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驚悚] 絕地蒼狼 作者:玉柒(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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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絕地蒼狼

【小說作者】:玉柒

【作者簡介】:

  玉柒: 原名魏永生,懸疑代表作家之一,擅長懸疑探險、驚怵類型,迷瞳懸疑社創始人,文筆硬朗,人物刻畫豐富傳神,取材現實,貼近生活,故事節奏感強烈,素以驚險刺激、詭異匪夷著稱。

  2007年,《詭盜雙星》的發表,為其積累了千萬人氣,其作品《機關重重》由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一上市即得到廣大讀者肯定,被譽為「中國首創密室懸疑作品」,本人更被譽為「懸疑界的黑馬」,《絕地蒼狼》的橫空出世,奠定了其在懸疑探險小說中的地位,出版作品有《詭盜雙星系列》《機關重重》《烏鴉女》《絕地蒼狼系列》等多部,短篇小說數十篇。

【其他作品】:《荒野妖踪》《苗疆盜寶》《茅山奇遇》《邪屍古墓》《勇闖秦陵》《機關重重》《烏鴉女》《詭盜雙星系列》

【內容簡介】:

  職業寫手玉七,收到一份神秘禮物——一瓣玉蓮花,隨後遭遇到一連串的離奇事件。

  為了揭開玉蓮花的秘密,玉七和幾位好友進行了一場烏龍百出的探險。在整個探險過程中,他們不但受到了秘密組織的阻撓,更要面對一系列自然界的奇險絕境。

  一個個自遠古洪荒遺留下來的野獸,一場場驚心動魄的較量。隨著秘密一步步被揭開,他們竟然發現,這是一場早在幾千年就已經設下的陰謀。面對這一切,他們將何去何從? 本帖最後由 穆離鳶 於 2015-8-7 19:21 編輯

Adel sitzt Gemüt,nicht im Geblüt(德語)
【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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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0
  第一卷 黃河之源

  引子

  我叫玉七,出生在蘇北的一個鄉下。那兒地廣人稀,有點荒涼,話說地一荒就招鬼,這話還真有點道理。在我們村旁一裡多處,有一亂葬崗,聽說很早以前是個小村,後來被日本人進中國的時候給滅了,一村的男女老幼全部遇害,給挖一大坑埋了。現在凡是什麼孤寡橫死的,沒有後人送棺下地的,鄉親們都用草席子一卷,在亂葬崗上隨便埋了,一些夭折的小孩屍體,也都用布一包,丟在墳堆裡。

  久而久之,這地方就不怎麼乾淨了,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鬼火亂飛,夜鳥悲啼,看一眼都渾身起雞皮疙瘩。當然了,真鬼我是一次沒見著,不過我倒是親身經歷了一件比較玄乎的事。

  一點虛假都沒有。

  我們那地方黃鼠狼多,這東西很是討厭,不是拖了東家的雞,就是咬死了西家的鴨,平日裡大家只要一發現這東西,必定是又追又打,但這東西異常靈敏,一般很難捕獲。

  我和趙福根看瓜的時候曾打死了一條,後來發生的事,卻差點沒把我們倆嚇死。

  趙福根就是趙三爺的兒子,他家在西面野溝子邊有一塊地,種的是西瓜。農村嘛,難免有些饞嘴的孩子,偷個瓜摸個棗什麼的,所以晚上得有人看瓜,趙三爺年歲大了,看瓜這事,自然落到了他兒子趙福根的身上。

  趙福根和我是發小,從小就在一起玩耍,看瓜的時候就喊上了我,我痛痛快快答應了,別的不說,這西瓜是管飽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天晚上月亮又圓又大,漫天繁星閃爍,和風微掠,偶而幾聲狗吠蟬鳴,很有點詩情畫意。兩人摸了個大西瓜,吃了個飽,躺下沒一會,我剛剛進入迷糊狀態,趙福根就伸手把我抵醒了。

  我一睜眼剛想說話,他就捂住我的嘴,用手悄悄指了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大黃鼠狼正人形似的「站」在旁邊一個小坡子上,對著月亮一拜一拜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飛機。

  這只黃鼠狼個頭特大,幾乎有一般黃鼠狼兩個大小,別處也和我們平時看見的不一樣,一般的黃鼠狼都是黃毛,這只黃鼠狼背上卻長著一溜白毛,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我和趙福根都才十六七歲,初生犢子不怕虎,要有足夠長的棍子,都敢將天捅個窟窿,哪裡會怕什麼黃鼠狼。

  兩人悄悄下了床,隨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棍子,輕手輕腳摸了過去。那黃鼠狼毫不察覺,仍在那對著月亮磕頭,待我們兩人到了近前,我還沒來得及舉棍,趙福根已經一棍子砸了下去。

  那黃鼠狼絲毫沒有防備,被趙福根一棍子正好掄中腦門,頓時受了重傷,被趙福根又補了幾下,終於停止了抽搐,一命嗚呼了。

  我們兩人這個樂,瓜也不看了,提著黃鼠狼跑回家,找把刀子就把黃鼠狼給剝了,剁巴剁巴煮了一鍋,黃鼠狼皮掛在了他家屋簷下晾著,這東西有人收,十來塊錢一張。

  等黃鼠狼肉煮熟了,加了點鹽,兩人就狼吞虎嚥吃了起來,那時候也沒吃過什麼好的,有肉吃已經很不錯了,一隻黃鼠狼沒一會就被我們倆啃了個乾淨。

  這肉是吃完了,兩人還得回去看瓜啊,抹了抹嘴就準備出門。誰知道門一開,兩人頓時嚇得呆在那裡,我不知道當時趙福根怎麼樣,反正我是差點尿了褲子。

  只見門口一片黃,全是黃鼠狼,足足有千把只,一隻一隻全像猴似的坐在那裡,數千隻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我們倆。奇怪的是,這麼多黃鼠狼聚集在一起,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嚇得「咣鐺」一下將門關了起來,背靠著門大喊救命,現在想想覺得挺丟人的,但那個時候確實害怕到了極點,幾千隻綠幽幽的眼睛一齊盯著你看,不嚇出病才怪。

  幸好我喊叫的聲音將趙三爺吵醒了。趙三爺一見我們倆全都臉色發青,腿不住地打著顫,我還抵住門扯著喉嚨喊救命,就奇怪了,問道:「我說你們兩個小子,這都快半夜了,不去看瓜在家嚎什麼呢?」

  趙福根都嚇傻了,一個勁地打結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比他要好點,急忙將事情跟趙三爺說了一遍。趙三爺一聽,忙打開門一看,門口的黃鼠狼更多了,數都數不過來,就這樣還有黃鼠狼源源不絕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到門前就往那兒一坐,也不出聲,不見有任何動作,但越是這樣越是嚇人,誰知道它們究竟想做什麼啊?

  趙三爺臉上也變了色,問道:「你們將那白毛黃鼠狼的皮放哪了?」我指了指屋簷下,趙三爺急忙拿了根竹竿挑下來,然後就這樣挑著往門外一放,隨手將竹竿丟了,關上了門,順著窗戶向外看去。

  我也擠到窗戶邊向外看,只見那群黃鼠狼圍了一個圈,將那白毛黃鼠狼的皮圍在當中,過了一會,一隻體形較大,背上有一溜黑毛的黃鼠狼,叼起那只白毛黃鼠狼的皮,扭頭看了一眼趙三爺家的房子,一溜煙走了。

  那只黑背黃鼠狼走後,其餘的黃鼠狼也開始散去,片刻之間走了個乾乾淨淨。黃鼠狼走後,趙三爺將我們狠狠罵了一頓,說是黃鼠狼百年黑背,千年白毛,我們砸死的那只背上已經有了一溜白毛,起碼也要有六七百年的道行,今天黃鼠狼已經認識了他家的房子,只怕以後難免有禍事上身。

  當時被趙三爺這麼一說,還真嚇得不輕,不過現在想想,如果那只白毛黃鼠狼真有六七百年的道行,又怎麼會被趙福根幾下就砸死了呢?只是那些黃鼠狼為什麼會大規模集合在趙三爺家門前,卻成了一個謎。

  我後來因為上學離開了村莊,趙三爺家也搬到了外地,我和趙福根也就失去了聯繫。不過前一段時間回老家的時候,聽鄉親說趙福根死了,說是趙福根做了泥瓦匠,給人家蓋房子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從房子上摔了下來,那房子才蓋一半,也就兩三米高,只是被摔斷了只胳膊,誰知道抬回家後,趙福根就一直胡言亂語,說是什麼白毛黃鼠狼來追命了,沒兩個月就死了。

  我惋惜之餘,也難免心驚肉跳,那白毛黃鼠狼的肉,我也吃了一半,嚇得我回到城裡趕緊去廟裡求了個觀音供在家中,以保平安。其實在我們鄉下,類似這樣的奇聞異事,多不勝數,這裡我就不一一道來了。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比之前說的這些要離奇多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3
  第一章 老闆有請

  我現在搬到了城裡,平日裡寫寫書,弄弄古玩——寫書從未出名過,古董也是買一件虧一件,日子過得不鹹不淡。

  不過我這人心態挺好:咱這不是還年輕嘛!才三十露點頭,正是人生好年華,男兒黃金期。黃忠六十跟劉備,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薑子牙八十為丞相,佘太君百歲掛帥,我才這點歲數,有什麼好急的呢!

  只是最近這段日子過得有點不順心,剛被人騙買了贗品古玩,又被銀行告之房貸利息上調了,每個月要多交一百多塊;和幾個夥伴合夥做點生意補貼家用,由於大家都沒經驗,剛撐三個月,開張時候朋友送的花籃還擺在門口呢,公司就宣佈破產了;連朋友結婚我去湊個份子,車子輪胎都能爆了,反正,就沒一件事能讓我略微開心的。

  我老婆經常在外面忙大生意,最近也沒空過問我的事,要是讓她知道實情那還得了啊!

  這正在家胡思亂想呢,「咚咚咚」有人敲門,我以為是我老婆忘帶鑰匙了,馬上起身去開門,什麼人都可以得罪,老婆絕對不能得罪。

  「小娘子,你回來了?」門一開,門口站的雖然和我老婆是一個性別,長得也是柳葉彎眉櫻桃嘴,水汪汪的大眼粉嫩的臉,但絕對不是我老婆。這下弄得我有點尷尬,雖說哥們一向自詡二皮臉神功修煉得還不錯,刀紮不透槍打不入,但這剛見面就逮著人家大姑娘喊小娘子的事,還是第一次。

  見那女孩子比我還尷尬,我急忙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是我老婆回來了。」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沒敢往屋裡讓,原因有二,一是萬一我老婆要是趕巧不巧的這個時候回來,看見我和這個大姑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能會打翻醋罎子;二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姑娘,我們這棟樓每一家的門都一樣,說不定是走錯門了的。

  「請問是玉七先生嗎?」那女孩子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的尷尬中走出來,問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含羞帶怯的。

  「對,我是玉七,但是除了路邊賣花的小姑娘,從來沒有人叫我先生。」這一問,我就確定了件事,這姑娘就是來找我的。可心裡又納悶了,我根本不認識她啊,只見那姑娘又說話了:「玉七先生你好,我是萬達房產公司的董事長秘書,董事長特地讓我來邀請你明天上午到他家中一敘,說是有要事商談,請玉先生明天走一趟好嗎?」

  我一聽頭就大了,這個萬達房產的老總姓李,因為是個禿子,大家背後都叫他李光頭,和我曾有過數面之緣,一直纏著要我給他寫自傳,給的價錢也不低。不過他的閱歷實在不堪入目,寫出來的話,全是些坑蒙拐騙、行賄送禮的事,就沒有一個比較正面的亮點,照實寫出來估計也就是本現代商業犯罪實錄。

  但偏偏這傢伙不能得罪,人家不但有錢有勢,還和當地一些地痞流氓都有關聯。咱一個窮書生,大腿都擰不過人家手指頭,哪敢明著和人家嗆聲,所以他要求我替他寫自傳的事,我一直支支吾吾拖到現在,也沒給個準確的答覆,估計明天上午叫我去,也還是這破事。

  我雖然不想去,還是點頭答應了,萬一惹火了那傢伙,讓兩個地痞收拾我一頓,也得咱悶聲挨著不是。

  那小姑娘見我答應了,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笑著道了聲再見,轉身離去了,只留下一門口的餘香。

  我等那小姑娘扭動著小蠻腰直到看不見的地方,才關上門,坐在電腦前繼續寫我的書,卻怎麼也憋不出一字半句,乾脆將文檔關了,玩起網遊來。

  由於我在遊戲裡尚屬菜鳥一隻,平時仗著朋友多還能狐假虎威幾次,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等級高裝備好的朋友都不在線,平時那些被我欺負的傢伙趁機到處追殺我,弄得我很是不爽。終於,在我不知道是第幾十次倒下的時候,抓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吳老六。

  吳老六跟我是死黨,真名叫吳桐樹,也不知他爸給他取這名字是不是希望他能引個金鳳凰什麼的?我們倆從高中到大學都同一個班同一張桌子,要不是因為他經常幾天不洗腳實在臭不可聞,我堅持不肯和他同鋪的話,也許我的第一次同床也會被他搶去了。

  吳老六這個名字有點來歷:他老爸在他剛懂得男女之間不同的時候,就由於他不喜歡學習而恐嚇過他,中國男女的比例是107:101,如果不努力,將來就是剩下那六個裡的一個。結果等他上了大學,發現學校裡的男女比例是7:1,自己長得也就一般,在這麼激烈的競爭下,自然就成了那個六,偏偏在宿舍裡,我們是按年齡排大小的,這一排下來他又是老六。從那以後,吳桐樹這個名字,基本上就從他的生活裡淡出了。

  電話「嘟嘟」響了好一會,才傳來吳老六還沒睡醒的聲音:「談感情請按1,談工作請按2,談人生請按3,給俺介紹對象請按5,請哥們吃飯就直說,找哥們借錢請掛機。」

  我也不理他那一套,直接吼道:「老六,速度上線,哥們正被一幫人猛砍呢!」

  吳老六道:「老七,你就放過我吧!昨天晚上你把事兒鬧起來了,結果自己沒打兩小時去睡覺了,還美其名曰老婆逼的,害我們幾個和他們整整打了一夜。這就算了,為兄弟兩肋插刀應該的,可我這正做夢娶媳婦呢,這樣的美夢,一年也不見得能碰上一回,還被你給吵醒了。你今天要是不賠我一美夢,我跟你沒完沒了,去你家吃去你家喝,臨走還抽根皮筋做個彈弓打你家窗玻璃。」

  這傢伙,整天嘴貧得跟掛了七八個油瓶似的,我聽他這麼一說,也樂了,剛才在遊戲裡憋的一肚子氣消了個大半,隨口應道:「得,哥們請你吃飯,我出去弄瓶酒,在家等著你。」

  「算了吧!看你難得實誠這麼一回,哥們就跟你抖實話吧,昨天你被老婆揪下線沒一會,咱們就大獲全勝了。我半夜睡不著去城河裡偷魚了,沒想到還真走運,一網就弄了條大的,你來吧!這條魚好幾斤,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別忘了帶瓶酒來,哥們可沒錢買酒。」

  我一聽這個鬱悶,剛才還以為他真一夜沒睡為我兩肋插刀來著,誰知道人家是「兩肋插魚」去了,幸虧打了這個電話,要不這條魚就沒我什麼事了!趕緊答應一聲掛了電話,換了衣服,出門在小賣部拿瓶酒騎上電驢,直奔吳老六家去了。

  吳老六城裡有房子,不過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想的,就賴在郊區那又老又舊的宅子裡。他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家裡就他一個人,這傢伙又奇懶,除了上次我替他介紹對象的時候收拾過一次房子,平時能不動手就絕不會動一根指頭。

  停好車一走進院子,我就看見吳老六撅著屁股趴在自家門上,順著門縫往裡瞧什麼呢。我踮著腳過去,伸手一拍吳老六肩膀,那傢伙正聚精會神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被我這麼悄無聲息的給了他一下,驚得猛一回頭,看見是我,忙伸手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又轉頭將眼睛貼上了門縫。

  我頓時奇怪起來,這傢伙的嘴平時是絕對不肯吃虧的,被我這麼一驚竟然沒對著我貧上一會,也算稀奇了。何況,他偷看的還是自己家,自家的東西還有什麼是不能光明正大看的,該不會這小子將床借給哪對癡男怨女行雲雨之事了吧?

  一想到這,我也順著門縫往裡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屋裡大廳正中間,竟然有只大公雞和一條青蛇互相對峙著,青蛇也不算小,通體青碧色,粗如兒臂,肚子中間鼓起一小塊來,看樣子剛飽餐了一頓,有一米多長,看起來有點恐怖,但應該不算什麼劇毒的蛇。

  那大公雞看上去倒有幾分威風,渾身黃羽,血冠碩大,高腳尖嘴,應該不是吳老六家餵養的,否則早就進了我們的肚子了。

  那公雞雙翅一展,撲棱幾下後,竟然向大青蛇直撲過去。而大青蛇竟似早有準備,將自己的身軀盤成一團,只露個蛇頭在外面,見那大公雞來襲,竟也不懼,蛇頭一晃,躲過大公雞的一啄,伺機還擊。

  我一見大樂,這兩個東西有點意思,竟然鬥起來了,本來想站起來的身體又慢慢趴了下去,想看個究竟。

  那大公雞一擊不中,喉管「咯咯」直叫,雙翅又是一展,身子淩空騰起,竟然伸爪向蛇頭上抓去。

  青蛇又是將頭一晃,躲了過去,卻不料大公雞這下竟是虛張聲勢,見蛇頭已經閃到一旁,閃電般將頭一低,一下啄在青蛇眼睛之上。

  這下那青蛇頓時疼得滿地打滾。大公雞一擊命中,哪裡還肯放過青蛇,不停在旁邊趁虛啄擊,片刻之間,青蛇身上竟被啄破了數處,眼見就不活了。

  這時大公雞大概以為已無危險,上前一爪按住蛇腹,低頭對著蛇腹連啄,幾下過後,那蛇腹竟被啄開一道口子,一隻小雞仔從裡面淌了出來。

  我頓時明白過來,怪不得這大公雞要和青蛇開打,敢情這青蛇吃了小雞仔,大公雞報仇來了,心中更是嘖嘖稱奇。

  就在連我都以為這青蛇一條命已經差不多沒了,正準備悄悄開門將大公雞抓住之時,場中情景卻又忽起變化。

  青蛇雖然肚破腸流,遍體鱗傷,卻仍舊未死,大公雞一隻爪子按在它腹部,它尾巴卻仍可活動自如,蛇尾一卷,竟然將大公雞纏了個結結實實,無論那大公雞如何跳躍轉動,那青蛇絲毫不為所動,身軀反而越纏越緊了。

  大公雞固然爪尖嘴利,卻苦於被青蛇緊緊纏住,毫無用武之地,開始還能跳躍掙扎,奈何那青蛇力道甚大,越纏越緊,片刻過後,大公雞終於不支倒地。

  而此時青蛇已經將雞身纏了個嚴實,隨著青蛇身軀不斷蠕動收縮,我甚至都能聽到大公雞骨骼被箍斷的聲音。

  我知道這大公雞算完了,心中更樂,天上掉下頓美餐來,人要走運,山都擋不住。本來以為只有鮮魚吃,沒想到這下又有公雞又有蛇的,這一趟真沒白來。

  吳老六比我還急,見大公雞和那青蛇鬥了個兩敗俱傷,急忙推開房門竄進去,將公雞和青蛇幾下全都弄死,屁顛屁顛提去灶上擺弄了。

  我跟他太熟了,再加上做飯弄菜的事我也不行,自顧自地開了電腦,上了他的帳號去殺仇人,好報我之前被追殺之恨。

  吳老六懶歸懶,做的飯菜卻是不賴,不大一會,一大盤紅燒雞,一大盤紅燒魚,一大缽蛇羹就做好了,我也殺了個過癮,不等吳老六招呼,自己跑過去拿了碗筷,倒了酒,搶先吃喝起來。

  咱們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吃起東西卻絕對不慢,片刻之間,一盤紅燒雞已只剩幾塊雞肋,一盤紅燒魚剩的都是魚刺,一缽蛇羹更是見底了。

  吃飽喝足,吳老六手也不洗,和衣往床上一躺,眨巴眨巴眼:「你吃了我的雞和魚,又喝了我的蛇羹,是不是應該幫我把碗盤洗了?」

  我當然也不願意做清潔工,隨口說道:「我說老六,你也該認認真真找個對象了,別的不說,總有人收拾這個家不是。」

  吳老六接口道:「你以為我不想,要有人能看上我呢!再說了,哥們怎麼也是天之驕子,得有點條件的才能配上我吧!」

  只見他點了支煙,抽了一口,吐出一連串的煙圈,慢騰騰地說:「其實我要找啊,條件也不是太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寫得了代碼,查得出異常;殺得了木馬,翻得了圍牆;開得起好車,買得起新房;鬥得過二奶,打得過流氓就能湊合了。」

  我狠狠的「呸」了一口,掏出煙來點了一支,不再甩他,跟這傢伙沒法說,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拿大炮轟都夠好幾炮的。

  抽了口煙,忽然又想到明天要去見李光頭,心裡不由一陣鬱悶,歎了口氣。吳老六一見我歎氣,貧嘴勁又上來了,問道:「老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我知道他那德性,也懶得和他鬥嘴,加上最近這段日子過得確實不順心,一肚子的苦水也想找個人倒倒,於是就將這段時間的倒黴事都說了出來。

  誰知道我這一說,竟是捅到吳老六的傷心處了,這邊剛說完,他「嗷」的一嗓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吳老六指著我的鼻子道:「老七,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原來就農村一屁孩子,現在在城裡買了房子娶了老婆,還想咋的?你看看我,大學畢業幾年了,正經工作沒找到一個;談了幾年的對象,被玩勁舞的小子拐跑了,到現在還光棍一條;上校友錄想尋摸兩個別人吃剩下的妞,小學同學裡女的全結婚了,加中學大學班級,結果不讓我通過,說我上學那會是不良少年;網上泡一妞,見面才知道是離婚的,她兒子比我小一歲,現在天天追殺我,說他媽是為了我離的,你說冤不冤!」

  吼到這兒,吳老六咽了口唾沫繼續道:「我現在運氣那個好啊,吃炒飯吃出啤酒蓋,吃餛飩吃出手指甲,坐公交車被門夾腦袋,打蒼蠅手拍釘子上,去茅山燒燒香,手機還掉功德箱裡拿不出來。」

  「更邪的是,出門口一和尚說我大富大貴,就是現在走背字,一高興花五百塊錢買了他一個翡翠護身符,天天沒事就含嘴裡,有天朋友來了說我舌頭怎麼綠了,把翡翠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塊玻璃。你說那孫子騙我就騙吧,還非讓我天天叼著,現在一伸舌頭人家以為我苦膽破了,你說哪個妞能理我。」

  我好不容易聽他貧完,馬上雪上加霜了一句:「行,老六,就沖你這邪乎勁,明天陪我去見李光頭,咱將這倒黴勁帶點給他,也算是替廣大人民出了口氣。」

  一提到李光頭,吳老六頓時蔫了,剛畢業那會,他在李光頭的房產公司做過幾天,到現在工資還沒拿到。不過後悔已經晚了,他知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要他陪我去,想不去都難,只好無奈地點了點腦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3
  第二章 一瓣玉蓮花

  第二天一大早,吳老六就「咣咣」直搗我家房門。兩人吃了早點,一起下了樓,騎上電驢,直奔李光頭的別墅而去。

  等到了李光頭家門前,一看人家這別墅,我和吳老六心裡就開始不平衡了。電控的鐵欄門,門兩邊和樓拐角都裝有攝像頭,單門獨院,紅磚碧瓦,吊角雕頂,院內一角稀稀疏疏幾根紫竹,石橋石桌石墩子,一處小噴泉池內悠閒地遊著幾條金魚,看著就舒服。想想自己那幾十平米的小窩,還是貸款買的,頓時心裡的妒忌羡慕憤恨全出來了。

  按了半天門鈴,一個保姆才懶洋洋地出來,詢問了半天,才開門讓我們進去,臨放我們進門的時候,還瞄了一眼我倆騎來的電驢,撇了撇嘴。

  李光頭還沒起來,我們只有在客廳裡坐著,好在那小保姆送來了幾盤水果,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等那小保姆再過來送茶水的時候,幾盤水果已經被我和吳老六消滅了,又惹來小保姆一頓白眼。

  兩人一直等到十來點鐘,李光頭才從樓上睡眼惺忪的下來,一見我們就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應酬晚了,貪睡了會,讓兩位久等了。」

  說實話,我對這李光頭印象很不好,禿腦袋油光滑亮的,一張大肥臉,兩隻小色眼,酒糟鼻子厚嘴唇,胖得下巴和脖子都分不清,身材有點邪乎,估計他橫著和豎著也差不了多少,肚子腆老遠,走路還有點外八字。這些都還能忍受,最難以忍受的是他那張臉上的麻點,那真是一絕,大麻子套中麻子,中麻子套小麻子,整張臉上全是坑坑點點,都長成這樣了還能滿臉冒紅光,請世界上最頂級的化妝師,估計都化不出這個效果來。

  看著這樣的一張臉,咱還得笑,必須得笑著說話,你說這難受不難受。

  我掛著虛假的笑容道:「李老闆客氣了,我們後生晚輩,等會是應該的。」話一說完,吳老六就狠狠剜了我一眼,李光頭卻笑得更歡了,連聲道:「小七果然是讀書人,說話聽著就是舒服,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要客套了,來來來,跟我來書房,我給你們看樣好東西。」

  我苦笑了下,你丫一個爆發戶,能有什麼好東西,還不就是一些價值不菲的金銀古玩。為什麼這麼說呢?我有經驗,上次在李光頭公司的辦公室,他就說要給我看一樣好東西,結果從保險櫃裡一拿出來,卻是整整一斤重的紀念金磚,閃得我眼直冒金花。

  要是叫我一大早等到現在,就是給我看看金銀珠寶,我保准能吐血。

  想歸想,又不能說不想看,只好假笑著答應了,站起身跟著李光頭那肥短的身軀向書房走去。

  吳老六在我身後拉了拉衣服,等我回過頭,對我伸出個中指晃了晃,低聲道:「老七你真噁心,啥時候學會拍馬屁了?」我狠狠翻了他一白眼,沒甩他。

  進了書房,我汗「唰」地就下來了,一屋子的書啊,都是大部頭全新的,精裝正版,估計買來也就是裝樣子的,從來沒看過,浪費!他這一屋子書要是都送我,那該多爽啊!真是錦袍穿狗身上了。

  李光頭用眼角瞟了瞟我,指著那些書籍哈哈笑道:「老七見笑了,我這些書都是用來做樣子的,裝裝門面嘛,總不能一味在錢堆裡打滾不是。」

  我乾笑了一下,吳老六撇了撇嘴,都沒說話。這人比人,真能惱死人。

  李光頭又笑道:「讓你們來可不是看這個的,更不是擺闊,真是有一件好東西,但是這東西價值並不高,我想來想去,這東西也就老七有興趣了。」說著話,伸手從腰上解下一串鑰匙,把牆角的保險櫃打了開來,從裡面取出個小方木盒子來。

  盒子裡面裝的什麼我不知道,但我一眼就被那個盒子吸引住了:盒寬約四五公分,長約十來公分,四角都是老銅活兒,中間是個虎頭形的銅鎖鼻子,沒有鎖,大概遺失了。整個盒子紫幽幽的,看上去既古樸又精緻,不管從包裝還是工藝看,都是上乘之選,只是我對木料不是太懂,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不過就光憑那賣相,絕對差不了。

  李光頭伸手將盒子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塊白玉壁來,隨手將那盒子丟在書桌上,發出「砰」的一聲,我的心都跟著緊一下,那盒子估摸著可是好幾千塊的東西啊!

  李光頭對我招手道:「小七,你來看看,這東西對不對你口味?」

  我的目光才從那小木盒子上轉移過來,隨手接過李光頭遞過來的玉壁,細看卻是一瓣玉蓮花。玉的質地很普通,就是一般的和田玉,上面也沒什麼工藝,就簡簡單單刻了幾條線,蓮花瓣中間刻有一句詞:「春花秋月何時了」。字刻得也很醜,一點大家風範都沒有,雖然是老工藝,但由於玉質過於普通,工藝過於簡單,體現不出什麼文化內涵來,還是個殘件,市場上最多也就幾百塊錢。確實如李光頭所說,這東西價值不是太高,比起那個小方木盒子差遠了。

  這樣一來我反而奇怪起來,這瓣玉蓮花從造型、質地、工藝等各方面來看,最多也就宋朝時一般地主家書房擺設之類的殘件,根本沒什麼收藏價值,以李光頭的身家,怎麼會看上這個玩意?

  還沒等我發問,李光頭就笑道:「小七看出來點什麼沒?」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在沒弄清楚李光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之前,還是不要輕易下結論的好,萬一要是哪個冤李光頭的,我這一說實話,不是把人家給抖出來了嗎?以李光頭的個性,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哥們還是裝糊塗吧!反正李光頭這樣的傢伙,被算計點錢也不虧。

  李光頭又笑了起來,眼眯得跟狐狸似的:「小七,你小子和我耍心眼呢!明知道這東西不值錢卻裝二傻子,明告訴你,這東西我花了一千塊錢買的,但我知道這絕對不值一千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這冤大頭嗎?」

  我心裡暗罵一句:「你爸才是二傻子!」嘴上卻說:「你玩古玩的時間比我長,眼光比我准,你不說我哪知道。」心裡又跟上暗罵道:「有錢燒的唄!」

  旁邊的吳老六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憋了回去。

  只見李光頭道:「我說個事給你聽,你就明白了。」我點了點頭,反正來都來了,就聽他胡扯一會唄,看了看手錶,時間還早,估計聽完他的話還能趕上回家吃飯,要是趕不上更好,乾脆宰李光頭一頓。

  李光頭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神神秘秘地問道:「小七,你知道這句詞是誰寫的嗎?」說著指了指玉蓮花上的那句「春花秋月何時了」。

  我一聽就樂了,談錢財勢力老子不行,論詩書詞句,就憑李光頭那點學問,我用腳指頭想都比他強。當下也不客氣,說道:「這是南唐後主李煜所寫《虞美人》裡的第一句,後面是往事知多少……」一口氣把整首詞都給背了出來。

  「那你知道這是他什麼時候寫的嗎?」李光頭並沒有管我背的對不對,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我繼續賣弄道:「這是李煜被宋太宗趙匡義強掠進京之後,日夜思念江南,心情苦悶之作,詞句中才情卓越,以至千古流傳。但也就因為這首詞,讓宋太宗有了藉口,稱李煜有思念故國,妄圖潛逃回南唐故土之嫌,用一杯毒酒給糊弄死了,所以這首詞也是李煜的絕命詞。」

  「那就對了。」聽我這麼一說,李光頭頓時興奮起來,本來就滿臉的紅光,現在都快淌出血來了,「小七,我明白你知道這些,那你知道不知道藥死李煜的毒是什麼毒?又是誰製造出來的?」

  「這我還真不知道……」我有點詫異,不管是正史野記,那一直都是我的長項,但李光頭問我的這兩個問題,我確實不知道,弄得實在有點汗顏。

  「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吧,那毒名叫牽機,製造這毒的傢伙,正是這個李後主。」李光頭見我答不出來,不無得意地炫耀道。

  「哦?李老闆你又怎麼知道的?」我頗感興趣地追問了一句,李光頭這傢伙雖然坑蒙拐騙什麼都做,但絕對不是個肯吃虧的主,他這次肯花一千塊買一個隻值兩三百的玉蓮花殘件,絕對有他的道理。

  「嘿嘿。」李光頭又是神秘一笑,「幾年前,我在南京的鬼市上淘到一本書,我雖然不是什麼文人,但也還能看懂書中意思,說的就是這李煜遣人製造牽機之毒的事。」

  「書呢?」我又追問了一句,如果真有這書,又確實是真跡的話,那應該是五代時候的東西了,市場價值就不用說了,單是其中所附帶的文化和歷史價值,那都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

  「當時我花了兩萬塊錢買了那本書,沒多久就被一古玩商看上了,以五萬的價格買了去,不過,我已經抄錄了副本下來,這生意怎麼樣?我的眼光不錯吧!」李光頭一邊洋洋自得地炫耀自己的眼光,一邊轉身從書架上找了找,抽出來一本小冊子。

  我心中暗罵:「你個傻叉,如果是真跡的話,那本書別說五萬了,五百萬都有人買,其中所載的價值,哪是區區五萬能買到的。」嘴上卻說道:「那真是賺到了,李老闆你太有眼光了。」

  一邊說著虛偽的話語,一邊伸手接過李光頭遞過來的冊子,剛翻開第一頁,我鼻子就差點氣歪了。這字寫的,比樓下賣燒餅的張大爺那傻兒子用小棍條劃的還難看,每個字扭七歪八的不說,還缺胳膊斷腿的,不是少了一點,就是少了一橫。要不是我對母語文字有那麼點研究,還真得犯迷糊,估計這冊子要送到外國朋友手裡,肯定被驚為天書了。

  好不容易將「天書」看完,發現其實不是什麼書籍,只不過是一個藥劑師做的筆錄而已,和現在人寫的日記差不多。但李光頭所說的,如按照冊子上所寫,似乎還確有其事,這牽機之毒就是李煜派人制的。根據冊子上記載,製造的數量還不少,因為書裡面提到製造現場是「車牛相連,連綿數裡,藥師技工逾千,勞工過萬,牽機之原料堆積如山」。如果照這個規模來看,比現在任何一家製藥廠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想不通,南唐後主李煜本是個風花雪月的主,沒事製造這麼多毒藥做什麼?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制出這麼多毒,那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最後他自己也死於牽機之毒,很有點自食其果的意思。

  「但這跟這瓣玉蓮花有什麼關係?雖然這首詞是李煜寫的,但依李煜的身份,斷不會用這麼一塊劣玉來刻詞句,而且李煜的書法丹青皆是造詣頗深,也不會寫出這麼難看的字啊!」我又追問了一句,不弄清楚李光頭為什麼花一千塊買這麼個只值兩三百的東西,我始終有點兒不甘心。

  李光頭聽我這麼一問,馬上又露出他那老狐狸般的笑容道:「這東西,雖然不算精美,但畢竟是文人墨客玩的東西,所以我特地買來送給你啊!」

  我一聽腦袋氣得直暈,你直接給我一千塊錢多好,買這一破爛玩意,吃不能吃看不好看的,擺在家裡還占地方,就算有人想買我還不好意思賣。話說白了,這玩意還不如兩棵大白菜來得實惠呢!就這樣我還得承他一千塊錢的人情,再讓我給他寫自傳都不好意思推託了。

  可我轉念又一想,馬上推翻了剛才的念頭,雖然這瓣玉蓮花不怎麼樣,但那盒子不錯啊!送我的東西我不好意思賣,沒說盒子不能賣啊!就憑那盒子,隨便賣賣也是幾千,夠我老婆買一套化妝品還夠家庭開支大半個月的,收下就收下吧!

  李光頭見我收下了那瓣玉蓮花,臉上的笑容更甚,我正準備伸手去拿那盒子,卻不料李光頭搶先一步,一把將那盒子拿了起來,攥在手裡不放。

  這下我傻眼了,敢情這孫子知道那木盒子值錢啊!哥們這回這悶虧是吃定了,我這正惱著呢,吳老六說話了:「李老闆,不知道我那點工資,是不是能現在給我結了?你看,我這工資條都帶來了。」

  李光頭看著吳老六打起了官腔:「我說小吳啊,你那工資的事要去找公司的會計啊,我雖然是老闆,但這一碼歸一碼,工資是有制度規定的,我也不能逾權,你說是不是?」

  我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遞了個眼色給吳老六,故意說道:「老六你也忒不懂事了,李老闆這麼大的身家,能缺你那幾個小錢?」吳老六和我早就心意相通,一見我的眼色,已經知道我想幹什麼事了,馬上連聲附和道:「那是,那是,李老闆怎麼會在乎我這幾個小錢呢!不過我這不是窮嘛,再結不到工資,沒錢吃飯了都。」

  「窮?李老闆隨便給你樣東西也能抵你那幾個小錢。」說著話,我劈手就把李光頭手裡的小木盒子奪了過來,隨手丟給吳老六,「快滾,還蹬鼻子上臉了,我說怎麼非要跟我來呢,原來是跑李老闆家來要錢了,真是不知好歹,以後別說認識我!」

  李光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吳老六就把盒子一收,苦著臉道:「哎!算我倒黴,幾千塊工資換個破盒子,有比沒有好,哥們認了。」說著話扔下那張工資條,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光頭剛想追出去,又被我一把拽了回來,我故意氣呼呼道:「李老闆,這樣不識好歹的人,還追他做什麼,那破盒子也夠他那點工資了,你就別再追上去給他錢了。」我這麼一忽悠,李光頭就算再想把那盒子要回來,也不好意思了,反正那點錢他也不是太在乎,打個哈哈也就算了。

  我又留下來拍了會馬屁,胡亂扯了一會,電話就響了,故意躲一邊和電話裡的吳老六胡扯幾句,掛了電話,藉口家裡來了朋友,一溜煙躥了,臨走我也沒忘隨手將那瓣玉蓮花裝口袋裡,反正李光頭說過要送我的,不拿白不拿。

  出了李光頭的別墅,轉了個彎,吳老六正蹲那等我呢,那盒子價值絕對比老六那點工資只多不少,等於工資錢要回來了還多少占點便宜,另外白落一瓣玉蓮花,雖然賣不了幾個錢,可蒼蠅也是肉啊,再說了,反正是拿的,賣不掉沒關係。

  兩人嘻嘻哈哈了一會,老六忽然道:「我說老七,那冊子上真說李煜是被牽機之毒毒死的?」

  我想了想說:「應該沒錯,冊子上確實記載著宋太宗毒死李煜的事,你怎麼忽然對這個感起興趣來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按你的秉性,現在應該尋思怎麼把這盒子賣成錢好糟蹋才對啊!」

  吳老六皺著眉頭道:「真是牽機?那是野史亂說的吧!根據現在醫學報告,牽機之毒,主要成分是番木鼈堿和馬錢子堿,服後腹中劇痛,死後表情十分痛苦,致頭足相就如牽機狀,故得名,但據一些史書記載,李後主死時是‘面態安詳,七竅隱有血跡,手腳舒展,似在美夢之中’。這似乎和牽機毒發的狀態不大符合。」一直沒個正經的吳老六忽然正兒八經的說話,一張口就來上了一大套,還有憑有據的挺像回事,這讓我忽然之間適應不了。

  「嘿,沒看出來啊,老六還真有兩把刷子,你這些東西從哪學來的?我記得大學裡好像沒教過這玩意啊?」我一邊調侃一邊問道。

  「我去,哥們當然不是蓋的,雖然不敢說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那也是精天文,通地理,什麼陰陽八卦、奇門遁甲,那都多少會一點,只不過在你這樣的凡夫俗子眼中,看不出來罷了。」吳老六一聽我誇他,頓時將尾巴翹了起來。

  我跨上電驢,斜著眼睛瞟著他道:「說不說實話?不說我就把你丟這兒讓你跑回城去。」這裡遠在郊區,離城區開車也要十幾分鐘,過往車輛又極少,我要真將老六丟這裡,估計他還真得跑著回城。

  老六一見我這語氣,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立馬蔫了,急忙道:「別介,哥們說實話還不行嗎?都百度上搜的,哥可是搜索達人。」我哈哈大笑起來,也不說話,電驢一發動,一溜煙跑了,留下老六在那直跳腳。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4
  第三章 三塊布絹

  等我回到家把菜飯什麼的準備好,老六也跑到了,一進門就罵道:「老七,你實在太不仗義了,怎麼真把哥們丟那鬼地方呢?差點就回不來了!」說著話,一屁股坐在桌子旁,伸手拿起筷子吃喝起來。

  我坐在老六的旁邊,灌了一杯酒才調侃道:「老六,跑回來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比去汗蒸館強?」

  吳老六斜了我一眼,也沒甩我,自顧自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大概沒有嚼爛,噎得直翻白眼,猛灌了兩杯才順過氣來。

  「老七,你如果同意從李光頭家附近跑回來一趟,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的吳老六看向我,壞笑著說道。

  「我去,你當哥們傻的?你讓我跑一趟我就跑啊?」我拼命嘲笑吳老六。

  「我想起一個名人說的話,你永遠不能戰勝一個純傻逼,因為他會把你的智商拉到跟他一樣的水平,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這句話我今天是深有體會了。」吳老六一邊用藐視的眼神看著我,一邊從懷裡掏出那個盒子,將盒蓋取出放在一邊,將盒子的一側用力一扳,「咯噔」一聲,竟將那木盒子扳成了兩半。

  「你是不是傻了?這值好幾千塊呢!這樣一扳就一毛不剩了。」我一邊心疼嚎叫著,一邊伸手去搶那個盒子,卻不料老六一把將半個盒子搶在手中,在桌角上磕了磕,那盒子又是「咯噔」一聲,從底層彈了開來,盒子底下竟然有個夾層。

  老六從盒子的夾層裡取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絹布來,對我抖了抖,又揣進了口袋裡,灌一口酒才道:「這裡面還藏著個玩意,你小子不是將我丟在那兒一個人跑了嘛?我一生氣就扔盒子砸你沒打著,誰知道被哥們發現了這個天大的秘密,想不想看看?」

  我知道這下完了,老六這是掐到我軟肋了,他知道我這人好奇心最重,這招絕對比猛揍我一頓還有用。但心裡確實又很想看看那絹布上到底寫的啥玩意,只好腆著臉笑道:「當然想看,咱哥倆還有什麼說的,是不是?乖,拿給哥們瞅一眼,就瞅一眼。」

  吳老六一臉壞笑道:「你當我傻啊?給你看了,你還能去跑一趟嗎?要去快去,我吃飽喝足了你要是還沒回來,我敢保證這塊布你以後都看不到了。」說完又灌了一杯酒下去,發出心滿意足的嘖嘖聲。

  我一眼看見酒瓶裡的酒已經所剩無幾了,頓時心生一計,老六別的都好說話,就一點——酒一旦喝迷糊了,那就不醉不歸了,本來我都是攔著不給他喝的,今天為了不跑那一趟,只好破回例了。

  好在老六沒發現我的陰謀,不一會,這瓶酒兩人給喝了下去,老六的舌頭已經開始硬了,話也多了起來。

  「再來一瓶?」我試探性地問道。

  「開!今天哥們非要把你灌趴下不可!」吳老六豪氣萬丈地吼道,要是在清醒的時候,借他八個膽也不敢這麼吹牛。

  「行,我再下去買一瓶,但有一條,哥們去買酒,就不用再去跑那一趟了吧?」我趁機提出了我的條件。

  果然不出我所料,吳老六現在哪裡還有頭腦想那事,豪爽無比地應道:「行,再去買一瓶,今天這事就一筆勾銷了,別說哥沒給你機會。」

  我一聽馬上從酒櫃裡摸了一瓶出來,哥們家現成的酒,哪還用得著下去買。吳老六大概已經迷糊了,見到酒就開始灌,我則連哄帶騙的將那塊布絹要過來,鋪在桌子上看了起來。

  布絹雖然又黃又舊,但依然能看得出來質地很好,摸在手裡絲滑如緞,上面寫的應該是一封信,也可以說是一個故事,不過用遺書來形容,應該更恰當一點。

  全文如下:

  「宋,太祖十三年,藉口我主推恙未進京朝拜,兵發南唐,名為討伐,實圖掠奪。大將軍黃毅,親率南唐眾將,死守長江天險不退,不料曹彬賊子使詐,天險失守,全軍五萬餘人,僅吾率親信數十人衝殺出圍送信。奈何一路敵軍無數,前追後堵,逃無可逃,避無可避,衝殺至此,所率親信已盡數戰死。吾衝殺一日一夜,粒米未進,滴水未沾,鋼刀卷刃,長槍尖崩,戰馬疲怠,盔甲鬆散,身上大小傷痕二十餘處,已無望能殺回陣營,公文書信,亦於撕殺中丟失,更無顏面見我主,唯有戰死沙場,報效我南唐。大丈夫馬革裹屍,本無憾事,惟恐死後,屍首被馬踐刀傷,面目難辯,南唐百姓誤認為馬儀屈膝投敵,故留此書,以正清名。但願天佑我南唐,我主密制防禦之物能及時到達,救我南唐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馬儀死亦無憾!」

  等我看完,吳老六已經好幾杯下肚了,我急忙隨手將布絹丟在一旁,又連哄帶騙的將酒藏了起來。雖說哥們能將他丟在郊區,但那只是個惡作劇,他一大活人,也不會出什麼事,最多累累兩條腿,但他就一個人生活,我要真將他灌醉了,還得去照顧他,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嘛。

  吳老六酒一高,話就開始多了,卻見他嘟囔了幾句,頭越來越低,我急忙將他提溜醒了,可不能讓他睡著了。這傢伙,一醉酒就睡覺,一睡覺就得一天,醒了還得吐一地,不能讓他在我家睡著了,要不然媳婦又跟我沒完。

  連攙帶架的好不容易才將老六送回了家,還賠上了十幾塊打車錢。安頓好吳老六,確信不會有什麼事了,我才慢慢晃回家中。

  一進家門,我媳婦正在收拾桌上的殘局呢,見我回來了,免不了埋怨幾句,好在我哄老婆蠻有一套的,打了幾個哈哈,糊弄了過去。

  正準備回房睡會,媳婦忽然說道:「對了,剛才有人送來一個包裹,說是給你的,我放你電腦桌上了,也不知道裡面塞了什麼東西,怪沉的。」

  我應了一聲,轉身走進書房,一眼就看見電腦桌上的紙盒子,也沒多想,伸手就給拆開了,反正我一介平民,也沒和誰有過什麼深仇大恨啥的,絕對不會有人送個炸彈給我的。

  盒子一拆開,裡面是一塊玉石底座,拳頭大小,玉質一般,底座上有九道殘痕,一看就知道是個沒什麼價值的東西,旁邊還有個小盒子,沒有蓋,盒裡放著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布絹。

  我放下那塊玉底座,取出布絹,打開一看,上面寫了四句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話:「蓮花九瓣,美人如玉。七巧閣中,東山再起。」看完心中一動,雖然後面三句弄得我一頭霧水,但第一句卻使我想起了今天上午李光頭送我的那瓣玉蓮花來。

  急忙走出書房,將那瓣玉蓮花尋了來,把殘缺的部分往那玉石底座上一合,嚴絲合縫,正是這玉蓮花的底座。

  我掏出手機撥打李光頭的號碼,電話一接通,我就說道:「李總,謝謝你啊,今天白受了你一瓣玉蓮花不說,你現在還讓人把底座都送來了,真是太客氣了。」電話那頭的李光頭沉默了一下道:「底座?什麼底座?我沒讓人送什麼底座給你啊!小七,你是不是打錯了?」

  我一愣,奇了怪了,聽李光頭這意思,底座好像不是他送來的,那能是誰送來的呢?難道是神仙不成,上午李光頭剛送我一瓣玉蓮花,連我老婆都還不知道,下午就有人送底座來了,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小七啊,我這正開會呢,有什麼事等會再打過來吧。」李光頭那邊掛線了,我還一頭霧水拿著電話發呆。

  「老公啊,家裡可沒米了啊,你再不去買,晚上就得出去下館子了。」廚房裡傳來老婆的喊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這就去。」我應了一聲,丟下那瓣玉蓮花出門買米,看這東西可不能管餓,柴米油鹽才是正事。

  樓下就有超市,我剛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花猛——一個專門在附近偷東西的小偷。由於我家住在市中心,過了超市一拐就是商業街,他經常在這混,我也經常在這逛,時間一長,大家也就認識了,但絕對沒有什麼交情,最多見面點個頭打個招呼而已。

  花猛並不猛,不但不猛,看上去還很瘦弱,一米五幾的個頭,八九十斤的體重,風大一點都能吹跑了。幸好花猛臉上還架了副金絲邊眼鏡,要不是這眼鏡看上去還有點派頭,就憑他那鬼祟樣,別人肯定盯著他防止他偷東西。

  我見過不少壞人,做什麼的都有,流氓地痞,青皮混混,賣假藥騙錢的,玩仙人跳坑人的,甚至有一次還專門去了趟監獄採訪一個死刑犯,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花猛這樣的小偷。

  這傢伙長得天生一副賊樣,倒八字的眉毛三角眼,小鼻子削嘴唇,尖下巴招風耳,兩腮用刀削都刻不下來二兩肉,怎麼看都像三隻手,就差用筆在臉上寫上「小偷」兩個字了。要是我不認識他,往我身邊一站我保證馬上就捂住錢包。

  但奇怪的是,這傢伙都長這樣了,偷東西還出奇的順利。我見過兩次他出手,速度非常快,一次偷一女的,穿著很暴露,挎著個小坤包,渾身散發著不正經的味道。兩人就走個對面,花猛好像碰了那女的一下肩膀,再看他手上就多一錢包了。

  另一次是偷一農村老漢的錢,又被我看見了。偷那女的我可以裝沒看見,但偷農村老頭我就不能不管了,被我追上去把錢給要了回來還給那老漢了。為這事他還差點跟我翻臉,不過翻臉我也不怕他,就他那小身板,三個捆一起也不是我對手。

  這次花猛又盯上一老頭,老頭頭髮有點花白了,白白胖胖的,背著個皮包,穿著挺不錯,渾身上下都名牌,看樣子是只肥羊。

  別看哥們平日裡有點憤青,對有錢人那是又羡慕又嫉妒的,但從來不主張用偷的方式來對付有錢人。人家有錢也是自己賺的,有本事自己賺去,偷竊是種可恥的行為。

  正準備走上去提醒一下那老頭,旁邊忽然跑過來兩個小姑娘。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模樣,紮著馬尾辮,穿著紅色的馬甲,馬甲後面印著「希望工程」四個字,挎了一箱子礦泉水;旁邊還有一個小姑娘也是一樣的著裝,捧著個募捐箱子,大概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利用雙休日做義工來著。

  兩個姑娘小臉曬得紅撲撲的,一邊走一邊喊:「義賣籌款,希望工程需要大家的愛心來支持,三塊五塊不嫌少,您獻上一份愛心,說不定就能讓一個孩子走進學堂。」

  一有人捐錢了,那個背水的小姑娘就會送上一瓶礦泉水,對人家鞠個躬,道聲謝,臉上笑得和花兒開的一樣。

  我塞了二十塊錢,領了瓶礦泉水,雖說哥們也窮,但也得表份心不是。

  這一切本來都很和諧,兩個小姑娘搞希望工程募捐,行人時不時塞上個五塊十塊的,我正在尋思著這社會上還是好人多的時候,就出事了。

  兩個小姑娘正好走到那白胖老頭面前,捧箱子的小姑娘先笑著對那白胖老頭鞠了個躬,將剛才喊的口號對著老頭喊了一遍,誰知道一句話剛說完,那白胖老頭就陰陽怪氣的道:「捐款?我憑什麼把錢捐給你們啊?」

  那背水的小姑娘笑道:「老爺爺,不是捐給我們,是捐給希望工程,你的一份愛心,說不定就能幫助一個孩子重新走進學堂。」

  「去去去,我管他什麼希望工程,讀不起書就別念。」說到這裡,語氣一轉又道,「你們兩個,吃飽了撐的,別人家孩子讀不起書關你們什麼事,你們要是自己想要錢就直說,我可以把你們介紹到我的娛樂城裡做小姐,看你們倆長得都還蠻標緻的,絕對能賺大錢。」

  兩個小姑娘氣得瞪了白胖老頭一眼,轉身跑開了。

  我一聽火「騰」地就上來了,剛才差點就提醒他注意小偷了,幸虧沒行動,要不就錯幫畜牲了。

  花猛這時又擠了過來,一眼看見我了,大概以為我又要壞他事,臉色一呆,「哼」了一聲,轉身想走,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他肩頭,將嘴巴貼在他耳朵上說道:「去偷那白胖老頭,能偷多少偷多少,這次我絕不過問。」

  花猛又是一愣,看了看我,問道:「真不管?」我點點頭道:「絕對不管,你能把他身上東西偷光了我請你喝酒。」

  花猛一看我是玩真的,臉上馬上多雲轉晴,笑道:「七哥,這就對了,你放心,少不了你一份,兄弟絕對不是吃獨食的人,以後有我的,就有你的!」

  我揮揮手說:「別介,就這一次,下次只要你還偷一般老百姓,我還是會管。」花猛臉上頓時掛不住,搖搖頭道:「I服了YOU,下次大不了不讓你看見。」又向那白胖老頭身邊貼了過去。

  我就在後面不緊不慢跟著,花猛從那白胖老頭身邊擠了過去,沒一會又回頭擠了那白胖老頭一下,對我眨巴眨巴眼,向另一邊走去。

  我沒理他,看那白胖老頭遭偷了,就達到目的了。

  徑直走進超市,扛了一袋米,剛走出超市,就被花猛攔住了:「七哥,你剛才可說要請我喝酒的,不會說話不算數吧?」我一愣,反口問道:「你沒聽清嗎?我說的是你要把他身上東西摸光了才請你喝酒,有一塊手錶都不算摸光的。」

  花猛聽我一說,沖我齜牙一樂,將手腕伸到我眼前晃了晃,笑道:「七哥,你也太小看我花猛了,看見沒?這表剛才還在那白胖老頭手腕上戴著呢,現在就改姓花了。」說著話,又將我拉到一邊僻靜一點的地方,從懷裡掏出一大堆東西來,有手機、信用卡、錢包、香煙、打火機、眼鏡、口香糖,甚至還有一盒避孕套。

  「看看,七哥,咱可沒吹牛吧?現在那老傢伙除了左邊口袋裡還有一張餐巾紙,包裡還有幾張名片以外,全身上下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了。這算不算是全偷光了?」花猛不無得意地說道。

  我愣住了,雖然一直都知道花猛這傢伙手快,但從來沒想到會快到這個程度,就來回擠了兩下,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個人身上包裡的東西全給摸過來了呢?

  花猛又從懷裡掏出一遝大紅條,一分兩半,遞了一半給我道:「七哥,兄弟說過話的,有我的就有你的,這是你那一份。」我雖然心裡很想給接下來,但還是推了回去,正色道:「我不會讓這個錢髒了我的手。讓你去偷那老傢伙,只是看不慣他的行為而已,絕對不是想要這個。」

  「得,我知道,七哥你還是看不起兄弟,這錢要是硬給你,你放兜裡估計都嫌燒得慌。但我說過話的,有我的就有你的,這堆東西你隨便拿,你要一件不拿,以後你上街一次我偷你一次。」花猛悻悻地說。

  我見花猛這樣說,也覺得自己說話好像有點過了,拍了拍花猛肩頭,笑道:「好好,那我就拿點東西。」說著話,我隨手將那個打火機拿了起來,不銹鋼的,上面還有一個比較別致的射手圖案,帽一圈鑲了金邊,看起來還挺精緻。

  花猛隨手將那手機也拿了起來,不由分說塞到我口袋裡,我剛要掏出來還他,他就一閃身溜到一邊,指了指我襯衫口袋裡的破手機,說道:「行了,就這麼地吧!七哥你那破手機早該換一個了。我再去撈一票,你回家跟嫂子說一聲,晚上我請,咱們去大酒店搓去。」說完也不等我回話,轉身擠進了人群。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名牌的,估計要好幾千,再看看我的手機,也是名牌的,不過是水貨,三百塊買的,都用一年多了,手寫功能早就報廢了,發個短信跟掐架似的,一通電話還有「噝噝」的雜音。

  歎了口氣,我將手機裝了起來,反正是那白胖老頭的,東西也不是我偷的,再說了,咱也算是貧窮人家了,就當接受一回俠盜的救濟吧!

  扛著米,回到家,老婆正剝著荔枝在看電視,樂得一顛一顛的,心情異常的好,一見我就審判道:「老公,讓你買個米你都能買這麼久,快坦白,做什麼去了?是不是利用這段時間和哪個女孩子約會了?」

  我配合地做出誇張的表情,大聲喊道:「冤枉啊!我只是遇到個朋友,多聊了兩句,耽擱點時間而已,我對你的心那是日月可鑒,天地可表,長江之水喝不了,黃河之水浪濤濤,萬里長城都爛掉,家中紅旗也不倒啊!」

  老婆一聽笑得花枝亂顫,剝了個荔枝塞我嘴裡:「算你識相。」我故意搖了搖頭,裝做神秘地問道:「你知道為什麼法律規定,男人十八歲就可以當兵,二十二歲才可以結婚嗎?」

  老婆看了看我,不屑道:「優生優育唄!」我歎了口氣道:「錯!完全錯了,這是經過國家領導班子深思熟慮的結果。當然,根據我的推測,在國家領導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之前,肯定是參考了以下幾條重要因素:一是殺人比做丈夫容易;二是過日子比打仗難;三是女人比敵人更難對付。」

  老婆「噗嗤」就笑,佯打了我一下,我側身一閃,卻沒注意到廚房的地磚是剛拖過的,還有一些水漬,樂極生悲地摔倒在地,揣在褲子口袋裡的打火機摔落在地上,一下裂成了幾半,比五馬分屍還慘。

  老婆趕緊心疼地將我扶了起來,我則心疼地將四分五裂的打火機揀了起來,試了試實在拼湊不回原樣了,只好惋惜地丟到垃圾桶裡。

  老婆見我沒事,扭著小蠻腰回去看她的肥皂劇去了。我則有點心疼,這麼精緻的打火機,一次還沒用就報廢了,實在捨不得,又看了一眼垃圾桶,心裡真希望出現個奇跡,打火機能自動復原了才好。

  誰知道這一眼,又看出蹊蹺來了,那打火機的不銹鋼外殼竟然露出一截布頭來。打火機裡怎麼會有布頭呢?這倒使我生出疑心來,我這人本來就好奇心特別重,不發現就算了,這已經發現了,當然是要看個究竟了。

  我一伸手又將打火機外殼給揀了出來,仔細一看,裡面又塞著一塊布絹。老子這天沒幹別的事,盡和布絹打交道了。

  將布絹掏了出來,展開一看,上面寫的是蠅頭小楷,相當工整,也很清晰,這又讓我興趣大起。今天都看到三張布絹了,上面還都有字兒,不知道這張上面又寫的是什麼玩意。

  等我將這布絹看完,心裡是又驚又喜。喜的是如果真像這布絹上所說,那我手裡已經有了好幾樣東西可以用得上了,說不定哥這回要發大財了;驚的是如果這張布絹的主人是那白胖老頭的話,根據關於這傢伙的傳聞來判斷,這事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只怕很快就會找上花猛,而花猛這小子就不用說了,三拳一打肯定什麼都抖出來了,哥這回可能要吃不了兜著走。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5
  第四章 臨時保鏢

  這張布絹上的字如下:

  「易龍我兒,父親年事日高,又終年奔波,身體狀況每日逾下,這次身染重疾,惟恐等不到你出獄了。你自幼聰明,行事手腕也堪稱狠辣,為父盼你此番出獄之後,能韜光養晦,別再做無謂的意氣之爭,專心尋那玉蓮花,一旦玉蓮花到手,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關於祖上訓示,為父愚魯,傾一生之力,亦未解開其中之意,但歲月不饒人,為父已不再奢望。今為父留傳給你,望你精心鑽研,破解其中之謎,找出藏寶,也算了卻為父之心願,更可富貴終身,蔭及子孫。」

  下面又寫了幾句話:「天水之源,大地之門,群山之顛,眾林之神,狂風之域,暴雨之耳,碧海之峰,萬物之靈,仁君帝都,天下大同。」

  我雖然看得一頭霧水,但易龍的名字可瞧得一清二楚。這傢伙姓張,叫張易龍,是本地惡勢力的老大級人物。欺壓良善、敲詐百姓的事沒少做,牢房出出進進好幾回,派出所的檔案摞一起可能不比他自己矮多少。本市有好幾件人命大案,都或多或少和他有點關聯,只不過到最後總是有人站出來抵罪,加上這傢伙關係網撒的可不小,市、省裡都有後臺,所以到現在一直逍遙法外。

  這樣的人,天天恨不得到處惹事生非才好,哪有別人願意去招惹他們的,更別說我這樣的窮書生了,要想整我,在他們眼裡估計比捏死一隻螞蟻都容易。

  越想越怕,開始那點興奮之情早拋到大氣層上面去了。好惹不惹,偏偏惹到了張易龍,真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子,我幹嗎非要多那句嘴呢?只要我扭頭就走,撒手不管,花猛一樣會去偷那老頭的東西。現在倒好,打火機也摔爛了,就算想還給花猛也沒辦法了,等著挨削吧。

  沒等我後悔勁過去,花猛塞給我的新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嚇得我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去,手顫抖得跟彈鋼琴似的將手機拿出來,剛貼近耳朵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陰森得讓人牙酸的聲音:「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是看不見我丟失的東西,那就是你朋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了,我在大富豪娛樂城等你。」說完也不等我回話,直接給掛了。

  我後悔得腸子都青一截紅一截的,這真是哪壺不開提那壺,剛想到要壞菜就壞菜,這不是要命嘛!要置之不理,不管花猛的死活,哥們又做不出來,再說了,就算我裝不知道,花猛也會把我抖出來,我不去大富豪見張易龍,難道張易龍不會來找我嗎?這個城市就這麼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想找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可要是去見張易龍,那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完完整整回來,被打一頓都算輕的,萬一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醫藥費都沒人報銷。

  又一想那些黑幫題材的電影,往往做錯事的小弟都被剁腕切手指挑大筋什麼的,萬一給我也來上那麼一次,哥們不就報廢了!一想到這,腿肚子差點轉前面去,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一百多斤,「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婆聽見聲響,一轉頭見我又坐地上了,臉色估計也不怎麼好看,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急忙出來又將我扶了起來,伸手探探我額頭,問道:「老公,怎麼了?看你臉色好像不大對勁,趕快躺床上休息一會去。」

  我歎口氣,看了看老婆那如花似玉的臉蛋,心裡想,哥們一定得想個辦法躲過這一劫才行,萬一哥們要掛了,老婆孩子房子票子,可能都得歸別人了。心裡這麼想的,嘴上可沒敢這麼說。

  我語無倫次的將事情前後因果說了一遍,等我一說完,老婆就罵道:「瞧你這點出息,這麼點事就把你嚇這樣,不就是一個張易龍嘛,又不是齊天大聖,有什麼好怕的!」

  我歎口氣道:「老婆你不知道,齊天大聖來了我倒不怕了,畢竟孫悟空西天取經後就成佛了,佛總得講點道理不是。這張易龍可是個大流氓,根本不會和我講什麼道理,估計我這一去,就不能完整回來了。」

  誰知道老婆將嘴一撇道:「我才不信呢!他就算是大流氓,也有人能制得住他,一物克一物,難道你沒聽過?」

  我苦著臉道:「有是有,像警察局長啥的,張易龍一定會忌憚三分,可咱不認識啊!」老婆眼珠子一轉道:「還有一個咱們認識的,而且還很熟,不知道行不行?」我現在就算有根稻草都能當槍使,哪還顧得上細想,急忙問道:「誰啊?咱們一圈誰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我表哥馬正剛,他在這城市裡,那也算是響鐺鐺的,不知道能不能壓得住張易龍?」老婆反問了我一句。

  我一聽頓時大喜,剛才一時急惱攻心,將馬正剛給忘了。這馬正剛是我老婆姑媽的兒子,排行老四,和我們是嫡系親屬,我一直都叫他四哥。雖然上次我喝了點酒和他差點打起來,但事後我也打電話道歉了,加上我們都是至親,應該不會記恨我。

  這馬正剛可不是好惹的主,在城郊開了個屠宰場,天天干的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活兒,手下徒弟幾十號,個個都血氣方剛身強力壯。馬正剛本人也是身材魁梧,拳大腿粗,長得更如同兇神惡煞一般,短髮如戟,豹頭虎目,鼻正口方,不要說打了,就隨便往那兒一站,都夠唬人的,上次我要不是灌多了,打死我八次都不敢和他嗆聲。

  更得力的是,聽說馬正剛還是這個張易龍的把兄弟,以前在一個大獄裡蹲過,交情相當不錯。雖然馬正剛出來後,就不再摻和黑道上的事了,但一直和這些人都有來往,加上他那幾十個徒弟,其中不乏愣頭青,這份勢力誰也不能小瞧,在這個城市提起馬四的大名,黑白兩道誰也不敢不賣他幾分面子。

  一想到這,趕緊把我原來那個三百塊錢買的水貨手機又掏了出來,翻出馬正剛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還別說,我這破手機平時總跟我玩彆扭,一打電話「噝噝」的聲音一波比一波大,一到關鍵時刻還真不掉鏈子,雖然「噝噝」的聲音還有,但對方電話的「嘟嘟」聲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喂,老七啊!怎麼想起來找四哥了?該不會又想找我幹一架吧?哈哈哈哈……」電話一接通,馬正剛那洪亮豪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四哥,這次你一定得幫我,你要不幫我,估計這次哥們就算不掛,也要變成殘障人士了。」我一聽到馬正剛的聲音,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張易龍再橫,也得賣馬正剛一點面子,最多我擺一桌酒賠個罪,用不著缺胳膊少腿的了。

  「這麼嚴重?你得罪誰了?」電話裡傳來馬正剛的聲音,聽我說的這麼悲慘,也顯得有點詫異。

  「張易龍。」我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嘴裡都有點發苦。

  「張易龍?你怎麼會得罪到他?你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啊!」聽說我得罪的人是張易龍,馬正剛都不大相信。

  「是這麼回事……」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電話那頭靜了下來。

  「你過來我這裡,我在屠宰場等你。」靜了一分鐘左右,馬正剛終於發了話。

  「行,行,我馬上就去。」我一迭聲的答應著,掛了電話,和老婆交代了幾句,出門騎上電驢,直奔屠宰場而去。

  等我到屠宰場的時候,馬正剛正在磨刀準備殺豬,見我來了,示意我先等一會,旁邊有小徒弟搬過來一把椅子。我知道急也沒用,只好坐了下來。

  「赫赫赫赫……」

  馬四在磨一把刃長十五公分,柄長十公分,厚背薄刃的殺牛刀。磨得很認真,一張黑臉虎著,一雙濃眉緊鎖,闊口緊閉,一對虎目目不轉睛盯著刀鋒,直到刀鋒已經發出青幽幽的光來,連刀身都亮得刺眼了,才浮起滿意的笑容。

  只見他「騰」地站起身來,粗壯魁梧的身形如同半截鐵塔,伸出棒槌一樣的手指,在刀身上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又用手指在刀鋒上蕩了一下,確定刃口已經達到自己的理想要求了,才大喝一聲:「開始!」

  旁邊有小徒弟端過一碗烈酒來,馬四伸手接過,仰脖一口幹了,隨手將碗遞還給小徒弟,刀交右手,「唰唰唰」挽了幾個刀花,又一聲大喊:「看好了!」

  說完一轉身,龍行虎步,幾步跨到案板邊。案板上早就綁了六七頭豬,清一色拇指粗的尼龍繩,系的四蹄捆虎扣,別說是豬了,估計捆的就算是大象,想掙開都難。

  整個大院早就圍滿了人,都是來看馬四殺豬的,十裡八鄉誰都知道馬四殺豬是一絕。說得誇張點,有一次鄉里唱大戲,鄉親們都等看完了馬四殺豬才去看戲。開始戲班老闆聽說了還不服氣,親自跑來看了一回,從那一回開始,每天早上嗓子都不吊了,天天跑來看馬四殺豬,一直到戲班去了別的地方,路途太遠,那才罷了。

  馬四早就習慣了,也不以為然,伸出手指在第一頭豬脖子上比了比,猛的一翻手,一把按住豬頭,右手殺牛刀一揮,一道青光沒入豬脖子內……大家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馬四已經喊道:「盆來!」旁邊徒弟早就準備好了接血用的盆,馬四猛的抽刀,鮮紅的血「呼」地就噴了出來。

  馬四看也不看,直奔第二頭豬,如法炮製,片刻之間,六七頭豬盡數斃命在他的刀下。他那些徒弟早就和他配合默契,等到他最後一頭豬殺完,第一頭豬已經褪毛洗淨,放在另一邊乾淨的案板之上。

  馬四轉身過去,一手提起一條豬腿,單臂一較力,將整頭豬生生提了起來,右手殺牛刀亂舞。只聽「唰唰唰」一陣刀風過後,二百多斤重的一條肥豬已經四分五裂,肉是肉,骨是骨,內臟是內臟,豬頭和下水正好落在案板下的木桶之中,那叫一個乾淨利索。

  周邊圍觀之人,這時才一齊叫起好來,掌聲不絕於耳。須知一頭豬往少裡說也是兩百多斤,馬四單手就提了起來,單憑這份蠻力,已是世所少見,何況刀法如此之快,如此之利落,當真看得眾人眼花繚亂,興致勃勃。

  馬四就在眾人此起彼伏的喝彩聲中,氣定神閑地將六七頭豬宰殺分解完畢,伸手拿過一塊乾淨抹布,擦去刀上血跡,一撩衣擺,反手將殺牛刀插入腰間皮鞘之中,雙手一背,走到旁邊的籐椅坐了下來,對幾個徒弟揮揮手道:「都送出去吧,留兩個腰子、兩個肘子、一斤精肉,讓你們師娘給我做幾個下酒菜。」

  我心裡暗暗稱讚,牛刀殺豬馬正剛,果然名不虛傳,刀快、准、狠,人威、猛、雄壯,難怪整天呆在鄉下,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人人敬畏了。

  馬四將事情弄完,回房裡換了套衣服,對我說道:「老七,走,我陪你去見張易龍,不過話得說前頭,我給你當一回臨時保鏢,可不能不請我喝酒。」我連忙應承,現在別說請一頓酒了,讓我請他喝一年也願意啊!

  馬四哥有車,雖然就一普桑,但也比我這小電驢強,我們倆上了車,直奔大富豪娛樂城而去。這大富豪以前我也去過兩回,那可是一個銷金窟,都是些外地的朋友來看我,打腫臉充胖子請他們去玩的。

  沒一會,到了大富豪娛樂城門口,一進去,門裡有幾十個小夥子,個個頭髮都染的五顏六色的,抱著膀子站在那裡,要是沒有馬正剛陪著,我都懷疑自己看到這些傢伙還有沒有勇氣繼續往裡面走。

  那些傢伙一見到馬正剛,都點頭哈腰打起了招呼,馬四哥和他們閒扯了幾句,便向其中一個小頭目問道:「張老大呢?」那傢伙往裡面指了指,馬四帶著我向他所指的房間走去。

  一推門,我就看見了花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被五花大綁著,跪在房間中央,看樣子吃了不少苦頭。那個白胖老頭,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老闆椅上,叼著支香煙,陰沉著臉,一見馬正剛帶著我進來了,面色一轉,笑道:「馬老四,什麼風把你吹到這了,我記得你可一向不喜歡這些風月場所的啊,難不成現在轉性了?」

  「張老大說笑了,我馬四一輩子怕是和這些風花雪月沒什麼緣分了,這次來這裡,是因為我一親戚,無意間得罪張老大你,我這才厚著臉皮來討個人情,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這親戚是個文人,耍筆桿子的,對社會上的事不大明白,更不認識張老大你,所以啊,才鬧了這麼點誤會,還希望張老大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一點。」馬正剛邊說邊自己找了椅子坐了下來,接過張易龍遞過來的香煙,點了起來。

  「好說,好說,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張易龍也混了這麼久,上趟街能被人摸得乾乾淨淨,面子上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小教訓了他一下。不過,在這之前我可真不知道他們是你馬老四的親戚,不然就沖你馬老四的面子,我也會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了。」張易龍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那就這麼說定了,張老大大人有大量,等會我在聚福樓擺一桌,算是替我這親戚賠罪了,還請張老大一定賞光。」馬四哥給我遞了個眼色,我馬上掏出手機和那張布絹,放在辦公桌上。

  「不用不用,等晚上我請,就在聚福樓。正好,有幾個兄弟犯了點事,從外地逃來我這躲避幾日,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大家都是道上的兄弟,以後一旦有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張易龍看也不看我還回去的東西一眼,繼續著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馬四打著哈哈。

  我心裡暗罵:這老狗,明明是想帶人去吃飯,還說漂亮話,真要吃完了敢要他付錢嗎?可又不能說出來,只好打掉門牙往肚裡吞,陪著笑臉道:「張大哥,你就甭客氣了,是我犯錯在先,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肯放我一馬,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你要是一頓飯也不肯吃,那就說明你氣還沒消,我這心裡也不踏實啊!」

  張易龍一聽,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讀書人,說話就是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好聽,句句都在理,老哥要是再推脫,倒顯得有點不近人情了。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聚福樓,不醉不歸。」

  我一聽,用手一指花猛,打蛇隨棍上道:「好,張大哥痛快人,就這麼說了。我這兄弟也受了點苦頭,你看是不是這樣,我先帶這兄弟去擦點跌打酒什麼的,免得他晚上不能喝酒壞了我們的興致。」我雖然和花猛不是很熟,但這個時候,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沒問題沒問題,剛才我幾個小兄弟下手重了點,不過都是年輕人,應該扛得住,那我就不留了,晚上見吧!」張易龍一邊滿不在乎說著話,一邊拿起了那只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

  「張老大那我們先告辭,晚上見。」馬四哥說著話站起身來,我急忙解開花猛的繩子,將他扶了起來,他被揍得不輕,齜牙裂嘴地站了起來,跟著我們就向外溜。

  出了大富豪,花猛一把拉住我:「哥呀!我真沒有想到你能來救我,我都以為這回鐵定要賠進去半條命了呢!七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你讓我去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攆雞,不管什麼事,只要哥你吩咐一句,要天我都給你捅個窟窿出來。」

  我「呸」了一口道:「謝我沒用,要不是馬四哥,估計我這會和你剛才一樣,正被人捆著找抽呢。」

  「四哥,我這謝謝你了,以後有什麼地方能用得著我花猛的,你儘管開口,我皺一下眉頭都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花猛聽我這麼一說,又馬上轉向馬四猛拍馬屁。

  誰料馬四根本不吃他那套,眉頭一皺道:「你不用謝我,我根本沒打算救你,我來只是因為老七是我表妹夫,要只是你,被剁成八截我都不會說一句話的。」

  花猛有點尷尬,「哼哼哈哈」的應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見他怪可憐的,插話道:「花猛,你要真聽哥話,那哥就真要求你一件事,以後別偷了,你年紀輕輕的,做什麼不行,為什麼非要做三隻手呢?被人看不起不說,你看看,像這回這事,多危險啊,要不是有馬四哥,別說你要丟半條命了,我都要被你拖得脫一層皮。」

  花猛低下了頭,沉吟了一會,一臉決絕地對我說:「行,哥你說了,我就聽,以後我保證不偷了,要是再偷,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我看他臉上表情,好像不是說假的,心裡也有點開心,如果這花猛真的能從此改邪歸正,那倒也是一件好事,起碼要少好多人丟東西。

  三人開車到了醫院,一檢查,花猛這回真被修理得不輕,身上淤青二三十處,左手無名指被扭斷了,眼睛充血,鼻樑骨也被打斷了,另外牙齒還少了兩顆。我不禁有些後怕,奶奶的,要不是有馬四哥,我的下場絕對也不會比花猛好多少。

  等花猛包紮完畢,天也黑了,我給老婆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在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後,我老婆在電話那頭很牛的來了一句:「哼,我就知道,有我表哥在,他張易龍也不敢把你怎麼的!」馬四哥聽的直樂。

  我們三人開車來到聚福樓,訂了大包間。點菜的時候我看那個菜都貴得要命,又不能都點素的,正為難呢,花猛道:「哥,你就放心點吧!上午那丫皮夾裡錢都被我掏了出來,他光顧打我了,也沒顧上要錢,現在馬四哥也來了,估計也不好意思要了,花他的錢請他吃飯,這樣大家心裡都平衡點。」

  我一聽就樂了,這丫的,幸虧我把他也撈了出來,要不今天這筆錢鐵定要我掏。當下也不客氣,美味佳餚點了一大桌,看得我口水直流,偏偏張易龍這老狗到現在還沒來,只能看看卻不能先吃喝起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6
  第五章 嘴賤

  等了約一個時辰,天已經黑盡了,張易龍才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一進包間就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幾位久等了,我這幾個朋友,見不得光,為了安全起見,只有等天黑了才能出來,海涵海涵。」嘴上說的是幾位,實際上只對馬四哥一人抱抱了拳,很明顯沒把我們看在眼裡。

  不過我也無所謂,反正吃過這頓飯,哥也不想和這號人再有任何關聯。

  張易龍第一個在馬四哥身邊坐了下來。坐在張易龍旁邊的,是一小夥子,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坐在那端端正正的,甚至還有點羞怯的表情,我一眼就對他有了好感,甚至還覺得這面孔有點熟悉,只是想不起在那見過了,心裡暗暗惋惜,一表人材啊!卻和張易龍這樣的人為伍,真是可惜。

  坐在那年輕人旁邊的,一看就不是好鳥。三十多歲的年紀,倒吊眉毛三角眼,獅駝鼻子血盆嘴,尖腦門粗脖子,一臉的橫肉,滿面的殺氣,穿一黑色背心,露出一身腱子肉,疙瘩疙瘩的,還閃著油光,看著都有點噁心。

  坐在肌肉男旁邊的,看著雖然不那麼礙眼,但也絕對不討喜,四十歲左右,兩隻眼珠子渾渾濁濁的,一咧嘴一口大黃牙,一進門就帶進來一股煙味。從他進門到現在,短短幾分鐘,都抽兩支了,不用問,絕對是個老煙槍。

  大部分人往往都會被表像所欺騙,我也不例外。就拿今天這事,如果不聽張易龍對三人的介紹,我內心肯定是比較喜歡那斯文小夥的,誰知道張易龍一介紹,差點沒把我嚇趴下。

  張易龍和馬四客套一番後,指著那斯文小夥道:「來,老四,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李光榮李兄弟。因為和幾個小娘們玩樂的時候,失了手,才來我這玩玩,避幾天風頭。」

  我一聽頭皮一炸,一下子想起來了,原來是李光榮,我說怎麼一見面我就覺得有點熟悉呢,敢情是這個禽獸。在電視上看過,A級通緝犯,犯有綁架、搶劫、強姦、殺人等數條罪名,是個極度危險的傢伙。我剛才還為他和張易龍這樣的人在一起惋惜呢,現在覺得張易龍比他好多了。就這樣還有臉起個名字叫李光榮,我看他家祖上十八代的臉都被他丟盡了。

  張易龍又指著那肌肉男道:「這位是我本家,叫張勇,在部隊呆了幾年,退伍後就在他那一段收點保護費啥的。因為和人意氣相爭,打斷了人家兩條腿,跑來跟我玩了,以後老四你還要多關照。」

  那張勇站起來對馬四哥彎了彎腰,算是打了招呼。馬四哥笑道:「好說好說,都自家兄弟,有事就吱個聲。」我心裡暗想,媽的,這都不是好鳥啊!趕緊喝了這頓酒,各走各的,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多一分鐘都多一份危險。

  張易龍又用手一指那一身煙味的傢伙道:「這是我好兄弟,以前我跑路的時候,可全仰仗他庇護,說出來老四你也應該知道,淮陰老宋。」

  馬四哥臉上顏色一變,急忙站起身道:「淮陰宋顏宋大哥,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宋大哥勿怪。」話題一轉又道,「不知道宋大哥這次犯了什麼事,以宋大哥在淮陰的勢力,竟然也要遠避到我們這個小城市來?」

  那大煙槍起身對馬四拱了拱手,還了禮數,才慢悠悠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淮陰的某副市長在賭桌上欠下我一筆錢,賴著不肯還,我切了他一隻右手而已。老四想必也知道,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何況我們這些常在河邊走的,只不過那傢伙實在囂張,欠了老子錢還叫囂說就是不還看我能怎麼樣?兄弟這口氣沒咽下去,就一時衝動動了刀子,說出來實在讓大家笑話。」

  我心裡又是一驚,這傢伙真可謂是膽大包天,副市長的手他也敢剁,用吃了熊心豹膽來形容他,那是一點也不過分。不過一個能和這號人物坐下來賭錢的副市長,估計也廉潔不到哪裡去,這樣的副市長,少一個也好,剁了也好。本來三人給我的印象,經過張易龍這麼一介紹,完全顛覆了,現在我反而覺得就這個大煙槍像是個人了。

  這人一到齊,也就開始了,氣氛還算融洽,杯盤交錯,互相敬酒,看起來還真像是一幫好朋友在聚會一般,其實個個心裡都明白的很,我們這些人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花猛藉口受了傷,滴酒未沾,馬四哥本來就酒量甚豪,張易龍喝酒是又奸又滑,那李光榮每次都只淺抿一小口,大煙槍喝的倒不少,可能酒量高,臉都沒變個色,就我和那個張勇,有點高了。

  這酒可真不是個好東西,醉酒誤事的事,我也不知道聽了多少,但偏偏一到了自己頭上,還是控制不住。後來我也檢討了一下,為什麼和張易龍這樣的一夥人在一起,也能喝高了呢,後來一想就明白了,酒是我請的,雖然用的是張易龍自己的錢,可哥還是不痛快,多喝一點就多賺一點回來。

  這酒一高,頭腦就失去了控制,該說的話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跟著出來了,我大著舌頭問道:「張大哥,今天那塊布絹上的字,是怎麼回事?能不能給我們說說?」要是頭腦清醒,打死我也不會問出這句話來。

  「哦,那是我老父親留給我的。根據他老人家說,南唐皇帝有個叫李什麼的,被宋朝皇帝給滅了。臨滅之前,這南唐的皇帝將一大批奇珍珠寶、金銀細軟,給藏了起來,將藏寶圖交給手下兩個大將,讓他們帶著藏寶圖逃了,日後好取出藏寶,光復江山。這兩個大將逃出來後,日夜受宋朝皇帝派出的官兵追殺,哪還有時間取什麼藏寶,只好將藏寶圖刻在一個玉蓮花上,將蓮花瓣分九個地點藏了起來,這上面的幾句話就是那些蓮花瓣埋藏之處的提示。」張易龍毫不在乎地說道。

  「藏寶圖?在哪呢?」張勇一聽眼都直了,翻著三角眼問道。

  張易龍隨手掏出那張布絹,丟在桌上道:「其實,我懷疑這是糊弄人的,也不知道我父親是從哪打聽來的。我問了幾個手下,連蒙加猜的弄出來第一句話的意思,天水之源。李白不是有句詩嘛,黃河之水天上來,天水想來指的就是黃河,天水之源那就是黃河的源頭。為了這個,我去了兩趟卡日曲,結果毛都沒有找到一根,要不是我命大,差點回不來啊!」

  我也許是酒高了,也許是嘴賤,隨口就說道:「我看未必,張大哥不瞞你說,你所說的玉蓮花,我家裡就有一瓣,不知道是真是假罷了。而且,如果這傳說是真的,那張大哥你之所以去了兩趟卡日曲卻沒有找到任何頭緒,也不是提示的不對,而是你理解錯了。」

  「哦,你真有一瓣玉蓮花?從哪得來的?我又怎麼理解錯了?難道天水之源指的不是黃河之源,而是另有別處?」張易龍聽我這麼一說,頓時來了興趣。

  「我確實有一瓣玉蓮花,在外地的一個古玩市場上淘回來的。當時看走了眼,花了一萬塊,只是沒想到其中有這層關聯。」我沒有說實話,而是亂扯了一通,還故意報了一萬塊的虛價。其實這麼說,我是有私心的,萬一這張易龍要是真神差鬼使的以為那真是什麼藏寶圖的殘件,肯定會想買那瓣玉蓮花,這樣一來,我就算不賺錢賣,他也得給我一萬塊,哥們不是小發一筆了嘛。

  為了編得像,也為了哄張易龍入我的如意圈套,我接著編道:「至於我說你理解錯了,也是有根據的。天水之源也確實應該就是黃河之源,這些都沒錯,錯就錯在那南唐將軍寫的提示,肯定是按當時的地圖來寫的。要知道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黃河之源,是在西藏的卡日曲,但唐宋時期不同,那時候認定的黃河之源卻是在星宿海。」

  說到這,我故意停頓一下,見幾人都眼巴巴的望著我,心裡頓時有點小得意。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就靠一點普通的歷史知識,都能將這幾個兇神惡煞唬的一愣一愣的,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記得歷史上我們有學過,‘唐代貞觀年間,大將李靖、侯君集、李道宗等,曾次星宿川,達柏海上,望積石山,覽觀河源。’又有‘貞觀十五年,文成公主嫁往西藏,吐番王松贊干布在河源親迎’等史書章句,都可以證明,唐宋時期認知中的黃河源頭,不是在現在的卡日曲,而是在星宿海。」

  「另外,歷史上還有一些有關事蹟都可以證明,公元1280年,元朝專使都實奉命查勘河源,發現河源在‘朵甘思西部’、‘有泉百餘泓,或泉或潦,水沮如散渙,方可七、八十裡,且泥淖溺,不勝人跡,弗可逼視,履高山下瞰,燦若列星’。認定星宿海為黃河源頭。」

  「到了清代,黃河中下游洪水多次氾濫,災害頻繁,清朝曾先後派專使拉錫和阿彌達到黃河源頭,窮河源,告祭河神。拉錫從星宿海往上走了兩天,發現星宿海之上有三山,三山之泉流出三支河,三河東流入紮陵湖,對黃河源頭的認識又進了一步。」

  「清乾隆四十七年,阿彌達奉命前往河源,告祭河神。阿彌達西逾星宿海三百里,對三條河進行了實地勘查,認定位於星宿海西南的阿勒斯坦郭勒河,也就是今天的卡日曲為黃河上源。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查明黃河的真正源頭。」

  「新中國成立後,為了徹底治理黃河,改造黃河,造福人民,國家花了很大的力量,對黃河進行了比較全面的勘查。1978年,國家再次組織有關單位進行更為詳實的調查時,再一次肯定卡日曲為黃河的正源,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黃河之源。」

  「敢情我兩進卡日曲,都跑岔馬了,我還一直以為老父親是被人糊弄了呢,敢情是我自己二傻子。今天幸虧遇到小兄弟你,要不大哥這一輩子都蒙鼓裡了,大哥謝謝你了。這樣,你那不是有瓣玉蓮花嘛?你也沒什麼用,就賣給哥吧!哥也不虧待你,你一萬買的,哥給你兩萬,你考慮考慮。」張易龍一副恍然的樣子,臉上神情激昂,一開口給了我兩萬的價格。

  我天天想發財,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好事,哪裡還用考慮,連忙應聲答道:「行,張大哥你說了算,我明天就把那瓣玉蓮花拿給你。」

  張易龍從包裡掏出兩遝百元大鈔,往桌上一甩道:「得,兄弟,大哥這會是心急如焚,哪裡還能等到明天!你現在就辛苦一趟,哥就在這等著。」

  我一想也是,這可是兩萬現金,放自己包裡最安全,萬一明天張易龍再反悔了,我又不能拿他怎麼樣。得!哥們還是跑一趟吧!

  當下站起身來,拿了兩萬塊,跟幾人告了個假,出了酒店打了個的士回家。一開門,我老婆還在看肥皂劇,說實話,有時候我很佩服這些女人的耐心。簡單的說了一下,將兩萬塊丟下,用張報紙將那瓣玉蓮花一裹抱著就跑,一心只想趕緊送去趕緊完事,然後回家數錢玩去。

  到了酒店,幾人都在那眼睜銅鑼樣在等呢。一見我來了,張易龍急不可耐的站了起來,伸手將那瓣玉蓮花接了過去,展開一看,臉上頓時顯出失望的表情,但僅是一閃,旋即消失,將玉蓮花伸手遞給旁邊的李光榮。

  張易龍掃了一眼眾人,沉聲道:「各位兄弟,我張某人對兄弟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苦尋這玉蓮花十數年,沒想到今日機緣巧合之下,竟然無意之間讓我得到。俗話說的好,無風不起三尺浪,又有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父親親口告訴我的傳說,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兒子,想來不會騙我,現在又有了這玉蓮花做證,可見這寶藏之說,是確有其事。在座的都是我張易龍的好兄弟,現在也都知道了這個寶藏的傳說,我相信,這寶藏之中的金銀財寶,我張易龍一個人是拿不完的,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前往,尋了寶藏,大家三一三十一的平分了,你們看如何?」

  張勇首先叫道:「好,我第一個贊成,皇帝藏的東西,想想能少嗎?張老大就是義氣,竟然還想到兄弟們,各位,我不管你們去不去,反正我是跟定張老大了,拿了這批寶藏,還用得著過這刀頭舔血的生活嗎?兄弟我也學學那些富豪,去海邊買個房子,找他媽的十個八個小妞,想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

  花猛一聽說找到也帶他分一份,身上的傷也不疼了,也跟著叫道:「對,我也去,反正我也過夠了這種偷偷摸摸的生活,被人瞧不起不說,一個不小心,進去就是三五年。我都二十六了,還沒個對象,人家也給我介紹過幾個,一聽說我是個小偷,飯都不和我吃一頓就隨便找個藉口把我給踹了。媽的,要是讓我找到這批寶藏,看看那幫娘們後悔不後悔!」

  李光榮沉吟了一下,點頭微笑道:「反正我是個有今天無明日的通緝犯,每天晚上睡著了,都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看見太陽,去就去吧!說不定臨死我還能好好的快活幾天呢!」

  張易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向那大煙槍道:「老宋呢?你怎麼看?有沒有興趣陪兄弟走一趟?」

  大煙槍將手裡的半截煙頭丟了,又取了一支出來,點上火狠狠的抽了一口,沉聲道:「我說句不該說的話,但是絕對不是潑各位的冷水,言語不周的地方,還請各位兄弟多海涵。」說完四周一抱拳,算是先打了招呼。

  我心裡暗歎,到底是老江湖,禮多人不怪,就算等會他說出再不好聽的話,其餘幾人只怕都不好發火了。

  大煙槍禮數完畢,接著說道:「各位,這傳說能從唐宋流傳至今,只怕我們未必是第一批知道的人,如果這批寶藏易得,那肯定早就被別人取了去,如果這批寶藏不易得,那我們也未必能得到。試想一下,中華上下幾千年,多少英雄好漢能人異士,比我們高強的是大有人在。遠的不說,就說大家都知道的,河南王四海,黑白兩道勢力滔天,身手不用說,拿過全國散打王,手下數百,他為什麼就沒打這個主意呢?廣州秦虎,這不用說了吧,黑道老大,三合會頭目,論錢財,論勢力,我們幾個在人家面前那只算是毛毛雨,他為什麼就沒打這個主意呢?好,有人會以他們不知道為藉口,但以前總有很多人知道吧!為什麼都沒尋到呢?只怕事情絕對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大煙槍一席話,聽得張易龍慢慢坐了下去,陷入了沉思。張勇一見,頓時忍不住了,跳了起來道:「宋老大,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兄弟威風,我們張老大也還不是找了十多年都沒個蹤跡嗎?要不是湊巧遇到這位兄弟,誰能知道這東西會藏在一個普通老百姓家裡?就算萬一到時候他們知道了,我們早尋了寶藏遠走高飛了,他們再狠又能把我們怎麼樣?」

  李光榮也坐不住了,笑道:「宋老大也太小心了,寶藏這東西,可以說都是有緣分才能尋到,如果沒有緣分,就算找到死,也找不到一點頭緒,張老大不就是個例子嗎?找了十幾年,一點頭緒沒有,現在都不準備找了,它自己跑出來了,這就是緣分。」

  張易龍聽兩人這樣一說,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沉聲道:「老宋啊,我意已決,無論如何要再走一趟,不然我張易龍死不瞑目。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就住在我家,保證好酒好菜招待著,出了任何閃失,都是兄弟的。」

  大煙槍歎了一口氣道:「張大哥,有你這句話,也不枉你我相交數十年,你要去,我哪能不陪著。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千萬別忘了當年的那批東北參客啊!」

  張易龍面色頓時一變,旋即苦笑兩聲,掩蓋了過去,我心裡暗暗好奇,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會和東北參客扯上關係的?

  張易龍見大煙槍答應了,又轉向我道:「小兄弟,這東西雖然我買了,但按理說卻是你先發現的,當然應該算你一份,而且以你的學識,應該對我們幫助很大。我們都是一幫粗人,過得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對於舞文弄墨,歷史地理的什麼,卻都不懂,所以還得仰仗你,小兄弟,你該不會拒絕我吧?」

  我一聽就急了,雖然哥們喜歡錢,可從來沒想過去尋什麼寶藏。這些年來我看了不少小說,小說裡關於貪財而死的人可不在少數,哥們可不想落個那樣的下場。再說了,哥們雖然不算有錢,可家中上有高堂,中有嬌妻,下有稚兒,生活的幸福美滿,這萬一我要是回不來,這不就全完了嘛!當下急忙站起身道:「張大哥,說好聽點,我是一文人,說難聽點,我就一廢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會扯兩篇鬼話,耍一耍筆桿,其餘真是一無用處。我去非但對各位沒有什麼幫助,只怕還會拖累各位,所以,我還是不去了。」

  旁邊的張勇也道:「老大,讓他去有什麼用?你看看他,一副小白臉樣,除了多分一份,估計什麼也幫不上啊!」話剛說完,就被張易龍冷眼瞪了一下,只好又坐了下去。

  我心中暗樂,對,就這樣說,張易龍不要我去最好,錢再多我都不眼紅,哥們可不想一百多斤丟星宿海喂狼去。一不小心看見李光輝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之色,掃了張勇一眼,頓時明白過來,張勇剛才說的話,雖然是在說我,卻不小心將他也帶了進去。李光輝可比我長的更像小白臉兒。

  馬四哥也幫腔道:「張老大,我這表妹夫是個書生,去了也確實幫不上忙,還是不讓他去了吧!」

  誰知道張易龍卻道:「老四,要是一般的事情,哥哥絕對不會駁了你的面子,但這事確實不行。剛才老宋的話提醒了我,比我們勢力大資金雄厚的人,大有人在,我們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去將藏寶尋了,倒也沒什麼,可這萬一風聲要是洩露出去,只怕這批寶藏未必能到我們兄弟的手。所以,只好委屈你這親戚陪我走一趟了,但是我保證,只要我張易龍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會讓他少了半根髮絲。」

  馬四哥「騰」的一下站起身怒道:「張老大的意思,我也聽到了這個消息,那馬四也非得跟著走這一趟了?」場中氣氛頓時有點尷尬起來。

  張易龍一見馬四發怒,馬上笑道:「老四啊!你這火爆脾氣還是一點沒改,你救過我張易龍的命,而且還是多年的好兄弟,你不一樣,你要不想去,絕不勉強,我絕對信得過你。但你家這親戚,我卻非帶去不可。老四,我已經向你做了保證,你該不會這點面子也不給我吧?」

  馬正剛這人,屬石頭的,吃軟不吃硬,一見張易龍這樣說,又緩緩坐了下來,沉吟一會道:「行,就沖你張老大這句話,我去!我這表妹夫也去。」

  我一聽頓時急了,剛想說話,馬四哥沉著個黑臉沖我擺了擺手,我一見他那面色,知道多說也無用了,只好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嘴裡面直泛苦味。早知道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打死我九回,我也不會亂說一通。這下倒好,雖然落了兩萬塊錢,可有沒有命回來花,就是兩說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7
  第六章 星宿海野狼穀

  當下大家說好,第二天就出發,約定了第二天的碰頭地點時間。張易龍領著三人先閃了,說是要回去準備一些必備的工具。

  張易龍一走,我急忙問道:「四哥,你咋就答應了跟他們去呢?這星宿海可不是好玩的地方,我聽說那地方荒涼無比,地方一旦荒涼,恐怕危險難免,加上那還有高原反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馬正剛端起酒杯,一口喝幹,道:「你不去行嗎?張易龍這人,我太瞭解了,如果沒有老宋那些話,可能我還能將你保下來,可他一旦動了疑心,別說是我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他一樣不給面子。」

  我不滿道:「我就不信,我要不去他們還能將我硬綁了去不成!」

  馬正剛看了我一眼,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放下酒杯,才緩緩說道:「如果你硬是不去,那我敢保證,你在這個城市呆不了一個月,不是出車禍就是玩失蹤,要不就是意外傷亡。以前和張易龍硬來的人,都逃不過這幾種下場。」

  頓了一頓,馬正剛又接著說道:「老七啊!你是個文人,對社會上的一些事不太瞭解,你要以為張易龍向他表面那樣好說話,那就大錯特錯了,雖然四哥在,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你,但四哥也不能天天跟著你啊!張易龍的手下眾多,其中下三流的人物也有不少,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是防不勝防啊!」

  「那你也不用去啊!我就不信他張易龍敢拿你開刀。」我仍舊有點不服氣。

  馬四看了看我,苦笑了下,說:「老七,我要不去,那你才真的有危險了,你以為這班人真是那麼好說話的?張易龍保證你沒事你就會沒事?我告訴你,不遇上危險就罷了,一旦遇上危險,我要不在的話,你肯定是炮灰,回來張易龍說自己對你照顧不周,我能說什麼?你是我表妹夫,小表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我可不希望小表妹年紀輕輕的就守寡。所以我不但不能不去,還不能一個人去,起碼要帶上石錘和豹子,這個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根本沒有什麼面子不面子可言。」

  我一聽就愣住了,呆了好一會,狠狠扇了我自己一巴掌道:「都是我嘴賤,要不把玉蓮花說出來,就不會有這回事了。」

  馬四卻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也不必太自責了,不就是走一趟嘛!我們就當旅遊了,反正費用肯定是張易龍出。再說了,萬一真能尋到寶藏,咱們也能發一筆,四哥以後也不用天天和豬狗打交道了。」

  接著話語一轉道:「不過,老七,你倒是真的做錯了一件事。剛才張易龍要買那玉蓮花的時候,你答應的太快了,其實都不用你自己開口,假裝沉思一下,張易龍肯定會把價格再漲一番上去。」

  我苦笑道:「四哥,那東西在市場上,也就值兩三百塊錢,能糊弄到兩萬就不錯了,我只是沒想到,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馬四又笑道:「老七啊!你太迂腐了,東西值多少錢,不是市場定的,是看有沒有人需要。比如那瓣玉蓮花,在別人眼裡,也許只值兩三百塊錢,但在張易龍眼裡,那東西可是個無價之寶,別說兩萬了,你要他個五萬八萬的,也許他都願意掏。」

  我一聽,心裡又憋氣又鬱悶,暗罵自己傻,兩萬塊錢就讓自己失去了方寸,要是自己稍微沉住氣一點,不說五萬八萬了,漲個一萬兩萬的是大有可能的。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花猛忽然開口說道:「七哥,你也不必自責,等我們找到寶藏了,這點小錢算什麼,隨便分幾件,也一輩子用不完的用啊!」

  馬四哥笑道:「得了,天也晚了,我們回去吧,都收拾收拾,明天可一大早就要集合了。」說完率先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

  我也起身跟了出去,這事可不是小事,得趕緊回家跟老婆商議商議去。

  告別了馬四哥和花猛,回到家,老婆正躺在床上點錢玩呢,一見我就叫道:「老公,我明天要去買個泰迪。」我沒好氣的說:「不許買!」

  「為什麼?老公,我這回保證不再讓你遛狗和打理狗舍了。」老婆搖晃著我的胳膊撒著嬌。「不行就是不行,上次買一棉花糖,你倒好,天天把我攆去睡沙發,說我睡覺不老實,怕是再把它壓死了。奶奶的,哥們天天做的事比牛都多,待遇還不如一條狗,你說我能甘心嗎?再讓你買狗才奇了怪了。」我憤憤不平地說道。

  然後不等她再鬧,將今天晚上的事前前後後的抖了出來。我本來以為她會嚇壞了的,誰知道這沒心沒肺的娘們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開心道:「好耶!我也要去,我一直都想去西藏玩玩,難得這回有人出錢,你要敢不帶我去,我和你沒完!」

  我苦笑著又解釋了一遍,老婆才滿眼不相信的看看我,半信半疑道:「你別唬我了,那些不都是在你書裡才會有的嗎?現實裡我可沒聽說過,你就是不想帶我去,不過沒關係,不帶我去也行,給我買泰迪。」

  我歎了口氣,這娘們天天跟小孩子似的,算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其中利害了,想要泰迪就給她買一隻吧!免得她天天鬧我。

  老婆一見我同意了,興奮的又叫又跳,我坐在電腦前卻心情低落,鬱悶不已。忽然之間,我想起那大煙槍在酒席間說過的話來,頓時頭腦靈光一閃,急忙打開電腦,給吳老六發了封郵件。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好隨身物品,和老婆依依不捨的告別,早早的到了聚集地點。吳老六和花猛果然早等在了那裡,對我眨了眨眼,我明白事情搞定了,心裡一陣高興。

  不一會,馬四哥帶著他的兩個徒弟——石錘和豹子也來了,石錘和豹子是馬四哥最得意的兩個徒弟。石錘高大魁梧,一身蠻力,那兩個拳頭,握起來確實如同兩塊大石頭一般;豹子雖然身材不算高大,卻精悍結實,精力旺盛,行動敏捷,和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很像。

  再一會,張易龍帶著李光榮、大煙槍和張勇四人,不知道從哪弄了輛旅遊大巴開了過來。張易龍解釋說是李光榮等三人都有案在身,坐飛機不方便,只好用旅遊大巴,既可以偽裝成遊客躲過關口檢查,大巴內空間寬敞,還可用來休息,也可以用做代步工具,一舉三得。

  我們也沒意見,反正早到幾天和遲到幾天也沒什麼關係,我只是抱著旅遊的心態去的。張易龍一夥見我們這邊添加了幾個人,倒也沒什麼意見,只不過張勇很不高興,說是會少分很多。我和馬四哥一齊說從我們那份裡分,不影響大家,這才皆大歡喜出發了。

  大巴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反正人多,倒也不怕,餓了就停車吃飯,困了就換著開。就這樣,還開了三天多時間,才到了星宿海附近的一個小鎮上。

  到了這裡,車基本上就等於報廢了,沒有路,總不能抬著一大巴走吧!下了車,張易龍帶著我們一直鑽進小鎮深處,來到一家高牆大院的大鐵門前,上去「咣咣」敲門。院子裡傳來幾聲狗吠聲,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誰啊?」

  我一聽一愣,這說話的聲音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到了星宿海這個地方,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過這種口音。

  鐵門一開,一個男子露出個頭來,果然是漢人的面孔。三十到四十之間的樣子,黝黑粗糙的臉,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樑。一見張易龍,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張大哥,這麼快就到了,趕快進來趕快進來。」

  將我們幾人讓進了院子,張易龍給我們介紹說那人叫何軍,原來是他一個兄弟,跟他來卡日曲的時候認識了當地的一個姑娘,就沒有再回去了。

  不一會,我們就看到了何軍的妻子,果然很敦厚很樸實,還有了身孕。看得出兩人很是和睦,想來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個家庭。

  張易龍說明來意後,何軍低著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倒是大煙槍說道:「何老弟的媳婦大著個肚子,要是讓你跟著我們去,你心中諸多牽掛,反而多有不便。這樣吧,你給我們分析分析,看看星宿海附近,有什麼比較兇險隱蔽的地方,再給我們準備些代步的傢伙,就行了。」

  何軍感激的看了那大煙槍一眼,難為情道:「不瞞各位兄長,我自從在這安家娶妻之後,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定生活,早已經失去往日的銳氣,只想能平安終老,何況現在內子又有了身孕,我更是割捨不下。」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但是,我何軍絕對不是沒有義氣的人,如果各位老大落難到此,我保證不說二話,只是……」

  李光榮接過話道:「只是我們是來尋寶藏的,你就無意於此了,是也不是?」何軍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好不容易有了個安定的家,寶藏不寶藏的,我無所謂了,各位兄長,還請見諒。」

  張易龍道:「兄弟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強求的意思,你自必對這寶藏沒有意思,那大哥求你兩件事。一:千萬不要將此事傳了出去,以免生變;二:剛才老宋已經說了,你在這裡幾年了,地頭熟,給我們分析分析,這星宿海附近有什麼兇險隱蔽的地方?另外,幫我們準備幾匹馬代步,放心,錢財不用你掏一分。」

  何軍道:「大哥你放心,今天你和我所說之事,我何軍要是吐露半個字,都不得好死。」說完又沉吟了一會,道,「張大哥,你也稱雄一方了,何必還苦苦追尋那縹渺虛無之物?就算舍不下黃白之物,也不一定非要往絕險之處去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兄弟心裡如何過意得去啊!」

  我一聽就明白了,何軍絕對知道這星宿海有那麼個兇險之地,而且這地方,可能還真有點不怎麼好玩,不然何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這麼一大票人,來都來了,如果是一般的地點,何軍也不會都到這個時候還給我們潑冷水了。

  張易龍道:「兄弟,這事我早就想過了,那收藏玉蓮花之處,如果太容易到達,早就應該被人發現了。到如今僅有一瓣顯露於世,相必隱藏之處甚為兇險隱蔽。你就別為老哥哥擔心了,跟你說實話,我們這次也是有備而來,就算尋不到寶藏,也不見得就會吃虧。」說著話,將自己的腰襟撩了開,一把黑烏烏的槍托露了出來。

  我心裡一沉,沒想到張易龍居然有槍,萬一我們衝突起來,恐怕討不好去。掃了一眼馬四哥,見他面色也頓時沉重起來,顯然他也沒有想到,張易龍居然弄了一把槍。

  那何軍一見卻笑了起來,道:「張老大既然早有準備,那我也就不隱瞞了。這裡已經進了星宿海的地界,一般來說,星宿海雖然氣候惡劣,但也沒有什麼過於兇險之處。惟獨向北一百三十裡左右,有一野狼穀,卻是無人願去的地方。即使再好的獵手,也不願意進穀狩獵。」

  「哦?」大煙槍問道,「那野狼穀怎麼個兇險法?難道你們這就沒人進去過?」

  「有,還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探險尋幽的,有時甚至都是一隊一隊的,不過進去的人,都沒有再出來過。只是聽這裡老一輩的人說,那穀裡有不乾淨的東西,也有人說,那谷裡封印著一頭千年的妖獸,卻無一人有真憑實據。」何軍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明顯閃過一絲恐懼。

  我不由心中起疑,這何軍的話有矛盾,如果真沒人看見過,那只不過是以訛傳訛,你怕個什麼勁?剛想開口擠兌,那何軍又說話了:「不過,我小舅子紮木哈,倒親口和我說過,他親耳聽過野狼穀內妖獸吼叫之聲,聲若巨雷,震動整個山谷,持續約半個時辰。且伴隨獸吼之聲,整個野狼穀上空籠罩著霧氣,吼聲停止後,那霧氣也逐漸消散。」

  幾人頓時呆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計誰心裡都在犯嘀咕,聲音如同巨雷般響亮,而且一叫還伴隨著霧氣,這會是什麼東西?難道說是傳說中的巨龍不成?

  傳說中龍是雙角如鹿,臉長如馬,雙目如兔,雙耳如牛,鼻寬如犀,身形如蛇,有鱗如魚,有腿如蜥,四爪如鷹,唇裂有須,無翼能飛,既能升水,又能吐火,因為結合了天地之間各種動物的形態威勢,又稱「九不象」。這個九卻不是數字,而是代表為最大,也就是說,龍是天地間最厲害的生物。

  關於龍的傳說,中國實在太多了。相傳東漢建安二十四年,一條長二十丈大黃龍出現在武陽赤水,目擊者眾多,逗留九天后,不知游離去了何方,當時朝廷還在其出現之地建廟立碑。

  又有《唐年補錄》記載,唐鹹通末年某日,有青龍墜在桐城縣境內,因喉部有傷,當場死去。龍全長十多丈,身子和尾巴各占一半。尾呈扁平狀。鱗片跟魚差不多,頭上有雙角,口須長達兩丈,腹下有足,足上有紅膜。

  更有南宋紹興三十二年,太白湖邊發現一條龍,巨鱗長須,腹白背青,背上有鰭,頭上聳起高高的雙角,在幾裡之外都能聞到腥味。當地百姓用席子遮蓋它的身體,官府還派人親自祭祀。一夜雷雨過後,龍消失了。它臥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深溝。

  但這龍厲害歸厲害,卻始終是個傳說,誰也沒有真正見過,野史所記載之事,也均無從考察,充其量只是個精神崇拜的圖騰而已。現在何軍這麼一說,很容易就讓我想到這個上面去了,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有點天方夜潭,真要是一條龍,哪裡還會等到我們前來尋找,國家早弄去研究去了。

  這樣一想,我心裡反倒安定了下來,聲音大不一樣就能唬住人,蟬的聲音大,一夏天能將人吵死,連只螳螂都能拿它當點心。再說了,我早和馬四哥、吳老六幾人商量好了,凡事都讓張易龍等人走前面,一旦有了危險,三十六計走為上,一見勢頭不對提腿就跑。等怪獸將他們幾人吃了,估計也差不多飽了,追不追我們都不好說。

  我哪裡知道,真正等到危機降臨的時候,別說跑了,恐怕再讓我們生出一對翅膀來都不行,飛都飛不掉。

  我這邊還胡亂猜測呢,那邊張易龍問道:「哦,你小舅子只聽到個聲音?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嗎?他人現在哪裡?能不能請他來和我們詳細談一談?」

  何軍苦笑道:「我那小舅子,原本是這一帶有名的狩獵好手,一手槍法極准,而且身強膽大,有妻有子,日子本來過得甚是美滿。就在四年之前,被一隊探險者重金請去做了嚮導進入野狼穀,數日之後,卻被發現躺在距野狼穀一百四十多裡處的紮陵湖岸邊。醒來以後,就整天瘋言瘋語,失去了思維能力,說什麼有惡鬼要索他性命,且不管是誰問他,一聽到野狼穀三個字,馬上就會狂性大發,拼了命的奔跑,一直跑到累的疲癱倒地才能停下,只怕無法和各位細說野狼穀內的狀況了。」

  「竟然有這種事!」大煙槍皺著眉頭說道,我從他的眼睛裡明顯看到一絲恐懼,這讓我很是奇怪,這個大煙槍連副市長的手都敢剁,為什麼對一些兇險之地這麼害怕呢?

  何軍又說道:「那野狼穀內,不僅僅有不乾淨的東西,聽老一輩人說,裡面兇猛野獸隨處可見,有很多都叫不出名字來,毒蛇蟲蟻更是到處都是,防不勝防,進谷的路邊佈滿了人類的骨骸。在山谷深處,還有一大堆的森森白骨,簡直就是人間的煉獄。」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也犯起怵來。我這人一向不迷信,所以何軍剛才說什麼野狼穀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我倒是不怕,但這毒蛇猛獸就不一樣了。萬一死在那些畜牲嘴裡,一百多斤肉得喂了畜牲不說,法律都不會替我出頭啊!

  何軍又接著說道:「不過有一個傳說,倒是很有可能和你們要找的東西有關係。相傳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有一個落難的將軍被敵兵追趕,逃了進去,結果追進野狼穀搜尋的追兵,都是一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敵兵的將領下令兵士手連手,肩挨肩的搜了一遍,只發現了滿地的兵丁屍首,卻硬是沒有發現那個將軍,只好圍了野狼穀,一連圍困了一個多月,方才撤去。那將軍大概被困死在野狼穀裡,心有不甘,所以化身厲鬼,一直盤踞在野狼穀內不肯離去。」

  馬四哥接過話道:「那應該就是了,如果我是那個將軍,被追趕至此,也一定會遁入野狼穀中。一是山谷之內,容易藏身;二是敵眾我寡,躲進山谷有利於各個擊破,對敵人反而不利。」

  我又補充道:「四哥說的對,還有一點,山谷之內野獸充足,倒也不愁食物,如果我是那位將軍,一個多月絕對困不死我。關於化身厲鬼之說,我想應該是敵兵退去之後,這位將軍惟恐敵人再回來搜尋他,故意使出的手段來嚇唬當地的百姓罷了。」

  吳老六也興奮的接口道:「對,就和蘭博一樣,地形有利的情況下,一個人殺對方一個部隊不是不可能的。」

  我翻了他一眼,這小子,整天幻想自己成為超級英雄,不是幻想自己成了李小龍,就是覺得自己是蘭博。把李小龍當偶像屬￿正常,說實話我也崇拜他,但把蘭博、蝙蝠俠之類的當成偶像,就有點傻了。好萊塢每一年都製造出來好幾個超級英雄,特技效果罷了,怎麼能和李小龍比!

  張易龍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個傳說和玉蓮花的傳說也不謀而和。當真是天助我們,必定有一瓣玉蓮花是藏在野狼穀內了。」

  李光榮卻插道:「只怕不見得,玉蓮花之傳說,始於南唐。根據歷史記載,南唐後主李煜在城破之時被掠到了京城,不久就死于宋太宗趙匡義的手裡,手下將軍也是死的死,降的降,並沒有聽說過有什麼大將軍逃了。更沒聽說過有什麼寶藏,甚至野史之中,也無記載。而這裡的將軍傳說,也沒有具體的年代,再說了,也不大可靠,可以說是漏洞百出,野狼穀能有多大?幾千兵士手連手肩挨肩的搜尋,又有誰能躲得過去?千萬別說藏在隱蔽之處了,以這種搜尋方式,除非你上天入地,不然絕對逃不掉的。」

  我心裡一驚,這人看著斯文,行事性情卻狠毒無比,沒想到心思如此縝密,萬一以後要有什麼變故的話,我得對這人小心提防才是。

  不提我心裡暗暗提防李光榮,張勇卻跳起來道:「哪來的那麼多理由,照我說,我們幾個吃完飯後就動身,天黑前能到達野狼谷外,明天一大早就進穀,能找到玉蓮花最好,找不到我們再想別的辦法,難道坐在這裡用嘴說說,玉蓮花就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張易龍笑道:「對,張勇說的對。何軍啊!你準備點飯菜,再給我們買幾匹馬,弄點牛肉幹什麼的,我們吃完飯就走。」何軍見實在勸不住我們幾人,只好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準備了。

  我看著張勇,覺得有點好笑。幾個自以為聰明的傢伙,坐在一起討論半天,誰知道還沒有一個愣頭青說出來的話有道理。這人心眼要是少,發現的問題往往最直接,所用的辦法也是最直接的,但這些最簡單的辦法,往往也是最有效果的。怎麼這麼簡單的問題,我們幾個反而都沒有想明白呢!

  不多一會,何軍老婆端上了飯菜。和中原地域的口味截然不同,每道菜都帶有一種近乎自然的清香。用各種鳥蛋燴炒了一大盤炒蛋,剛端上來就被消滅的所剩無幾;一整只的野鴨,片刻之間就只剩下數十根骨骸;三大盤主菜野犛牛肉、野驢肉、羚羊肉雖然看上去就像是用開水煮出來的一樣,吃著卻是異香無比。

  吳老六這小子最沒出息,一邊搶似的往嘴裡塞,還一邊連連點頭,含糊不清的說道:「好吃!好吃!真好吃!」不過我現在也沒時間消遣他就是,這麼好吃的東西,這幾個人又沒一個自覺的,不用搶的估計一會就沒了。

  不過我這個顧慮很明顯是錯誤的,何軍老婆可真是不小氣,我們幾人一個個都撐得直打嗝,各種肉類還剩下了幾乎一半,只是那盤燴炒鳥蛋和那只野鴨子被完全消滅了。

  幾人吃飽喝足,沒一會,何軍也回來了,後面還跟了兩人,牽著八九匹馬。這傢伙看上去老實木訥的,沒想到辦事效率還真快。

  何軍一進門就對張易龍道:「張大哥,抱歉得很,我常年在這裡生活,雖然日子尚算幸福,可惜平日裡卻沒有什麼積蓄,所以一下買這麼多馬匹,我實在沒有足夠的錢,沒有辦法,我只好將賣馬的販子給帶了回來。」說完話,臉上露出慚愧不已的表情。

  張易龍急忙道:「兄弟這是哪裡話,我不是早說過了嘛,所需錢物,全由我來負擔,你能幫我們找到賣馬的販子,大哥已經很感激了。」邊說邊掏出一遝鈔票,交給何軍道,「兄弟,你拿去付錢,你大喜的時候,大哥也沒能來喝一杯喜酒,剩下的也不用還我了,就當是大哥的一點心意吧!」

  何軍哪裡肯受,推卻幾次後,終究沒強過張易龍,只好收了下來,走出去支付買馬的錢去了。

  我看了看張易龍,頭一次覺得這老頭還不是那麼令人噁心,起碼對兄弟還有那麼點人情味。

  等何軍交易好馬匹,我們也收拾好了裝備,何軍媳婦見我們愛吃那些肉類,還給我們包了一大包。吳老六這傢伙賊有意思,平時讓他背個東西能推拖半天,現在連招呼都不要別人招呼,就自己搶著將那包肉接了下來。

  幾人告別何軍夫妻,翻身上馬,順著何軍指的方向而去。我和老六兩人是初次騎馬,只敢讓馬兒踏著碎花小步慢奔,其餘幾人都揮鞭急馳,片刻之後,竟然看不見人影了。

  這幾個傢伙,將我們丟這了,這荒郊野地的,萬一有個什麼意外,就憑我和老六,隨便來匹狼都把我們解決了。我和吳老六正惶恐呢,前方一陣馬蹄急馳聲,張勇身後帶著一股沙塵折了回來,從我們身邊一掠而過,順手給了我的馬屁股一鞭,叫道:「速度點,趕快跟上去。」

  我的馬受了一鞭,頓時不聽我的指揮了,撒開蹄子就奔,我在馬背上那叫個受罪。馬兒向前一縱,我就向後一仰,剛緩回來點,馬兒又是一縱。就這樣前仰後合的跑了好幾步,終於被我一把抱住了馬脖子,哪裡還肯鬆手。

  馬兒一陣風般的向前急馳,片刻就看到了前面幾人的身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前面幾人都下了馬站在那裡。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在等我和老六,心中稍微寬慰了點,畢竟還是沒有忘了我們的。

  隨著馬兒的奔馳,和幾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大對,但苦於被馬兒顛簸著,無法看清楚場中的情況。

  幸好,馬兒在奔過大煙槍的身邊時,被大煙槍一把抓住了韁繩,用力一帶,馬兒兩隻前蹄騰起空踢,幾聲嘶鳴後,停了下來。

  這馬一停下,我頓時有點迷糊起來,馬四和張易龍面對面的站著,李光榮站在張易龍的身邊,石錘和豹子又站在張易龍和李光榮的身後。就這麼站著,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煙槍攔下我的馬,叫道:「各位兄弟,千萬不要莽撞,我這就去追張勇回來。」一邊說話,人已經翻身上馬,策馬狂奔,片刻之間絕塵而去。

  我下了馬,驚魂稍定,走到馬正剛身邊說道:「四哥,嚇死我了,這馬跑起來……」一看清場中情況,頓時一驚,下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只見張易龍手中握著手槍,槍口正對著馬四哥的胸前,而馬四哥那把仗以成名的殺牛刀,刀尖也正抵在張易龍的左邊第三根肋骨與第二根肋骨之間,那裡正是心臟的位置。以馬四哥的能耐,在一瞬間將殺牛刀插進張易龍的心臟,完全不是難事,而馬四哥的處境之危險就更不用說了,張易龍手裡拿的,畢竟是槍,只要張易龍手指輕輕一扣,馬四哥就得當場斃命。

  何況張易龍旁邊還有個李光榮,這廝手裡也有把手槍,槍口當然是指著馬四哥,只不過石錘卻在他背後脊樑骨處抵上了一把尖刀。這一下要是捅進去,那李光榮就算廢了,脊樑骨一斷,只怕一輩子都休想再站起來了。

  豹子卻在張易龍脖子旁邊的大動脈上、右肋之上的肺部各抵了一把尖刀,雙手抖都不抖一下,死死地盯著張易龍脖子上的青筋。只要張易龍一開槍,估計豹子馬上就會把自己手上的兩把尖刀插進張易龍的身體裡。

  但是不管怎麼樣,不管誰先動手,馬四哥恐怕都難逃橫死當場血濺五步。我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般模樣,反正我只知道,絕對不能讓馬四哥死。何況,我也不是那種幫理不幫親的人,一見這情況,頓時眼珠子就紅了,上去對著李光榮就是一個大嘴巴子,順便將自己的身體擋在馬四哥面前,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道:「怎麼的?想打架?來來,哥們今天豁出去了,有種對著這開槍!」邊說話邊對著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

  這樣一來,場內形勢頓時急轉,變成張易龍和李光榮的槍口一齊對著我,石錘和豹子又在他們兩人背後用尖刀抵著要害處,馬四哥則被我攔在了身後,很明顯對他們兩人不利了。要知道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就算死一百次,都沒什麼影響,馬四哥才是我們幾人的主腦。原來馬四哥在他們兩人的槍口下,石錘和豹子還有點顧忌,現在馬四哥被我這麼一攔,已經脫離了危險,張易龍兩人頓時就落了下風,要是以兩人的命換我一條命,這虧明顯吃大了。

  「你就不怕死?」張易龍沉聲問我道。

  「怕!再笨的人都知道怕死,但有時候,怕死也得死!」我嘴上堅定的說,看上去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其實一顆心跳「嘭嘭」的。這萬一張易龍和李光榮豁出命去拼死一搏,兩槍齊發,我這小身板,只怕要多幾個窟窿了。

  馬四哥一被我攔到身後,頓時身形一轉,從我身後轉到旁邊,手中殺牛刀已經遞到張易龍的胸前,急道:「張老大,你要敢動我表妹夫一根汗毛,我馬四絕對讓你血濺五步,以命抵命!」

  張易龍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樣的!我張易龍一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不怕死的漢子,何況現在情勢對我不利。」說著話,放下了手中的槍。

  李光榮一見張易龍放下了槍,也對我笑了笑,聳了聳肩,將槍往懷裡揣去。卻不料被馬四哥劈手一把奪了過去,沉聲道:「槍這玩意是兇器,在你們身上我是真不放心,不好意思,我只好替你們保管了。」

  李光榮面色一沉,凶光一閃,剛想有所動作,不料身後的石錘手上一加勁,尖刀刺進了皮膚,猛的一吃疼,旋即笑道:「我無所謂,有沒有槍對我來說都沒差別,馬四哥願意受累,那就多勞了。」

  張易龍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四,照你這麼說,我的槍你也要繳了?」雖然已經受制於人,但張易龍的語氣之中,還是透著一股子傲氣,果然不愧是黑道梟雄。

  馬四哥沉聲道:「張老大,不是兄弟不相信你,在這荒山野嶺的,你要真將兄弟給崩了,兄弟也只能永遠留在這了。我還不想死在這裡,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了,不過,只要你願意以你母親的名義發誓不報復我們,那你的槍也可以由你自己保管。」

  張易龍面色一沉,怒道:「老四,你……」身後的豹子手一帶勁,張易龍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後面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響,我一回頭,大煙槍已經騎著馬到了我們身後,前面還橫臥著一個人。吳老六遠遠的跟在後面,還拉著一匹馬。

  大煙槍到了近前,伸手一掀,將那人丟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一臉的狼狽,卻是剛才從我們身邊掠過去的張勇。

  大煙槍拋下張勇後,掏出煙來點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才笑著對馬四哥道:「幸好我的馬快,我趕到時,張勇正和何軍對峙呢,我勸說不果,只好動了手,將他按在馬背上給帶了回來。不過這傢伙力氣還真不小,害我一路上都得雙手按著,沒法抽煙,差點把我憋死。」

  我心裡暗暗起疑,就憑大煙槍那病癆鬼的樣子,能拿下張勇?張勇那一身腱子肉難道都是貼上去的?可看大煙槍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何況還有張勇那副狼狽樣,也足已證明大煙槍的話沒有假了。

  張勇一翻身,「騰」的站了起來,張口就罵道:「宋老頭,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張老大這麼罩你,你他媽胳膊肘往外拐,你勇爺今天要不廢了你,我跟你姓!」說著話就向大煙槍沖了過去。

  大煙槍一笑,跳下馬來,隨手用手中的馬鞭柄在地上畫了個圈,抽了一大口煙,吐出煙霧,才說道:「張勇啊,你就別吹什麼廢了我了,這樣,你要是想練練,我就陪你玩玩。只要你能在三圈之內不躺在這個圈裡,我給你跪下磕頭賠罪。」

  我看了看那個圈,大約有兩米見方,心裡更是懷疑。要說大煙槍能將張勇拿下,也許有可能,可要讓張勇在三圈之內躺進這個圈子,感覺有點像天方夜譚。

  張勇也不回話,一沖到大煙槍面前,抬手就一拳,拳風呼呼,直奔大煙槍的面門。大煙槍不慌不忙,右手打橫裡向外一擋,手腕一翻一把抓住張勇的手腕,身形一閃閃到旁邊,左手從張勇的手肘處反插進去,搭住張勇的肩頭,右手向上一提,左手順勢向下一壓,已經將張勇的整條胳膊扭到了後面,全無還手之力。

  這幾下動作說起來慢,實際上也就電石火花的一瞬間而已。大煙槍的動作雖然都是最簡單的擒拿招式,但實在是快速無比,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個面黃肌瘦病癆鬼一樣的大煙槍,竟然會是一個格鬥高手!

  大煙槍將手一推,張勇胳膊吃疼,身體自然向前傾。卻又不料大煙槍猛地一撒手,身體重心頓失,「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正好在那個圈子裡面。

  一招,僅僅一招,還是最簡單最普通的一招,一照面這個看上去健壯的像只大狗熊一樣的張勇,就乖乖的趴在了大煙槍劃好的圈子內。

  這張勇倒也兇悍,就地一滾,一個鯉魚打挺又翻了起來,雙拳一握,又要衝向大煙槍。就在這時,張易龍說話了:「住手!阿勇,你哪是宋兄弟的對手,還不趕快謝謝宋兄弟剛才手下留情。他要是將你胳膊抓住不放,再向上抬上那麼一抬,你那只胳膊早就廢了,還逞什麼英雄!」

  大煙槍悠悠然地抽了一口煙,剛才打鬥,他就這樣一直將煙叼在嘴裡,竟然都沒弄折了。吐了一口煙霧,大煙槍笑道:「張老大說的哪裡話,自家兄弟,動手切磋下,我自然不會下狠手。何況張勇兄弟可是張老大手下的愛將,我宋顏這段日子沒少受張老大的庇護,自然會懂得分寸。」

  我又是一愣,聽大煙槍這話的意思,他好像還手下留情了,不知道他要是下了狠手,這張勇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張易龍也沒接話,轉身對馬正剛道:「老四,我以我老母親的名義發誓,要是對你們心存報復暗下毒手,我全家不得好死!」

  馬四哥一聽,對石錘和豹子連打兩個眼色,笑道:「張老大,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兩家本是世交,又是斬了雞頭喝過血酒的兄弟,不是兄弟小心眼不相信,實在是剛才的情況特殊,現在大哥你發了誓,兄弟自然是信得過!信得過!」石錘和豹子也一齊收了尖刀,站到了一邊。

  張易龍又道:「好!大家都是兄弟,我也希望你不要對剛才的事心存芥蒂,我們繼續同心合力,尋出那筆寶藏,兄弟們共享富貴,可好?」

  馬四哥點頭道:「好!只要不違背道義,我馬四絕對以你張老大馬首是瞻。」

  我這才又想起剛才的場景,正心中疑惑,不知剛才幾人為何起了衝突,還鬧出那麼大的陣仗,弄得我到現在心還「咚咚」的。正想開口詢問,身後又是一陣馬蹄聲響,我扭頭一看,卻見一匹快馬正急馳而來,轉眼間已經超越了吳老六,來到近前。

  來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馬站定,卻是何軍。張易龍一見何軍來了,面色一紅,乾咳了一聲,剛想說話,何軍搶先說道:「張老大,何軍性命在此,如若要取,自管拿去,只是有一事不明。我何軍捫心自問,自從跟了張老大你,為你打地盤爭名位,衝鋒陷陣出生入死無數回,跟你兩進卡日曲,更是幾經生死,一向是忠心耿耿。雖然後來我留在了這裡,娶妻生子,沒再跟你回去過那刀頭舔血的日子,但你這次來,我也是熱情招待,生怕怠慢了,自認也無招待不周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老大你要取我性命?取我性命也就罷了,我何軍本是道上的人,雙手也沾了不少的血腥,將軍難免陣上死,瓦罐難免井邊傷,套一句現在流行的話,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老大要取我性命,我自不該有其他想法,不知為何還要殺我全家,連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要滅了,難道連條根也不給何軍留嗎?」

  話剛說完,剛剛退到張易龍身邊的張勇就又蹦了起來,一指何軍罵道:「釘子,老子已經放過你了,你還想怎麼樣?再囉嗦我擰斷你的脖子!」

  豹子和石錘這時已經站在我和馬四哥的身邊,豹子湊到我耳朵旁邊輕聲道:「釘子就是何軍以前在道上混的外號,釘子雖小,卻尖利無比。何軍以前可是張易龍手下頭號大將,一旦被他盯上,就沒有能落個好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釘子。」剛才我捨身擋槍,讓豹子和石錘對我好感大生,何況還有馬四哥這層關係,都把我當成了自己人。

  卻聽「啪」的一巴掌,張勇臉上已經挨了一下,張易龍怒道:「我讓你去殺了何軍,什麼時候叫你連他全家一起殺了?殺何軍,只是防止寶藏的秘密洩露出去,他的妻子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更不知道其中的緣故,為什麼要連她一起殺?」

  這一巴掌打的著實不輕,張勇捂著臉道:「老大,我……」話還沒說完,又被大煙槍將話截了過去:「張老大,你也不用怪他,反正我到的及時,他一個人也沒殺成,向何兄弟陪個罪,也就算了。」

  何軍聽完張易龍的話,已經面沉如水,怒道:「免了,我何軍受不起。各位,從今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誰要再想對我家人不利,休怪我何軍不講情面。」說完對那大煙槍一拱手道,「感謝宋大哥剛才援手之恩,只是何軍志已不在江湖,不想再和任何道上的朋友有瓜葛,這裡謝過,後會無期了。」說完翻身上馬,策馬揚鞭,頭也不回一下絕塵而去。

  張易龍臉上陰晴不定,忽青忽紅,半晌沒出聲。正好吳老六騎著馬來到近前,一見大家都在,他剛才落後了很遠,也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笑道:「大家都在等我啊!不好意思的很,我這是第一次騎馬,慢了一點,大家別見怪!」

  張勇一肚子火沒法出,一聽吳老六這麼說,頓時罵道:「廢物!」剛罵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張易龍也罵道:「廢物!」

  大煙槍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趕快走吧,日落之前還能趕到野狼穀口呢!」說完帶頭前行,一邊在馬上搖晃,一邊飄著煙霧,看上去好不自在。

  張易龍也不說話,跟著翻身上馬,向前行去,張勇和李光榮趕緊跟了上去,我和馬四哥、石錘、豹子、吳老六則跟在最後面。

  吳老六見大家神色不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拿眼角瞟了瞟我,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想開口詢問,豹子已經搶先說道:「剛才好險,李光榮那廝甚是歹毒,本來我們走的好好的,他卻忽然和張易龍說起何軍的事,說何軍知道了寶藏的事,說不定會洩露出去。張易龍這人又生性多疑,那廝這麼一挑撥,竟然叫張勇回去將何軍殺了,師父不同意,還爭執了起來。我們都只以為張易龍身上有槍,誰知道李光榮身上也有一把,幸虧最後被師父繳了過來。槍在那廝手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馬四哥道:「何軍也算一條好漢,張易龍的地盤,有一半是靠何軍打下來的,現在只因一個子虛烏有的寶藏就要置何軍于死地,道義何在。除非我馬四不在,不然絕對不能坐視不理。」說到這裡,又轉首對石錘和豹子道,「你們兩個記住了,以後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以道義為先,千萬不要學張易龍,他這樣做,只怕不會落什麼好。」

  兩人一齊答應,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敢情是李光榮挑撥張易龍,讓張勇去殺了何軍滅口,馬四哥不准,張易龍撥槍相向,一時占了上風,張勇得已脫身前去。卻不料張易龍和李光榮又被豹子和石錘所制,形成了我看到的那場互相牽制的場景,我又插了進去,張易龍等的優勢盡失,才又演變成現在這般。

  一想明白,不由暗暗心寒,張易龍這人生性多疑,虧我還以為他對兄弟有點情義呢!幸虧馬四哥和那大煙槍從中攔了一把,不然這何軍一家,死的多冤。

  馬四哥將那槍掏了出來,遞給我道:「老七,這槍你拿著防身,必要之時,儘管開槍。」我知道馬四哥的意思,這裡幾人都一身的本事,足以自保,就我和吳老六兩個是菜鳥,有把槍防身,也是好事,當下也不推脫,伸手接了。

  馬四哥又簡單教了我一些用槍的常識,見前面幾人已經走遠,急忙帶我們追了上去。這次我和吳老六沒有落在後面,因為豹子和石錘,一人在我們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

  一路無話,天近黃昏之時,幾人已經到達了野狼穀口,奔馬一停,我和吳老六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一路顛簸的,差點將我的骨頭都抖散了。

  馬四哥看著野狼穀口半天,緩緩道:「進穀之後,你們千萬小心,一旦遇到兇險,馬上退出來。天底下再大的寶藏,也沒有保住一條命重要,記住了嗎?」

  我聽馬四哥這話說的有點嚴肅,這才仔細看起地形來。只見這野狼穀看上去卻是有點怪異,遠遠望去,怪石嶙峋,雜草叢生,罩在灰濛濛的煙霧之中,更顯得陰森森一片。尤其那穀口,竟是由一圈黑色石頭環繞而成,如同一隻怪獸張開的巨口,正等著擇人而食,處處透露著一股暴戾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39
  第七章 幽谷異獸

  豹子和石錘、張勇、花猛四人,忙著搭帳篷。住的地方是有了,不過吃的事情就麻煩了,我們幾人都沒做飯的經驗,要不是帶了吳老六,晚上估計就得啃乾糧了。

  吳老六這丫的幾年單身生活真不是白過的,一手廚藝相當不錯,就用何軍媳婦給的那些肉類,做出了一餐布的美味。幾人都是邊吃邊贊,張勇更是吃的滿嘴是油,惟獨張易龍,咽下幾塊野驢肉後,就坐到了一邊,抽起煙來。

  其實我倒是理解張易龍現在的心情,自己下午還要殺了何軍呢,現在卻要吃人家媳婦送的肉食,能吃下去才怪!不過這事是他自己造成的,吃不吃和我們也沒關係,我們照吃不誤。

  就在我們幾人大吃大喝之際,野狼穀內忽然響起一聲巨吼,聲如雷鳴,震動山谷,來回激蕩不已。我猛的一驚,手一抖肉塊滾落在地,張勇「騰」的跳了起來,由於嘴裡還塞了塊肉,含糊不清地喊道:「媽的,這是什麼玩意?這麼大聲。」

  我看了看吳老六,這丫的大張個嘴,嘴裡還掛著半塊肉,表情比我還震驚。馬四哥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張老大,聽這聲音,這穀裡的東西,只怕不好對付,要不我們回去吧,這趟就當旅遊了。」

  張易龍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煙,一支煙抽完,才緩緩說道:「老四啊!你們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強扭的瓜不甜,我本來就不該強求你們一起來,何況,現在聽到這個聲音,說實話,我自己的心裡也虛得很。你我怎麼都是磕頭拜把的兄弟,如果哥哥這趟回不去了,家中老母親,還煩請兄弟多照顧點。」

  馬四聽張易龍這麼一說,苦笑了一下,複又坐了下來,對我和吳老六道:「老七啊,你們倆都是書生,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奇道:「那你們呢?你們不走?」

  馬四哥苦笑著搖了搖頭,豹子抵了抵我,輕聲道:「拉倒吧,他都這樣說了,師父還怎麼走?要是師父現在走了,那外面的人會怎麼說師父?拜把兄弟臨難逃脫,那是不義,別的不說,就單憑這一點,師父以後在道上都沒法混了。」

  我一聽,暗罵張易龍老奸巨滑,這不等於把馬四哥擠兌的沒有退路了嘛,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上啊!果然是條老狐狸。

  吳老六看了看我道:「老七,怎麼說?」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還能怎麼說,四哥都不回去,我們還回去什麼,一起去吧!媽的,這麼大的山谷,這麼巧我們就碰到那怪獸了。」誰知道吳老六這丫的竟然沒心沒肺的跳起來道:「對啊!其實就算遇上了,也不是什麼壞事,我長這麼大,還就沒遇到過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就當開開眼界了。」

  旁邊的大煙槍「嘿嘿」乾笑道:「你沒遇到那些古怪的東西,也正是你能長這麼大的原因,要是早讓你遇到,你也許都投胎好幾回了。」一開始這話我聽著不怎麼入耳,可仔細想想,大煙槍說的還真有道理,不覺得對他又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還真被我看出點蹊蹺來,這大煙槍平時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今天雖然是乾笑著說話,兩道眉頭卻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可見他心裡的擔憂實際上並不比我們差,看樣子這趟野狼穀之行,絕對是兇險之極。

  李光榮則笑笑道:「得了,都別自己嚇自己了,也許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怪獸呢!只不過聲音大了點而已,沒什麼好怕的,趕快吃飽睡覺,明天進穀一探不就知道了。」

  李光榮這幾句話說的倒有點道理,大家吃飽喝足,將馬匹找了地方拴了起來,幾人一個帳篷,休息起來。

  我哪裡睡得著,躺在馬四哥身旁,大睜個兩眼,看著帳篷頂,想和旁邊的吳老六聊幾句吧,又怕打擾其餘人睡覺,那無聊勁,就別提了。

  這人一無聊,就愛胡思亂想瞎琢磨,這一琢磨,還真被我琢磨出點事兒來,這李光頭要不送我那瓣玉蓮花,不就不會有這擋子事了嘛!再想想,也不對,李光頭送我東西可沒錯,我要不多一句嘴,讓花猛去偷張易龍的錢包,花猛自己偷了,也沒我什麼事。就算我牽扯進去後,要不亂說一通,還是不會有現在這檔子事,這事主要還是怪我自己。

  一想到這,心裡忽然「咯噔」一下,想起其中一處不對勁的地方來,這張易龍在我們那小城市裡,算是頂尖的黑道人物,我不認識還在情理之中,因為我不是混混,可花猛怎麼會不認識呢?要知道花猛可是從小就在那城市裡混的,哪有不認識張易龍的道理?他認識張易龍為什麼還敢偷他的東西呢?難道花猛就不怕張易龍做了他?

  這不想通就罷了,一旦想通了,越想越不對勁。加上這幾天花猛實在低調,幾乎都不說話,大家都快把他當成透明人了,以花猛的一貫張揚作風更是不符合,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一想到這,我再也沉不住氣了,翻身坐起。剛想說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馬兒的悲嘶,接著就是一陣騷動,馬蹄聲不斷響起,亂成一團。

  還沒等我開口,睡在邊緣的豹子已經翻身而起,箭一般的沖了出去。馬四哥也翻身而起,一見豹子已經沖了出去,急喊了一聲:「豹子小心!」但話還沒落音,已經聽見豹子「啊!」的一聲慘呼,接著就是豹子的叫駡聲:「操,暗算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馬四哥面色一變,手翻刀出,急忙沖了出去。要知道豹子和石錘一向是他的左右手,更是他的得意弟子,他這人又極其護短,剛才聽見豹子慘呼,已知豹子負了傷,哪還沉得住氣。

  馬四哥剛沖出去,石錘也跟著勢如瘋虎般地沖出了帳篷。石錘和豹子親如兄弟,一聽豹子遇險,自是焦急,人還沒到外面,已經一聲大喊:「誰敢傷我兄弟?待老子將你剁成九九八十一截喂狗!」

  我和吳老六、花猛也急忙沖了出來,奇怪的是,外面並沒有什麼敵人,只有馬四哥和石錘扶著豹子站在帳篷外面的空地上。雖然我們動作慢了點,可從帳篷裡沖出來並不需要多久的時間,如果真的有敵人,我們斷不會一點蹤影也看不到的。

  張易龍等人也聽見了聲音,出了帳篷,站在那裡和我們一樣摸不著頭腦,大煙槍喊道:「老四,有沒有看見是什麼人幹的?」張勇對著四周寂靜的山嶺喊道:「媽的,盡是些孬種,有本事出來單挑!」

  馬四哥也沒理他們,和石錘將豹子扶進了帳篷。一進帳篷,我才看見豹子的半邊臉上全是血痕,鮮紅的血順著臉頰流了一脖子,一隻眼緊緊閉著,血水不斷的從眼眶中流出來。看樣子,那只眼睛算是廢了。

  豹子確是一條硬漢,傷成這樣,肯定疼得鑽心,他硬是死死咬住一口白牙,頭上豆大的汗珠子直冒,卻吭都沒吭一聲。一直到馬四哥給他包紮完畢,實在忍不住了,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馬四哥「騰」的站起身,兩隻眼珠子通紅,反手又將殺牛刀抽了出來,喝道:「花猛和小吳保護豹子,石錘,老七跟我來,老七將槍拿出來,保險打開,我讓你殺誰就殺誰!」

  我連想都沒想,伸手將槍摸了出來,「喀嚓」一下打開了保險,握著槍就跟著馬四哥闖了出去,心裡連一點法律意識都沒有了,什麼殺人償命,全丟到了九霄雲外,心裡想的,只有怎麼樣幫豹子這只眼睛的仇給報了!

  三人出了帳篷,張易龍一夥正圍成一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馬四哥上去對著張易龍的屁股就是一腳,一腳將張易龍踹翻在地,手一伸,殺牛刀已經架在了張易龍的脖子上。

  大煙槍一見面色一變,急忙喊道:「老四,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慢慢說!」李光榮也是一驚,剛想起身,我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的腦袋,而石錘手中的尖刀,也架在了張勇的脖子上。

  張易龍一愣,還沒緩過神來,問道:「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四哥鬚髮皆張,怒道:「什麼意思?張易龍,枉你也是一方梟雄,說話賭咒有如放屁。下午你還發誓不計前嫌,不會報復我們,晚上就廢了豹子的一隻招子,我要你血債血償!」說著話手上一使勁,張易龍的脖子上頓時冒出一串血珠來。

  好一個張易龍,果然不愧是刀尖打滾的人物,不慌反笑道:「老四,你以為傷了豹子的人是我?實話告訴你,我倒是想,可我有這個本事嗎?更何況,我還以老母親的名義發過誓,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嗎?」

  石錘喊道:「不是你們能是誰?這荒郊野嶺的,除了你們根本就沒有人,你賭咒發誓有什麼用,不過是放屁罷了。」

  馬四哥聽張易龍這麼一說,臉上卻是一愣,旋即把殺牛刀一收,伸手將張易龍拉了起來,雙手一抱拳道:「大哥,對不住,我一時激動,忘了大哥已經以大娘的名義發了誓,差點釀下大錯,實在抱歉的很。」

  張易龍一擺手道:「無所謂了,換做是我,我也會和你一樣的。我知道你一直待豹子和石錘有如親生,豹子出了事,一時情急在所難免。再說了,都是自家兄弟,沒什麼化不開的仇,何況一點小誤會。」

  馬四哥點頭謝了,轉身對我和石錘一擺手。雖然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更不明白馬四哥為什麼會對張易龍的一個誓言那麼相信,但我絕對相信馬四哥,就將槍收了起來。李光榮翻眼看了看我,對我陰陰一笑,動都沒動一下,我的心卻猛的緊了一下,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石錘雖然心有不甘,但卻不敢違抗四哥的話,只好悻悻的將尖刀離開了張勇的脖子。張勇一脫離險境,馬上翻身滾到一邊,站了起來,摸著脖子,心有餘悸的看著石錘。

  大煙槍見幾人都消停了,說道:「這就對了嘛,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張易龍接過話道:「老四,我知道你的感受,不過我有幾斤幾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來看,這樣的傷痕,就憑我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辦到嗎?」說著話對剛才幾人圍觀的地方一指。

  我這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匹馬,其餘幾匹馬兒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拴馬的地方只留下幾截韁繩。我心裡暗暗起疑,這如果不是張易龍等人所為,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將馬兒都嚇得掙斷了韁繩呢?

  張易龍走到那匹馬兒身邊,一伸手抓住一隻馬蹄子,一帶勁拉翻了過來。大家頓時又是一驚,這馬兒的肚皮處,裂開了一道血口,寬約三指,長約兩尺,還露出一截腸子,肚子裡面空空如也,內臟一件也沒有了。

  大煙槍也叼著煙走過來道:「老四,你看到了吧,這樣的傷口,絕對不是人力所能為的。就算給你來做,憑你的殺牛刀,只怕也不能在一瞬間就剖開馬的肚子,取出內臟,還能在瞬間傷了豹子,並在我們出來之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吧。」

  馬四哥點頭道:「不錯,我的殺牛刀雖快,但人的速度終究是有限的。我最多能在一瞬間將馬的肚子剖開,也許能取出內臟,但我絕對沒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傷了豹子。豹子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有幾斤幾兩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光榮接道:「其實,還不止這些,你們所說的情況,如果擺在一個身手極度敏捷的人身上,也許能完成一系列的動作,再加上豹子一出來的時候並不防備,偷襲得手也能說得通。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馬的內臟到哪裡去了?一副馬的內臟,少說也有幾十斤,我們幾人從帳篷內出來能需要多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帶著幾十斤的內臟,還能傷了豹子,並在我們從帳篷內出來之前,消失不見,這恐怕絕非人力所能辦到的了。」

  幾人商議了半天,也沒討論出個結果來,張勇道:「不管了,等豹子醒過來不就清楚了嘛。」幾人一想也對,一齊走向豹子所在的帳篷。

  一進帳篷,老六正在手忙腳亂的給豹子擦去冷汗,花猛縮在旁邊,一臉的驚恐,不停的喃喃自語,聲音太低,也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豹子「哎呦」一聲,醒了過來。一醒過來,習慣性的翻身而起,一下又帶動了傷口,疼的又是「哎呦」一聲,旋即咬牙忍住。

  馬四哥上前一步,扶住豹子道:「豹子,你的一隻眼睛報廢了,還是躺著別動吧。」豹子看看馬四哥,勉強笑道:「師父,一隻眼睛而已,我不是還剩一隻嘛!沒什麼,就算兩隻眼睛都沒有了,我一樣能站的跟標槍一樣直。」

  石錘大吼一聲道:「豹子,好樣的,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聲音雖大,眼中的淚水卻在眼眶之中直轉。

  張易龍湊前一步,探頭問道:「豹子,你是第一個沖出去的,可看見兇手長什麼模樣?」

  豹子搖了搖頭,獨眼之中忽然顯出一種極度恐懼之色,顫聲道:「我睡在最外面,一聽見馬嘶之聲就沖了出去。一到帳篷外,還沒來及細看,陡覺旁邊有一股血腥味,還有一陣破空的風聲。我雖然愚魯,沒有學到師父十分之一的本事,但也知道旁邊有人來襲,頓時側身想躲開,卻不料那廝動作快到了極點,我連躲帶避,眼睛上還是被那廝抓了一把。倉促之間,我只看見一個大概。」

  「什麼樣子?我找到活劈了他!」石錘頓時跳了起來,咆哮道。

  說到這裡,豹子眼中的懼意更濃,咽了口吐沫繼續道:「我也沒看得太清楚,反正不大像人類。大概有半人高,一雙眼睛,綠熒熒的,像兩團鬼火一般,身上應該長有鱗甲一樣的東西,因為我也還了他一刀,紮在他身上發出‘鐺’的一聲,沒有紮進去。而且爪子絕對很鋒利,我的臉只被那東西掠了一下,就變成這樣了,要是一下抓實在了,後果不堪設想。」

  大煙槍又問道:「那東西往哪裡去了?按理說我們從帳篷裡出來,就算再快也應該看見個背影啊!怎麼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豹子指了指地面道:「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說那東西不像人類的另一個原因。那東西被我紮了一下,雖然身上有鱗甲護著,沒有紮進去,但我那一下,也是情急拼命,力道絕對小不了,想必也使那東西有點吃疼。我雖然一隻眼被抓瞎了,疼痛鑽心,但頭腦仍舊清醒,轉身想和那東西對峙,誰料那東西一見我又轉過身來,竟然向下一趴,眨眼之間已經鑽入了地面,再也尋不著蹤跡了。」

  吳老六在旁邊聽的目瞪口呆,喃喃道:「媽丫,這回是遇到鬼了,要是人哪能鑽地下去啊!一定是惡鬼上來掠食的,我以前就聽說過,有一種鬼專門吃人的眼珠子。」

  張易龍翻了一眼吳老六,道:「絕對不是鬼,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都是些鄉村愚夫,自欺欺人罷了。大家不必驚慌,這東西想必是什麼可以在地下行進的物種,只要它有形體,我們就不用怕,我就不信它能快過子彈。」說著話,將腰上的槍拿了出來,對著大家晃了晃。

  大煙槍也道:「對,張老大說的有道理。剛才我也有注意到,在那匹馬的下面,有一小片的土壤異常鬆軟,想必就是那東西從地下挖掘行進到了那裡,忽然自土內竄出。一下將馬肚子撕開,拽出內臟,又拖了下去。另外,攻擊豹子的那個東西,和殺馬取內臟的那個,也不一定就是同一只,我們人類做賊,還一個去偷一個望風呢!據我所知,在一些荒野之地,一些穴居或群居的動物,都會共同行動,一起狩獵,而豹子之所以一出去就受了傷,很大程度和他毫無防備有關係。如果喝明瞭一對一的話,豹子也不一定就會吃虧。」

  臨了大煙槍又接了一句道:「動物,始終是動物,只要大家小心點,沒什麼了不起。」我翻了翻眼,心裡暗想:「你說的倒是輕鬆,眼被抓瞎的不是你,要是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大家沉默了一會,張易龍又安慰了豹子幾句,帶著幾人回帳篷去了。我們哪裡還睡得著,你一言我一語的,一直聊到了半夜,幾人實在疲倦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頂著個暈乎乎的腦袋一出帳篷,大家都早收拾妥當了。由於馬匹在昨天夜裡都被嚇跑了,幾人只好步行。張勇、石錘兩人幾乎承包了絕大部分的行囊,另一小部分則在吳老六和花猛、李光榮的身上。張易龍、大煙槍和馬四哥都是老大級別的人物,自是不用背那些行李,我則急忙跑到豹子身邊,看上去好像是要攙扶豹子,其實豹子雖然廢了一隻眼,半邊臉都腫了起來,但站的比我還直,哪裡需要我攙扶,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至於帳篷,根本就不需要動,反正晚上我們還是要出來休息的,這裡地處荒野,也不會有人來,所以也不用擔心被人偷了。

  這一切的算盤都打得很好,只不過,我們都沒有料到的是,這次進入野狼穀,一直過了數日才得見生天,一行數人更是差點整滅在穀裡。

  一行人進了野狼穀,一開始大家都高度緊張,個個是小心翼翼,武器全都握在手中,隨時防備著。卻不料這野狼穀內看上去並無什麼可怕之處,由於穀內地勢低窪,四周都被山峰擋住,氣候宜人,溫暖如春。穀內雖然荒涼了點,但也時不時的見到一些野羚、野兔什麼的。大概這裡太久沒有人來了,這些東西竟然見人不驚,直到距離它們很近了,才撒著蹄子跑開,很是有趣。

  更有意思的是一頭野驢,個頭比我們看過的餵養的驢要小一號,耳朵卻長了一點,見到我們撒歡兒跑,跑一回停下來,回頭望著我們,等我們快到近前了,又撒歡兒向前跑,如此一直反復,竟好像是在替我們帶路一般。

  幾人漸漸放鬆了心情,開始說笑起來,吳老六道:「老七,我想通了,人生就好比這山谷,幸福就好比這野驢。走在人生的道路上,眼瞅著離幸福越來越近,可還沒等你能觸摸到它的時候,它丫又跑了,跑又不跑遠,一直在前面誘惑你。估計人生走完了,都捉不到幸福。」

  還沒等我接話,大煙槍搶先說道:「不對不對,這人生就像是一支煙,幸福則像是吐出來的煙霧,人生是越抽越少,幸福則到處亂飄,就算你將人生抽完了,卻怎麼也留不住這幸福啊!」

  幾人哈哈大笑,旁邊的張勇也湊熱鬧道:「要按我的想法,這人生就是大吃大喝大把花錢尋樂子,其他的都是狗臭屁。」

  幾人本來興致蠻高,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興致全無,張易龍狠狠地翻了張勇一眼,扭過頭不願意看他,張勇卻仍咧個大嘴,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李光榮淡淡一笑道:「每個人對人生和幸福的看法,都是不一樣的,其實我這人最沒有出息,我只想能有個家,有個老婆,有個孩子,一家人在一起,不愁吃喝就行了。」我聽得一愣,這傢伙身上背了好幾條命案,從他犯事的殘忍度來看,應該是個沒人性的傢伙,沒想到他內心裡也會有這麼感性的一面。

  吳老六又道:「老七啊,聽李大哥這麼一說,我也想找媳婦了,這事還得靠你,等這次回去,你趕緊給我介紹一個靠譜的,我也好……」話還沒說完,忽然腳下一軟,「噗嗤」一下,一條腿陷入土內直至膝蓋,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豹子雖然廢了一隻眼,但身手依然比我敏捷的多,一見吳老六跌倒,身子一閃手一伸,已經抓住吳老六一隻胳膊,一帶勁一提,吳老六已經被豹子如撥蘿蔔一樣從土裡撥了出來。

  吳老六笑駡道:「他媽的,看樣子,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是一點沒錯。我這還沒婚姻呢,只是剛開始想一下愛情,就進去了一條腿,琢磨著要是真談起戀愛,那就得埋到腰了,只要一結婚,基本上一根頭髮絲都不會留在外面了。」

  老六話音沒落,旁邊的花猛卻又踩了另一個坑,身子一歪,兩條腿都陷了下去。我正好在花猛旁邊,自然而然的手一伸,一把拉住了花猛的手,卻不料這下花猛所踏的空穴竟然是個大洞,我一下沒拉住,花猛已經陷到了腰間。幸好石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和花猛兩人連拖帶拽的弄了上來,才沒被花猛給拖了下去。

  張勇見我們幾個接連踏空,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說道:「我說你們三個,兩個書生一個小偷,到底有什麼用,幸虧有我們在,要不估計你們能悶死在那些土坑裡。」

  話還沒落音,前面那頭野驢卻一聲悲鳴,猛的一下撲倒在地,四蹄一陣亂踢亂蹬,才掙扎幾下,就停止了動彈。

  大煙槍忽然丟掉了手中的煙頭,隨手將匕首抽了出來,大聲疾呼道:「大家小心,這不是普通的坑洞,昨天抓傷豹子的那怪物,也就是從土中忽然出來的。現在這野驢也肯定和昨天那匹馬兒一樣。大家注意地面,防止那怪物忽然從地底躥出發難。」

  幾人聞言急忙都丟了行李,掏出武器,一邊小心戒備,一邊慢慢的向那匹野驢靠近。幾人將野驢圍了起來,石錘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一條驢腿,一使勁將野驢掀了過來,一股血腥味頓時在空氣中蔓延了開來。

  驢子的肚皮處被生生撕開一道大血口子,五臟六腑被掏了個乾淨,血已經將身下的鬆土染成了血紅一片,鬆土上還露出一截腸子,簡直和昨天夜裡那匹馬兒的慘樣如出一撤。

  張勇踢了踢那截野驢腸子,罵道:「他媽的,這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盡挖動物的內臟吃啊?而且動作這麼快,才一眨眼的功夫,這頭野驢就這麼被滅了,該不會真是什麼妖怪吧!」

  吳老六從地上揀起一根樹枝,戳了戳那鬆土,忽然異想天開地說道:「不知道我們要是順著這鬆土一直向下挖,能不能逮著那東西?」話剛說完,原本露在地面上的一截野驢腸子「唰」一下被拉進了鬆土中,地面上只留下一片血跡。

  幾人大驚,張易龍對著那鬆土坑「啪啪啪」連開三槍。子彈射入鬆土中,卻如同泥牛入海,絲毫沒有反應。

  正當幾人錯愕莫名之時,場中情況突變。幾乎是同時,三隻異獸忽然自地下躥出,一隻撲向馬四哥,一隻撲向張勇,另一隻竟然向吳老六撲了過去。我們幾人圍在一起,根本就沒有防備這東西會這麼大膽,忽然自地底躥出攻擊,頓時亂了手腳。

  吳老六離的最近,首當其衝,這傢伙一驚之下,早嚇傻了,愣在當地一動不動。我還沒來及舉槍射擊,旁邊的李光榮抬腿就是一腳,那東西被踢翻了一個跟頭,一頭栽入地下,眨眼消失不見,地面上只剩一堆鬆土。

  好一個牛刀殺豬馬正剛,驟生劇變,他卻絲毫不見慌亂,不退反進,一低頭一弓身,迎著那東西撞了過去。「砰」的一聲,那東西生生被馬四哥頂出去一丈開外,從我們頭頂上飛了過去。翻滾了幾圈,「啪」的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發出幾聲如嬰兒啼哭一般的聲音。奇怪的是,卻沒有像另一隻一樣鑽入土中。

  張勇雖然粗俗,卻膽氣甚豪,又仗著身強體健,見那怪物去襲,竟丟了匕首,反手拽出把砍山刀來,迎著那怪物的腦袋就是一刀。只聽「鐺」的一聲,如中金屬。那東西被一刀硬生生震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兩個翻滾,旋即一頭鑽入土中。只見鬆土亂動,眨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

  馬四哥抽了殺牛刀,帶出一股腥臭味,擦乾血跡,插回腰間,又一腳將那東西踢翻過來。這下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這東西長得那叫個醜陋:頭如鼠卻牙尖,嘴直裂到兩邊耳根;耳尖細且倒生,緊貼其頭皮;雙眼圓大鼓凸,呈現墨綠色;身如大猴,體上佈滿土黃色的鱗片;尾巴粗短,有四肢,後兩肢稍長,前兩肢稍短;爪如鼠爪,只是大了數倍,爪尖肢壯,一看就知道十分善於挖掘。

  旁邊的石錘一看見這東西頓時大怒,他可沒忘了豹子被這東西抓瞎了一隻眼睛的事,伸手搬起一塊石頭來,足有十幾斤重,對準那怪物的頭顱,狠狠砸了下去。

  這怪物雖然有鱗甲護身,但頭顱畢竟還是沒有那麼大的承受力,石錘本身就力大無窮,這一下又是含恨出手,力道自然不輕。「噗嗤」一聲,那怪物的頭顱一下被砸得爆了開來,血水濺出,又腥又臭,眼睛也被擠壓了出來,更是可怖。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4:41
  第八章 三陰之地

  石錘猶未洩恨,又欲去尋石塊,卻被馬四哥一把攔住道:「等等,先看看再……」

  馬四哥一句話沒說完,身後忽然又竄起兩個怪獸,一齊撲向馬四哥後背。馬四哥正伸手去攔石錘,絲毫沒有防備,我急忙喊道:「四哥小心!」一邊伸手掏槍,但哪裡還來得及。

  站在馬四哥身邊的大煙槍卻像早有準備一樣,忽然一抬腿,打斜裡一腳踹在馬四哥胯上,將馬四哥整個人踹倒在地。那兩個東西的偷襲卻也頓時落空,直接撲在地上,迅速地鑽入地面,消失不見。

  馬正剛饒是藝高人膽大,這一下也驚出一身冷汗來,翻身爬起,口中罵道:「奶奶的,這東西真是兇悍。剛才偷襲未成,死了一隻,竟然沒有被驚走,還想趁機偷襲我。又是從地下鑽出來,真是防不勝防,大家千萬小心。」

  張易龍也道:「這東西實在太過兇狠,大家現在儘量聚在一起,互相照看,一旦發現危險,也好及時相救。剛才要不是宋兄弟,老四只怕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這下石錘更怒,伸手抱起一塊數十斤重石頭,就要把那東西的屍身砸個稀爛,卻又被大煙槍伸手攔住道:「慢著,我先看看!」

  石錘看了看大煙槍,悻悻放下石塊,站到一邊。大煙槍緊皺眉頭,走到那被馬四哥殺死的怪物身邊,蹲了下去,抽出匕首,在那東西身上使勁紮了兩下,「鐺鐺」直響,卻也是紮不進去。

  張勇道:「宋老大,那東西剛才我用砍山刀都沒劈動,你那匕首又不是什麼削鐵如泥的寶貝,肯定是戳不動的。」大煙槍卻沒有理他,轉身面向張易龍道:「張老大,只怕壞事了!」

  張易龍一愣,反問道:「怎嗎?宋兄弟怕了?我還是那句老話,誰願意走的,張某人絕不強留!」大煙槍苦笑了笑道:「張大哥,你還沒認出這東西來嗎?以前我們倆在野麅子嶺可是見過的。」

  張易龍又是一愣,面上立時緊張起來,靠近那東西的屍體又仔細看了看,才有點猶豫不決道:「你要不說,我還真差點忘了麅子嶺那檔子事,你的意思是這東西也是那個?怎麼我看好像大了一圈呢!」

  大煙槍接口道:「絕對是,大一圈大概是因為這裡數百年來無人打擾,食物充足,利於它們生長,所以才能長出這麼大的鱗鼠來。」

  我接口問道:「宋大哥,你說這東西叫鱗鼠?這麼說你以前就看過?」大煙槍道:「其實這東西究竟叫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是因為它長相像老鼠,身上又有鱗甲,所以我都叫它鱗鼠。看過是看過,只是沒有這只這麼大,而且也不是一下出現三隻,我們那次遇到的時候,就一隻而已。但就那一隻,還是我們幾人費了半天力氣才殺死的。」

  我剛想再問,張易龍已經沉聲說道:「宋老弟,那照你這麼說,我們真進了鼠窩地了?」大煙槍苦笑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只是時間隔了太久,而且兄弟對風水之說只是略懂皮毛。這鼠窩地也只是那次聽那些參客提起過一次而已,至今更是第一次見到,實在沒有想到這上面去。沒想到,這世間真有鼠窩地這樣兇險的地勢,一直到剛才馬老四殺了一隻鱗鼠,我才敢確認。」

  我是越聽越糊塗,急忙問道:「什麼叫鼠窩地?你們上次和什麼參客在一起時在哪裡遇到的這鱗鼠?」

  大煙槍神色凝重,掏出一支煙來,點上狠吸兩口,才說道:「這鼠窩地乃是風水之說中十二凶煞之地中的第一凶地。顧名思義,鼠窩就是老鼠特別多的地方,不用解釋了,但並不是所有老鼠多的地方都叫鼠窩地,還必須終年不見陽光,地下有暗水通過。地水為陰,終年不見陽光亦為陰,老鼠喜在暗夜出沒,本性也屬陰,所以鼠窩地又稱三陰之地。」

  「此種地勢異常兇險,三為九之單,九為數之頂,凡是這種地勢,地下必定暗道密佈,溶洞百生。更為可怕的是這種地勢之中,會藏匿這種滿身鱗甲的鱗鼠,鱗甲堅硬無比,刀槍不入,牙尖嘴利,喜食內臟。」

  「但此地勢卻有一點,凡鼠窩地者,必多生螞蟻。這鱗鼠別的不懼,惟獨懼怕螞蟻,只因它喜食心臟,又常年處於暗處,日久難免會有一種腥臭之味,此味甚招螞蟻,往往被螞蟻在不知不覺間就給蛀空了。我曾聽一位參客說過,說他曾見過一隻鱗鼠,被木棍一擊打死,死後皮膚下全是螞蟻,僅剩骨架心臟而已。」

  「這種地勢,本是兇險之地,所以絕不會有人下葬在此,除非被人設計。一旦有人下葬在此,其屍骨必被鱗鼠啃咬螞蟻蛀棼,入葬者不得安寧不說,其後人十之八九亦遭橫禍,或橫死、或夭折,直至子孫後代死傷殆盡,只有女子婚嫁後,不受其害。」

  大煙槍說完,張易龍又接著補充道:「其實鼠窩地的曆害,倒不在於地勢,而是這種鱗鼠。幸好這種鱗鼠不比一般老鼠,繁殖的相當慢,一年僅產一窩,一窩最多不過四個,加上幼鼠腥臭之味更甚,又無鱗甲防禦,常被螞蟻給蛀了,要不然,估計現在我們早被滅了。」

  張易龍話剛說完,穀口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槍響,聲音巨大,穀內地勢又低凹,一直激蕩不已,聽起來猶為清晰。

  張勇一驚道:「老大,後面有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張易龍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要管他,大概是什麼不怕死的獵戶闖了進來,我們現在絕對不能分開,這鱗鼠異常兇猛,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也覺得張易龍所說甚是,剛想點頭贊同,不料身後槍聲又起,這一次卻不是一槍那麼簡單了,只聽「啪啪啪」「噠噠噠」連響,甚為密集。哪裡會是什麼獵戶,分明是連髮式衝鋒槍的聲音。

  幾人這下都呆住了,再說是獵戶打獵誰也不信啊!什麼獵戶這麼牛打獵用衝鋒,而且聽槍聲這麼密集,分明是一隊持有連發槍械的人,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情況,導致了這種局面。

  吳老六悄悄移到我身邊,趴在我耳邊輕聲道:「會不會是……」我急忙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如果萬一真如吳老六所想,那看樣子我們這個漏子可闖得不小。

  一陣槍響過後,終於平靜了下來。幾人面面相覷,這陣槍響起碼也響了五分鐘之久,也就說這段時間起碼開了萬兒八千槍,打出了萬兒八千顆子彈。這一般人別說弄這麼多槍了,光這麼多子彈,都弄不到啊!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部隊,只有部隊有這麼多槍這麼多子彈,而且還敢光明正大的使用,絲毫不用避諱;另一種就是勢力非常強大的黑社會,那些傢伙都是不要命的頑主,加上黑錢雄厚,渠道又多,身邊又常帶著一幫盲目崇拜悍不畏死的青少年,才會有這麼多人手這麼多槍械。這兩種情況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說實話,我心裡更加傾向於部隊,起碼落在部隊手裡,我們說是探幽尋密的驢友就能蒙混過去,最多就一個非法藏械。要是黑社會,那些傢伙可不會和我們說什麼道理,沒看他們子彈這麼充足嘛,估計賞我們幾顆他們也不會吝嗇的。

  可惜,我這點小小的希望,剛說出來卻很快就被大煙槍的話打擊的煙飛雲散,大煙槍道:「聽這槍聲的停頓點,應該都是道上的朋友,道上的朋友開槍有兩個特點,一個就是猛,端起槍就打,另一個就是狠,扣著扳機不放鬆,直到子彈匣打完。如果是部隊的話,軍人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般習慣用點擊,槍聲零落,但持續時間較長,所以,從剛才那麼密集的槍聲上來說,應該是道上的朋友,而不是部隊。」

  張易龍忽然開口道:「不管是誰,我們現在都不能讓自己被他們找到,因為不論是部隊還是道上的朋友,可能目的都和我們一樣。老宋以前就說過,我們能發現的秘密,別人也能發現。聽剛才的槍聲,對方的設備比我們高的不是一個檔次,如果一旦被發現,輕則我們與玉蓮花無緣,重則很有可能永遠留在這野狼穀裡了。」

  馬四哥也說道:「不錯,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聽槍聲離我們的距離並不遠,以對方那麼多的槍械,相信那些鱗鼠也阻攔不了多久,很快就可能追上我們,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前面,但這山谷別無旁支,只有一直深入穀內,才有可能擺脫他們。」

  幾人一齊點頭贊同,當下再無異議,收拾掉痕跡之後,一行數人,迅速向穀內挺進。

  不知道那些鱗鼠是被那陣槍聲吸引過去了,還是被驚嚇的不敢出來了,我們一行數人行進了數個時辰,除了偶爾遇上一隻兩隻的野羚,就是從雜草叢中驚飛的幾隻不知名的野鳥,行進速度快了很多不說,相對也安全了很多。

  這安全時間一長了,人總是會自然而然的放鬆了心情,這心情一放鬆,戒備自然也就鬆懈了。可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往往就發生在人們猝不及防的時候,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所發生的事,破壞率往往驚人的強大。

  大煙槍丟掉了一個香煙屁股,抽出另一支香煙,掏出打火機打著了,往香煙上湊去。張勇由於背了很多東西,也走了這麼久,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咒駡道:「天殺的,這山谷這麼長,究竟要到哪裡去找那玉蓮花?」

  山谷裡路又不好走,吳老六和花猛累得走一步喘一下;張易龍雖然沒背東西,但他畢竟五十開外的人了,身體也富態了點,這樣的山谷,能陪著我們這些小年青走這麼遠,可想而知了;豹子雖然是條不折不扣的硬漢子,但畢竟受了傷,一直挺到現在,吭都沒吭一聲,我對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要是我,估計早就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李光榮始終微笑著,雖然面上也寫滿疲憊,卻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有馬四哥和石錘,依然精力旺盛,特別是石錘,這傢伙真不愧是天生的大力士,背了那麼多東西,還一直走在最前面,時不時還要回頭催促我們走快一點。

  我們本來一直保持著一個隊形,兩人一組,前後相連,就算有意外狀況,也能及時救援。但現在大家一放鬆,隊形自然散了,前後零落不說,還拖了好長。馬四哥和石錘在最前面,大煙槍和李光榮緊跟著,張易龍則落在李光榮的後面,豹子在李光榮後面,花猛、我和老六則在更後面,最後面是張勇。

  就在大家都疲憊不堪警戒性都放鬆到最低的時候,就在大家以為危險已經離我們遠去的時候,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

  四周一陣嬰兒啼哭聲響起,「呼呼」之聲不斷,自我們身邊地面,躥起十數隻鱗鼠來,揚著尖利的爪掌,以驚人的速度,分別撲向就近的人員,一時之間,人人遇險,個個命懸一線。

  反應最快的,卻不是目前精力最旺盛的馬四哥和石錘,而是大煙槍和看上去疲憊不堪又傷了一隻眼的豹子,還有那一直笑而不語,一副深沉狀的李光榮。

  大煙槍看上去病癆鬼一樣,卻反應奇快,一腳側起踢飛撲向自己的鱗鼠,轉身閃過李光榮和張易龍,直撲向我們三人這邊,一個飛躍抱翻,已經將撲向我的那只鱗鼠撲飛。

  與此同時,豹子也一閃身躲過一隻鱗鼠的攻擊,一腳踢飛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還飛身撞飛撲向吳老六的那只。果然不愧叫做豹子,真是動若脫兔,那個速度,豈是一個快字可形容。

  花猛雖然沒什麼本事,但論起靈巧的功夫這裡只怕無人能及,那只撲向他的鱗鼠剛躥起,他已經閃到一邊,那只鱗鼠一翻身又撲了上去,花猛連閃帶躲,又躲了過去。這幾撲幾閃,已經給李光榮爭取了救援他的時間。

  李光榮雖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但一到關鍵時間,頓時就像換了一個人。那些鱗鼠剛躥出地面,他已經反手抽出武器,一手抓把砍山刀,一手握把匕首,砍山刀對著撲向他的那只鱗鼠就是一刀,一刀將它震翻出去,身形借力旁邊一退,鑽入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懷中,一匕首正好紮在那鱗鼠的胸口。

  李光榮一擊得手,看也不看一眼,匕首也不撥,身形一矮,順地一個前翻,起身飛撲,刀舉過頂,帶著呼嘯聲向那只正在追擊花猛的鱗鼠劈去,當真是快如閃電,勢若瘋虎。那只鱗鼠正在追擊花猛,卻不防李光榮打斜裡一刀劈來,一下被劈個正著。「鐺」的一聲,硬生生被震落在地,剛想遁地而走,李光榮飛身撲上,竟然一把抱住鱗鼠。一個翻身,人在下鱗鼠在上,鱗鼠頓時四腳朝天,四足亂蹬,卻傷不到李光榮分毫。李光榮手中砍山刀一橫一削,那只鱗鼠的肚皮就被剖開了一道血痕。手中砍山刀一丟,五指成勾狀,一把抓進那鱗鼠的腹部,用力向外面一帶,生生將那只鱗鼠的心臟掏了出來。

  馬四哥和石錘這時也解決掉了突襲他們的那兩隻,一隻被馬四哥的殺牛刀刺入腹部而死。石錘因為事起倉促,身上又背了很多東西,來不及抽刀,竟然一把抱住鱗鼠,騰出一手來,生生將那只鱗鼠的雙眼挖了出來,向地面一丟,一手折頭一手抓尾,硬是將那只鱗鼠撕了開來。

  張易龍也開槍打死了一隻,但畢竟年老體胖,身手不是很靈活了,左邊膀子被抓了幾道血痕,傷口頗深,一隻袖子都被撕了下去,鮮血正順著胳膊向下流竄,一臉的痛苦,但總體上來說,也還不妨礙行動。

  惟獨張勇,這傢伙當時正坐在地上,身上還背著東西,又毫無戒備。兩隻鱗鼠撲向他的時候,雖然前面一隻被他一腳蹬開,後面那只卻偷襲得手,在他的後腦瓜子上留下幾道血痕。那一片的頭髮也被生生的撕扯了下去,後背上也被撓了幾下,一片血肉模糊,其中兩道血痕,深可見骨,慘不忍睹。

  我這時槍才抽出來,也就是說,從這群鱗鼠忽然出現襲擊我們,到被擊退,也就是在我掏槍的那一瞬間而已。雖然我掏槍動作確實沒有很快,但掏支槍而已,再慢又能慢到哪裡去呢?

  就在這一瞬間,鱗鼠被殺了五隻:馬四哥用老辦法殺了一隻,石錘則是生生撕了一隻,還挖下了那只鱗鼠的雙眼,也算是替豹子報了仇,張易龍開槍擊殺一隻,李光榮獨力擊殺了兩隻,其中一隻的心臟則被他活活掏了出來,讓我見識到了他那驚人的戰鬥力外,也終於證實了他的殘忍。一看到他還握在手中的心臟,我就有點不寒而慄。

  而我們這邊,張易龍受了點輕傷,張勇則嚴重的多了,腦後、背後各受了幾下,尤其後背那幾下,皮開肉綻,其中兩道更是深可見骨,正跌坐在那裡呼天搶地的哭爹喊娘,這讓我大跌眼鏡。實在沒有想到,這一身肌肉的張勇,竟然是個繡花的枕頭——草包一個。

  大煙槍已經翻身爬了來,叼在嘴角的香煙也不知道丟哪裡去了,急喊道:「大家兩人一組,背靠背,互相防禦,張勇快起來,地面不安全。」邊喊邊向張勇跑去。

  但,已經遲了!

  張勇正坐在那哭天喊地,忽然之間,前後左右幾乎是同時躥起數隻鱗鼠,一齊撲到張勇身上,刹那間血肉橫飛,張勇慘呼一聲:「救……」後面那個「我」字都沒有喊出來,就戛然而止,估計是喉管被咬斷了。

  與此同時,在我們幾人的隊形外圍,「唰唰唰」的出現了數十隻鱗鼠。但這次奇怪的是,那些鱗鼠卻沒有立刻攻擊,齊刷刷的只露一個頭出來,幾十隻碧綠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們,一動不動。

  幾人頓時有點蒙了,要來個十個八個,我們也許還能撐過去,這一波比一波多,一開始就兩三個,第二次出現就變十幾個了,這次竟然來了幾十個,哪裡還敢硬拼。大煙槍也顧不得張勇了,發一聲喊,帶頭轉身向前奔去。

  幾人全都丟了輜重,玩了命的跑,按道理我們的速度是絕對逃不過鱗鼠的,只不過這人心一慌,哪裡還會想到這些,只顧著拼命邁動雙腿了。

  不過卻也奇怪,那些鱗鼠並沒有趁機襲擊我們,而是跟在後面約七八米的地方,不急不徐的追趕著,好像早把我們當成了嘴邊餐一樣,現在只不過是在進行著一場進餐前的追逐遊戲,多消耗一點肚子裡的存貨而已。

  幾人越跑越是心慌,石錘大吼一聲道:「操,錘爺跟他們拼了!」緊跟在其後的馬四哥甩手一巴掌打在石錘的頭上,怒道:「別做傻事,趕快跑,看這情況這些東西一時不會向我們發難。先跑再說,現在回頭拼的話,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石錘當然也不想死,一聽馬正剛這樣一說,頓時不再言語,埋頭疾奔。

  幾人又是一陣狂奔,我心跳得就像要從口中吐出來了一樣,兩條腿如同灌了鉛水,越來越重,恨不得往地上一躺,就這麼死了算了。但一想到是被這些鱗鼠活活咬死,還是機械般的邁動雙腿,賴活總比好死強,我可不想和張勇一道去了。

  就在這時,更大的打擊從前面傳了過來,就聽馬四哥罵道:「操,這是個死穀,前面沒路了。」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馬四哥敦厚穩重,向來不打誑語,他說這是個死穀,基本上就沒有活路了。

  回頭再看看,剩下的半截心也涼了,那群鱗鼠正呈半圓形逼了過來,正好把穀口方向的路堵的死死的。怪不得這群東西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呢,敢情是早就知道前方是一條死路,我們遲早是它們的盤中餐,自是用不著著急。

  張易龍本就肥胖,這一通猛跑,早就撐不住了,聽說前面沒路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啊!老四啊,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其實我這次來,尋找玉蓮花倒在其次,主要是……」

  話還沒說完,李光榮卻伸手在空中來回晃了晃,大聲道:「不對,這山谷如果就到這裡,那這風從哪裡來的?有風流動定有出口,大家仔細找找。」這話說完,那群鱗鼠已經逼到我們身後四五米之處了。

  大煙槍也喊道:「對,這裡是三陰之地,按風水之學來說,必定會有一個陰眼之處,也就是三陰地的中心點,只要我們能找到地表與地下相通之處,就找到出路了。」

  說話間,那數十隻鱗鼠又逼近了一米左右,馬四哥一轉身,一手抽出砍山刀,一手持殺牛刀,喝道:「石錘、豹子、宋老大、李兄弟,我們五個守住路口,老七、小吳、花猛,還有張老大,你們儘快找出出口。照目前形勢來看,我們五個人最多能撐十分鐘,十分鐘內找不到出口,大家就準備好結伴上路吧!」

  石錘大喊一聲,算是回應,也一手持刀一手持匕首的往馬四哥身邊一站,就和對面那些鱗鼠對上眼了,眼中殺氣騰騰。單以膽量論,這裡絕對沒人比他的膽子大。

  五人往那一站,雖然不算是威風凜凜,那氣場也絕對不弱。那群鱗鼠不知道是被唬住了,還是在等待什麼,竟然在幾人三四米開外再度停了下來,有幾隻更是轉身向回路躥去,令人十分費解。

  在山壁上確實有個洞口,並不隱蔽,只是被藤蔓遮掩住了,大家沒有發現罷了。沒一會就被花猛發現了,幾人大喜,急忙招呼馬四哥等五人,花猛和吳老六更是迫不及待的就想往裡鑽。

  張易龍伸手一攔,沉聲道:「慢著,我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群鱗鼠少說也有四五十只,一擁而上的話,我們又倦又累,絕對抵擋不住,估計十分鐘就得全死在這。十來個人,少說也是一頓大餐,怎麼它們就不攻擊了呢?你們不覺得這裡面有古怪?」

  我一想也對,這些東西皮堅肉厚,本身就已難抵擋,又善於遁地,更是防不勝防。要是一上來就像前兩波那樣猛攻不已,也許我們一行數人早就被它們拿下了,為什麼只一路緊逼,卻不發起攻勢呢?

  正好馬四哥等五人也退到了洞口,大煙槍一見我們就喊道:「還不進去,還等什麼?難道等那些東西來給你們送行嗎?」說完就要縱身而入,卻被張易龍一把拉住,又將剛才的疑慮說了一遍,大煙槍頓時一呆,伸手從身上摸出包煙來,抽出一支點上,沉思起來。

  我不知道別人看沒看見,反正我是看見了,大煙槍點煙的時候,手輕微的抖了幾下,嘴角也抽搐了兩下,不過他掩飾的很好,馬上又恢復正常狀態了。不知道是內心恐懼,還是目前的狀況勾起了他什麼傷心的回憶?

  李光榮略一思索,向身後一指,慘笑一下道:「老大,就算這洞裡有古怪,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看看後面,目前來說,我們進去只是個未知數,不進去卻就一定要死在這裡了。」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隻鱗鼠已經靠近到距離我們只有兩三米的地方了,我甚至都能看到它那碧綠的眼珠子裡面對鮮血的欲望。

  馬四哥一個轉身,面向那群鱗鼠,沉聲道:「只怕未必,我們全力一拼,也許能殺出穀去。這一進去,裡面暗無天日,地形我們又不熟悉,對我們不利,反而這些鱗鼠在山洞之內只怕更為方便偷襲,到那時候,叫天都沒用了!」石錘和豹子一見馬四哥準備硬拼,兩人齊刷刷轉身上前一步,分別站在馬四哥的左右。

  就在這時,前面折返回去的幾隻鱗鼠又折了回來,還拖著個什麼東西,血乎乎的,看著就有點瘮,大概體積不輕,所以移動之間,並不是很快。

  隨著那幾隻鱗鼠越來越近,花猛首先叫了起來:「天啊!那是張勇的屍體!它們將張勇的屍體拖了來做什麼?」

  我也看清楚了,確實是一具屍體,渾身就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喉管處被撕咬開了一個大洞,手腳都被啃的差不多了,臉上兩隻眼睛處,只剩下兩個血窟窿,耳朵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只有鼻子、嘴還在,依稀可以認出是張勇。

  石錘吼道:「死都死了,將屍體拖來又能怎麼樣?難道能嚇唬到爺還是怎麼的!」話音剛落,那幾隻鱗鼠竟然停了下來,一擁而上,開始瘋狂撕咬起張勇的屍體來,片刻之間,肚破腸流,血肉橫飛,當真是慘不忍睹。

  旁邊又有幾隻鱗鼠擁了過去,參與到啃食張勇屍體的行列中。原先幾隻已經將張勇的內臟都掏了出來,正在你爭我奪的撕咬。也就三五分鐘,張勇肚子裡的玩意,就剩一小截腸子掉落在地上,其餘的零件,全部進了那幾隻鱗鼠的肚子。

  我已經看得雙腿一個勁兒的打顫,眼角不停抽搐,目光死死盯在那截腸子上再也收不回來。可惜我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不然肯定是終身難忘,因為我僅用眼角掃到的其他幾人臉上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就在這時,就在那截腸子掉落的地方,忽然又冒出一個鱗鼠的腦袋來,一張嘴咬住那截腸子,頭一仰一吸,腸子就進了它的肚子,我甚至都聽見了「哧溜」一聲。

  這下我已經繃緊到一定程度的神經再也承受不住了,「媽呀!」尖著嗓子叫了一聲,回頭就跑,再也不管什麼古怪不古怪了。只要能讓我看不見那些鱗鼠,讓我鑽狗窩裡我都鑽,別說一個山洞了。

  我這一帶頭,大家都和染了瘟疫樣的,一齊跟著我跑啊,馬四哥估計也撐不住了,帶著豹子和石錘跟在了最後面,也不要和那些鱗鼠玩命了。不過也不能怪他,那場景撂誰看到都腿軟,沒嚇得尿褲子,已經很不錯了。

  幾人「呼哧呼哧」地跑進了山洞,山洞裡開始雖然昏暗,多少還有點光線,湊合能看見事物,隨著越來越深入,逐漸模糊起來,到了最後,更是昏暗無比,只能勉強摸索前行。也不知道那些鱗鼠追進來沒有,估計那些鱗鼠的綠眼珠子,在山洞中絕對比我們的管用。現在誰也顧不上誰了,我更是一直狂奔,看不見就乾脆眼閉著憑感覺跑,那速度絕對牛,估計劉翔來了都追不上。

  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我眼閉著跑,快是快了點,但總有跌倒的時候。就在我跑了大約有五六分鐘的時間,終於一個失足,摔倒在地,順著地面滾了幾個翻身才停了下來。黑暗之中也看不見自己傷的怎麼樣,只覺得雙肘處、膝蓋處都疼痛難忍,火燒火燎的,活動了一下覺得骨骼倒無大礙,但想來最低程度也掛上點彩了。

  最倒黴的倒不是這點皮外傷,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竟然跑散了,我在黑暗中,只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再無一點聲息。我不由得驚慌起來,連聲喊道:「馬四哥?石錘?老六?豹子?你們人呢?在哪裡了?」

  空蕩蕩的山洞裡回蕩著我的回音,卻無一個人回應我,這讓我更加恐慌起來,語無倫次的大喊大叫起來。要知道當一個人單獨在黑暗之中的那份恐懼,足能摧毀一個正常人的神經,何況我膽子一向不大,甚至比一般人還小上那麼一點,猛地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那份恐懼可想而知。

  胡亂吼了一會,後面忽然有人聲傳來:「誰?是老七嗎?」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還有一束光上下晃動著。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吳老六,那心情激動的,簡直見了世界上最親的人還激動,急忙回話道:「是我!我是老七,老六,你快過來,我在這裡一點都看不見。」

  「咚咚咚」一陣腳步聲,老六和另一個人已經到了我的面前,借著手電筒的光,我已經看清了跟著老六的人,竟然是那大煙槍。在大煙槍的身後,卻沒有看見任何一個我希望出現的人物。

  大煙槍「啪」的打亮了火機,點了一支煙道:「怎麼就你一個?其他的人呢?」我也同時問道:「老六,四哥他們呢?怎麼沒和你們在一起?」雙方這同時一問,頓時都不說話了,很明顯,他們也和大部隊失散了。

  「現在怎麼辦?」吳老六顫著音問道,我哪裡還有辦法,只好將目光落到了大煙槍的身上。

  大煙槍沉思了片刻,起身丟掉煙頭,說道:「現在慌也沒用,回去找只怕碰上追進來的鱗鼠,那再想跑就難了,只有往前走,說不定他們已經跑到前面去了。」我苦笑了笑,馬四哥等人是不可能跑到前面去的,因為我一直跑在第一個位置,論打架,我不行,論逃命,我不比任何人差。

  但目前已經失散了,回去找確實危險,萬一遇到鱗鼠,我們三個只有大煙槍能有機會活下去,我和老六,那是必死無疑的貨色。雖然心裡很是擔心馬四哥幾人,也只好採納大煙槍的建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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