的山川地勢,險要關隘都已經瞭如指掌。末將雖然不知高智慧等人在浙江這幾個月的情況,但料他們只想割據,並無出閩越而爭天下的豪情壯志,所以選擇在錢塘江與我軍對峙,企圖磨退我軍,就是唯一選擇。

    所以末將也查過錢唐江的水文圖,這條江隔開吳越之地,長數百里,敵軍不可能處處設防,這就給了我們幾千鐵騎偷渡的空間,一旦上岸後,以騎兵突襲敵軍後方營地,再搶佔浙西大峽谷兩側高山的有利地形,那敵軍就是有十萬精銳,也難以攻克。」

    楊素抬起頭,雙眼中神光閃閃:「若是汪文進,沈孝徹來援怎麼辦?你剛才也說過,唇亡齒寒,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

    王華強自信地說道:「浙西峽谷一帶離浙南的溫州,婺州足有千里之遙,等這兩人知道高智慧後院起火,只怕高智慧已經全軍覆沒了。他們來不及救的。不過大帥,說到這二人,也要防止他們逃得過快,直接放棄溫州和婺州,去和那泉州王國慶會合。

    您剛才說過,王國慶乃是海賊出身,海船不少,當年東晉孫恩的天師道起事時,也是在閩越和三吳一帶起兵,被名將劉裕打敗後逃竄入海,由於當時劉裕所率的北府軍沒有海船,無法追擊,因此讓這幫賊人下了海,一直從泉州逃竄到了廣州登陸,趁著後來劉裕起兵與篡奪東晉皇位的權臣桓玄交戰時,奪取廣州,成為後來東晉的心腹之患,甚至連名將劉裕,都差點敗在這幫妖道之手。

    有這前車之鑑,所以我軍光打垮高智慧還不行,浙西大峽谷不是通向南方的唯一道路,就是高智慧軍,即使崩潰,也可以從小路逃亡,所以我軍還得搶時間,大帥可以從海路走,奇襲溫州,另派得力將領分兵從陸路襲取婺州,不能給予敵軍喘息之機,讓他們有南逃的機會。

    至於那王國慶,本為泉州豪族,又是海盜出身,末將以為對其不宜逼得太狠,不然他往海裡一逃就麻煩了,閩浙一帶沿海多島,居民又熟悉海路,一旦逃進海島,我軍根本無法清剿,只能長期在此屯積重兵防範,費錢費力。

    高智慧,汪文進,沈孝徹這三個自行稱帝的亂臣賊子是一定要剿滅的,可是王國慶沒有走這一步,還有爭取他的可能。

    末將以為,如果高智慧這三人跑去投奔王國慶,不妨派人給王國慶送信,擒拿三賊,交我軍處斬,才可以赦免他的罪過。想必王國慶為了保命也會不遺餘力的,如此則閩越平定。」

    楊素靜靜地聽王華強說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王參軍,高僕射早就說過你有文韜武略,將帥之才,看來本帥前一階段讓你只是當間諜細作,有些可惜了,如果讓你領兵作戰的話,可能會更好。只是可惜你的官職太低,強行讓你為將,只怕眾將不服,不過這次你可以放心,到了嶺南後,你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

    王華強聽到最後一句,一向鎮定自若的他也不禁臉色大變:「大帥?怎麼還要末將去嶺南?」

    楊素嘆了口氣:「因為這次高僕射不是來徵詢本帥的意見,而是直接指名道姓非要你去不可,而且去嶺南的討伐軍主帥不是別人,而是你的好友裴世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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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陰影中的腹黑男
               
    王華強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世矩?怎麼會讓他當主帥?他不過一個六品的文官,能指揮整個嶺南平叛的大軍?」

    楊素點了點頭,從案頭又拿出一封塘報:「本來這封信是前幾天到的,當時高僕射的語氣沒這麼強硬,可是今天早晨來的這份轉來的塘報,卻是說嶺南情況迅速惡化,廣州刺史韋洸在剿滅叛軍時中流矢而亡,現在叛軍氣焰衝天,已經開始圍攻廣州首府番禺城,副將慕容三藏在苦苦支持,隨時都可能淪陷。

    你的好友裴世矩本來是被高僕射派到湘州一帶巡視,因為高僕射擔心荊湘之地也像江南那樣起事,可能裴世矩身上有高僕射的秘令,給他便宜行事,就地招兵之權,現在嶺南的情況迅速惡化,王世積的荊州軍又因為瘴癘而無法出戰,只能靠裴世矩在湘州一帶臨時募集的士兵去救援嶺南了。

    王參軍,高僕射在這份塘報裡明確說,嶺南征伐,裴世矩身邊缺乏一個足智多謀,長於軍略的人,這個人身份不能太高,否則容易取裴世矩而代之,又要精通兵法,和裴世矩的關係不能出問題,朝廷上下,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你王參軍了。」

    王華強一聽到是裴世矩這次掛帥出征,嘆了口氣,於情於理,他也沒有拒絕去嶺南的理由了,突厥的事情上兩人合作過,有交情,更重要的是二人現在官職相當,年齡相差也不大,以後正好可以在官場上相互扶持。抱大腿是必須的。但是和有資格有能力跟自己競爭的同僚搞好關係。成為一輩子的朋友,也是應該的。

    王華強無奈地點了點頭:「既然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那末將也只好遵從,只是這次不能親眼目睹大帥凱旋而歸,實在是遺憾得很。也錯過了跟大帥學習兵法的機會,末將只是對這個比較惋惜。」

    楊素哈哈一笑,長身而起,拍了拍王華強的肩膀:「王參軍。兵法不是看人打仗學的,而是自己指揮作戰時活學活用,你的謀略足夠,只是沒有一次自己掌兵獨當一面的機會,這次領軍到嶺南作戰,會是個很好的鍛鍊,比在我這裡要強。」

    王華強問道:「那末將何時出發?」

    楊素沉吟了一下:「軍情緊急,你這就上路吧,我派麥鐵杖一路護送你。這次他跟著你渡江偵察,也立了大功。後面的幾次戰鬥中也有斬獲,沒有意外的話。我會幫他爭取一個從六品的武職,至於你,到了裴世矩那裡後,可能新官職的任命就會下來,下次我們再見的時候,你應該至少是個六品官了。」

    王華強心中樂開了花,臉上卻仍是不動聲色,拱手行禮道:「多謝楊元帥,末將這就出發。」他一轉身,麻利地走出了縣衙。

    楊素看著王華強身影的遠去,臉上的笑意漸漸地凝固,轉而陷入了沉思,一個二十多歲,雙眼炯炯有神,但面相中帶了幾分陰鬱的年輕人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正是剛才出現過的那個錄事參軍。剛才他一直藏在陰影中,眾將都退出時也仍然留在這裡,就像個無聲無息的幽靈。

    這年輕人對楊素說道:「大帥,皇上昨天讓您班師回朝,您卻在這裡和這王參軍討論進兵閩越的事情,是不是有意抗命繼續南征呢?」

    楊素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他叫封倫,渤海人,是高熲的老鄉了,祖父做到過北齊的太子太保,父親也是現任的通州刺史,算得上北方大族,這次南征時,封家也是託了關係把這封倫推薦到自己的幕府裡,和王華強一樣,當了記室參軍,剛才的那個楊素口述的軍功薄,就是他在角落裡負責記載的。

    這個年輕人才能卓越,文才尤其出色,能把各項公文處理得井井有條,已經成了自己身邊不可或缺的筆桿子。

    楊素微微一笑:「封參軍,聽說上個月你去王國慶那裡跟他談投降條件的時候,坐的海船曾經出事,你落了水,差點淹死,好不容易才被隨行的另一條船所搭救,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匯報呢?」

    封倫平靜地說道:「大帥,這是卑職的私事,與公事無關,王國慶那邊的回應才是卑職需要跟你匯報的,至於卑職怎麼去,怎麼回,都不值一提。」他說到這裡,詭異地一笑,「再說了,卑職還沒有建功立業,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呢!」

    楊素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封郎果然膽色過人,剛才王參軍提的平定閩越的策略,跟你以前向我獻的策幾乎如出一轍,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封倫微微一笑:「王參軍確實才華出眾,膽色過人,若是在亂世的話,一定有他出人頭地的機會,只是……」

    封倫說到這裡,突然停口不言。楊素點了點頭,他明白封倫話中的意思,王華強雖然有才,但出身太低,全無根基,跟封倫這種世家子弟沒法比,在這種隋朝一統海內的大環境下,出身比一個人的才能更重要,象王華強這樣,有南征的機會勉強可以在這戰中撈個五六品官,以後再想向上升,就難於登天了。

    楊素的目光落在了封倫的身上,這個年輕人陰鬱腹黑的氣質與王華強如出一轍,雖然打仗的本事不如王華強,但是卻是天生處理公文的文職人才,在太平年代,上升的空間反而更大,這次跟著大軍南征從軍,在武功上也不缺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上次他落海的時候,抱著一塊破木頭足足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才獲救,救起來時連胸前的皮肉都被那些木刺磨掉了,胸骨都露了出來,但仍然死死抓著木頭不放,讓人想想都不寒而慄,這是個向上的**跟求生**同樣強烈的人,也正是因此,才讓楊素最後下定了選擇扶持封倫而不是王華強。

    楊素的嘴邊浮出一絲笑意:「封郎,王國慶現在也是猶豫不決,他上次跟你說只有等到高智慧等人兵敗來投時,才會倒向我軍,這話你信嗎?」

    封倫搖了搖頭:「卑職不信,閩地山川險要,只要派兵封堵了北邊的仙霞六嶺,據險要防守,就可以斷絕大軍從浙江南下的道路,不打一仗的話,只怕王國慶不會這麼聽話,主動殺掉高智慧等人來投的。」

    楊素「哦」了一聲:「這麼說來,我軍在入閩前還要在這仙霞六嶺和王國慶打一仗?」

    封倫道:「不,卑職以為,從海路走,出溫州,直取泉州是最好的辦法,汪文進在溫州也有不少海船,打敗他們以後,可以派兩萬精兵從海道入閩,敵軍主力都在北邊的仙霞六嶺,一定知道後方被佔,肯定會不戰自潰,到時候不需要我們去催,王國慶也會主動獻上這些浙江反賊的首級,向我軍投誠了。」

    楊素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你看,平定閩越以後,對王國慶等人如何處置呢,而這江南的人事,如果換你在我這位置上向皇上建言,你又如何安排呢?」

    封倫看了一眼門外,確認了無人能聽到自己二人的談話,才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王國慶要先招安,讓他當個泉州長史,但此人在閩地勢力太大,不可久留,閩地需要派一大將鎮守,尤其是要收剿沿海的海船,這樣才是真正斷了王國慶的根,等他沒了下海的本錢後,再下手讓他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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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翁婿論道
               
    封倫的聲音隱隱間透出一絲殺氣:「這件事需要鎮守閩地的大將來做,依卑職看,來護兒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他這次得罪了皇甫績,大帥可以暗示皇甫績上書,把來護兒留在閩地,他肯定會很樂意做這事的。」

    楊素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道:「封郎,老夫的弟弟有個侄女,今年十七,才貌出眾,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跟我楊家結親呢?」

    封倫微微一笑:「能攀上越國公,封某三生有幸,求之不得,岳伯父大人在上,請受侄婿一拜。」他說著便納頭就拜。他知道弘農楊氏有祖訓,嫡長子繼承,其他的兄弟們也要住在一起,不搞分家,侄子侄女的婚事也都由楊素作主,楊素現在沒有女兒,所以楊素現在嫁侄女,相當於就把自己當成了女婿,一家人。

    楊素滿意地點了點頭:「賢侄請起,封郎,從現在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可以以翁婿相稱,在我面前你可以說說心裡話,依你所見,這皇上催我回京的詔命,我要如何謝絕才比較合適呢?」

    封倫眨了眨眼睛:「皇上的詔書是半個月前下的,當時可能是對您在江北屯兵半年,遲遲不進兵有點意見,加上朝中蘇威蘇僕射對您一直心懷不滿,更怕您奪了他的右僕射之位,這次的事情十有**是他向皇上進的讒言。

    小婿以為,岳伯父大人可以把這封軍功賞狀,跟著塘報,還有一封回給皇上的奏摺一起送回。在奏摺上說現在已經在三吳大勝。宜將剩勇追窮寇。徹底平定江南之亂,回朝之命,暫不敢奉。到時候皇上看到您勤於國事,又立了如此大功,自然會龍顏大悅,不會為您抗命不歸而生氣的。

    至於蘇威那裡,他一向只會察言觀色,如果皇上對您在這裡的行動非常滿意的話。他是萬萬不敢在這個時候提醒皇上追究您的抗旨之罪的,只會跟在皇上後面拍馬屁,說他用人英明。

    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高熲高大人,皇甫績,史萬歲二人都是他舉薦的,您這回為了王華強,當眾駁了史萬歲的面子,而皇甫績跟來護兒的事也沒完,小婿擔心這兩個人告狀的話。高大人可能會有想法,如果是他向皇上進言的話。那份量就和蘇威完全不一樣了。」

    楊素平靜地說道:「封郎,你的分析固然有道理,但是王華強也是高僕射派來的,這次我讓皇甫績居功第一,讓王華強佔了史萬歲的位置,這不叫不給高僕射面子吧。

    而且你畢竟年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恐怕現在在高僕射的眼裡,更看重,更希望拉攏的,不是史萬歲,不是皇甫績,而是這個王華強。」

    封倫笑著搖了搖頭:「岳伯父大人是不是把這王華強看得太重了?小婿承認此人確實有才能,但他全無背景,所做的事情也多以暗中的陰謀為主,難登大雅之堂,加上一身的商人習氣,高僕射世家子弟,又怎麼可能從內心裡看得上他?」

    楊素嘆了口氣:「封郎,這是你朝廷經驗不足,看問題不夠全面啊。高僕射手上自然是能人輩出,論才能超過王華強的也不是沒有,比如裴世矩的文才,史萬歲的將略都不在他之下,甚至更強,但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做事循規蹈矩,缺乏王華強的這種狡猾和狠勁。

    別的不說,就說這次入蘇州城,把麥鐵杖扔出去換自己一個進城的機會,這種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而自己甘冒刀斧深入敵營,跟著敵將鬥智鬥勇,此等膽色也非常人所為,雖然我不知道王華強在突厥做了些什麼,但他把自己的官都弄沒了,想必也是膽大包天,做了啥差點能引發兩國戰爭的事情。

    成大事者,手下一定要有各種各樣的人才,高僕射用王華強,才能在其次,主要是看中了他的這種狠勁和冷酷,這個人為了往上爬,不要同伴的命,也不要自己的命,是典型的亡命之徒,你還看不出來嗎?」

    封倫有點明白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岳伯父大人對王華強的分析一點沒錯,只是小侄還是有一事不明,高僕射一向為人正直,而且從來都是提拔和舉薦世家子弟,為何會對這個毫無出身,冷酷狡猾的王華強感興趣呢?」

    楊素微微一笑:「如果老夫所料不錯的話,高僕射上次南征時已經公開和晉王殿下翻了臉,結了仇,當然,這是遲早的事,皇上對太子不滿意這點人盡皆知,其他幾個王爺都起了爭心,而高僕射作為太子的親家和政治盟友,自然是全力護著太子,打壓其他的王爺。

    這次江南之亂,就是秦王殿下舉止失當的原因,高僕射已經借此發難,重重地參了秦王殿下一本,皇上最近也是嚴令秦王在府內反省,不得過問江南之事,估計江南之亂一平,還會追加處罰,這揚州總管之職,只怕還是會落到晉王楊廣之手。

    高僕射也很清楚,對他威脅最大的就是晉王殿下,所以今後也會不遺餘力地跟晉王鬥下去,當然,晉王一向精明,也極善於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現,所以明的把柄不會留,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就需要像王華強這樣的人來執行了。」

    封倫長出了一口氣:「王華強甘願做這種事情,摻和進這儲君之爭嗎?這可是弄不好要滅族的事啊。」

    楊素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但我們楊家是萬萬不能參與其中,只要忠於皇上就行,不要急著在情況未明前表態。老實說,高僕射也有兩次明裡暗裡向老夫暗示過要效忠太子,但我都沒有接話,他也明白這點。

    至於這王華強,他是個聰明人,想必這會兒回去想想,就能明白此中奧秘了,這個人,老夫現在不想用,但也不會得罪他,以後沒準兒他能靠著這股狠勁上位。

    史萬歲是個純粹的軍人,不問政事,皇甫績年事已高,又曾經在皇上登基的時候主動參與奪位之事,跟鄭譯盧賁等人一樣,其實被皇上所忌,這些人未來都可能不如王華強有前途,所以老夫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提他一把,也是示恩於他,以後也許此人會對老夫感激不盡的。」

    王華強這會兒確實是對楊素感激不盡,他騎馬出了松江城,興奮地對著空氣大喊大叫著,幸福的淚水在他的臉上盡情流淌,一切就像做夢一樣,自己居然被錄入了功勞前三,真是天上掉下來一個大餡餅,以前一直聽說楊素對手下大方,豪爽,可也沒想到大方到了這種程度,真是讓王華強長見識了。

    南征以來,整整兩年的時間,王華強都是在出生入死,王世積那個可怕而巨大的陰影這兩年來一直在他心頭揮之不去,每天做夢都在想著如何報仇,為了這個,他出生入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戴著面具演戲,無一日不辛勞,無一夜能安枕,到了今天,付出總算有了初步的回報,怎麼能讓他不欣喜若狂呢!

    策馬狂奔了幾里路後,王華強的心漸漸地安定了下來,剛才的那種自由飛翔只是一種壓抑太久後的情緒暴發,沉穩的個性又漸漸地壓制住了這個軀殼裡二十二歲年輕人張揚個性的衝動。他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沒有自己想像的這麼簡單,開始冷靜地分析起這一切事情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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