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驚悚] 絕地蒼狼 作者:玉柒(已完結)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14
  第九章 神秘組織

  「砰,砰砰,砰砰砰。」槍聲不斷響起,外圍的黑衣人不斷倒下,慘叫聲接連響起。李光榮萬萬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驟起巨變,聲嘶力竭地喊道:「頂住!布好防線,找隱藏的地方,還擊!」

  但場中已經混亂不堪,那幫黑衣人雖然兇悍,但這黑夜之中,根本看不到敵人身藏何處,胡亂放了幾槍後,反到又倒下數人,頓時鬥志全消,四處亂竄。

  我愣在當場,腦海急轉,這會是誰來救我們了呢?大煙槍等人還被李光榮的手下控制著,其他朋友雖然也不少,可夠膽子拿槍殺人的,絕對沒有。更何況,這裡可是雅魯藏布大峽￿,除了我們幾個和李光榮一夥,根本就沒看見過任何人。

  槍聲零零落落地繼續響著,並不密集,但每一聲槍響,黑衣人都會倒下一個,火把散落一地,有的還掉落在黑衣人的屍體上,散發出一陣陣的焦糊味。

  李光榮的手受傷不輕,血順著指尖滴個不停,見大勢已去,再也無心戀戰,轉身一把拉住張易龍,倉皇逃竄而去。

  片刻過後,場中附近已經躺滿了黑衣人的屍體,足有幾十具之多,每具屍體都是一槍斃命,再無第二個傷口。我心中已經被謎團塞滿了,這來救我們的人到底又會是誰?任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有絲毫印象。

  我試探性地將目光投向小辣椒,她曾經是三合會的大當家,前後十分鐘的時間,李光榮的黑衣幫眾被解決掉了十分之九,就算有漏網之魚,也逃得不知去向,也只有三合會那樣的組織才可能有這個實力。

  誰知道小辣椒也不明所以,一見我的目光,當然知道我的意思,緩緩搖著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這一來,我更是一頭霧水。

  又過了片刻,場中除了我和小辣椒、蒼狼三個還能喘氣之外,再無一個活口,火光映照著一地的黑色屍體,而我們三個則被屍體圍在中間,場面詭異到了極點。

  我揀起一個火把,高高舉起,學著道上的口氣大聲喊道:「不知是哪路的朋友暗中相救,還請出來相見!」

  宿鳥走獸可能都被槍聲驚走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除了風聲和火把燃燒的聲音,就是我們的喘氣聲,根本沒人應答。

  李光榮等人的帳篷內忽然又傳來兩聲槍聲,我猛地想起大煙槍等人還被囚禁在帳篷之中,急忙轉身向帳篷奔去,一邊急奔一邊在心裡暗暗祈求上蒼,千萬不要讓幾人出什麼事。

  「哥!老六!四哥!」我一邊喊著,一邊沖進了帳篷,可眼前的景象,卻使我徹底愣住了。

  帳篷內大煙槍幾人,一個個都反捆雙手,坐在帳篷中間,旁邊一並排站了八個人。這些人臉上全都帶著金色的面罩,看不見面目長相,而且身上還披著長可及地的金色斗篷,全身上下全都包裹在斗篷之內,連手腳都看不見,最多只能看出個高矮胖瘦而已。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站在邊上那位又矮又瘦的金衣人開口問道:「玉七?」我條件反射性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金衣人「呷呷」地笑了兩聲,聲音刺耳難聽,好像嗓子被鋼挫挫過一般,笑聲猛地頓住,道:「剛才我們救了你,又救了你的兄弟朋友,這份人情,你領不領?」

  「領!當然領!請問幾位……」我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回話,誰知道話剛說一半,又被那金衣人打斷,一邊點著人數一邊說道:「領就好!你記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外加你的蒼狼,一共是十條命,正好拿九瓣玉蓮花加上蓮花底座來換,公平不公平?」

  我心裡又一咯噔,敢情這幾人也是沖著玉蓮花來的,急忙推脫道:「公平,絕對公平,玉蓮花再值錢,也沒有人命貴,只是我手上只有一個蓮花底座,倒是張易龍手裡有三瓣玉蓮花,可惜讓他跑了。」

  那矮瘦金衣人又「呷呷」一笑道:「跑?我不想殺他們而已,我曾經受過張易龍的恩惠,所以才放他們一條生路,那三瓣玉蓮花我要是想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不過剩下的六瓣,可就得靠你們了。」

  「靠我們?」我倒吸一口涼氣,念頭急轉,敢情這幾個傢伙也是想拿我們當槍使,鬼才知道其餘六瓣玉蓮花在哪裡,就算知道隱藏的地點,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兇險,這兩次的行程,已經讓我嚇破了膽。

  那矮瘦金衣人立即接口道:「對!這事必須得靠你們,特別是你,是必不可少的人物,所以我才會不惜滅了李光榮的手下,要不是李光榮這傢伙沉不住氣,我們本來不必要提前現身的。」

  我心裡又是一陣狐疑,為什麼我是必不可少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而已,甚至連老六都比不上,老六還一肚子百度知識呢!還為了我不惜滅了李光榮那邊幾十號幫眾,我有這麼重要?

  同時我心裡也有點擔心,剛才的場面我可是親眼看見的,李光榮那幾十號黑衣人,可不是吃素的,前後交火也就十幾分鐘,就變成了一具具屍體,這八個金衣人的實力如此強勁,如果我不答應他們的要求,會怎麼樣?

  心裡雖然有種種疑慮,但我表面上卻並沒有顯露出來,強笑道:「這位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個不入流的書生,讓我耍耍筆桿子還行,可尋找玉蓮花這事,真的應付不來。」

  矮瘦金衣人又「呷呷」笑道:「老七你不必多說,你們這一路來的情況,我了如指掌。雖然你身手一般,但卻是這夥人的中心,所有的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關係和你牽扯在一起。雖然你們經常被李光榮等制約,但只是因為雙方人數、武器的不平等,實際上在這些窮山惡水之中,你們比李光榮一夥更具有戰鬥力。所以你不需要說什麼,我也不會強迫你去尋找其餘六瓣玉蓮花,因為你必然會主動去尋找的,現在你只需要記住了,你欠了我們十條人命的人情債就行了。」

  說完也不等我回話,率著其餘七個金衣人魚貫而出,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我徹底的迷糊了,憑什麼這傢伙就會一口咬定我一定會去追尋那六瓣玉蓮花?實際上我只想回家,再也不要見到什麼玉蓮花石蓮花的了。

  石錘見我發愣,喊道:「別呆站了,趕快來幫我把繩子解開吧!綁了一天了,手都麻木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急忙用匕首挑斷幾人的繩索,腦海裡還在思索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一時沒有完全轉過彎來,先是小辣椒中了埋伏,接著李光榮要殺蒼狼,又忽然出現一幫神秘的金衣人,救了我們後對我說了這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這一切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老六一脫困,就對著我嚷嚷道:「剛才你沒看到,那幾個傢伙的動作真快,一進帳篷就‘砰砰’幾槍,將看守我們的黑衣人給解決了,那姿勢,可相當的瀟灑,和小馬哥都有得一比。」

  我將外面發生的事情也說了一遍,老六一聽,就樂道:「老七,這八個傢伙什麼來路?牛的很啊!能將李光榮的幾十號人都弄死了,雖然進來後理都不理我,但說實話,我還是滿解恨的,起碼比李光榮那孫子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嘛!」

  話剛落音,小辣椒忽然喊道:「誰?出來!」手腕一揚,長鞭「刷」的將帳篷角落的一方油布掃了起來,露出躲在油布底下簌簌發抖的李光頭來。

  李光頭嚇得正縮成一團,油布猛地被掃開,立馬雙手抱頭道:「別殺我,別殺我,我給你們錢,我給你們錢,我有很多錢!真的,我不騙你們!」

  老六走過去踢了一腳,罵道:「原來是這禿驢,哥幾個有今天,都是這龜孫害的,這丫還挺聰明,知道躲起來,要不估計也被那幾個金衣人解決了。」

  我制止了老六繼續辱駡李光頭,這傢伙雖然以前挺不招人待見的,還強迫我們來了這要命的大峽￿,但也不能算太惡毒,更何況後來遭到了李光榮的背叛,從老闆搖身淪落為階下囚,實際滿可憐的。

  蒙先生忽然開口說道:「就算李老闆被那幾個人發現,只怕也不會殺他,像李老闆這樣的人物,八大金剛估計還看不入眼,而且以八大金剛的本事,怎麼會不知道這油布下藏著人,所以可以肯定是八大金剛故意放過了李老闆一馬。」

  「八大金剛?我還四大天王呢!」老六一撇嘴,諷刺了蒙先生一句。

  蒙先生並不以為意,繼續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這樣一個組織,組織的名字叫盛世,這個組織極其神秘,從立壇開幫以來,都沒有人知道真正的老大是誰,但此組織的勢力極其龐大,組織名下的生意遍佈全國各地,各種領域,而且紀律嚴明,分工精細。當所有人以組織成員身份出現的時候,一律以金袍包裹,用金袍領口上的繡花代表身份等級,但這繡花也是金色絲線,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

  我心裡一動,以前在野狼穀的時候,聽小辣椒提到過這個盛世一次,王四海那傢伙就是盛世的成員,但王四海在盛世中的等級,好像只是一般的中低層小頭目而已。

  小辣椒道:「盛世這個組織,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勢力確實異常強大,甚至比起三合會來也毫不遜色。以王四海的本事,在其組織內也只不過是個三流角色,但金袍金花的區別,我卻不知道了。」

  蒙先生看了一眼小辣椒,點頭道:「秦姑娘曾經是三合會之首,三合會的勢力之大,消息之靈通,世所罕見,自然有可能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但一般人卻鮮少人知,我也是在一場拍賣會上,不經意聽到人家隱秘對話,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這個組織。」

  老六的興趣已經被引了上來,這傢伙就是好奇心重,見蒙先生又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了,急忙說道:「你就把你知道的都倒出來唄,這盛世是怎麼回事?金花又怎麼區分?還有什麼八大金剛?都說一遍。」

  蒙先生點頭道:「我也是聽別人談到的,還是偷聽的,所以瞭解的也並不多,只知道金袍上的金花越多,代表的等級越高,主事人的金袍領子上為九朵金花,而繡有八朵金花的也只有一人,這人主管盛世的一切繁瑣雜事,錢財帳目等,行事風格和主事人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至今無人知曉其真面目究竟為何人。」

  「另有八個異人,每人都擁有完全不同的技巧,操縱著盛世組織內外的生殺大權,對內執法掌規,對外除敵消患,號稱八大金剛。已經知道的,只有兩個,一個號稱大力金剛,傳說力大無窮,天生神勇;另一個號稱立地金剛,辦事穩妥,沉穩彪悍,但其二人真面目,依然不得而知。」

  「也就因為我無意間得知有盛世這樣一個可怕的組織,所以剛才那八個金衣人一進來的時候,我就特地留上了心,仔細看了下他們的金袍領口,竟然都繡有七朵金花,在盛世組織內,配繡有七朵金花的,還能有誰?更何況他們數目正好也是八人,不是八大金剛,還能是誰!」

  蒙先生的一番話,使我更加迷茫,盛世這樣的組織,論實力論條件,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下來的?為什麼非盯著讓我去尋那六瓣玉蓮花呢?別說一個組織了,就剛才那所謂的什麼八大金剛,實力也比我們幾個強悍許多。

  豹子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那八個傢伙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我的思緒仍舊是一團亂麻,隨口答道:「恩!他們是這樣說的,而且看情形,好像也確實是這樣。李光榮剛想對我們下手,那些傢伙就先下手了,李光榮的那只手,就算不殘廢也夠嗆。」

  豹子的臉色變了變,眉頭一皺道:「這一路上我異常小心,從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如果說這八個傢伙一直跟著我們,多少我都會察覺到一點,這八個金衣人的話,值得推敲,而且……」

  我抬頭看了看豹子,黑黝黝的臉上,一雙明亮的眼睛,一口雪白的牙齒,全身上下利利索索,散發著精明幹練的氣息。我知道豹子這傢伙一向小心警惕,雖然話不多,但每一句都絕對有根有據,而且說話從來不拖泥帶水,但剛才這句話,明顯留了一半。

  「而且什麼?」我見豹子眉頭皺了好一會也沒有把餘下的半句話接上,不由地追問了一句。

  馬四哥也道:「豹子,你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有什麼就直說!」馬四哥是豹子的師傅,更是熟知豹子的精明幹練,一向對這個徒弟甚為器重。

  豹子又沉吟了半晌,才遲遲疑疑地說道:「可能是我多心了,我覺得剛才那個矮瘦金衣人的身形十分眼熟,而那人說話的時候,又故意將聲音變的異常難聽,明顯是在掩藏身份,所以我在想,那個傢伙會不會是我們認識的人?只是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馬四哥一聽,目光一閃,沉聲道:「我剛才也覺得那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像誰,豹子你懷疑是誰?」

  他們倆這樣一說,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也覺得有點蹊蹺,再想想我所認識的人,由於聲音無法辨認,只能從形體上參考,身材矮瘦、單薄的,我的朋友圈子裡還真沒有,想了好一會也沒有對上號的。

  豹子又遲遲疑疑地說道:「我覺得,剛才那矮瘦金衣人的身形,很像是那死後屍首失蹤的花猛,但花猛只是個小偷而已,怎麼會有資格成為盛世這樣的組織裡核心成員?如果花猛真是八大金剛之一,又怎麼會那麼簡單就被暗殺?除非是假死,但我們當時都是親眼所見,花猛確實已經斷氣身亡,屍首都冷了,所以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

  蒙先生的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會不會是傳說中的龜息功?可以讓人進入假死狀態的一種心法,心跳脈搏全無,屍首冰冷,和一般死人無異。」

  老六「哈哈」大笑道:「太扯了吧!還龜息功呢,你們武俠小說看多了吧!那些都是小說家想像出來的玩意,哪有這門功夫!」

  蒙先生話一出口,可能也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於荒謬,急忙頓住了話語,又被老六這麼一嘲笑,一張老臉刷的紅了起來。

  李光頭忽然喊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說出來你們能不能不殺我?」

  幾人頓時大感詫異,誰也沒有想到,李光頭這傢伙竟然會知道這件事,說不定這禿驢肚子裡還真有不少東西,幾人一對眼色,都將臉轉向一邊,支起耳朵來聽。

  老六則賊笑著晃了過去,手裡拿把刀耍來耍去,威脅之意太明顯不過了。大煙槍、馬四、紅毛怪等人都成名已久,自是不屑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

  石錘、豹子雖然是後輩,但也都甚是自惜名聲,蒙先生自不用說了,我又不擅長嚇唬人,所以這逼供的美差,自然落到了老六身上。

  老六這丫的天生就適合幹這類事,一搖三晃地走到李光頭面前,用刀子的側面在李光頭的禿頂上敲了兩下,乾笑兩聲道:「這樣,李禿子,我們也來做個買賣,你這不是有十根手指頭嗎?你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如果滿意了,這十根手指頭還歸你,如果我有一處不滿意的,就要有一根手指頭歸我!如果我沒一處滿意的,那麼這十根手指頭就全歸我,公平不公平?」

  我好不容易忍住沒笑出聲來,老六這傢伙太賊了,剛才聽到金衣人這麼和我說的,現在馬上就照葫蘆畫瓢去嚇唬李光頭了。

  但那些金衣人說這話的時候,我確實是欠了人家十條性命的人情,所以才有公平性可言,到了老六嘴裡,就完全變樣了,竟然拿李光頭的手指頭來和李光頭所提供的信息掛鉤,兩樣都是李光頭的,這哪裡還有什麼狗屁公平性可言。

  可憐李光頭一向養尊處優習慣了,自從被李光榮推下臺後就一直備受驚嚇,他在文明社會那套送禮行賄靠錢壓人的把戲在這裡也根本不管用,早已經被嚇糊塗了,竟然想都沒想一下,就慌忙一迭連聲地答應道:「好好好!我全說出來,我全說出來。」

  老六又「嘿嘿」乾笑兩聲道:「那就說吧!揀重要的說,我看看手指和價值對稱不對稱。」

  李光頭急忙道:「對稱,絕對對稱,張易龍當時把那瓣玉蓮花給我,讓我轉送給老七,好拖老七下水。那段時間,我和張易龍一夥走得很近,曾經有一次在酒桌上,聽張易龍誇過花猛,說那廝有一種藥,服下去後身體冰涼,脈搏全無,如同死了一般,但只需一個時辰左右,就會自動醒轉,裝死最是好用。」

  我頓時明白過來,敢情花猛這孫子真是假死,這樣說來,剛才那矮瘦金衣人還真有可能是花猛,可花猛會是八大金剛之一,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過。

  再仔細一想,更覺得其中蹊蹺之處甚多,關係錯綜複雜。當初首先是張易龍要拖我下水,花猛看上去只是一個跑龍套的,但從為了不惜滅了李光榮的勢力團夥,還有剛才花猛對我說的那番話上,可以分析出來,花猛這丫的比張易龍更想拖我下水。

  而花猛本來大概是想一直跟著我們的,所以對我們的行蹤甚是瞭解,但在野狼穀的暗道中,遇到了襲擊,意識到了有人要對自己下手,所以借藥物假死,來了一招金蠶脫殼,隱到了暗處,可誰又會對花猛下手呢?那時候花猛的身份,只是個小偷而已。

  更為主要的是,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現在都在,根本沒人承認自己是對花猛下手的那個人,但偏偏剩下的這幾個人中,我誰也不願意懷疑。

  我使勁搖了搖腦袋,頭疼得厲害,這裡面的匪夷所思,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力。從第一瓣玉蓮花瓣的出現,就好像有一張巨大的迷網籠罩住了我,我越是努力掙扎,纏得就越緊。

  那邊老六仍舊在繼續耍弄著李光頭,又用刀子在李光頭的臉旁繞了兩下,皮笑肉不笑道:「這個消息不錯,可只能抵一根手指,還有沒有其他的?」

  李光頭松了口氣,急忙繼續道:「有,有,我還知道一件事,當年盜取鹽幫寶藏的主謀並不是李益,而是張勝龍,嫁禍給玉飛龍也是他的意思,因為玉飛龍是蘇老幫主的關門弟子,甚得蘇幫主寵愛,蘇幫主本來是想把鹽幫幫主的位置傳給玉飛龍的,而在玉飛龍未入師門之前,這位置本來應該是張勝龍的,馬騰龍性格剛烈,行事莽撞,宋大龍宅心仁厚,過於迂腐,都不是當幫主的料。」

  說到這裡,李光頭還瞄了一眼馬四哥,見馬四哥臉上並沒有生氣,才又繼續說道:「張勝龍一直都以為等蘇老幫主百年過身後,幫主一位非自己莫屬,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玉飛龍,既聰明又能幹,而且行事狠辣,蘇幫主又異常偏愛,甚至將金絲蟒鞭都傳給了他。張勝龍眼見幫主位置和自己越來越遠,才暗中投靠了清廷,並且暗算了蘇幫主。」

  「後來為了鹽幫寶藏,張勝龍和其他三龍一虎隱居在茅山腳下,也因玉飛龍異常警覺,始終得不了手。本來張、玉兩人身手上差距就甚大,玉飛龍又因為蘇老幫主臨終前提醒過他,知道幾人中必有一人是內奸,所以始終對幾人都暗中提防,唯獨相信李眉一人而已,所以張勝龍也不敢暗算玉飛龍,一呆就是數年。」

  「再後來終於被張勝龍拉攏了李益,李益又說服了李眉,三人聯手陷害了玉飛龍,但又想獨吞寶藏,殊不知李益也有此想法,被李益搶先一步暗算致死,也算報應。」

  李光頭是李益嫡孫,這些事有一半應該是李益的計謀,他知道這些隱秘,想來不假,我聽得嘴裡直發苦,鹽幫的恩恩怨怨,隨著年月的流逝,早已揭過去了,畢竟那都是曾祖父輩的事了,但這些事綜合到一起,追根究底的話,都是人性貪婪惹的禍事,或對權力、或對金錢。

  李光頭還欲再說下去,我一揮手道:「這個算,但不用再說下去了,事情都過去百十年了,不必再提了,還有沒有別的。」

  老六和我那叫個默契,一聽我話的意思,就知道我不想再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了,又把刀子一晃,對李光頭道:「兩根了,還有沒有別的?」

  李光頭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道:「其餘的我知道的東西,你們大概也都知道了,真想不出來什麼了。」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剛才看見一樣東西,不知道算不算?」

  老六不耐煩道:「有什麼就快說,趕緊的!」大家臉上都憋著笑,老六這丫的太有意思了,逼供的把戲玩的真是無師自通,不當警察真可惜了。

  李光頭又想了想,歪著腦袋說:「我剛才聽見外面槍聲大作,你們知道的,我這人膽子不大,所以躲在油布下面,那些人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我,可我也看不到他們。我雖然膽子小,但畢竟還是有好奇心的嘛,所以總想知道是些什麼人。」

  老六吼道:「你丫爽快點說,誰要知道你的心路歷程!你以為還在你那房產公司做報告會呢?」

  李光頭急忙點頭道:「是是是,我說我說,我實在沒忍住,就悄悄掀開油布的一角,結果看見了八雙靴子。」

  老六一聽就惱了,將刀子一晃罵道:「你這禿驢,不給你點顏色你是不知道厲害,讓你揀重要說,誰讓你說靴子的,來了八個人,當然是八雙靴子,這有什麼好說的?」

  「可問題是有七雙是一個款式,連材質、花紋、顏色都是一樣,只是有尺碼的區別,一看就是特製的,但其中有一雙腳上穿的卻完全是另一種的皮鞋,就是普通商場賣的那些。」李光頭急忙又接了一句。

  老六更惱,罵道:「你以為靴子是臉啊!看到一臉麻子就知道是誰?穿什麼靴子有差別嗎?這條不算,說說別的!」

  我「噗嗤」就笑了,老六這嘴太缺德了,指桑駡槐的罵李光頭一臉大麻子呢!剛笑一聲,忽然覺得不對,腦海內靈光一閃,剛想說話,大煙槍已經搶先說道:「這條算!而且算八條!」

  蒙先生也點頭道:「對,其實這條反而更重要,金衣人的金袍、靴子甚至裡面的衣服,都很有可能是統一訂制的,這些衣著可能都代表他們在盛世組織內的地位階級,以八大金剛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會有一個穿錯了靴子呢!也就是說,剛才來的八個金衣人裡,有一個並不是八大金剛,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說完瞟了一眼李光頭道:「正因為我們的目光都被金袍吸引了,所以沒有注意到靴子這樣的小細節。反而是李老闆藏在油布內,以李老闆的個性,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將油布掀起太多的空隙,以免被發現了,所以只能看見腳的位置,而注意到了靴子的不一樣。」

  「穿錯靴子而已,你們不至於認為這是多了不起的發現吧?」老六仍舊不服氣,撇著嘴一臉的不在乎。

  蒙先生走到帳篷門口,掀起了布簾,看了看外面的黑夜,轉過頭來,一臉擔憂地緩緩說道:「那就得看那個穿皮鞋的是誰了,如果是真正的八大金剛之一,只是單純的穿錯了靴子,那沒什麼,如果是有人假扮的混跡在其中,只怕現在八大金剛的性命危險了。」

  老六又將嘴一咧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八大金剛和你很熟嗎?死光了對我們也沒什麼損害啊!雖然他們剛才救了我們,但大家都聽到了的,那只不過是用來要挾老七的籌碼而已。」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15
  第十章 兩個只能活一個

  這樣一分析,老六也覺得嚴重起來,沉默了。他雖然嘴上沒個把門的,但腦袋絕對好使得很,只要不呆不傻,誰都知道得罪了盛世這樣的組織會有什麼下場。

  世上事,好的往往不靈驗,而壞事則總是容易被人們猜中,也許造物主天生就喜歡和人類對著幹吧!我們剛分析出其中利害關係,遠處就傳來「砰砰」兩聲槍響,槍聲劃破了黑夜的寂靜,直刺向我的內心深處。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抄起火把,疾步奔出帳篷,向槍聲響起的地方跑去。我一邊奔跑著,一邊暗暗祈禱,只盼著八大金剛千萬不要出事。剛才八大金剛還是我們的保護神,一轉眼卻要我們去擔心了,這個轉變,實在有點迅速,前後只不過十來分鐘而已。

  可惜,蒙先生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我們的擔心,也都變成了事實。就在離帳篷約二十多米的一塊巨石後面,也就是第一聲槍聲響起的地方,正趴著一個金衣人的屍體。

  屍體尚有溫度,我們將其翻了過來,解開金袍,大煙槍蹲下仔細看了會,說道:「金衣人從腦後中了一槍,天靈蓋都掀了一個洞,導致面目看上去不是很清楚,已經認不出是誰了,根據槍械動力的原理推測,很明顯是近距離射擊。」

  接著站起身道:「從這個金衣人趴下的位置來看,當時應該是站在這裡監視著我們的帳篷方向,兇手是從後面開的槍,以八大金剛的警覺度來說,不應該會有陌生人逼近自己身後還沒有發覺,所以,很有可能殺人的就是李光頭看見的那個穿著皮鞋混在八大金剛中間的人。」

  說完又一皺眉道:「還有一點我很是想不通,八大金剛同在一個組織這麼久,外人不認識,但他們幾個應該互相很熟悉,以八大金剛這種身份的人,怎麼會沒有察覺到其中有一個是冒充的呢?」

  話剛說完,遠處槍聲再起,但這次可不是一槍兩槍了,而是一陣「噠噠噠噠」的掃射聲,幾人面色大變,根據這槍聲的密集度來推測,別說八大金剛了,再加十個估計也死光了。

  幾人尋著聲音奔去,遠遠就看見一支火把插在地上,旁邊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具屍體,清一色金袍金靴,看樣子剩下的八大金剛也沒有逃出毒手。

  到了近前,仔細一看,地面一塊巨石,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石頭上躺了六具金衣人的屍首,全部身中數彈而亡,血水順著石縫流淌。從跌躺的姿勢上看,幾人當時正坐在石頭上商量什麼事情,冷不防被人掃射,這幾人一個反應不及,全部當場斃命。

  大煙槍上前揭開幾人面罩,幾人相貌各異,卻沒有一個認識的,眉頭一皺道:「這事不大對,按理說,八大金剛的真面目,不大可能全是默默無名之輩,前面一個面目被毀,認不出也就算了,但這六人我卻也一個都不認識。不是我誇海口,整個中國,只要是道上混的,我就算沒有謀其面,也多少聽說過相貌特徵,但這六人,完全就是新面孔,沒有一點和南北道上成名的人物相符。」

  老六眼尖,一眼看見插在幾具屍首中間的火把下面,還用石頭壓著一塊金色布錦,上面隱約有血跡,大聲喊道:「那布上有字!」我急忙上前拿起,展開一看,金色布錦很明顯是從金衣人身上撕下來的,上面用血寫了四個字——「假冒者死!」

  我心神一震,脫口而出道:「錯了,我們都錯了,那個穿皮鞋的才是真的,而其餘七個穿金靴子的才是假的!也就是說,八大金剛,只到其一,而這七個假冒八大金剛的人,則是另外一股勢力。」

  其餘幾人也都看到了金色布錦上的血字,一時都沉默不語。本來就夠亂的,李光榮加上張易龍和我們就一直糾纏不清,盛世組織也插手進來,現在又多了一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金衣人,這局面,簡直比盤絲洞裡的蜘蛛網還亂,誰也理不清了。

  蒙先生臉色鐵青,喃喃道:「沒想到,沒想到!」老六卻道:「這有什麼好沒想到的,剛才李禿子一說,我就覺得肯定不會像你們想的那樣簡單,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這小子,馬後炮的本事越來越強了,幸好他也沒說中什麼,不然還不知道怎麼吹呢!

  我們正在錯愕之中,營地的方向又傳來一聲慘呼,大煙槍叫道:「不好!是李光頭!」說完轉身急奔,我們幾人也迅速地跟了上去。

  等我們回到營地,還沒進入帳篷,就看見李光頭的屍體正趴在帳篷門口,頭向外,一雙腳還罩在簾子後面,臉上因為驚嚇已經變得扭曲,一雙眼珠子大睜著,滿含恐懼,一把尖刀從腦後插入,從口腔刺了出來,舌頭都頂了出來。

  一見李光頭的慘狀,我嚇得腿肚子直抽。雖然自從捲入玉蓮花事件之後,前前後後我也見了不少大場面了,但這麼慘的狀況,還是頭一次見到,又是大半夜的,在火光下看起來,場面更顯恐怖。

  幾人剛站定,「呼」的一聲從帳篷內沖出一個人來,迎面向大煙槍撞去。大煙槍急忙一個側身閃過,那人影迅速掠過大煙槍,企圖向黑暗中竄去。

  但我們幾人哪裡會這樣容易就讓他跑了,小辣椒嬌叱一聲,手中長鞭靈蛇一般卷向那人雙腿;紅毛怪冷哼一聲,一道寒光陡起,直如一道撕裂夜空的閃電,直劈那人脊背;馬四哥暴喊一聲「好朋友,留下吧」,殺牛刀猛紮那人腰間;豹子、石錘一左一右撲了上去,分別襲擊那人的左右雙肋。

  那黑影卻似早就料到會有如此局面,猛地一頓,向上一縱,如同疾馬提韁,雙腳離地,躲過小辣椒的長鞭,身形如鷹,直向蘇色桃撲去。

  蘇色桃哪是好惹的主,嬌笑一聲:「呦!想欺負女人嘛?」不退反進,玉手一翻,一匕首迎胸紮去。

  誰知那人又是一頓,身形猛地左轉,一下撞入石錘懷裡,一個肘擊擊在石錘胸上,反手抓住石錘的胳膊向馬四哥的殺牛刀上迎去。

  這樣一來,場中局面巨變,本來是馬四哥和紅毛怪都追隨在那人身後,蘇色桃迎面襲擊,豹子、石錘左右合擊,但那人身形幾變之下,已經變成了蘇色桃迎面紮向紅毛怪,而紅毛怪的長刀所向,也正是蘇色桃,馬四哥的殺牛刀迎向了石錘的胳膊,幾人這幾下可都是全力而發,如果這幾下擊中,我們這邊肯定損傷慘重。

  好在幾人都在火光照耀下,看得清楚,紅毛怪冷哼一聲,長刀一翻,硬生生將長刀插入地面,蘇色桃也急忙刀花一挽,從紅毛怪身邊擦了過去。

  幾人之中,就數馬四哥和石錘最是兇險,馬四哥脾氣剛烈,又天生豪勇,每一出手必山崩石裂,氣勢如同離弦之箭,有去無回,石錘又受制於人,無法躲閃,眼見殺牛刀就要觸到石錘胳膊。殺牛刀的厲害,大家都清楚得很,馬四哥又是全力出手,別說削上去了,稍微碰到一點也得皮開肉綻。

  我頓時捏了一把冷汗,大喊道:「石錘小心!」話未落音,馬四哥猛吼一聲,硬生生頓住前沖之勢,左足深陷地面,手中殺牛刀猛地一斜,筆直紮在旁邊一塊石頭之上,只聽「鐺」的一聲響,刀身崩斷成兩截,馬四哥的虎口也硬生生被震得裂了開來。

  那人似早料到會有如此結果,絲毫不見停澀,反手一拳擊開石錘,飛起一腳直踢豹子面門。豹子剛回手來擋,那人卻又是虛晃一招而已,身形一轉,已經繞過豹子,直向黑暗中撲去。

  這幾下說起來慢,實際上連三秒鐘都不到,那人這幾下耍的當真是快如閃電,動若脫兔,身形連變幾變,已經脫出包圍不說,還幾乎害幾人互相殘殺。

  大煙槍和那人打了個照面,看得真切,喊道:「是李光榮!追!」喊完轉身率先追去,幾人被他這麼一耍弄,個個心頭火起,哪裡會肯就此放過。

  紅毛怪面色鐵青,陡的一聲厲嘯,反手又抽出一把長刀,雙手雙刀,鬚髮皆豎,一團烈火一般追了上去;蘇色桃怕他有失,急忙緊隨其後;豹子一明白自己上當了,身形一轉拔腿就追;石錘剛才一出手就受制,更是憋了一口氣,狂吼一聲,一陣風般向李光榮追去。

  馬四哥反倒落到了後面,剛才那一下,殺牛刀都硬生生震斷了,可見撞擊力有多大,一口氣沒緩過來,已經落下幾步之遙。

  小辣椒擔心馬四哥,和馬四哥跑了個一字並肩,我和老六明知道我們倆追上去也沒用,乾脆和蒙先生三人帶著蒼狼落在最後。

  我沒有吆喝蒼狼追上去,卻是私心作祟。剛才馬四哥、石錘、豹子、紅毛怪、蘇色桃加上小辣椒,幾大高手合擊,仍舊讓李光榮跑了,石錘那般高大,一伸手就被制住了,看樣子這傢伙確實了得,萬一蒼狼追上去再有個什麼閃失怎麼辦?再說了,他們都追上去了,萬一李光榮再殺個回馬槍,我和老六、蒙先生三人,兩塊廢料加一個老頭,哪裡夠李光榮一隻手的,留著蒼狼在身邊,我心裡踏實點。

  片刻我們三人已經落後有幾十步之遠,只能看到前面幾條人影鷹起狐落,邊走邊鬥,更聽見前面不斷有暴喝聲響起,還不時夾雜著兩聲女子嬌叱聲,以及兵器破空聲,「叮叮噹當」的撞擊聲,小辣椒長鞭抖起的鞭花暴響聲,「呼呼」的拳腳聲,響成一片。

  沿途不斷看到折斷的雜草,崩落的碎石,還有幾株被削斷的矮樹,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可見剛才幾人所鬥有多慘烈。

  再追十來步,忽然見到地上有一道血跡,我的心陡得一緊,不知道是誰受了傷,要是李光榮那廝也還罷了,萬一是我們的人,可如何是好!

  越往前追,沿途血跡越多,斑斑點點、片片道道,數不勝數,我的心越揪越緊,腳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再幾十步,終於追上了眾人,幾人正堵在一個山洞口叫駡,我急忙審視了下幾人。見馬四哥肩頭劃傷三四寸一道傷口,血順著手臂淌了下來,豹子背部衣衫被撕成了破爛,紅毛怪一對長刀變成了一長一短,蘇色桃和小辣椒倒沒什麼傷,只是有點喘。大煙槍傷的最是嚴重,面色焦黃,嘴角隱有血跡,扶著旁邊的石壁大口喘氣,外衣全部被撕的不成樣子,胸前精鋼內甲都凹進去了一片,看那模樣,如果不是精鋼內甲護身,只怕起碼要斷上幾根肋骨。

  我頓時大驚,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大煙槍,問道:「哥,你怎麼樣?」大煙槍緩緩搖了搖頭,指了指褲子口袋,沙啞著嗓子道:「煙!煙!」我急忙幫他掏出煙來,抽出一支點上,塞到他嘴裡。

  大煙槍狠狠吸了兩口,咳了兩聲,「呸」的吐出一口血沫來,才說道:「我沒事,我身上有精鋼護甲護著,雖然被張易龍偷襲了一拳,但只是被震得五臟六腑一陣翻騰而已,去看看石錘,他剛才連中李光榮幾招,估計受傷不輕。」

  我轉頭看看石錘,石錘正站在洞口叫駡,神情很是激昂,看不出來有什麼傷。我走過去,看到石錘前面,頓時嚇了一跳,尺把長的一道刀疤從肩頭斜到胸口,還在往外冒著鮮血,再往下帶一點,估計就得肚破腸流了。

  石錘也是彪悍,就用被劃破的衣服在胸前打了個結,勒住傷口中間,一手持砍刀,一手指著洞口怒駡。

  幾人傷得如此重,可見剛才一戰打的有多麼慘烈。我一直都沒有敢小看李光榮,但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厲害,在這麼多高手的圍攻下,竟然還能重傷幾人,看樣子我以前所謂的沒小看他,實際上還是小看他了。

  我和老六急忙扶石錘坐下,我幫石錘重新包紮,老六則道:「你們休息會,打架我不行,罵大街那可是我拿手項目,看我將他罵出來。」

  老六雙手卡腰,往洞口一站,高聲喊道:「我說兩孫子,怎麼學烏龜躲王八洞裡去了啊?有種出來陪你爺爺過兩手!」

  「有種你進來!」山洞裡傳出李光榮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也並沒有討到好處,不過這結果早在我意料之中,並不出意外。李光榮能在大煙槍、馬四、石錘、豹子、蘇色桃、紅毛怪和小辣椒七人聯手的情況下還能重傷幾人躲進山洞,才真正的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小辣椒已經緩過氣來,貼在我耳邊簡單將剛才情況說了一遍。原來幾人一路追逐撕殺,李光榮開始還能仗著身法靈敏,勉強應付,但時間一久,哪裡撐得住幾人聯手,中了馬四哥一拳,被大煙槍連擊幾下,小辣椒的長鞭也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紅毛怪一刀砍在他鎖骨之上,卻被他硬生生用骨頭夾住,奪了長刀去,反砍了石錘一刀,劃傷了馬四哥的肩頭。

  正當李光榮筋疲力盡之時,張易龍忽然自雜草中躥出,一拳擊傷大煙槍,逼退蘇色桃,撲向馬四哥的時候,卻被豹子從旁邊一刀插入肋下,而豹子的後背,則被李光榮一把抓的衣衫盡毀,要不是豹子閃的快,估計那一下,脊椎骨都能被抓斷了。

  而遍體鱗傷的李光榮則仍奮勇殺出重圍,攜張易龍逃進了洞裡,堵在洞口,幾人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只好這麼僵持著。

  說實話,聽到這裡我暗暗心驚,這李光榮確實了得,中了馬四哥一拳,大煙槍連續幾擊,小辣椒一鞭,以及紅毛怪一刀,這幾下要給我,那早就趴下了,而這傢伙竟然還能重傷石錘,砍傷馬四哥,帶著張易龍殺出包圍,如果不論人品,這李光榮當真是條了不起的好漢子。

  老六已經罵了好一會,依舊在山洞口口沫橫飛地罵個不休,但洞內的李光榮根本毫不理會,很明顯,激將法對這傢伙一點用都沒有。大煙槍忽然啞著嗓子道:「別罵了,李光榮也算一條好漢,我們可以追殺他,但不能侮辱他!」紅毛怪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冷冷地接了一句:「不錯!」

  老六只好訕訕地住了口,站到一邊。山洞內又傳來李光榮伴隨著劇烈咳嗽的大笑聲,邊笑邊喊道:「虧你們也有臉自稱好漢,七個打一個還讓我逃進了山洞,你們不是罵我沒種不敢出去嗎?你們倒是進來一個給我看看?別看我傷的這麼重,一對一你們沒有一個是我對手。」

  大煙槍咳嗽一聲,提高聲音道:「不錯,如果一對一,我們沒有一個是你對手,但多行不義必自斃,今天我們就算被全天下人恥笑,也務必除去你這個連自己兄長都不放過的東西!」

  「是嗎?那你們倒是進來啊!我就在洞裡等你們,你們不是很想除去我嗎?進來吧!小爺我現在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進來取了我的命,也好讓你們心安,不然只要讓小爺逃過今日,日後必定十倍報復各位。」

  我心裡一寒,李光榮這傢伙沒人性的,武功又這麼好,真要讓他逃脫了,只怕日後我們真沒好日子過,急忙道:「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將此人除去。」話一出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視人命如草芥,而且沒有絲毫慈悲之心。

  山洞裡的李光榮又「哈哈」笑道:「老七這樣的九流人物竟然也想除去小爺,好!好好!你進來吧!沒想小爺英雄一世,竟然會落在你這等宵小的手裡。」說罷再無聲息。

  紅毛怪身軀一振,冷冷地道:「我進去!」蘇色桃急忙跟在紅毛怪身後,自從上次紅毛怪懸崖鬥大鵬之後,蘇色桃再也不肯讓他單獨冒險。

  紅毛怪眉頭一皺道:「你留下!裡面地方狹窄,動起手來不好照顧你!」我不由一呆,自從認識紅毛怪,這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句。

  蘇色桃輕輕一笑,低聲道:「你死了,我也絕不獨活,又何必讓我留下。」雖然話語依舊綿軟悅耳,但其中之意,卻甚是堅決。

  紅毛怪一呆,輕歎一聲,反手將刀插入鞘中,不再提進洞之事,他是真英雄大豪傑,可以引刀成一快,肝膽照昆侖,可以金刀鐵馬征戰萬里一夫萬人敵,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無視生與死,但是,他卻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冒險,更何況裡面的對手是雖然遍體鱗傷但仍舊極具危險性的李光榮。就算自己一個人進去,勝算都只有一半,如果帶蘇色桃進去,那則是必死無疑,這種情況,關心則亂,亂則死,這道理,紅毛怪清楚得很。

  老六遲遲疑疑地說道:「何必進去呢?我們弄堆柴火燒起來,用煙熏也把他們熏死了。」

  豹子一拍大腿道:「對!雖然這手段很不光彩,但李光榮這廝絕對留不得,今日不除,日後必成大患。」說完將目光投向馬四哥,馬四哥沉吟了一會,緩緩點了點頭道:「我們幾人聯手都未除去此人,已經丟過一次人了,那就再丟一次人吧!豹子你和老六去弄點柴火。」

  老六和豹子應聲而去,我急忙去幫忙,小辣椒和蘇色桃、紅毛怪則守住洞口,防止李光榮狗急跳牆。

  片刻三人各揀了一大抱柴火,放在洞口堆成一堆,一點上火,濃重的黑煙一個勁往山洞裡鑽,裡面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然李光榮和張易龍倆人已經嘗到了滋味。

  可奇怪的是,一陣咳嗽聲過後,洞內竟然再無動靜,喊話也沒有回應了,大煙槍眉頭一皺,急道:「不好!我們忘了一件事,說不定這山洞內也有通道通往別處,我們在這白費功夫了。」

  幾人急忙踢散火堆,正準備進入山洞,大煙槍在最前面,一伸頭又急忙退了出來,喊道:「還在裡面,大家小心!」

  紅毛怪一擺手道:「噤聲!」說完側耳細聽,半晌過後,長歎一聲道:「哪裡還有人,連呼吸都沒有了。」說完搶步入內,幾人跟著魚貫而入。

  一進山洞,洞內倒甚是乾燥,到處都是被李光榮兩人撞破的蜘蛛網,哪裡還有什麼人,李光榮的一件血衣掛在石壁上,大煙槍剛才大概就是被這血衣迷惑了。

  大煙槍一擊大腿道:「終日打雁,今天倒被雁啄了眼,一件血衣竟然將我嚇住了,這李光榮重傷逃命之際還沒忘了故布疑陣,當真是個厲害角色,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將此人除了,不然只怕我們日後寢食難安。」

  幾人也不怪他,洞內本身光線就不足,又是夜裡,更難看清,其實給誰一伸頭看見衣服都會以為李光榮尚在洞內,大家聯手尚未制服李光榮,心裡自然會有畏懼,上了他的當,也不足奇。

  大家順著山洞急追,幾人雖然都受了點傷,但並沒有特別嚴重的,大部分都是皮外傷而已,又休息了一會,體力也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這一頓急行軍,著實迅速。

  片刻之後,幾人果然發現了山洞後面的出口,急忙追出山洞,遠遠已經看見李光榮和張易龍兩人,正互相攙扶著逃往一道山梁,眾人哪裡還肯放鬆,急忙追了上去。

  李張二人受傷頗重,雖然互相攙扶,但行進仍舊緩慢得很。很快我們已經逼到了兩人身後不遠處,眼見就可追上二人,眾人不覺得更加快了腳步。

  轉眼間逼到近前,李張兩人大概也自知再逃無益,乾脆站住,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我們。

  石錘正待躥上去,卻被大煙槍一把拉住,用手一指兩邊,沉聲道:「這裡不能亂來,小心一點!」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竟然追上了一道孤梁,兩側全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道可行,根本無法再形成包圍的局面,只能一對一和他單打獨鬥,只有我們足下所站的地方,才稍微寬敞一點。

  而李、張倆人的身後,更是一道斷崖,寬約三四米,另一邊則也是一斷崖,我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倆人不逃了,原來是前無去路了。

  我們就站在原處等他們下來,李、張二人當然不是呆子,就站在斷崖口不下來,崖口山風勁疾,吹的兩人頭髮亂飄。李光榮一臉血污,身上只穿一件貼身的背心,如惡魔一般站在斷崖邊,死死地盯著我們看。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兩個小時左右,我們也不敢上去,他們也不肯下來,一直等到東方泛紅,天色逐漸亮了起來。

  李光榮見我們死活不上當,「哈哈」狂笑道:「馬正剛、宋顏、葉紅衣,枉你們每個都是稱霸一方的梟雄人物,今天竟然只敢站在下面,不敢上來取小爺性命,小爺這一輩子,值了!」

  紅毛怪雙眉一皺,馬四哥黑臉紫漲,大煙槍老臉一紅,三人都是老江湖了,自是不會上了李光榮的激將法,但顏面上,確實有點掛不住。

  張易龍咳嗽兩聲,吐出一口血沫道:「兄弟,你我二人今天被逼上了絕路,只恨哥哥平日裡貪圖享樂,早就將功夫擱下了,不然我們兄弟還有一拼的資本,但現在哥哥卻成了你的拖累。」

  李光榮「哈哈」大笑道:「大哥怎麼會說這麼氣餒的話,我們下不去,他們也一樣不敢上來,現在就看誰耗得過誰了。」

  張易龍又咳嗽了兩聲,嘶聲道:「兄弟何必瞞我,哥哥雖然不中用了,但一雙招子還沒昏花,他們人多勢眾,又地處下方,餓了也可以分出人手去尋找吃喝之物,而我們身處絕境,無食無水,必定是耗不過他們的。」

  李光榮黯然低頭,不再說話,顯然剛才的話語,只不過是安慰張易龍而已。張易龍慘然一笑道:「你我兄弟一場,你的本領我自是知道,強我何止十倍,要不是我身肥體沉,又受了重傷,你早就脫困而出了。」

  李光榮頭一抬,剛要說話,卻被張易龍擺手止住道:「兄弟不必多言,哥哥心裡清楚得很,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哥哥。但今天這局面明擺著的,你獨自逃生,我們兄弟兩人尚能活一個,綁在一起,則一個都活不了,兩個只能活一個,哥哥不能再拖累你了,你跳過斷崖,獨自去吧!」

  我心中一驚,那斷崖只有三四米寬,以李光榮的身手,還真能跳得過去,而他只要跳過去,守住斷崖口,我們斷不敢冒失,就算他不守斷崖口,我們這邊還有我和老六、蒙先生三個累贅,其餘幾人也不大可能將我們丟下追過去,而且那邊樹大林茂,一入密林再難尋找,這樣一來,李光榮還真有可能逃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點害怕起來,李光榮一旦得以脫身,以他的個性,日後必定報復我們,論單打獨鬥,只怕無一人是他對手,而我們又不可能永遠都在一起,到時候,只怕一個都跑不了。

  老六明顯也想到了這點,故意哈哈笑道:「李光榮這孫子想把張易龍丟下一個人逃跑了,也太沒義氣了。」

  我也隨聲附和道:「是啊!他跑了沒關係,可憐張易龍是絕對跳不過去的,一個人要面對我們這麼多人,還身受重傷,大家想想怎麼弄死他吧!」嘴上這般說著,心裡卻在暗暗祈禱李光榮能被我們激住。

  誰知道李光榮忽然轉身跪在張易龍面前,「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啞聲道:「大哥,都是兄弟心胸狹窄,非要回去殺了李光頭,以報這十數年來所受之屈辱,才招來無端橫禍,連累了大哥,但今日情勢使然,兄弟實在無法再照料大哥,只能獨自逃去,日後兄弟必定手刃此幾人為大哥報仇,還望大哥體諒。」

  我心裡一涼,這傢伙太聰明了,當局事態他看得很清楚,而且能夠當機立斷,實在是個可怕人物。

  張易龍緩緩解下身上的包袱,交給李光榮,沉聲道:「這裡的三瓣玉蓮花,你好好保存,張家的興旺盛衰,以後就全靠你了,哥哥的個人性命,對家族使命來說,並不算什麼,待哥哥替你抵擋一陣,你也好安全撤走。」

  接著伸手一拍李光榮肩頭,又道:「去吧!不必為哥哥擔心,哥哥在刀尖上打滾了這麼久,也是兩手血腥,今日下場,只怕是蒼天早已註定,你我都無力回天,只盼你以後萬事以大局為重,切再勿意氣用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16
  第十一章 李光榮的秘密

  李光榮一落到對岸,急忙轉身道:「大哥,你且拼力一試,躍將過來,就算落崖身死,也比死在那幾個鼠輩手裡的好!」

  張易龍卻並不回答,只是仍舊雙目圓睜,怒視我們幾人,一動不動,如同煞神一般站在那裡。

  我心中大急,張易龍擋在那裡,我們就更無法追趕李光榮,難道今天就眼睜睜地看著李光榮就此逃去不成。蒙先生輕歎一聲,低聲說道:「張易龍也是一方霸主,今日捨身護友,死而不倒,當真是一條漢子。」我才明白過來,這張易龍竟然已經死了。

  馬四哥走上前去,伸手閉上張易龍的雙目,緩緩將張易龍屍身放下,低聲道:「張老大,你我曾有八拜之交,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兄弟卻也甚是敬重於你,放心去吧!」

  李光榮在斷崖對岸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嚎啕大哭,哭了一番後,頓足怒指我們幾人道:「我發誓,定拿你們幾人頭顱祭奠家兄!你們等著!」話語中透著一種難言的惡毒,令我不寒而怵。

  紅毛怪冷冷地道:「隨時恭候!」大煙槍揚聲說道:「李光榮,反正樑子已經結下了,說那些狠話沒用,我們也不是嚇大的,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我們接著就是了。」

  老六也喊道:「李光榮,你有什麼本事,現在就使出來好了,不服氣你再跳過來!」這話說的,雖然聽上去沒什麼,但仔細一品味,就聽出來話裡面的外強中乾了。

  李光榮並不理會他們,卻用手一指我道:「玉七,你記好了,日後我第一個就殺你!」

  我雖然心裡直泛苦水,表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強笑道:「怎嗎?又是忌妒我?我等著你好了。」

  李光榮慘然一笑道:「不錯,我是妒忌你,妒忌的要命!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妒忌你?我妒忌你命好,莫名其妙得了一匹忠心耿耿的蒼狼,莫名其妙得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聽說大煙槍還是你親哥哥,所有人都幫著你,天下間的好事,都讓你占全了,你配嗎?你在我眼裡,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角色。」

  李光榮的聲音逐漸低沉,最後甚至帶著一絲哽咽,繼續說道:「小爺我呢?從一出生就得離開父母懷抱,改名換姓忍氣吞聲,只為了有朝一日能興盛我張家一族門楣,現在唯一的哥哥,也慘死在你們手裡,從此之後,天地之大,卻再無我一個親人,我怎麼能不嫉妒!怎麼能不恨!」

  雖然我們早就知道李光榮和張易龍的關係非比尋常,但現在聽他自己親口說出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我忍不住大聲問道:「你不是姓李嗎?怎麼又成張易龍的弟弟了?」

  李光榮昂首狂笑,笑了好一會才道:「小爺也不怕你們知道,我本是張家小兒子,本名張光龍,家父為了尋找鹽幫藏寶,我剛出生,就托人將我送至李家,十三歲那年才前去相認。」

  說到這裡,聲音又低沉了下去:「我們張家,本是鹽幫四龍之首,奈何曾祖父過世後,你們三家互相照應,卻始終將我們張家排擠在外。我這些年,為了尋找到鹽幫寶藏,忍氣吞聲,受盡李光頭的欺辱,自從我得知玉蓮花的秘密後,發誓必取得南唐藏寶,中興張家門楣,只是沒有想到,你們會害死大哥!」

  猛地抬頭,眼神逐一從我們身上掃過,接著恨聲道:「你們等著,我尋到寶藏之日,就是你們三家滅族之時!」說完一轉身,竄向密林之中,片刻即消失不見。

  我黯然無語,李光榮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當時我曾祖父玉飛龍在張勝龍被李益害死後,很有可能也知道了其中內情,但人死如燈滅,恩怨全抵消,就沒有說出來,曾祖父和宋大龍前輩去追尋李益後,又是馬騰龍前輩照顧四家家小,馬前輩脾氣剛烈,又知道盜取鹽幫藏寶之事張勝龍也有份,所以難免會對張家有所排擠。

  但又仔細一想,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究竟該怪誰呢?一時也說不清楚,馬騰龍前輩有錯嗎?也沒有錯,這事撂誰身上,可能心裡都難免會有所偏差,何況馬前輩本來就是個藏不住心眼的直性子。

  老六見李光榮遁去,急忙道:「現在怎麼辦?要不要追?」豹子走到斷崖口看了看,點點頭道:「這斷崖口我們也躍的過去,七爺、老六和蒙先生三人,小表姑用長鞭接應一下即可。昨日剛下過大雨,李光榮難免會留下足跡,又受了傷,估計也跑不太快,我們順著足跡追尋,說不定還能追上。」

  話剛落音,對面密林中忽然湧出數十隻羚羊來,一起狂奔至斷崖處,帶頭一隻率先縱身一躍,一頭紮了下去,過了許久才聽到「撲通」一聲迴響。

  後面的羚羊更是前赴後繼,拼了命的向斷崖上沖來,沖到崖邊就一頭紮下去,完全就是自殺行為,看得我們幾人目瞪口呆。

  片刻過後,幾十隻羚羊如同下餃子般,全部跳下了斷崖,大家才回過神來,馬四哥詫異地問道:「剛才是我眼花了?你們看到一大群羚羊跳崖自殺沒?」得到確定的回答後,馬四哥反而更糊塗了。

  老六大嘴一咧道:「我的乖乖,我見過自殺的,還從來沒有見過集體自殺的。人自殺還情有可原,畢竟人類是高級動物,有思想有感情,受悲喜哀樂左右,但這羚羊為什麼也會自殺?還一死一大群,這玩得什麼把戲?」

  蒙先生到底是老油條,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淡然道:「這也不算稀奇,我還見過一大群野豬集體自殺的,事後我詢問過很多專業人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類無法解釋的現象多了去了。」

  豹子最先反應過來,揚聲道:「羚羊活夠了我們管不著,還是趕緊過去追尋李光榮吧!這傢伙活著,始終是個禍害。」

  幾人也都緩過勁來,急忙躍過斷崖,我和老六、蒙先生比較丟人,別人都是自己跳過來的,連蒼狼都自己一躥就過來了,我們三是小辣椒用長鞭卷過來的,不過不管怎麼過來,總歸算過來了。

  到了這邊一看,幾人都傻眼了,李光榮的腳印被剛才那陣羚羊一陣亂踏,哪裡還能尋到,無可奈何之下,幸好豹子還記得李光榮逃遁時的大概方向,只好憑著記憶追去。

  幾人追了半日,也沒有看見李光榮的蹤影,反倒我們自己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這密林中到處都是參天古樹,粗的足夠十幾個人合圍的,一棵挨著一棵,枝連枝葉連葉,遮天蔽日,想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尋找一個人,無異是癡人說夢。

  幾人熬了一夜,又連番打鬥,體力都消耗的厲害,加上從昨天夜裡起就粒米未進,自是饑餓難耐,幸虧這密林中所產甚豐,竟有十數種野果子可果腹。幾人乾脆放棄了尋找李光容,每人都摘了許多野果子,找了塊乾淨點的地方,圍坐起來,開懷大嚼。

  我們吃到差不多的時候,大煙槍已經吃飽了,一邊掏出煙來抽一邊說道:「李光榮這廝,竟然連一點情分都不講,生生將李老闆刺殺了。」

  老六一抹嘴道:「那傢伙也是活該,人又不聰明,還學別人禿頂,還用李光榮這樣的傢伙當心腹,他不死誰死!」

  大煙槍又抽了一口煙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這一日一夜,古怪之事甚多,先是幾個金衣人滅了李光榮的黑衣軍團,然後冒充盛世的八大金剛賣了一個人情給我們,結果又被真正的八大金剛之一或者是盛世的其他人物所殺,李光榮趁我們疏忽之際,刺殺了李光頭,以李光榮的精明,怎麼會冒險回去刺殺李光頭這等無關緊要的人物呢?並且導致了嚴重的後果,雖然我們七人圍攻都沒有拿下他,但張易龍為了維護李光榮逃走,卻捨身斷崖,難道真如李光榮所說?僅僅是意氣用事?我看其中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

  豹子忽然岔開話題感慨道:「我自從跟了師傅,每日勤學苦練,自己覺得進步甚快,這趟跟隨師傅出來,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說到這一指大煙槍和紅毛怪道:「我看見宋大哥單手劃圈制服張勇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宋大哥的功夫高不可測,見了葉大哥更是驚為天人,認為天下習武之人,莫出兩位其右。沒想到李光榮這廝,竟然以一人之力匹敵我們七人,雖然身負重傷,但仍舊逃逸而去,我忽然覺得,自己並沒有習武的天分。」

  蘇色桃一邊往嘴裡塞著果子,一邊含糊不清地插口道:「還叫人家李光榮,人家都說了,不姓李,姓張,叫張光龍,大煙槍也不姓宋,姓玉!」

  大煙槍接話道:「我還是姓宋吧,咱們玉、宋兩家,也不分什麼彼此,總不能讓老宋家無後,我都姓了四十多年的宋了,就繼續姓下去吧!至於李光榮,這猛地一改名也叫不習慣,還是叫他李光榮好了。」

  我也沒說什麼,大煙槍說得對,我們玉家,確實虧欠了宋家的,但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畢竟自己的哥哥姓了別人的姓,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趕緊轉移話題,對豹子道:「豹子你太悲觀了,誰說你沒有習武的天分?你才跟馬四哥多久?李光榮那廝十三歲時他老子找到他,肯定那時候就開始練武了,這時間上有差距嘛!」

  馬四哥也接口道:「老七說得對,你再練上十年,和李光榮單挑都沒有問題,你是我見過最聰明也是最有毅力的孩子。」

  豹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石錘對馬四哥笑道:「師傅,那我呢?我怎麼樣?」

  馬四哥笑了起來,拍了石錘一巴掌道:「你是我最笨的徒弟,但你小子笨歸笨,卻肯下苦功夫,又生了兩膀子好力氣,將來稍微雕琢雕琢,都比師傅強!」

  石錘大嘴一咧,哈哈笑道:「那敢情好,哪天師傅你老了,你那屠宰場就交給我唄!保證不給你老人家丟臉。」

  幾人這麼一說鬧,場面頓時活絡了起來,小辣椒白了一眼石錘道:「瞧你那點出息,殺豬有什麼好?整天身上臭烘烘的,老婆都討不到,你就不能想點兒別的門路?」

  石錘臉一苦道:「我倒想,可我除了會打架和殺豬,別的全不會啊!」眾人見石錘那憨厚樣子,頓時哄笑起來,馬四哥笑道:「別聽你小表姑胡扯,你師傅殺了一輩子豬,要論臭誰臭得過我?還不是娶了你師娘,要不殺豬,還不一定能娶起呢!」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蒼狼這時奔了回來,嘴裡還叼著一隻兔子,老六一見,頓時兩眼發直,瞟了瞟我,嘟囔道:「這累了這麼久,盡吃點野果子也不頂餓啊!要是烤個兔子啥的吃吃,那該多好!」

  我伸手點了點老六,丟了四個字:「想都別想!」老六嘴角撇了撇,厚著臉皮繼續嘟囔道:「這枯枝多的是,蒼狼大不了再去抓一個就是了,老七,就這一回,好不好?」

  小辣椒笑駡道:「老六你比石錘還沒出息,石錘人家想著殺豬,多少還能賺錢娶媳婦兒,你就知道吃!而且還不用腦子,我家老七自從得了蒼狼,恨不得把自己心肝兒都掏出來喂了蒼狼才好,你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和蒼狼搶食兒,那不是自討沒趣嘛!」

  我對小辣椒笑了笑,說道:「還是媳婦兒瞭解我,可你說的咋這麼寒瘮呢?把自己心肝掏出來喂了它,那我還能活嗎?所以呢,自己心肝是不能掏的,實在沒東西給它吃,就讓它將老六啃了。」

  老六一翻白眼,罵道:「好啊!你個豬頭七!人家都是見色忘友,你連見狼都忘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糗事都抖出來?」

  我斜著眼睛瞟了瞟老六,不無威脅地道:「你不怕被我胖揍一頓你就說!」本來我以為老六這傢伙一威脅就慫了的,誰知道他真的站了起來,一邊做好逃跑的準備,一邊指著我嚷道:「大家聽好了,這傢伙在學校的時候,有一次看上一妞,想請人家吃飯又沒藉口,沖上去故意撞了人家一下,將人家飯盒子撞翻了,還裝作誠懇的要請人家吃飯作為賠償,結果那妞因為長得漂亮,飯盒子也不知道被撞翻了幾次,這招早就被人使過了,臭駡了他一頓……」

  我「騰」的站了起來,急忙就去捶丫的,這傢伙和我從高中就混在一起,我什麼爛事都瞞不過他,再不攔著,也不知道這傢伙還會抖出什麼來。

  老六一邊笑一邊逃,這傢伙腿比我長,在學校時我就追不上他,這幾年我更是腐敗了許多,哪裡還能追上,追了兩步,只好作罷。

  小辣椒笑得花枝亂顫,邊笑邊問道:「老公,你看上那小妞有我漂亮沒?後來怎麼樣?有沒有後續發展?」

  我看著站在遠處哈哈大笑的老六吐了口唾沫,恨恨地道:「後續個屁,一次鬧的全宿舍哥幾個都知道了,天天拿這事糟踐我,一到吃飯時候就笑話我,我哪還有臉再去招惹那妞。」

  老六在遠處又嚷道:「還有呢!那妞沒泡到手,老七丫的移情別戀的速度也夠快,沒過三五天,又看上一個,也沒搞清楚狀況就展開了進攻,花十五塊錢買了七十五根蠟燭,在人家租的樓下擺了大心形點上了,結果人家是和男朋友同居的,一盆洗腳水連人帶蠟燭全澆濕了,要不是跑得快,說不定還要被人家男朋友胖揍一頓!」

  幾人頓時哄笑起來,因為已經是上學時候的事兒了,小辣椒倒也不介意,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老六見我又作勢欲追,一邊後退一邊用手指著我道:「還來?你再追我就等著繼續糗吧!你自己也清楚我知道你多少事……啊!」

  最後一聲「啊」,卻不是對我說的,因為老六「啊」了這麼一下之後,就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正準備追他,所以看得清清楚楚,老六正退著,忽然一腳踏空,身子一歪,就掉了下去。

  我急忙喊道:「老六?老六?」邊喊邊向老六掉下去的地方奔去,幾人也都聽出了老六那個拖著長音的「啊」不對勁,又見我直奔過來,知道出了事,急忙一起湧了上來。

  到了近前,一眼就看見地面上有個大洞,洞口直徑約有兩米寬,洞口邊沿甚是光滑,一看就知道經常有什麼東西出入。地洞倒並不深,也就兩三人高,老六正躺在洞底「哎呦哎呦」地叫喚。

  我見老六沒什麼大礙,才放下心來,捉狹地揀起一個小石子丟下去,喊道:「跑,我再讓你跑,讓你嘗嘗被落井下石的滋味。」

  老六嚷道:「別介,哥們屁股都成四瓣了,幸好是屁股先落地,要是臉朝下,估計以後就別想娶媳婦了。」

  邊說話,邊用手撐地想站起來,忽然聽到「咯嚓」一聲,好像什麼斷裂開來了,只見老六一下跳了起來,背靠著洞壁,惶急地喊道:「這裡……這裡怎麼還有具骨頭架子,嚇死我了,趕快拉我上去。」

  我腦海內靈光一閃,急忙喊道:「你先別上來,一具死人骨頭而已,你看看周圍還有什麼?」

  「反正不是你在下面,你就使勁折騰吧!還有把刀,都鏽的不成樣子了。」老六一邊抱怨著,一邊畏畏縮縮地伸手拎起把鏽跡斑斑的鐵片,從形狀上看,還真是一把刀,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產物,早已經鏽的分不清哪是刀背哪是刃了。

  「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玩意?」我又喊道。

  老六怒道:「要找你自己下來找,這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具骨頭架子,就一把鏽鐵片兒,有什麼好找的!」

  「你不找是吧?那就在下面陪那具骨頭架子好好呆一會,等我們歇夠了,再拉你上來。」我站在洞口威脅道。

  「好好好,算你贏了,我找還不成嗎?也不知道哪輩子作了孽了,怎麼認識你的,別人朋友都是互扶互濟雪中送炭的,你倒好,盡落井下石。」老六一邊嘟囔著,一邊無可奈何地尋找起來。

  我暗暗得意,總算報了剛才被這傢伙抖老底的仇了。其實這坑洞並不深,洞底面積也不是很大,我們在上面一眼就看得清楚,我是故意想讓老六在底下多呆一會的。

  誰知道剛竊笑兩聲,老六就在下面喊道:「這還真他媽有點東西,好像是個盒子,不過也不知道丟在這裡多久了,半截都沉土裡去了,要不要挖出來看看?」

  我一聽,頓時一愣,本來是想惡作劇整老六玩的,沒想到真讓這傢伙找到點東西,旋即緩過神來,罵道:「這不是廢話嘛!別說是個盒子了,就是只剩塊木頭屑子,你也得給我整上來。」

  老六應了一聲,就拿那把鏽刀挖了起來,所幸那盒子被土掩埋的部分並不是很多,三兩下之後,將一方形盒子整了出來。

  我哪裡肯就此放過他,老六又在我的威逼之下,巡視了一圈洞內,確定再無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後,抬頭喊道:「真沒東西了,趕快拉我上去吧!」

  見老六也被折騰夠了,我示意讓小辣椒將長鞭放下去,讓老六抓住長鞭,馬四哥和石錘兩人,毫不費力地將老六提了上來。

  老六一出得洞穴,就罵道:「好你個老七,你給我等著,千萬不要讓我等到落井下石的機會,不然我今天的遭遇,就是你的明天。」

  我也不理他,一把奪過盒子,不料盒子一入手頓感冰涼,手上一個沒拿捏住,盒子一沉,「鐺」的一聲掉在地上。我心裡大奇,這盒子看上去毫不起眼,烏不溜秋的,沒想到竟然這麼沉重。

  大煙槍彎腰揀起盒子,仔細看了看,又用衣袖擦拭了一番,奇道:「這盒子的材質甚是奇特,似鐵非鐵,如銅非銅,堅硬沉重,通體還透著涼氣,還找不到開啟的地方,當真奇怪。」邊說邊將盒子遞給了蒙先生。

  蒙先生接過去仔細端詳了會,喜道:「這盒子竟是北海玄鐵所制,這北海玄鐵產自天山之顛,而且礦石也很稀少,採集極其不易,就算採集到礦石,還得用天池的冰水錘鍛方可提煉出來,當真是堪比黃金,這個盒子這般沉重,看樣子也不像是近代的產品,拿到市面上去,絕對是個天價。」

  老六一聽,急忙一把將盒子搶了回去,抱在懷裡嚷道:「這可是我發現的!得歸我!得歸我!」

  我雖然也甚是心動,但老六的東西我還是不會搶的,其他幾人看樣子也沒有動心的念頭,馬四哥甚至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實在讓我汗顏。

  蒙先生對老六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沒人會搶你的,這裡幾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英雄,重名聲更甚錢財。不過,這東西我瞅著心裡有點納悶,要知道北海玄鐵存世量極少,本身更是鍛造冷兵器的絕佳材質,無論是刀、劍、槍、戟、鉤、斧、鐮、矛,能以北海玄鐵鍛造,那都是極品,誰這麼浪費會用這麼大一塊北海玄鐵做一個盒子呢?這其中只怕定有玄機,能不能再給我看看?」

  老六聽蒙先生這麼一說,看了看幾人的臉色,遲遲疑疑地將盒子又遞給了蒙先生。蒙先生接過盒子,反復查看幾遍,也沒找到開啟的法門,只好又還給了老六。

  我又搶了過來,和幾人研究了好一會,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石錘大嘴一咧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盒子,不然怎麼會找不到開啟的地方呢!依我看啊,說不定就是一塊鐵疙瘩,哪有什麼價值。」

  老六急忙寶貝似的搶了回去,抱在懷裡,嘟囔道:「不管有沒有價值,都是我的,尋寶尋寶,咱出來這麼久了,多少得撈一件不是。」

  說著話,就把盒子往懷裡揣,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地方,只聽「咯」的一聲,緊接著老六一聲慘叫,一下跳起半人高,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得渾身直顫,刹那之間,臉上已經一片蒼白,豆大的汗珠子從腦門上冒了出來。

  我一見大驚,急忙上前扶起老六,顫聲喊道:「老六!老六!你可別嚇唬我啊,這一點都不好玩!」

  老六疼得牙關緊咬,顫抖著用手指了指胸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急忙一把撕開老六的衣服,那盒子從懷中滾落在地,老六的胸前,卻露了一截約一公分左右的針尾出來。

  我剛要伸手去捏住那針尾,蘇色桃一把抓住我的手,從牛仔短褲的超寬皮帶上抽出一根銀針來,和插在老六胸前的那根碰了碰,才松了口氣,對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蘇色桃是怕那針上有毒,說實話我比她更加擔心,老六傷的地方可不是好玩的,胸口是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如果那針上真有毒的話,估計老六就只能上天堂和上帝佛祖們耍貧嘴了。

  我用兩根手指頭捏住針尾,對老六道:「忍著點,沒毒,死不了,就是疼一下,這麼小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麼疤,不會耽誤找媳婦。」說著話,手指一帶勁,企圖將那根針拔出來,但那針上雖然無毒,但畢竟是機括所射,距離又近,力道相當之大,針頭大概已經射入了骨頭之內,釘的那叫個牢固,針尾又滑不留手的不得勁兒,一下不但沒有將針拔出來,反而觸動了老六的傷口,疼得老六渾身直顫。

  蘇色桃看了看道:「幸好這鋼針正巧釘在老六的胸骨之上,要不是胸骨擋著,這位置可正好是心臟所在,以這鋼針釘入骨頭的力度來看,射穿心臟不是什麼難事,老六算是命大的了。」

  一邊說著,一邊從衣服上抽出一根絲來,纏在針尾上,然後用手捏住,猛地一拔,將針拔了出來,老六疼得大喊一聲:「哎呦,我的媽呀!」渾身抽搐了幾下,等那陣疼痛過去了,才安靜下來。

  我見老六沒什麼大礙了,一顆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裡。放下老六,揀起盒子,見盒子面上有一片翻轉了過去,露出一個針管粗細的小孔來,我心中好奇,伸手就要去摸,蒙先生急忙一把攔住,警惕地將盒子接了過去。

  蒙先生將盒子面向無人之處,伸手在盒子底部到處亂按,沒一會,又是「咯」的一聲,接著「嗖嗖」之聲不斷,自盒面噴出十數支鋼針來,直射出兩三米遠,全部釘入前面的一棵大樹之內。

  我頓時大驚,敢情老六這條命是揀的,剛才雖然他無意中觸發了盒子上的機關,但可能是這盒子年代過於久遠,裡面的機括沒那麼靈光了,所以只噴射出一根鋼針而已,要是機關沒有失靈,只怕這十數根鋼針,現在已經全部釘在老六身上了。

  蒙先生又摸索了一會,確定已經沒有機關消息了,才轉了過來,只見盒子面上已經全部翻開了,露出一排排的針孔,排列的整整齊齊,乍看之下,如同一個排列有序的蜂窩一般。

  在盒面的左邊,有道凹槽,凹槽裡有顆滑珠,蒙先生將那滑珠撥動了兩下,裡面「呵嚓」一聲,盒面緩緩地打了開來。

  我見沒什麼危險了,一把搶過盒子,一邊嘖嘖稱讚這盒子製作的巧妙,一邊伸手將盒子裡的一張錦帛拿了出來。

  蒙先生一個阻止不及,錦帛已經被我展了開來,上面寫滿了血字,但這錦帛在盒子內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原先在密不透風的半真空環境下還可以保存完好,現在被我一拿出來,迅速的腐蝕,見風即化,我僅僅來得及看清前面幾行,一張錦帛已經盡數化成飛灰,飄散於風中。

  大家都只看到錦帛上有血字,但卻沒有看到具體寫的什麼,一起將目光看向了我,我急忙憑著記憶背誦道:「吾乃大唐左將軍潘佑,宋立國十三年,兵發我大唐,黃毅將軍戰敗,長江天險失守,我主天性寬厚仁慈,不忍以絕世之兵玉石俱焚,特命吾與右將軍李平攜絕世神兵埋藏之圖逃出,以圖東山。」

  「李將軍不知厲害,欲取出絕世之兵複國,但吾曾見過此物威力,慘絕人寰,深知此物絕不應出現在人間,巧言哄騙李將軍,將雕圖玉蓮花一分為九,我攜其中四份,意欲深埋遠藏,以免此物出世,百姓遭滅頂之災禍。」

  「奈何宋賊不明真相,沿途劫殺,一路追擊,吾將四圖藏好,口訣留與犬子潘虞,並命其永世不得取出……」

  背誦到這裡,後面的我就沒看到了,但大致意思大家也明白了幾分。這洞穴內的屍骨,大概就是所謂的左將軍潘佑了,被宋兵追擊至此,不知怎麼的死在這洞穴之內,臨死前寫下血書藏於盒中。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我記得李家宗祠中所刻石牌記載,當時兩人所帶出來的寶圖,是用於掩藏南唐藏寶的,到這裡這傢伙卻又說是什麼絕世神兵,而且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許後人取出來,這又玩的什麼把戲。

  我見幾人也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正想將心中疑慮說出來,老六忽然從地上一下跳了起來,指著那洞穴喊道:「老鼠!老鼠!好多的老鼠!」

  大家順著老六所指方向看去,只見剛才老六掉下去的那個洞穴內,不知道何故聚集了許多老鼠,大的竟有豬仔大小,小的也比一般老鼠肥大許多,密密麻麻地擠了一洞穴都是,看得我頭皮一陣發麻。

  那些老鼠迅速的順著洞穴的石壁向上爬來,我們以為這些老鼠是想上來攻擊我們,頓時大吃一驚,這裡起碼也有上千隻老鼠,要攻擊我們的話,只怕我們都得葬身鼠口。剛想逃去,已有數十隻老鼠爬出了洞穴,但看都沒有看我們一眼,反而一窩蜂般地向河邊竄去。

  我們見這些老鼠並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卻向河邊竄去,反而勾起了好奇之心,但仍舊擔心不已,哪裡敢跟過去看個究竟,迅速向另一方向逃去,幾人急速奔跑,片刻之後,再也看不見老鼠的蹤影了,才停了下來。

  這陣急奔將幾人累了個口乾舌燥,蒙先生重新測算了下方位,轉了個彎,帶著大家向河流的下游尋去。一是有水基本上就解決了飲食問題,二也希望能繼續順著河流尋到主河道,好順著河道走出這大峽￿。

  幾人這一頓跑可溜的不近,繞了一會才繞回河道下游。老六遠遠地看見水源,撒丫子就奔,躥到近前一下撲到河邊,將嘴湊到河裡大喝特喝,一陣牛飲後,心滿意足的癱坐在河邊,拍著肚皮道:「舒坦!」

  大家也都渴了很久,迅速奔到河邊,我剛低下腦袋,準備牛飲一番,豹子忽然跳了起來,指著河面大喊道:「這水不能喝!」

  我一愣神,豹子一向機警,他說不能喝,那這水一定有問題,急忙抬起頭來,順著豹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幾隻肥大的死老鼠,肚子都灌的鼓鼓的,正在水面上一漂一漾的。

  老六的臉色頓時變得比挨了幾巴掌還難看,嘴巴鼓了幾鼓,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狂吐不止,就差把苦膽給吐出來了。

  我心裡也一陣翻騰,從小就噁心老鼠,這還是泡在水裡的,看著更是不舒服,萬幸的是剛才我還沒來及喝河水,不然肯定比老六吐得還厲害。

  好不容易等那幾隻死老鼠漂過去了,還沒稍微舒服點,從上游又漂來幾隻,緊接著竟然漂來了一大片死老鼠,大小不一,每只都灌的鼓鼓的,順水漂流,看著更是噁心無比。

  大煙槍皺著眉頭道:「這不會就是我們剛才看見的那群老鼠吧?怎麼會都淹死了呢?難道飲水時掉河裡了?」

  馬四哥接過話道:「不可能!老鼠的水性好得很,別說就這麼點寬的河道了,就算將它們丟到比這寬三倍的河裡去,都不一定會被淹死。」

  我忽然想起那群跳崖自殺的羚羊,腦海中靈光一閃,失聲道:「這些老鼠會不會也是跳河自殺?剛才它們從洞穴中爬出來時,對我們根本就不理不睬,而且鼠群奔去的方向,也正是河道所在。」

  豹子馬上接道:「完全有可能,七爺分析的很有道理,這河道的水流並不急,河道也不寬,如果不是自殺,這些老鼠絕對不會被淹死在這小河裡。」

  接著話題一轉道:「可這些老鼠為什麼會自殺呢?總不可能是活膩了吧?還有我們在斷崖處看到的那些羚羊,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蒙先生沉吟了半晌,沉聲道:「一般的動物,都有一種感覺非常靈敏,比如狗的鼻子,蛇的熱能偵測,鷹的火眼金睛等等,它們依靠這些特殊的本領,可以捕獵食物,躲避天敵,甚至能預測出一些毀滅性的災害,比如地震、火山噴發等等。」

  大煙槍也接道:「對,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件事。有一年某個山區內的毒蛇,全都爬出了山,瘋了般往山腳下的小山村遊動,嚇得那個村一整村的村民都跑了,結果沒兩天那山體滑動,將山腳下的那個小山村全給埋了。」

  豹子眉頭一皺道:「你們的意思是這大峽￿內將有可能會發生地震或者火山噴發?所以那些羚羊和老鼠都乾脆自殺了?這也不大符合常理啊!如果是預測到會有災難,首先的反應應該是逃離這裡吧?」

  幾人聽豹子這麼一分析,也覺得有道理,哪有明知道要有災難,不想辦法躲避反而集體自殺的道理,這樣一來,剛分析出來的一點頭緒,又成了一團亂麻。

  大家又琢磨了一會,始終討論不出個靠譜的分析,乾脆拋過不想,反正真要出什麼大事,我們幾個也只有幹看的份。幾人找了個樹下幹坐著,等河面上老鼠的屍體漂遠了,看著河道不那麼噁心了,順便也恢復了體力,才順著河道繼續向下游出發。

  我們幾人剛才都沒喝那河水,老六喝了也等於白喝,實際上是還不如不喝,這又是大夏天,幾人剛才又是一陣急奔,水分消耗的厲害,這一路上實在是乾渴難耐。我數次將目光投向那河流,但一想到剛才漂過的那群死老鼠,還是強自咽口吐沫,滋潤下都快冒煙的喉嚨,強忍著不去想它。

  一直順著河道走了半天,終於匯入了大一點的河流,我們幾人急忙跑到上游一點,趴下就是一頓牛飲。不過這次學乖了,先看了看河面上有沒有什麼髒東西,好在只看見幾根雜草,這個倒可以接受。

  幾人灌了個水飽,又順著這條大一點的河道向下游走去。剛走幾步,前面忽然傳來歌聲,聽聲音甚是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來,大夥對了個眼色,急忙潛入旁邊的雜草中藏了起來。

  歌聲越來越近,聽不懂歌詞是什麼意思,但旋律很是蒼涼悲壯,聲音雖然甚是嘶啞,聽著聽著,我心頭莫名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23
  第十二章 蒼狼嘯月

  李光榮喝足了水,就站在水裡搓洗起來,不一會就恢復了原先的風采。說實話,我要是一女的,在不知道這傢伙凶性的前提下,說不定都會愛上他,人長的俊秀,又一身好本事,這樣的男人,去哪找去。

  石錘一見李光榮,眼珠子就紅了,要不是馬四哥按著,早就躥出去了,其餘幾人也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看了看那河道的寬度和水流的緩急,心裡盤算了下,我們要是就這樣躥出去,肯定沒戲,以李光榮的身手,我們可能還沒過河呢,他早就沒影了。

  李光榮喝足洗好,緩緩走上河床,揀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休息了會,看得出來他也很是疲倦,不過任誰在被追殺一夜,又在密林中奔跑半天,也好不到哪去。

  我們幾人又不能顯身,只好繼續潛伏在雜草叢中。夏天本來就不舒服,還得一直半蹲著被雜草刺撓,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相比較之下,倒是李光榮很是逍遙自在。

  一直等到李光榮休息夠了,順著河道向下游走遠,我們這才從雜草叢中脫身出來,準備蹚過河水,追擊上去。

  老六咧著嘴道:「這傢伙還真是聰明,看樣子也是準備和我們一樣,順著河道走,卻不知道這下給我們提供了個好機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趕緊的,追上去弄死他,這丫的活著,我心裡老是毛毛的。」說完率先下河,向對岸遊了過去。

  好在河水不深,水流也並不湍急,就這樣等幾人遊到對岸,都看不見李光榮的影子了,急忙猛追下去。

  也不知道這傢伙是長了翅膀,還是在我們沒注意時拐入密林了,我們幾人這一頓急追,氣都差點跑岔了也沒追上個人影,拐過一個大彎後,前面長長的河岸上,依舊空空蕩蕩,老六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粗氣喘的跟拉風箱似的,再也不願意追了。

  其實大家也都累得夠嗆,老六這麼一開頭,大夥兒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石錘和豹子、馬四哥、大煙槍等幾人身體健壯,精力旺盛,還好點,最慘的就是我、老六和蒙先生,可憐蒙先生一個老頭,累得都快斷氣了。

  老六喘了一會,稍微恢復了點,說道:「娘的,這傢伙是飛毛腿嗎?怎麼追這麼遠也沒追上?」

  我也說出了心中所疑,指出李光榮會不會在我們剛才沒注意的時候,拐入旁邊密林了。豹子翻身站起,往前走了十來步,伏身細看,看看又直起腰走幾步,再伏身查看,反復數次,起身走了回來。

  一到近前,豹子就指著前面長長的河床道:「這河床上全是軟土,極容易留下腳印,前面一直都有靴子的痕跡,只是看上去好像只用腳尖接觸地面,可能是因為這傢伙跑得極快的緣故。奇怪的是,我們明明看見李光榮是一個人,而在鞋印的旁邊好像還有一排若有若無的痕跡。」

  接著眉頭一皺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跑得越快,消耗的體力越大,按道理來說,李光榮這麼警慎的人,孤身一人在這充滿兇險的大峽￿內,不會不知道應該多保留點體力,以應對突發狀況。」

  「到底怎麼回事?你就直說吧!不用分析得這麼詳細。」老六喘氣聲低了很多,說話也連貫了起來,看樣子又恢復了點體力。

  豹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也許有兩個可能,一是李光榮發現了我們,所以跑得很快,至於他鞋印旁邊的痕跡,只是個巧合而已;二就是李光榮遇到了危險,有一個很厲害的東西在追他,逼得他不得不瘋狂奔跑,而那些痕跡,則是某個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的東西追趕李光榮時所留下的。」

  老六一聽,大嘴一咧道:「拉倒吧!就李光榮那身手,他怕什麼?你們七個都沒弄死他,估計就算遇到頭老虎他都不會怕的!」說到這裡,可能也知道說漏嘴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幾人,識趣地閉上嘴。

  馬四哥黑臉一紫,紅毛怪臉上也是一紅,分別轉面向別處,好在大家都知道老六也就那張破嘴,也不計較他。倒是石錘素無心機,一向磊落慣了,脖子一梗道:「那倒是,李光榮這廝雖然不討喜,但他那一身本事,我倒是佩服得很,那晚上我們幾人出盡了全力,愣是讓他跑了,還傷了我們幾個。」

  豹子見馬四哥幾人臉上有點掛不住,急忙轉移話題道:「話雖然是這樣說,李光榮也確實有可取之處,但這大峽￿內兇險莫測,奇物異獸到處橫行,誰也不敢保證不會碰上什麼奇異之物。」

  老六哪還敢再說什麼,正好順坡下驢道:「那是,那是,李光榮這兩天也夠受的了,看剛才疲倦的那樣子,實力應該只剩下不到一半了,也許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

  我見大家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趕緊打圓場道:「這樣才好!我巴不得那傢伙遇到厲害的玩意,趕緊追上去吧,也好看看那傢伙的慘狀。」說完率先拉著小辣椒帶著蒼狼順著河岸向前追去,幾人也正覺得有點尷尬,急忙追了上來。

  河岸上果然有一行鞋印,直伸向遠方,旁邊還有兩排若有若無的痕跡,只是痕跡太淺,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留下的,要不是豹子比較仔細,我們還真沒發現。

  但很快,這些淺淺的痕跡多了起來,李光榮的足跡也顯得越來越是沉重,而且地面不時發現血污斑跡,每有血污之處,必有大量雜亂無章的足跡踩痕,但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的屍體。

  豹子躥到前面,沉聲道:「大家小心,地面不時有血跡,說明這東西和李光榮發生了連番惡鬥。如果是李光榮占了上風的話,一定會遺留下屍首,而現在什麼都沒發現,而李光榮的腳印卻越發沉重,說明李光榮是處於下風,能將李光榮逼成這樣的,實力不容小瞧。」

  幾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全都暗暗吃驚。要知道李光榮那可絕對算得上一流高手,馬四哥等人的身手就夠嚇人的了,七個還沒留住李光榮一個,可見李光榮有多厲害,但這東西竟能將李光榮追的如此狼狽,其厲害程度,可想而知。

  大家一想到這,腳下不由自主地有點松了下來。這一路來我們遇到的奇怪玩意太多了,誰也不想再拿命去和那些奇物異獸玩了,再說因為李光榮,就更加覺得不值得了。

  但不知道怎麼的,原本一直溫馴安靜的蒼狼,卻逐漸躁動起來,見我們放慢了腳步,「呼」的一聲躥到了前面,率先跑了幾步,回頭看看我和小辣椒,複又折身返回到我們倆身邊。

  我知道是蒼狼可能嗅到了危險的存在,當下更是警惕,腳步完全放了下來,對大家打了個手勢,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這長長的河岸上空空如也,倒也沒有什麼害怕的,但兩邊雜草橫生,誰知道會躥出來個什麼東西,水面看似平靜,水面之下有什麼玩意誰也不知道,在這大峽￿裡,出現什麼我都不會覺得稀奇。

  誰知蒼狼見我們越來越慢,愈發的急躁,但又似是不放心我們夫妻二人,向前跑幾步,複又回到我們兩人身邊,來回地折騰個不休。

  蒼狼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狀況,我不禁心中大奇,要知道蒼狼對我們夫妻那個忠心,又生性兇猛彪悍,老虎都敢上去火拼,這前面究竟會是什麼東西,竟然會讓它如此躁動不安呢?

  我還沒來及思考出答案,蒼狼忽然迅速地奔到旁邊一小山坡上,抬起頭來就是一聲長嚎,聲音高亢洪亮,持久綿長,頓時引起山谷一陣激蕩,不停迴響,聽起來如同上百隻蒼狼一齊長嘯一般。

  蒼狼一連長嘯三聲,才停了下來,渾身抖動了幾下,仍舊站在土坡上。此時已是傍晚,虹霞滿天,瑞彩千條,從我這個角度看上去,蒼狼正好處在夕陽餘暉之中,好像全身都發著光彩,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哪裡還像是一匹狼,分明就是一個手握千萬雄兵的將軍。

  我正在暗暗讚歎,忽然遠處也傳來幾聲狼嚎,嘹亮悠長,竟然絲毫不亞於剛才蒼狼的嘯聲。我心頭一緊,驚道:「此地該不會也有個蒼狼吧?」

  蒙先生接口道:「很有可能,狼是群居肉食動物,每一個狼群,都會有一個狼王,這裡山密林茂,水草豐盛,供給足裕,正是狼群喜歡的地方,有狼群盤踞在此,再正常不過了。」

  說完話鋒一轉,又道:「聽剛才那嘯聲,絲毫不亞與蒼狼,想來此地狼王也定是彪悍得很,要知道大自然可沒有什麼情面可講,更不會尊老愛幼。狼王從上任開始,就得不停接受其他公狼的挑戰,勝利者接任狼王,失敗者或者慘死當場,或者遠離狼群的地盤,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大自然不會同情弱者,競爭的相當殘酷,沒有絕對優勢的戰鬥力,是很難成為狼王的。」

  蒙先生停頓了一下,咽了口吐沫,接著搖了搖頭道:「可惜我們聽不懂獸語,不然剛才蒼狼和當地狼王的那段對話,一定相當精彩。」

  我心裡一咯噔,急忙追問道:「萬一蒼狼和對方相遇,不會打起來吧?」自從蒼狼幾度捨身救我,我已經把蒼狼看的比命根子都重要,聽蒙先生這麼一說,我可不想蒼狼和一個勢均力敵的狼王來一場血拼,那要是受了點傷,還不得把我疼死啊!

  「這可不好說,狼是最重視領土意識的,特別是狼王,每一個不屬￿狼群成員的成年公狼,在它看來都會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因為當狼王的地位受到挑戰時,狼群內的其他成員是不會伸以援手的,只是靜靜地觀戰,等待結果出來,誰贏了誰就是狼王,成王敗寇這個詞語用在這裡再貼切不過了。如果我們所站的土地已經是狼群的領域範圍了,那麼,蒼狼現在已經是入侵者了,蒼狼又極其雄壯彪悍,對此地的狼王已經構成了極大的威脅,只要雙方一碰面,說不定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蒙先生並沒有看見我擔憂的神色,當頭給了我一盆冷水。

  「那可怎麼辦?我可不希望蒼狼去和它決鬥,再說了,咱蒼狼沒有想搶它那勞什子王位啊!哪有看見就亂咬一通的,這他媽也太不講道理了!」我恨恨地罵道。

  蒙先生笑了笑道:「這其實就是他們的道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大自然有大自然的生存法則,這還不算殘忍的,比如非洲雄獅會吃掉前任公獅的幼崽,亞馬遜河流中有種魚,產卵時會雙目失明,幼魚初孵化時會以其母親身體為食等等等等,那才叫殘忍。」

  「而且,狼的天性就是如此,除非不遇上,雙方一旦碰面,就算蒼狼不想打,只怕也由不得它。如果蒼狼不打,則被直接視為失敗者,那狼王則有權力直接命令狼群攻擊蒼狼和我們,那時候,連蒼狼帶我們,只怕連骨頭都找不到幾根了。」

  「那萬一蒼狼輸了呢?」老六小心翼翼地問道。

  蒙先生想都沒想,直接回了一句:「如果真遇上了狼群,蒼狼贏了,我們能活,蒼狼輸了,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我狠狠給了老六一個標指,罵道:「你能不能吐兩根象牙出來?蒼狼怎麼會輸?要不要我讓它和你較量一下試試?」老六嚇得連連擺手,嘴裡嘟囔道:「是,是,我吐不出象牙,你有能耐你吐給我看看。」

  我做勢又要打,老六一溜煙地跑到了前面,他這一跑不要緊,蒼狼大概以為我們動身啟程了,「呼」的一下從土坡上躥了下來,幾個跨越躥到了老六前面,帶頭向前方奔去。

  蒙先生大喊一聲:「跟上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趁天黑前,爭取脫離狼群的勢力範圍,不然萬一到了晚上被狼群圍住,那結果更慘。」

  我一想也是,自從到了野狼穀,我們就一直竭力想避開禍端,結果呢,沒有一次是能躲過去的,該來的自然會來,不該來的也一件沒落全撞上了,上天想玩弄我們,我們怎麼躲也躲不過去。

  大家急步跟了上去,蒼狼在前面越奔越快,速度迅速上升,幾乎只能看見一道黃色的光線,眨眼之間就已經不見了蹤影。自從蒼狼跟了我,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我或者小辣椒身邊十步開外,更別說直接將我們拋下了。

  我心中大急,腳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片刻過後,一行十來人已經穿過了長長的河岸。我們目光所及之處,被兩邊突起的山崖遮擋,根本看不清前面是什麼景象,是個陡彎,兩邊河岸越來越緊窄,河水到這裡也猛地湍急,我的心,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幾人順著河道貼著山崖拐過陡彎,我不由得又是一呆,眼前景象和剛才一馬平川的河岸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如果說那邊是人間天堂,那麼這邊絕對可以說是地獄。

  只見河岸兩邊,到處都是一塊塊的嶙峋怪石,有的如劍鋒直刺上空,有的如怪獸盤踞其間,當真是形態萬千,各形各異,唯一一點相同的,就是這些石頭全是墨一般的黑色,雖然這天還沒黑,但猛地一眼看去,竟然如同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

  更為奇怪的是,這段河岸不但幽暗詭異,而且寸草不生,處處透露著古怪。一直到前面大約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河岸兩邊突兀地聳起兩道黑色山崖,兩邊山崖的上端,橫搭了一道山梁,乍看之下,倒像是一道橋樑,過了那山崖,則又恢復了大峽￿的本色,一片綠色盎然,生機勃勃。

  怎麼說呢,打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吧,就好像一整條綠色的緞帶上,忽然出現了一小段黑色,將整條綠緞帶完全隔離了開來,而且隔離的如此突兀,這種感覺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怎麼看都不對勁就對了。

  幾人小心警惕地向前走了幾步,越走越是心驚,兩邊山崖險峻陡峭,鬼斧神工,怪石形態各異,鬼影魅蹤,山崖中間河流湍急,如同洪荒巨靈一斧劈開一般,要是誰在上面往下砸石頭,估計我們幾個一個都跑不了。

  忽然前面傳來一聲狼嚎,接著一道黃光一閃,直奔那山梁之後,雖然速度如此之快,我還是一招眼就認出了那是蒼狼的身影,哪裡還能管住自己,吆喝一聲,向前急追。

  剛奔兩步,那道山梁上忽然站起一道身影,雙手高舉一塊石頭,奮力向那道黃影砸去,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頓時五內俱焚,眼角欲裂,暴喊一聲:「賊子你敢!」

  但山梁上那人根本對我的呼喊聲無動於衷,手中石塊帶著風聲,「呼」的一下就砸了下去。反而蒼狼聽見我猛喊,倒是陡地站住了身形,轉頭向我看來,而蒼狼站立的位置,也正在那石樑下方。

  我一見蒼狼頓住了身形,又正站在石樑下方,頓時眼前一陣發黑,一顆心差點從嗓子裡跳將出來,想喊話一時頭腦轉不過彎來該喊什麼,只發出「啊」的一聲。

  在我心裡以為這次蒼狼一定是在劫難逃了,石樑上那人可能早就埋伏在了那裡,等的就是這個機會,蒼狼又正好站在石樑下方,距離如此之近,位置如此之巧,這一石塊要是砸中,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但我卻只能遠遠地看著,一顆心隨著那石塊的下落而下沉,眼睜睜地看著蒼狼即將被擊傷、擊斃,卻絲毫無能為力,這讓我再一次升起了強烈的無助感。

  「砰」的一聲,石塊竟然砸了個空,落在蒼狼前方一步之遙的地面上,和地上的石頭相撞,發出一聲悶響。蒼狼一驚,抬頭看了看石樑,四蹄一蹬,一道黃光躥了出去,迅速地消失在石崖後面。

  我心裡一激動,就差點高呼萬歲了,這傢伙投石頭的準確度,和我們中國足球隊射門技術有得一比,唯一不同的是,足球射偏會讓大家很惱火,這石頭砸偏了,卻讓我一直提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石樑上那人見一石塊砸偏,急忙彎腰又揀起一塊,但哪裡還能找到蒼狼的影蹤,憤憤地一轉頭,奮力將手中石塊向我們丟來。這一轉過身來,我們幾人看了個清楚,不是李光榮這廝又是哪個!

  石樑距離我們畢竟有三十來步遠,雖然李光榮是居高臨下,佔據了有利的地理位置,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投石手,準確度和技巧都達不到可以投這麼遠的程度,所以那石塊僅僅飛到我們前面十來步的地方,就掉了下來,滾入怪石群中,不復再見。

  老六罵道:「又是李光榮這廝,這傢伙簡直陰魂不散,這次不能再讓他活下去了,不然這樣下去還怎麼搞?一次伏擊不行就來兩次,總有被他偷襲得手的時候。」

  石錘也道:「是啊!這次砸偏了,下次呢?下下次呢?萬一我們落單了呢?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滅了,免得這廝繼續禍害咱們!」

  豹子卻笑道:「這次李光榮也沒砸偏,只不過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他砸下石頭的時候,蒼狼正往前躥,所以石頭必須要往前面砸一步遠左右,等落下的時候才能正中目標,如果對準了蒼狼砸,以蒼狼的速度,只能砸在蒼狼的身後。誰知道七爺喊了一嗓子,蒼狼一向忠心,猛地聽見七爺喊,以為七爺發生了什麼不測,猛地頓住了身形,這樣一來,李光榮的如意算盤就落了空,石頭才會砸在蒼狼前面一步遠的地方,要不是蒼狼念著七爺,這一下只怕還真被那廝得手了。」

  李光榮見距離太遠,石頭對我們絲毫沒有威脅,乾脆立住身形,戟指怒指我們,喊道:「今天算你們幾個走運,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了,你們等著吧!」喊完身形一晃,順著石樑奔上右邊的山崖,幾個起落之間,身影已經消失在山崖之後。

  馬四哥等幾人要追,但我心裡掛念著蒼狼的安危,哪裡有心思去管什麼李光榮,就算因為今天放過了他,日後慘遭他毒手,我也得先找到蒼狼再說。

  當下我也不爭辯,起身就向山崖那邊急奔,儘管小辣椒跟在我身後連喊小心,我仍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沖過了石樑,順著河岸狂追猛趕。

  幾人也都知我追尋蒼狼心切,沒再說什麼,一齊追了上來,一行數人,風馳電騁般向前追去,連蒙先生都好像腿腳利索了好多。

  這一頓急馳,少說也奔了三四裡路下來,愣沒發現蒼狼的蹤跡,我更加心急如焚,奈何體力透支得厲害,強壯如石錘、馬四哥等,都開始大口喘著粗氣,老六就不用說了,一張臉累的煞白,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心跳得和擂鼓一般,我見實在也堅持不下去了,無可奈何地放慢了腳步。

  幾人追上來後,也都齊聲勸解,我知道大家實在太累了,這樣奔跑下去,對我們有百害而無一利,只好接受了幾人的勸告,再度原地休息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溜走,一輪紅日逐漸埋入西山,餘暉也一絲一絲的被暗夜吞噬,一彎新月悄悄掛上天空,滿天的繁星也開始爬上蒼穹,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到了夜晚。

  幾人剛剛坐下還沒五分鐘,左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狼嚎,我條件反射般地彈跳而起,高呼道:「蒼狼!是蒼狼的聲音!」

  話未落音,從前面雜草叢中忽然躥出一匹狼來,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一身黑毛,四肢強健,體形膘壯。雖然看上去也極其猙獰兇悍,和蒼狼也差不多大小,但不論從皮毛、體形、神態各方面來說,都絕對不一樣,這麼說吧,如果說蒼狼是個將軍,那這匹狼看上去就像是個土匪頭子。

  這匹黑狼一躥出來,就是「嗷嗚」一嗓子,然後緩緩向我們逼了過來,一雙鬼火一樣的眼珠子發著綠幽幽的光,死死盯著我們幾人看,就像在打量幾塊即將到嘴的肥肉。

  老六一見就這一匹狼,頓時放下心來,笑著調侃道:「娘的!嚇六爺一跳,我還以為真遇到狼群了呢!敢情就這一隻,給我們送晚餐來了,老七你可別護著,這不是你那蒼狼,你那蒼狼是正規軍,這可是雜牌的。」

  蒙先生「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快退到山崖邊,尋找掩護,最好是易守難攻的地方,這匹狼這般高大彪悍,定是這裡的狼王!」

  但蒙先生的話已經說遲了,話剛落音,「嗖嗖」之聲不斷,從我們左邊、前面、後方同時躥出十數匹狼來,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狼群包圍了起來。

  豹子掃了一圈,見只有十數頭狼,也沒怎麼往心裡去,這點數目對我們幾個還構不成多大的威脅,笑著對老六道:「這下你還真猜對了,還真是狼群……」

  後半截話沒有說出來,因為又有數十隻狼跟隨著也從三面躥了出來,而且旁邊的雜草叢中依舊「嗖嗖」之聲不斷,不斷有狼躥出來,參加到包圍圈中來,一時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匹狼,一向表現都很冷靜沉著的豹子,臉上也變了顏色,硬生生將後半截話咽了下去。

  片刻之後,我們已經被狼群三面包圍起來,足有百十匹之多,另一面是河水,等於是條死路,人一旦到了水裡,行動能力絕對會被水的浮力限制,是不可能有狼在水中速度快的,如果說我們倉皇下水向另一邊逃去的話,很有可能下場更慘。

  百十匹狼一齊對著我們齜牙咧嘴,伸著一條條鮮紅的舌頭,滴著唾液,一雙雙鬼火一樣的眼睛閃著綠光,並且散發著一陣陣難以言喻的腥臊味。我們如同板上之魚肉,那感覺,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呼」的一聲,後面一匹較高大的狼率先發動了攻擊,撲向在最後面的蘇色桃,身形剛剛撲到,卻被紅毛怪「刷」的一刀,沖中劈成兩半,伴隨著一陣血雨,兩半狼屍掉在地上。

  這一下等於拉起了戰鬥的總序幕,三面的狼群一陣躁動,「呼呼」之聲不斷響起,群狼紛紛躥出,向我們幾人撲來。

  馬四哥殺牛刀已經在和李光榮的戰鬥中崩斷了,乾脆接過紅毛怪遞過去的長刀,和手持砍山刀的石錘抵住一面,不斷揮舞,左砍右劈,勇不可擋,群狼始終沖不破兩人的防線,倒也拿兩人沒辦法。

  蘇色桃和紅毛怪守住後方,蘇色桃匕首較短,不可及遠,身上毒物也無法施放,只好由紅毛怪做主力。好在紅毛怪身法靈敏,刀法又極快,群狼剛一接近,就被紅毛怪手起刀落劈成兩半,又有蘇色桃及時補上空隙,兩人的防線倒也牢固。

  前面的小辣椒長鞭施展開來,帶起一陣陣風聲,鞭花暴響個不停,指東打西,或卷或掃,在前面三步之遙,布起了一道鞭牆,偶有躥過鞭牆的孤狼,豹子馬上就近解決。

  我和老六、蒙先生三人居中,說是前後策應,但實際上我們連遞個東西的力量都沒盡到,更別說幫忙了,只有傻傻地站在中間看的份。

  真正能幫上忙的,只有大煙槍,大煙槍一個人左右兼顧,前後跑動,哪邊形式告急,他就出現在哪裡,仗著身上精鋼護甲護身,手裡一把匕首挑、戳、紮、削,招招兇險,刀刀奪命。

  片刻之間,幾人面前都倒下了幾具狼屍,但這更加激起了群狼的凶性,變本加厲地向我們撲上來,前面倒下一匹,另一匹馬上接上,幾人只有不停揮舞兵器才能守住防線不被突破。

  我看著眼前近乎瘋狂的狼群,心越來越沉,幾人已經殺了二十多匹狼了,但狼群的包圍圈並沒有減少,反而自草叢中仍舊不斷躥出狼來,加入到包圍圈中,狼群的隊伍,越來越大。

  但我們的體力是有限的,我看見石錘的肩頭已經被一匹狼一爪抓出幾道血痕,要不是馬四哥回援得快,可能還會傷的更重;我聽見小辣椒長鞭炸開的鞭花暴響聲已經沒有原先那麼速急;我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血腥味;我感覺到了死神的腳步正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大煙槍一邊奔向石錘身旁一邊大喊道:「這樣不行,狼群越來越多,我們不能這樣和它們硬拼,且戰且走!尋找有利地形。」

  蒙先生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狼群,面如死灰,喃喃道:「怎麼會有這麼多?怎麼會有這麼多?我從來沒見過這麼龐大的狼群!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龐大的……」

  馬四哥一刀劈翻一匹黑狼,橫刀大喊道:「宋大哥說得對!且戰且走!」一句話剛喊完,已經又有兩匹狼咆哮著撲了上去。

  幾人一聽,一齊應了一聲,邊戰邊走,企圖尋找一處有利地形,但群狼哪裡肯放,一見我們妄圖移動,只道是我們企圖逃走,頓時更加瘋狂起來,一匹匹就跟嗑了藥一般,根本無視我們手中的武器,紛紛悍不畏死地向上撲。

  紅毛怪疾劈兩刀,又送了兩匹狼去見了佛祖,斜搶一步擋在蘇色桃面前,長刀一橫,架住撲向蘇色桃的一匹狼,另一隻手反手抽出匕首,一刀紮進那狼的心窩,反手一絞,往後一拉,已經將那狼的胸口剖開了一道口子,那狼落在地上,抽搐兩下,也隨前面兩匹一併去了。

  馬四哥渾身浴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濺的狼血,一把長刀已經砍卷了刃,仍舊「霍霍」揮舞,「哢嚓」一聲又劈中一匹正飛撲而上的野狼,但卻因刀鋒已經卷了,只劈開一半,硬生生卡在狼屍上。

  旁邊一匹野狼適時撲到,馬四哥長刀卡在狼屍之上,無奈之下,只得捨棄了長刀,大吼了一聲,劈手一把抓住那野狼的脖子,另一隻手抓住狼頭,雙臂奮力一扭,「喀嚓」一聲脆響,狼頭生生被他扭斷。

  狼群的數量越來越多,幾人越戰越是心驚,我反手搶了老六的砍山刀遞給馬四哥,雖然沒有紅毛怪的長刀鋒利,但畢竟是把武器,比赤手空拳好了很多,反正刀在老六手裡,也沒有用處。

  馬四哥一刀在手,馬上又豪興大發,昂首一聲大喝:「來吧!今天讓爺殺個痛快!就算爺葬身狼腹,也得拖幾個墊背的!」

  石錘天生神勇,酣戰許久仍是幾人之中體力最好的,聽馬四哥這麼一喊,「刷刷」兩刀,逼退身前的野狼,也應聲笑道:「好好好!師傅,今天就讓我們爺兒倆殺個痛快!放心吧!真要死在這裡,石錘也會先下去給師傅開路!」

  紅毛怪長嘯一聲,挽了兩團刀花,喝道:「馬大哥休滅了自家的威風,幾匹野狼,有何懼之,待我們滅了這些畜牲,回到人居之處,我們好好拼上一頓,武功我們不分上下,酒量則是一定要比個高低的。」

  大煙槍身形急轉,左沖右突,在一匹野狼身上補了一刀後,也笑道:「好好!喝酒算我一個!別看咱沒你們個高,拼起酒來,還真不一定輸你們!」石錘和豹子也齊聲附和,一時鬥志激昂,豪情澎湃。

  我知道他們是在互相鼓勵,此時此刻,最怕的不是受傷,反而是失去了鬥志。身處狼群環窺下,一旦失去鬥志,再也休想活下去了,只要有一人損傷,其餘人等必定心生悲戚,陣腳大亂,只怕到那時候,我們這些人,將全數留在這裡了。

  但我心裡清楚,如此長久下去,我們的下場也難逃一死,雖然也被幾人的豪言壯語激奮的心潮澎湃,但仍舊難免有戚戚之思。看著馬四哥、紅毛怪、大煙槍、石錘、豹子等人浴血奮戰的身影,看著蘇色桃、小辣椒嬌喘噓噓的模樣,心中悲憤莫名,一般狼群組最多二三十只罷了,哪有如此之多的,這上蒼,存心就不想讓我們活下去。

  我自信一生坦坦蕩蕩,從不虧待別人,連人家一根針線的小便宜都沒占過,和人處事,幾乎都是自己吃虧較多,今天怎麼會落個如此下場!

  又想到嬌媚如花的小辣椒,我們夫妻一直恩愛和睦,感情深厚之極,可以說是生活美好,幸福如意,怎麼也沒料到現在會落入群狼環窺之中,別說白頭偕老了,只怕死後夫妻的屍骨都難以存留完整。

  再想到馬四哥、大煙槍等一干兄弟,個個或勇猛、或義烈,個個忠肝義膽,熱血滿腔,隨便提溜一個出來都是數一數二的好男兒、真英雄!卻也要葬身狼腹,遺恨蠻荒,空有一身好本事,卻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越想越是悲憤,心頭一股積鬱之氣在胸中越積越多,左沖又突也找不到發洩的出口,只堵得我胸悶氣短,四肢顫抖,實在無法忍耐,猛得昂首一聲慘吼,聲浪伴著積鬱之氣噴出,直破雲霄,如同傷獸哀吼,孤鳥悲鳴,淒慘之極!

  我一身嘶吼尚未落音,餘音尚在山谷之中回蕩,遠方忽然響起一聲狼嚎,和我的嘶吼聲相互響應,回蕩不已。

  狼嚎聲剛剛靜止,遠方又是「嗷嗚」一聲狼嚎,比上一聲更加高昂洪亮,而且發出聲音的地方,很明顯距離我們近了不少。

  我猛地一振,「騰」的一下剛才失去的信心和精氣神兒全都回來了,高呼道:「蒼狼!是蒼狼的聲音,蒼狼回來了!」

  正在圍攻我們的狼群,忽然全都停了下來,齜著獠牙將我們圍在中間,卻不再發動進攻,但看上去也沒有放我們走的意思,我知大概是因為蒼狼的原因,心中更是又驚又喜。

  「嗷嗚」一聲狼嚎又起,這次更加接近我們的位置,狼群已經完全靜止了下來,一匹匹圍成一圈坐在那裡,一條條猩紅的長舌耷拉在嘴邊,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看,但眼神畢竟殺不了人,這讓我們這邊的幾個主力戰將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群狼都坐了下來,但那匹高大強健的黑狼王,卻並沒有停下來,反而緩步離開了狼群,轉向剛才狼嚎聲響起的方向,靜靜地等待蒼狼的到來。

  一道黃光「嗖」的一下從前方二十多步遠的雜草叢中躥了出來,迅速向我們這邊飛奔而來,速度實在太快了,在月光下只能看見一道黃光,雖然我明知道那是蒼狼,但卻無法看清蒼狼的模樣。

  那黑狼王一見蒼狼出現,頓時將身子伏低了幾分,兩顆獠牙齜起,喉間發出一聲低吼,後腿猛地一蹬,身形淩空躥起,迎頭就撲了上去。

  那黑狼王速度也極快,幾個起落之間,已經迎上了蒼狼,兩匹狼剛一相逢,就激烈地撕咬起來,一時狼毫亂飛,低吼頻起,打得不可開交。

  糾纏片刻,雙狼「刷」的分開,黑狼王身上被撕下一塊皮毛來,冒著猩紅的血珠子,但兇狠之色絲毫不減,伏首低肩,獠牙外露,喉頭不住發出低吼,猙獰無比,在月光下看的尤為瘮人。

  蒼狼更為狼狽,身上原本油光滑亮的皮毛淩亂不堪,肩頭、左後腿、肋間分別都受了傷,血跡斑斕,長舌耷拉,不停地喘著粗氣,身形也是搖搖欲墜,顯然落在了下風。

  我頓時大吃一驚,蒼狼的本事我是見過的,連老虎都能周旋幾個回合,怎麼這剛一碰面,就被這黑狼王傷的如此慘重呢?黑狼王雖然也甚是健壯彪悍,但雙方體形都差不多,實力怎麼可能懸殊這麼大?難道這黑狼王會比蒼狼還要厲害幾倍不成?

  心隨意動,我一見蒼狼受傷,哪裡還按捺得住,身形一振就要往外躥去,卻不料我剛一動作,群狼一齊起身,一匹匹齜著獠牙,低聲咆哮,緊緊將我們圍住,看樣子只要我一硬來,馬上就會引發第二次的人狼大戰。

  馬四哥一把按住我的肩頭,沉聲道:「不可!」蒙先生也急忙道:「玉兄弟不可妄動,蒼狼和黑狼王之爭,是它們之間的王者之戰,我們是插不上手的,就算我們想幫忙,群狼也不會讓我們如願,有時候,自然界的爭鬥,比人類要公平許多!」

  我怒道:「這公平嗎?你們沒看見蒼狼從那麼遠奔過來嗎?跑到這裡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了,那黑狼王則一直養精蓄銳,以逸待勞,蒼狼一到,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給,就直接撲上去了,這哪還有公平可言。」

  紅毛怪冷哼一聲道:「何止這不公平!」蘇色桃接過話道:「剛才蒼狼奔行過來的時候,我就看到蒼狼身上已經受了幾處傷,說明在這之前,已經和這大峽￿內某個東西發生過激烈的爭鬥,而且那玩意也差不到哪去,不然蒼狼也不會身受幾處創傷。」

  我就是一平凡人,而紅毛怪和蘇色桃等可都是習武之人,眼力自不是我所能比擬的,加上蒼狼的現況,對他們的話,我深信不疑。聽他們這樣一說,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蒼狼一上來就落了下風,敢情在這之前已經打了一架了,而且還受了傷,黑狼王等於揀了個大便宜。

  剛剛想通這一切,場中戰況又急起忽變,那黑狼王首戰已經探得蒼狼的虛實,哪裡還肯給蒼狼喘息的機會,喉間低吼一聲,身形一縱又撲了上去,張開血盆大口,對著蒼狼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蒼狼側身一縱,閃了過去,轉頭對著黑狼王的肋間就咬,我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高呼起來。

  誰知那黑狼刁滑無比,早就料到蒼狼會有此招,竟然不閃反迎,任由蒼狼咬住肋間,將頭一轉,一口咬住蒼狼的左前腿,仗著身體的強悍和體力上的優勢,再度和蒼狼撕咬在一起。

  這一次更加慘烈,兩匹狼全都全力以赴,拼命相搏,血珠橫濺,低吼不斷,一時蒼狼占了上風,一時黑狼王又得了優勢,直鬥得難分難解。

  兩狼上下翻滾,左右撲騰,月光又不是那麼明亮,我早已經看不清場內形勢了,只能看出一黃一黑兩道身影互相撕咬,糾纏不休。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內心裡更是不住祈求上蒼開眼,千萬不要讓蒼狼敗亡,以至於緊抓住小辣椒手掌的手指越來越用力,自己卻絲毫沒有發覺。

  直到小辣椒吃疼,將手掌從我手中抽了出去,我才驚醒過來。雖然一顆心盡數拴在蒼狼身上,但我還是轉頭看了看小辣椒,目光中充滿了歉意,畢竟小辣椒是我最親近之人。

  這一轉頭卻不要緊,正好看見小辣椒將手中長鞭悄悄放于地面,單手使力,長鞭像一條靈蛇一般,趁著夜色的掩護,順著地面向蒼狼與黑狼王爭鬥的場中游去。

  我知是小辣椒想幫蒼狼一臂之力,自是大喜,但又擔心被群狼發現,以至招來狼群的攻擊,一時心內甚為忐忑,好在舉目四望之後,發現群狼並沒有意識到小辣椒正在暗中做手腳,仍舊凝勢不動,心內稍微安定了一些。

  場中兩狼再度分開,黑狼王背部、肋間又添兩道傷痕,皮毛也被揉虐的雜亂不堪,神態之中略帶狼狽,不復剛才那種王者之態了。

  而蒼狼則更為淒慘,身上也添了兩道新痕不說,左前腿還離地蜷縮,只剩三足著地,顯然左前腿剛才被黑狼王一口咬得不輕,身上黃毛更是東少一片,西少一團,肋間傷的也較為嚴重,血跡順著皮毛滲出,染紅了整個腹部。

  我一看清蒼狼的模樣,心裡猛地一揪,心疼的我差點流出淚來,忍不住喊道:「蒼狼!回來!到我這邊來!」

  要是以往,蒼狼聽見我的呼喚,肯定搖著尾巴就跑過來了,但今天只是轉頭看了看我,眼神中滿是依戀、不舍,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毅。我以前從來沒有和蒼狼做過如此的交流,最多只是撫摩幾下,吆喝幾句,但在今天晚上,就在這半彎新月下,我們有了第一次的眼神交流,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第一次的眼神交流,就會如此的哀傷。

  黑狼王雖然也多處負傷,但仍未傷元氣,又是一聲咆哮,「呼」的一聲躥起半人多高,惡狠狠地向蒼狼撲去。蒼狼顯然移動的很是吃力,勉強向旁邊移動了兩尺。

  但這點距離很明顯沒有脫離出黑狼王的攻擊範圍,黑狼王僅僅向前一縱,就已經一口咬在蒼狼的背上,用力撕扯。

  我的心又是猛地一揪,如同刀割一般,再也忍耐不住,嘶吼一聲,抓緊了手中的匕首,就要衝過去拼命。無論結果如何,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蒼狼在我面前被活活咬死,哪怕我這一去,有去無回!

  就在此時,小辣椒忽然嬌叱一聲,單手一抖,我猛地看見黑狼王腹下一道寒光一閃,腦海裡陡得想起小辣椒那長鞭鞭梢上的利刃,想起我在野狼穀被火蟒纏身時,隨著那道寒光閃起而掉落的蟒頭,心頭不由得一喜,頓住了腳步。

  隨著寒光閃起,黑狼王如遭電擊,腰身猛地弓起,鬆開了蒼狼,「嗷嗚」一聲慘嚎,「刷」的一下彈起,複又重重落在地上,四肢抽搐不止。

  我見黑狼王如此模樣,又見小辣椒已經將長鞭收回,圈在手裡,嘴角含笑,知道小辣椒已經得手了,不禁狂喜,心頭一松,忍不住一把抱住小辣椒,狠狠地在小辣椒的俏臉上親了一口。

  黑狼王猛遭變故,身受重創,蒼狼何等靈性,哪裡肯放過如此機會,拼盡全身力氣,猛地翻身,一口咬住黑狼王的腹部,用力撕咬,只聽「哧溜」一聲,黑狼王的五臟六腑生生被蒼狼拖了出來,黑狼王四肢猛抽,嗚咽兩聲,就此死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24
  第十三章 烈火鳥

  群狼嚎叫一番後,紛紛起身散去,遁于雜草叢中,而蒼狼則緩緩臥在黑狼王的屍體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我,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鼻子一酸,三步兩步躥到蒼狼身邊,蹲下身一把將蒼狼的腦袋摟在懷中,撫摩著蒼狼的脊背,眼淚奪眶而出。

  蘇色桃和小辣椒也急步走了過來,蘇色桃檢查了一遍,和小辣椒低語兩句,轉身找來了兩截樹枝,小辣椒小心翼翼地用兩截樹枝夾住蒼狼的左前腿,撕下一截袖子,扯成布條兒,替蒼狼纏好,拍著我肩頭道:「放心好了,蘇姐姐檢查過了,蒼狼只是體力透支過度,身上雖然受了幾處傷,但所幸都是皮外傷,要不了幾天就可以恢復到和以前一樣了。」

  其餘幾人也都走了過來,紛紛安慰我。我眼見蒼狼如此,雖然明知道不會妨礙到蒼狼的性命,但心裡酸楚痛惜難當,眼淚仍舊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直到蘇色桃要給蒼狼上藥,我才依依不捨地放下蒼狼。

  片刻過後,蘇色桃已經將蒼狼全身各處傷痕都上好了藥。小辣椒坐在地上,將蒼狼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撫摩著蒼狼的皮毛,蒼狼也疲倦到了極點,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我才稍微放下點心來。

  大煙槍見蒼狼無礙了,急忙招呼大家清點還可用的武器,結果一查,只剩幾把匕首、紅毛怪的一柄長刀和小辣椒的長鞭可用了,其餘的皆崩卷的不成了樣子,只能丟棄了事。

  我見石錘的砍山刀已經卷成了鐵棒條,馬四哥砍卷了紅毛怪的長刀不算,手中的砍山刀又崩了數個缺口,刀刃已經如同鋸齒一般了。紅毛怪號稱刀王,據聞身上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刀具共有七把,如今也剩下一長兩短三把了。豹子的匕首都折斷了,除了小辣椒的長鞭可及遠外,其餘幾人無不是渾身浴血,可見剛才那一場人狼之戰,有多麼的慘烈!

  其餘幾人也都是驚魂未定,個個面色青白,神情戚戚,蒙先生道:「夜色已晚,光線不足,大家又剛經歷大戰,如果我們繼續前行的話,有弊無利,一則大家體力不支,二是這大峽￿內危機重重,說不定會碰到什麼玩意,而這裡則是狼群的地盤,蒼狼剛才一戰,已經搶了狼王的位置,我們在這裡留宿,反而相對要安全的多。」

  蒙先生此話一出,馬上得到了好幾個人的贊同,豹子道:「蒙先生分析的對,我們剛經歷一場大戰,個個筋疲力盡,如果再遇到什麼危險,只怕無力應付,還是在這裡過一夜的好!」

  老六看了看地上的狼屍,也說道:「是啊!這老半天不是跑就是打,盡是體力活兒,多少也要吃點東西填填肚子不是。」

  還沒等我罵出聲來,蒙先生馬上打斷道:「蒼狼在此,我們食其同類恐怕不妥,另外如果我們架火烤狼肉,只怕香味還會引來其他肉食動物,還是將屍體都拋入河中吧!」馬四哥可能也正有此意,聽蒙先生也這麼想,二話不說,提起黑狼王的屍首,單臂較力,「呼」的一下拋了出去,「撲通」一聲落入河水之中。

  豹子和石錘連忙搶上前去,紛紛將狼屍拋入河中,片刻之間,河岸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模樣,少了些許血腥味。

  由於此時正是三伏天氣,此地的山風又被那兩道山崖所阻,夜晚倒也不覺得寒冷,幾人就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我心系蒼狼,哪有心思睡眠,抬頭望天,月朗星疏,風輕影斜,倒是一個好天氣,只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過於冷清,心頭莫名升起一絲惆悵。

  〖蒼狼……

  你在那天地間孤獨

  山川和森林

  都受你的庇護

  蒼狼……

  你在那大地上奔逐

  河流和草地

  都受你的庇護

  蒼狼……

  你在那人世間沉浮

  百姓和黎民

  都受你的庇護……〗

  大煙槍那低沉洪厚的歌聲再度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聽來,更加的滄桑悲壯,直聽得人心潮澎湃,情難自已。

  我緩緩閉上眼睛,仿佛看見蒼狼正奔馳在大草原上,我抱著小辣椒策馬跟隨,白雲朵朵,碧草連天,忍不住嘴角露出了微笑。

  歌聲稍停,幾人仍舊回味在餘韻當中,一時誰也不說話,一片寧靜,我靜靜地握著小辣椒的手,心裡在策劃著我們美好的未來。

  紅毛怪忽然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腳印!」聽得我們幾人莫名一愣,注意力迅速集中起來,望向紅毛怪,可這傢伙只冒出這兩個字,又閉上了嘴巴,裝起酷來。

  豹子一拍腦門道:「不錯,大家可還記得,我們在河岸上追蹤李光榮的時候,曾經發現有一排若有若無的腳印跟隨著李光榮,到後來還發現了血跡,但並沒有發現任何屍體,是不是?」

  見幾人點頭應是,豹子又繼續道:「後來我們就遇到了狼群,我一度曾以為那些痕跡是狼的腳印,但現在一想,卻也不是那麼回事。以我們十來人合力的結果,還差點命喪狼口,李光榮雖然厲害,但絕對不是我們合力之敵,這點大家也都認同吧?」

  幾人又一齊點頭,豹子分析得極對,李光榮雖然身手敏捷,但絕對不是我們合力之敵,上次黑夜之戰,就已經印證了這點。

  豹子接著說道:「試想一下,我們十數人還差點喪命,要不是蒼狼來救,我們只怕現在已經成了狼群的果腹之物。李光榮一個人,如果是狼群的話,他又如何逃脫的?而且以李光榮的實力,也不會連一匹狼的屍體也沒有留下。後來李光榮曾於石樑之上伏擊蒼狼,失手之後迅速逃離,以李光榮的個性,如果不是負傷嚴重,就是在害怕什麼東西。如此推算,當時李光榮遭遇的,並不是狼群,而是另一種極其厲害的生物,一個連李光榮單對單都吃了虧的東西。」

  說到這裡,豹子語音一頓,歎了口氣道:「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只怕這東西仍舊沒死,只是不知道藏匿在什麼地方,所以李光榮伏擊不中才會馬上倉皇逃竄,他不是怕我們,而是懼怕那玩意發現他。而且蒼狼身上的傷痕我剛才也看了下,除了被黑狼王撕咬的幾處傷痕外,還有幾處似被利刃切割一般,只怕也是追擊李光榮那玩意所留,只是從傷痕上卻看不出來究竟為何物所傷。」

  聽豹子這麼一分析,我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自從被張易龍設計拖下水,我就沒過過舒心日子,不是這出了問題,就是那出了紕漏。野狼穀裡幾度遇險,到了這大峽￿更不得了,幾乎一路上就沒順暢過,這才剛剛從狼群下逃得性命,又得知還有這麼個玩意兒,不知道藏在何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更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一時煩躁至極。

  其餘幾人也都心情沉悶,靜默無語,我閉上眼睛,和小辣椒背靠背,努力靜下心來,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但腦子這玩意也有點討厭,越是不去想一些事兒,越是顯擺似的浮現出來。

  我乾脆整理了一下思緒,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好在這些事情發生的時日並不久,一幕幕都如在眼前,這倒讓我省了不少腦細胞。

  從李光頭送我玉蓮花瓣,到張易龍下套拖我下水,野狼穀之行,使豹子瞎了一目,張勇慘死,我雖有大煙槍相助,但也幾度生死。王四海的出現更使事情複雜化,李家宗祠的奇遇使我們得到了第二瓣玉蓮花,我也多了蒼狼這個親密朋友,小辣椒還成了三合會前當家的,花猛的生死不明更讓整件事情撲朔迷離。

  然後被李光頭俘虜,蒙先生的出現讓我一直心存疑慮,被強行帶到這大峽￿內之後,就是連番的驚心動魄,李光榮造了李光頭的反,後來還要了李光頭的命,也因為如此,導致了張易龍身亡斷崖。我們幾個一路上危機重重,九死一生,當這一切回想起來,只覺得如在夢中一般。

  忽然腦海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來,當我和小辣椒被李光榮設計圍住的時候,八個金衣人擊垮了李光榮的所有部署,救下了大煙槍一夥,賣了個天大的人情給我,我們曾一度認為是神秘組織盛世的八大金剛。

  但沒過多久,假八大金剛就死了七個,這七個死了就死了,但那剩下的一個真正的八大金剛之一哪裡去了?是不是仍舊一直在暗中跟隨著我們呢?死掉的那七個金衣人,又是何方神聖?

  當時由於李光榮的忽然出現,連番廝殺,導致我們大家一時把這事給忘了,現在我百無聊賴之際,這麼一理思緒,反而越發覺得這事處處透著古怪。

  我連忙將此事說了出來,說實話,我自己早已理不清頭緒了。雖然其餘幾人也都沒比我好到哪裡去,但說出來大家商討下,比自己一個人慢慢琢磨要好得多,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大家連番廝殺,也都忘了這茬,我這麼一提,幾人都是一愣,一齊將目光看向了豹子。豹子這傢伙不光身手敏捷,而且頭腦也好使,再亂的玩意到了他那,他都能理出點頭緒來。

  豹子見大家都看著他,沉吟了一會,伸手拿起幾個小石塊來,說道:「我來大概分析一下,大家參考參考。」

  說著話先放了一塊大一點的石頭,說道:「這塊石頭代表我們這大傢伙兒,我們代表了一股勢力。」

  接著又放下三小塊石頭,接著說道:「這三小塊代表李光榮、張易龍和張勇等人,張易龍死了,張勇也死了,實際上只剩下一個李光榮,這股勢力名存實亡,一個李光榮,目前對我們構不成什麼威脅。」

  說著話,將那三塊小石頭又拿了兩塊,在手裡掂了掂道:「至於李光頭的勢力,隨著李光頭被李光榮刺死後,也就煙消雲散了,在這場角逐中,李光頭的勢力已經出局了,可以忽略不記。」

  接著又放了一小堆石頭在另一邊,說道:「這代表盛世,目前我們所知道的,只有一個王四海,還葬身魚腹了。但這個組織實際上是實力最強盛的,正副首領,八大金剛等主要人物,到現在一個都沒有現身。王四海的實力已經夠強悍了,但在盛世中只不過是個小頭目,可見這個組織有多麼強大!」

  豹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繼續道:「也許殺了那七個金衣人的那人,就是八大金剛之一,但具體是不是,我們也不得而知。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上來看,盛世組織也沒有和我們發生過明顯的摩擦,可以推斷盛世組織對我們的態度,就算不是朋友,也絕對不是敵人。」

  老六接口道:「我看那個什麼盛世對咱們也沒安什麼好心,如果是朋友的話,怎麼會一直到現在了,連個招呼都沒打呢?我琢磨著,殺了七個金衣人的那傢伙,十有八九就是八大金剛之一,說不定現在還潛伏在暗處觀察我們呢!」

  豹子想了想道:「老六說的也有點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我們還是警惕點好。」

  說著話,又在另一邊放下幾塊石頭道:「這股勢力是金衣人的,這夥人都是生面孔,雖然不是道上成名之久的人物,但根據七爺描述消滅李光榮那些黑衣人的手段,個個手底下也都有幾把刷子,而且我們對他們的背景也是一無所知,實力究竟如何,根本無從推斷,這夥人的勢力,不容小看!」

  石錘眉頭一皺,翁聲道:「你這迷魂陣擺的,都把我繞迷糊了,你就直說現在是個怎麼個情況吧!我們應該打誰?應該和誰親近,這樣我還好記點。」

  我們都知道石錘是個渾人,聽他這麼一說,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但又轉念一想,石錘說得也對,往往都是最實在的人才能想出最簡單的方法,而最簡單的方法,往往也都是最實用的。

  豹子對石錘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說道:「李光榮肯定是要打的,至於盛世和金衣人兩股勢力,我覺得目前形勢還不明朗,我們最好誰也不要得罪,這兩股勢力都不弱,得罪了哪邊可能都會帶來不少麻煩。」

  大煙槍忽然用胳膊肘輕輕地抵了一下我,乾咳了一聲道:「豹子分析的對,在形勢沒有明確前,我們除了李光榮誰也不得罪,夾在兩股勢力的中間,反而好混。我們雖然人不多,但不是吹牛,我們的實力也不容小瞧,他們也不想多了我們股勢力做敵人。」

  「另外,上次整死那七個金衣人的,不管是不是盛世的八大金剛之一,這個梁子,他們已經結下了。南唐素以金山銀海相稱,這筆藏寶又是南唐後主留做東山之資,價值無法估量,盛世和金衣人這兩大勢力不知道便罷了,一旦得知,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利之所至,他們肯定互不相讓,火拼是遲早的事。」

  說到這裡,頓住了話語,舉目看向眾人,我心頭一動,也掃了一眼幾人,其餘人等一眼掃過,重點卻是觀察蒙先生的神色舉止,希望能看出個蛛絲馬跡來,誰知道蒙先生只是閉目養神,宛如老僧入定一般,面上一片寧靜祥和,連眼皮子都沒跳一下,根本就看不出半點不對勁。

  我轉頭看了看大煙槍,見大煙槍也在觀察大家的反應,暗贊一聲,果然是老江湖了,看來他和我一樣,也對其餘人等心懷戒備,只是我們這一夥人裡,除了蒙先生以外,其餘人等我實在不願意去懷疑。

  但蒙先生那神態,卻又讓我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不過我情願自己真的是太小心了,也不想我們幾人中真的有心懷不軌的。

  頭腦就在這樣一直胡思亂想中高速旋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還是沒能抗拒了夢神的誘惑,就靠在小辣椒的背上睡著了,還做了個夢。夢裡有兩條蛇纏住了我的腿,一條黑色,一條金色,被兩腳踢開,一刀劈成了四截。

  我從來也沒這麼厲害過,一般情況下看見蛇只有回頭就跑的份,夢裡到威風了一把,這把我樂得,咧個嘴就笑醒了。

  一睜眼,天已經亮了,一輪紅日已經露了半個腦袋出來了,放眼望去,滿山谷的翠色綠蔭,身邊河水緩流,遠處青山環巒,鳥鳴猿啼宛如樂章,只讓人覺得如置仙境。

  如此美景,實在讓人心情舒暢,加上那個夢也讓我的英雄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滿意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緩緩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麻木的手腳,揉了揉屁股,坐在石頭上一夜,屁股掂得也麻木了。

  其餘幾人大概昨天勞累過度,都仍在酣睡之中,倒是老六聽見動靜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我,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眯起來。

  我剛想伸手把老六弄醒了,轉念一想,老六這幾天跟著我們東奔西跑,疲於奔命,也不容易,本來這事和老六一點關係沒有,是被我給拖下了水,這傢伙一向懶得只要不餓死都不想張嘴吃飯,這連日來,跟著我們也著實辛苦了,就讓他繼續睡會吧!

  轉身走向密林,我想趁大家都熟睡之際,采點野果子,昨天夜裡那場大戰,幾乎耗去了大家所有的體力,睡醒了能有野果子填飽肚子,肯定最好不過了。哥們別的幫不上什麼,打架更是只能靠邊站著看,跑跑腿采點果子這種小事,還是做得來的,也能體現出哥們畢竟不是吃白食的主,另外,還有一點原因,哥們自己的肚皮不爭氣,早餓得前後貼一起了。

  這大峽￿裡別的多不多我不知道,但野果子實在是多,就是都沒怎麼熟。一些只有膝蓋高的灌木叢上,都結滿了半青不熟的果子,偶爾有兩個熟透了的,卻都被鳥兒搶先了一步,啄的只剩下個皮殼了。

  我自己先摘了一把,這果子個頭不大,只有小拇指大小,顏色也不鮮豔,半青不紅,塞兩個到嘴裡嘗了嘗,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當下先將自己肚皮塞了個飽,又摘了滿滿一大兜,捧回了河邊,喊醒了幾人,果不出我所料,幾人也都正餓得慌,一見野果子,個個精神一振,也沒有客氣的,抓過去就往嘴裡塞。

  一大兜沒夠幾人分的,我又跑了一趟,不過這趟是拉著老六了,兩人又摘了兩兜,這次吃不完了,只把幾人都撐得直打飽嗝,還剩了一小堆,反正這種野果子這大峽￿裡多的是,幾人也不在意,將剩下的直接給丟了。

  我看了看蒼狼,蘇色桃的藥實在是好,這才一夜,很明顯傷口都好了很多,只是蒼狼是肉食動物,對野果子不感興趣,我又抓不到兔子之類的小動物,跑得沒那麼快,大一點的又不敢下手,只好委屈一下蒼狼了。

  當下眾人起身,我抱著蒼狼,一行十數人繼續順著河道前行。沿途風景迷人,處處都是人間仙境,偶有發現小動物在河邊飲水,但一看見我們,「哧溜」一下就轉身跑了,走了好一會,也沒解決掉蒼狼的飲食問題,倒是日頭逐漸辣了起來。

  幾人偏離了河岸,移到了密林邊緣行走,林蔭茂密,有不少藤蔓之類,少了許多日曬之苦。一路說說笑笑,老六還采了幾枝藤條,邊走邊耍,好不愜意,比起昨日而言,簡直判若天地。

  小辣椒見我抱了許久蒼狼,知道體力一向不是我的強項,從我懷中搶了過去,我知小辣椒是心疼我,再加上我胳膊確實開始酸了,也沒爭執,由得她去了。

  掃眼看見老六手裡的藤條,心裡一動,我也采了幾枝,隨手編成個藤環,這事小時候就常做,現在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編好戴在小辣椒頭上,小辣椒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但眼神裡滿含深情,女人嘛,都這樣,一點點小東西就能打動她的心。

  當然,前提是她必須得喜歡你,不然你送一座金山也有可能白瞎。說真的,到現在我也沒明白小辣椒看上我什麼了,要打不能打,耍筆桿子也沒耍出個什麼名堂,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她對我的愛,那是真的。

  幾人又走了一段,小辣椒懷裡的蒼狼忽然不安分起來,鬧騰了幾下,終於從小辣椒的懷裡掙脫了下來,一瘸一拐地往密林中奔去。我們幾人也不知道什麼個情況,但蒼狼一向靈性十足,從不會無故亂跑,我們只好跟在蒼狼後面,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行人跟著蒼狼在密林中鑽了一會,忽然嗅到一絲臭味,而蒼狼也在前面不遠處停了下來,站在那裡轉來轉去,還不時的將頭高高昂起看著我們,看上去很是得意。

  我們到了近前,才看見地上躺著一具金錢花豹的屍體,致命傷是喉管被咬斷了,身上還有幾處撕咬的傷痕。我仔細地看了看四周,周圍東倒西歪的灌木叢也顯示了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還有幾處斑斑血跡,證明著這場戰鬥的慘烈。

  豹子一指那花豹的爪子,恍然道:「這就是了,昨天夜裡蒼狼出現的時候,身上已經受了幾處傷,你們看那花豹的爪子多鋒利,蒼狼雖然咬死了它,看樣子也沒少費力氣。」

  石錘一咧大嘴道:「我的個媽呀,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狼能咬死金錢豹的,這蒼狼得多厲害?」

  大煙槍看了看蒼狼身上的傷痕,又看了看地上花豹的屍體,點頭道:「豹子說得不錯,蒼狼身上有幾道傷痕和花豹的爪子很吻合。」

  然後又轉首對石錘說道:「蒼狼天生稟異,體形要比一般狼大上一倍左右,戰鬥力也強悍無匹,你們別忘了,在李家宗祠裡,王四海、李光榮和張易龍三人聯手,還被蒼狼帶著狼群追得跟孫子一樣,以他們三人的實力,殺三頭花豹都不是什麼難事!」

  幾人感歎了一番,我心裡都樂開了花,蒼狼如此神勇,竟然連金錢豹都咬死了,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讓我開心的呢?怪不得剛才蒼狼那副德行,敢情這傢伙也知道顯擺。

  可惜的是,這天氣著實炎熱,昨天晚上才死的花豹,今天就已經開始散發出一陣陣的臭味了,雖然腐壞的程度並不是很嚴重,但已經讓人倒足了胃口,加上剛才大家的肚子裡又塞滿了野果子,要不然這條花豹足夠大家飽餐一頓的。

  小辣椒掏出匕首,切下花豹的一條後腿,剝去皮毛,取了些新鮮一點的腱子肉,切成小塊,喂與蒼狼食用。蒼狼吞咽了幾塊,卻捨棄了腱子肉,撲到花豹的屍體上,三下兩下掏出花豹的內臟大嚼起來。

  這場景實在有點血腥,我是看不下去了,拉著小辣椒轉過身去,走到另一邊,剛想說兩句悄悄話,老六這丫的不識趣的也過來了,一見我就苦著個臉道:「老七,你家那蒼狼也太噁心了,弄一嘴都是血,太寒瘮人了。」

  大煙槍等幾人估計也看不下去了,一齊走了過來,一聽老六的話,蒙先生就笑道:「狼性兇殘,蒼狼認主,一是有陣法相輔,二也是天生靈異,但骨子裡還存在著狼的本性,動物的內臟則是它們最美味的佳餚,不過那場景確實有點血腥罷了。」

  幾人等了一會,蒼狼大概吃飽了,又一瘸一拐的來到我面前,果然如老六所言,一嘴都是血,身上還沾了好幾片血跡,也沒法抱了,只好帶著蒼狼繞向河邊。

  到了河岸,我強行將蒼狼按在河邊,用手抄水,將它身上、嘴上的血跡洗洗乾淨,看著沒有那麼恐怖了,才鬆開了它。誰知道我手剛一鬆開,這傢伙猛地站了起來,渾身使勁一撲棱,倒抖了我一身的水。

  我氣得伸手想打,但一見蒼狼那身傷,手又軟了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水算了。老六見我那副窘樣,哈哈大笑,這下我正好抓到出氣的了,一把揪住老六,招呼了石錘和豹子,這兩人也都是大孩子性兒,嘻嘻哈哈的和我一起把老六抬了起來,一較勁給丟到了河裡。

  河水也不深,天氣又熱,老六在水裡撲騰了兩下,乾脆就賴在水裡不上來了,還不停抄水潑我們。我們也都躥了下去,玩得不亦樂呼,嬉鬧了好一會,直到蒙先生招呼趕路了,幾人才渾身濕淋淋的上了岸。

  這一上岸就不爽了,天氣又熱,很快就把衣服烤幹了,像被糨糊刷過一遍一樣,硬硬地綁在身上,每走一步都磨蹭著皮膚,甭提多難受了。

  不過這半天倒是很平靜愜意,雖然驕陽似火,河岸也沒大道那麼好走,但是沒有什麼驚險的事情發生,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麼的難得!

  就這樣走了半天,日近晌午時,河岸卻走到了盡頭,幾支小河流彙聚到了這裡,形成了一個大湖,奇怪的是我們圍著湖面繞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湖水的傾瀉流。

  豹子和石錘又采了兩大兜的野果子來,眾人席地而坐,邊吃邊探討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可行的辦法來。要知道這大峽￿林幽森密、峰巒不絕、洞壑玲瓏、虛谷相連,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無匹的迷宮,如果不順著河道走,迷失在這裡幾乎是一定的事情。

  野果子吃到一半,湖面上忽然飛來一隻大鳥,體形大小如鶴,脖子呈S型彎曲,鳥嘴向下彎如鉤,細腿極長,體羽白而帶玫瑰色,飛羽黑色,覆羽深紅,諸色相襯,非常豔麗。

  老六賊眼最尖,招眼就看見了,指著那大鳥叫道:「快看快看,這天鵝竟然是紅色的!」

  蒙先生乾咳了一聲,悠悠說道:「那不是天鵝,那叫烈火鳥,是鸛鳥類的一種,以小魚、小蝦、藻類、浮游生物為食,喜群居,性善膽小,即使有上萬隻聚集在一起,一聲驚喝就可以全部嚇飛了。」

  我一聽頓時哈哈大笑,指著老六道:「你丫天天自吹是百度達人,說什麼天上地下,上到銀河宇宙,下到泥裡土鼈,中到人類肚子裡的蛔蟲,就沒有你不知道的,現在呢?繼續吹啊!烈火鳥都看成天鵝了,我要是你,馬上就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免得丟人現眼。」

  老六這丫厚臉皮神功已經突破了第九層,上升到了鐵臉皮神功的階段,大嘴一咧,「嘿嘿」傻笑兩聲道:「全球鳥類大約有一百五十六科九千多種,僅中國就有八十多科一千一百八十六種,占世界鳥類種數的百分之十四,比印度、澳大利亞這些多鳥的國家還要多,超過整個歐洲、整個北美洲,是世界上鳥類最多的國家,這一千一百八十六種還不包括一些未知鳥類,難道你要我全都記得嗎?」

  「我能記得的,都是一些珍貴的特產種類,例如象徵愛情、羽毛絢麗的鴛鴦、相思鳥;產于山西、河北的褐馬雞;甘肅、四川的藍馬雞;西南的錦雞;產于臺灣省的黑長尾雉和藍腹鷳;我國中部的長尾雉;東南部的白頸長尾雉;還有黃腹角雉、綠尾虹雉等等,像這種只是顏色豔麗但並不稀奇的鳥,我才懶得去記!」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加了一句:「再說了,這裡能買到豆腐才怪!能買到也趕緊吃了,誰還傻到去撞啊!所以我出錯都是在買不到豆腐的地方,說明老天爺都不想讓我死!」

  我沒想到一句話引出老六這麼大一堆百度知識出來,唬得我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直到後來回到了現實社會,我自己上百度搜索了一下,才知道烈火鳥也叫火烈鳥,也是世界珍惜鳥類,並不像老六說的那樣不稀奇,當然,這是後話,這裡略過不提。

  老六還欲在賣弄幾句,蒙先生忽然皺著眉頭道:「不對啊!這烈火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下面的話還沒來及說,忽然天空一暗,一大片烈火鳥如一片紅雲般籠罩了整個頭頂上方,「嘎啦」聲不絕於耳,隨之水聲不斷,紛紛落於湖水之中。

  大片大片的烈火鳥或在湖水裡遊竄,或在岸畔信步徜徉,或交頸嬉戲,或撲棱棱雙翅舒展,或長頸猛搖翩然起舞,當真是湖光鳥影交相輝映,猶如萬樹桃花在水中飄遊。

  那些烈火鳥們絲毫沒有把我們當回事,一隻只悠閒雅致,信步閒庭,每只羽衣的粉紅色也有深有淺,顯得斑斕絢麗,雙腿修長倒映水中,好像把火引燒到湖底,兩翅不時輕舒慢抖,在湖面引起道道紅色的漣漪。這些烈火鳥積聚到一起,一池湖水頓時被映照得通體紅透,成為一片烈焰蒸騰的火海。

  這樣一來,湖面上如同浮動著一片片的彩雲,如落英逐逝水,似朝霞映碧池,給雄險的大峽￿平添了幾分優柔嫵媚的韻致。

  我們幾人何曾見過如此美景,一個個如置夢中,目瞪口呆,屏神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從夢中醒來。

  老六嘴裡還塞著半個野果子,就這樣一直嘴巴半張地含著,口水流下來了也不知道;小辣椒則已經完全沉醉與如此美景之中,目光迷離,分不清這是夢是真了;蘇色桃則露出少見的女兒之態,一泓秋水滿是豔羨,看上去好像恨不得自己也化身成烈火鳥,在湖水中盡情嬉戲一般。

  其餘人等形態各異,但看得出來,都被眼前美景所迷,連馬四哥如此粗豪的漢子,都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溫柔神色。

  只可惜這美景只持續了半個鐘頭左右,那些烈火鳥玩到盡興,一齊引頸長鳴,倏然騰空,繞著湖邊上下翻飛,一湖桃花遂化為一片彩霞,直燒中天。

  群鳥翻飛片刻,悠然離去,我們幾人這才如大夢初醒,從那鳥國奇景中清醒過來,一起齊聲稱讚,讚歎不已。

  老六更是將肚子裡讚美的名詞都抖了出來,讚不絕口的誇了半天,到最後卻忽然一拍巴掌,來了一句:「可惜了,剛才忘了抓一隻烤來吃,味道肯定正!」

  此語一出,幾人皆倒,看了剛才那一幕美不勝收的景象,還能想起吃烈火鳥的,估計全天下也就老六一人了。

  誰知道石錘跟上來了一句,更讓我們大跌眼鏡,老六那句大煞風景的話剛說完,石錘就接道:「是啊!架一堆篝火,烤得香噴噴的,再撒點細鹽香料,絕對解饞!」

  馬四哥和大煙槍兩人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覷,哭笑不得,老六和石錘兩人也真是絕配,一個沒心沒肺滿嘴跑火車,一個直心直腸粗豪魯莽,簡直就是一對活寶。

  蒙先生剛才也一直沉浸在那火鳥群舞的奇景之中,現在聽老六和石錘兩人胡言亂語幾句,卻忽然皺起眉頭,連連說道:「不對!不對不對!這湖不對!」

  我見蒙先生雙眉緊鎖,滿眼疑惑,似有什麼極大的難題沒有解開,但又不說什麼問題來,忍不住開口問道:「蒙先生,你說什麼不對?」

  蒙先生苦笑著對我一聳肩頭道:「問題就在這裡,我明知道不對勁,卻始終想不起什麼地方不對勁,所以才如此苦惱。」

  石錘大笑道:「我知道蒙先生哪裡不對勁!」

  眾人一起將目光投向了石錘,石錘見我們都看向他,更加得意,哈哈笑道:「蒙先生一定是在想,這裡買不到細鹽和香料,這烤烈火鳥的味道恐怕不太好!」

  幾人本道石錘能來一回張飛穿針——粗中有細,誰知道這丫的一心想著吃的,竟然說出這麼一句滑天下之大稽的話來,再也忍耐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石錘再憨,也看得出我們的笑絕對不是稱讚他的意思,大概覺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腦袋,大嘴一咧,「嘿嘿嘿嘿」的傻笑著對馬四哥道:「師傅你也笑我,你知道我的,除了兩膀子好力氣,動頭腦徒弟可不行,不過吃東西徒弟不比人差,師傅你還記得嗎?你老最愛吃的爆炒腰花,那可就數我做的最好吃,師娘都做不出那味兒來,所以,嘿嘿……」

  老實人窘迫的樣子最惹人笑,石錘這麼一尷尬,幾人更是想笑,我笑意剛浮上嘴角,蒙先生卻忽然跳了起來,一拍巴掌道:「對了對了!如此就對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25
  第十四章 湖下鹽洞

  我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伸手在蒙先生的面前晃了晃道:「蒙先生,你該不會是中暑了吧!」

  蒙先生一愣,大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乾咳兩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時想通了一件事情,高興的過了頭,忘了和大家說了。」

  說著一指那些烈火鳥飛去的方向道:「這些烈火鳥雖然美麗異常,但天性懦弱,只能以小魚小蝦和浮游生物或者藻類為食,而這些水中食物鏈最底層的小生物們,也是魚類的美食,稍微大一點的魚類,都是它們食物的爭奪者,所以烈火鳥經常因為食物的問題,被魚類逼迫到一些沒有魚類或者只有很少魚類的湖中生存。」

  「另外,烈火鳥必須生活在鹹水湖中,而不是淡水湖,我剛才一直沒有想起這事來,所以雖然覺得不對勁,卻想不起究竟哪裡出了問題。」說著又一指石錘道:「剛才石錘提到細鹽,我才猛然想起這事兒來,思考多時的疑問赫然解開,所以一時得意忘形,倒惹大家見笑了。」

  我接口問道:「這幾支水流,全都是淡水,這點毫無疑問,那為什麼烈火鳥會到這湖裡來嬉戲呢?」

  眾人的興趣也都被引了上來,一齊看著蒙先生,都想聽聽蒙先生究竟能給出個什麼答案來。

  蒙先生雖然一向是以博學多聞馳名,但現在面上也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畢竟能從一群鳥兒就推測出來許多事情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蒙先生又笑了笑,一指那湖面道:「人的脾氣秉性,可以更改,但飛禽走獸的天性,卻很難更改。比如蒼狼天生靈異,認玉老弟夫妻為主,但見了黑狼王,仍舊起了爭鬥之心,直到玉老弟遇險,才飛奔回救,這就是天性使然。」

  「而這烈火鳥,也亦然如此,天性只喜咸水,對淡水素無眷戀,這些鳥兒如今卻出現在這大峽￿內的一個淡水湖面上,這只有一點可以解釋,那就是這淡水湖下,有一座鹽山!」

  「那這水還不鹹死了?」石錘說著話,走到湖邊蹲身抄起一把水來,低頭喝了一口,又吐了出來,一臉茫然道:「這水並不鹹啊!」

  蒙先生又笑道:「這並不是海水,而是淡水,地下就算有座鹽山,也會有一定的融化障礙,不然這裡就變成鹹水湖了,那就變換了自然的規律,損壞了大自然的生存條件,如果不是人為破壞的話,大自然一定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另外還有一點,大家注意到這湖沒有傾瀉口嗎?這幾支水流日夜不停地彙集到這裡,那湖水怎麼會始終保持原樣呢?所以我推斷,這湖水的傾瀉口,不是在外面,而是在湖底!」

  「湖底或者有暗洞,或者有裂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必定會有出口處連接到主河流,進水和出水相對平衡,這才能使湖水始終保持原狀。」

  老六一咧嘴道:「就算你推測的都對,可這和水的鹹淡有什麼關係?如果湖底真有鹽山,不管怎麼樣,湖水一定會將鹽溶化的,湖水也一定會變成咸水的啊!」

  蒙先生微微一笑道:「造物主的奇妙之處就在這裡,這裡幾支彙集的水流並不湍急,所以水流也是緩緩融入湖中,並不會衝擊到湖底的鹽層,衝擊不到鹽層,就激不起含有鹽分的湖水,所以這湖水始終能保持淡水湖的性質,但這湖水中多少還是會含有些許的鹽分,所以烈火鳥才會把這裡當成樂園。」

  說到這裡,又用手一指湖面道:「而這湖水的傾瀉口又是在湖底,湖水底部那些相對來說含有鹽分較高的湖水,會隨著傾瀉口排出,外面不斷有活水注入,底部不斷將咸水排出,這湖才能始終保持著既有淡水湖的特徵,又有鹹水湖的成分。」

  老六一聽,搖了搖腦袋道:「你這說得太玄乎了,我不大相信!一片湖而已,怎麼可能精確到入注的水量和排出的水量始終保持一致呢?湖底如果真有座鹽山的話,那又怎麼可能保持排出去的水都是咸水呢?這簡直比最先進的電子儀器計算的還要精確,我不相信真有你說的這麼巧的事。」

  石錘早聽得不耐煩了,嚷道:「這有什麼好爭論的,下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說完也不等幾人回應,身形一縱,「撲通」一聲跳進了湖裡。

  馬四哥急忙道:「豹子,你也跟去看看,石錘太過魯莽,這大峽￿裡什麼事都有可能會發生,萬一在湖底發現什麼東西,也好有個照應!」

  豹子應了一聲,三步兩步跨到湖邊,「撲通」一聲也跳下湖去,和石錘兩人往湖水中蹚去,緩緩移動了幾步,大概腳下已經踩不到底了,兩人對視一眼,一齊一個猛子紮入了水中。

  幾人在岸邊焦急等候,過了好半晌也不見湖面上有動靜,馬四哥首先沉不住氣了,焦急地在湖邊走來走去,來回溜達了幾圈,到我身邊,看了看我道:「老七,石錘和豹子不會有什麼事吧?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出來?」

  我心裡也直打鼓,這人是一定需要氧氣才能存活的,這水底有沒有鹽山不知道,但這水底一定不會有氧氣,兩人下去這麼久了,也不見上來換口氣,水性再好,也不帶有這個好法的!

  但這個時候我可不能這麼說,只好安慰馬四哥道:「四哥放心,石錘和豹子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石錘天生豪勇,衝鋒陷陣所向披靡,豹子生性警惕,智計百出運籌帷幄,兩人簡直就是絕配,他們兩人在一起,什麼事都不會出的。」

  「再說了,石錘和豹子的水性一向都好,這湖裡又是風平浪靜,全無兇險,這麼久沒出來,想來定是發現了什麼稀奇好玩之物,一時貪玩,才耽誤了這許久時間。」

  話雖然如此說,可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厲害,臉上還不能顯露出來,不然以馬四哥的急性子,說不定就也躥湖裡去了。

  幸好並沒有再等多久,湖中忽然「嘩啦」一聲,豹子先露了個頭出來,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奮力向湖邊遊來。

  緊接著石錘也「嘩啦」一下冒出頭來,呼吸了兩口,伸手一呼嚕臉,就在湖中踩著水大喊道:「蒙先生真是神了,這湖下面真有座鹽山,鹽山中間還有個大洞,水都順著那洞流出去了。」

  豹子已經遊到岸邊,爬上岸來,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上,喘息接道:「那洞大約有兩米見方,湖面寬廣,洞口窄小,水的壓力使水流在湖底形成了一個旋渦,湖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水下卻是水流湍急,兇險無比,我們兄弟倆雖然仗著水性好,但也差點被捲進旋渦之中。」

  石錘在湖水中嚷道:「這不怪豹子,是我仗著水性好,非要接近那旋渦看個究竟,誰知道差點被捲入旋渦,要不是豹子拼死拉住我,借著旋渦旋轉力量,再借力遊出旋渦水流,只怕現在我石錘要變成水鬼了。」

  馬四哥一跺腳喊道:「你個渾貨,還不上來,呆在水裡做什麼?」言語中關切之情更勝責駡,石錘雖然魯莽,並不是傻子,當然也看得出馬四哥的擔心,應了一聲,向岸邊遊來。

  豹子卻道:「師傅莫怪石錘,要不是他非要去看個究竟,我也發現不了另一條通道,就在旋渦旁邊,還有個橫向的鹽洞,由於洞口略為下斜,洞裡的水並不深,還不時有氣泡冒出來,可見洞內有空氣,說不定我們可以順那個鹽洞找到出口。」

  石錘遊到岸邊,一聽豹子說的話,就「哈哈」大笑道:「那個洞我看不行,裡面黑漆漆的不說,萬一是個死胡同,我們豈不是要白跑,另外那洞裡的水看上去只有膝蓋深,流動得又慢,就算有出口,也不一定就是主河流,說不定是什麼地下河之類的,根本沒用。」

  蒙先生點了點頭道:「不錯,石錘這回說的有道理,那旋渦肯定是通往主河流的傾瀉口,只是有個大旋渦非常討厭,人在水流的壓力下就已經很難受了,水性好的可以潛在水裡一段時間,水性不好的,在遇到旋渦,那就麻煩了。」

  石錘抹了把臉上的水,接口道:「可不是嘛!我自以為自己水性夠好了,誰知道一接近那旋渦,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被拉了進去,隨著水流轉了好幾圈,轉的我頭暈腦脹,要不是豹子,我就被卷下去了。」

  大煙槍忽然苦笑道:「這倒不是問題,主要問題是誰都不知道那旋渦有多深多長,這大峽￿內什麼情況都有可能,萬一那鹽洞有裡把路長,我們又被卷了進去,豈不是要在水裡呆很長一段時間?那還能有個好嗎?估計一個個都喝飽了。」

  豹子接口道:「我也正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才覺得走另一條鹽洞比較靠譜,那裡洞口傾斜,呈鷹嘴狀,水流又比較急,灌不進去,導致裡面積水不深,水流雖然緩慢,但只要有流動,就應該有出口,就算出口不是主流河道,順著水流繼續追尋,總會尋到主河道的,比起冒險進入旋渦之中,相對來說要安全很多。」

  老六忽然道:「要說到安全,我覺得還是在地面上安全,這人在水裡幾乎使不上勁兒,湖底又有旋渦,萬一要被卷了進去,那不就等於一百多斤整丟了嗎?我們為什麼不瞅定一個方向一直走呢?說不定也可以找到主河道,要知道地球都是圓的,我們順著一個方向走,一定能走出這大峽￿!說不定都能跑到非洲!」

  蒙先生苦笑道:「我又何嘗想下水,但這大峽￿內林密森茂,樹木遮天蔽日,根本辯不清方向,加上峰巒迭起,涵洞百回,我們又深入峽谷內部,千百年來無人踏足,只怕一旦進入這原始森林,我們永遠也別想走出來了。」

  幾人又議論片刻,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來,只好同意了豹子的辦法,畢竟這個主意聽起來,好像安全一點。

  這一商議定了,就準備下水了,誰知道卻又發現了另一個難題,蒼狼雖然會游泳,但並不會潛水啊!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左右為難之際,湖中忽然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地動山搖,幾人腳下一陣搖晃,站立不穩。其餘幾人倒好,個個身懷武藝,反應又快,平衡還掌握的住,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倒沒有摔倒。

  可憐我和老六兩人,身無半點功夫,一陣搖晃之後,一起翻身摔倒,但蒙先生卻東西搖晃了好一會後,穩穩站住,沒有摔倒,腿腳竟然比我和老六這兩個年輕人還好。

  我還沒來及翻身爬起來,「轟隆」之聲又大作起來,原先平靜的湖面忽然洶湧激蕩,浪花竟然卷起六七尺高,地面震盪的更加劇烈,我知道爬起來也別想站穩,乾脆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誰知道剛剛趴穩,忽然發現地面上裂開了一條細痕,而且細痕隨著大地的震顫越來越大,不一會竟然有拳頭寬了。

  我急忙連連翻滾幾圈,大喊起來:「大家注意,地面裂開了。」其實不用我喊,幾人早已發現了異常,一起離開那裂痕遠遠的。

  地面震盪越來越激烈,裂痕越來越大,我尋了一棵大樹,緊緊抱住,樹身雖然也顫抖不已,但畢竟比我自己要站的穩妥的多了。

  放眼望去,只見這條裂痕竟然貫穿了整個湖面,湖水像瘋了一般卷蕩著從裂痕中傾灌下去,遠遠望去,如同兩道巨大的瀑布,面對面的傾瀉而下,揚起一片片水汽,如同雲霧一般,升騰而上。

  我們幾人都看呆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地面忽然會開這麼大一個裂痕出來,湖水傾注而入,簡直如在夢中。

  湖中裂痕兩邊的湖水,傾瀉而下,兩邊的水流、景象幾乎都一模一樣,如同在一道瀑布的面前立了一道巨大的鏡子,這當真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奇景。

  大地逐漸安靜了下來,但裂痕卻永遠無法彌補了,這一池湖水一向都是從一個洞口宣洩,今天猛地一下有了宣洩之處,哪裡還肯收斂,都拼了命般地向裂痕中蜂擁而去,一時水聲大作,「轟隆」之聲不斷。

  這樣一來,幾支小河流的注入,哪裡還能保持湖水的出入平衡,片刻之後,已經露出了湖底來。

  我們幾人都傻在了那裡,再片刻過後,湖裡只剩下滿地沒來及跟隨水流流走的魚蝦,在暗紅色如同晶石的湖底垂死掙扎,跳躍不停。

  奇怪的是湖底泥汙很少,大概由於泥土在水中會沉澱到湖底,而這裡的湖水一向都是從底部傾瀉,又有旋渦的旋轉力量,從而導致了這麼大一片湖的湖底卻沒有明顯泥汙的奇景。

  幾人奔下湖底,那些暗紅色的晶石在陽光下竟然還能閃耀出些許光芒,我蹲下身來隨手敲了敲,發現還挺硬,密度應該和石頭都有得一拼,但我可以肯定,這些看上去很像石頭的玩意,絕對不是石頭。

  豹子也發現了這點,大奇道:「不對啊!我們剛才潛水下來的時候,這湖底看上去明明是鹽山啊,怎麼就這一會的工夫,就變成了石頭?」

  蒙先生在我旁邊東敲敲西敲敲,還敲了一小塊下來,伸出舌尖舔了舔,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鹽山!這是鹽晶!這裡全都是鹽晶,怪不得這裡有烈火鳥出現,我還一直有點奇怪,湖底的鹽山究竟會有多大,為什麼融化了這麼多年還沒融化呢!敢情這裡全都是鹽晶。」

  石錘翁聲問道:「剛才還說湖底下有鹽山,現在又說全都是鹽晶,鹽晶又是什麼玩意?值錢不?」

  老六百度達人的名號還真不是吹的,石錘話剛落音,他就接過話去,開始賣弄道:「鹽晶其實也就是一種岩石,大約兩億五千年前,由於地殼運動,海面逐漸減少,有的甚至變成了高山,而海水也不斷的蒸發濃縮,當海水蒸發殆盡,濃濃的鹽液又被壓在了地殼下,經過了漫長的地質孕育才變成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鹽晶。」

  「也就是說,這個大峽￿在億萬年之前,很有可能也是一片浩瀚的海洋,由於地殼運動的原因,才形成了今天這個模樣,但也留下了大量的鹽晶。不過鹽晶一般都是深埋在地面五千米以下的地層裡,這裡肯定還經歷過幾次小規模的地殼運動,才使鹽晶到了地面上,這裡地勢又比較低凹,峽谷內的幾支水流彙集到了這裡,使這裡形成了一個湖泊。」

  「但鹽晶卻不像鹽那樣容易被湖水溶解,鹽晶總的來說是由百分之一的礦物和百分之九九的鹽經過長年累月壓縮混合而成,已經是岩石的一種,但其中的鹽分也不會一點不溶解,又不斷的將積水排出,活水注入,所以才使此湖形成了即有鹹水湖的成分,又有淡水湖的特徵。」

  蒙先生一點頭道:「說得不錯,比我所能解釋的還要詳細很多,到底是有文化的人,知道的就是多,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以前我覺得這話有點浮誇,現在看來,還確是這麼回事。」

  老六這人不誇都能飄上天,這一誇還得了,馬上腆著臉道:「那是!不是我吹,只要你們給我個名字,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我知道得趕緊制止這傢伙,不然說不定還要吹到什麼時候,故意將臉一板,指著那道大裂痕道:「別拿百度上學來的那些顯擺,你給我說說,這裂痕下面會有什麼?說不出來我就把你推下去!」

  老六見我又要揭他老底,訕訕一笑,馬上轉移話題,對大家道:「這鹽晶已經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最多做做工藝品,這裡的也就大一點多一點,沒什麼值錢的,不討論也罷,不討論也罷。」

  石錘從老六剛開始誇誇其談,知道鹽晶只是一種岩石的時候就已經沒了興趣,踱到那大裂痕邊探頭探腦地向下看了看,伸手抓了條魚丟了下去,好久也沒聽見個回聲,轉過頭對我們喊道:「大家快來看,這裂痕下面黑糊糊的,也不知道有多深,那麼大一湖水流進去了也沒見怎麼的,該不會通到地心裡去了吧?」

  蒙先生接口道:「那倒不會,這大峽￿內山巒重疊,地下暗河更是多不勝數,水流無非是流入暗河,由另一端的出口流出罷了。」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道裂痕,這湖底到處都是鹽晶,雖然沒有被湖水溶解,但長期浸泡在湖水裡,也使鹽晶的表面滑膩不堪,我可不想一個不小心在摔到那個大裂痕裡去。

  裂痕足有兩米多寬,貫徹了整個湖面,如同被蠻荒巨靈一斧劈開一般。我伸頭向下面看了看,下面黑沉沉的深不見底,兩邊多是不對稱的鹽晶石,又如同是被硬生生撕裂一樣,石塊崢嶸交錯,讓人不怵而寒。

  蒙先生也走過來看了看,點頭道:「這樣省卻了我們不少功夫,順著裂痕而下,雖然底下會有點黑暗,但總比悶在水裡的要好。」

  說完又吩咐大家去折了幾棵松枝,沾上松脂,每人帶上兩支,權當火把之用,豹子和石錘應聲而去,不大一會抱回來一堆沾好松脂的松枝,這大峽￿之內,這玩意還真不缺。

  小辣椒用長鞭將蒼狼捆在背上,蒼狼甚是乖巧,似是知道此舉是迫於無奈,乖乖的動也不動。幾人準備妥當,渾身收拾利索,豹子帶頭向裂痕下面攀去。

  幾人陸續跟著攀下,好在這湖底的鹽晶石雖然滑膩,但下面的鹽晶石卻全無這種感覺。大概由於剛見天日的關係,鹽晶石塊入手很是粗礪,反而很容易攀爬,本身又是向下,只需要借點力就行,所以幾人速度倒也不慢,片刻就降到了黑暗之處。

  豹子甚是聰慧,先揀了一可以立足之處,點燃了松枝,插於背上,即不妨礙雙手的運動,又可照明。我們幾人有樣學樣,每人點了一支,一時十來支火把亮起,火光倒也不弱。

  借著火光,又往下溜了片刻,腳底一實,已經到了裂痕底部。蒙先生借著火光觀察了一下地形,不久就尋到一鹽洞,鹽洞已經改變了方向,變成了橫向延伸,喜道:「這一步算我們走對了,順著鹽洞走,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出口一定是主河流道。」

  幾人大喜,石錘率先鑽進鹽洞,邊走邊嚷道:「這洞裡還挺寬敞的,水也只到膝蓋,這次真是老天爺幫忙了。」

  我也跟進洞去,舉起火把細看,鹽洞約有兩米見方,洞壁甚是光滑,想來是那旋渦的水流日久形成,洞頂還不停地往下滴水,可見水流消失並沒有多久。

  幾人陸續跟進,洞內雖然黑暗,但十來支火把點燃,倒也看得清楚,洞底積水只能達到膝蓋,而且還在不斷減退,想來蒙先生所言不差,這水流定有出路,說不定還真是主河流道。

  一行數人借著火把,踏水而行,洞中無日月,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估摸著走了約有二三裡路,前方是一拐彎,隱有水流之聲傳來,而且聽聲勢這水流還不小,幾人大喜,這意味著,我們即將尋到主河流道了。

  我心頭狂喜,剛想放足奔去,蒼狼忽然嗚咽了兩聲,大煙槍急忙一把拉住我,對眾人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前方,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幾步,伸出頭去看了看,又迅速地縮了回來,面色已經一片凝重。

  老六也跟了過去,探出頭去看了看,又一臉驚愕地溜了過來,到了眾人面前,壓低了聲音道:「真晦氣,這裡怎麼會有這玩意?」

  我隨口問道:「是什麼東西?有這麼可怕?」邊問邊悄悄摸了過去,也探出半個頭去,瞅了一眼。

  只見拐彎後面,有四五個大蜥蜴,每條都有三米多長,黑羯色的皮膚很是粗糙,沒有鱗片卻生有許多隆起的疙瘩,鋒利如刀的尖爪,口腔內生滿了匕首一樣的牙齒,身後拖著一條粗健有力的長尾,看上去十分醜陋。

  我見只有四五條蜥蜴在捕食沒有隨水流退去的魚類,頓時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厲害玩意,不就幾條蜥蜴嘛!老虎我們都整死過一隻,還在乎幾條蜥蜴?

  當然了,以我的本事,是不能打頭陣的,轉身回到隊伍中,不在意地說道:「就幾條蜥蜴而已,都搞的一驚一乍的,啥時候膽子都變這麼小了?」

  老六臉一苦,挖苦道:「我說老七,讓你沒事多看看動物世界,你不看,丟人不?知道那是啥不?那玩意不比鱷魚差勁。」

  我一愣,說實話,我還真沒看出來那幾條蜥蜴有什麼厲害之處,無非就是牙齒長點,爪子鋒利點,難道這就將我們這一夥人唬住了?

  老六見我一臉茫然,知道我是白瞎了,接著說道:「那是科莫多巨蜥,現今存世量最大的蜥蜴,不僅僅牙齒、爪子鋒利無匹,而且唾液中含有大量的細菌,其下顎的腺體能夠分泌出致命的毒液,會使血壓迅速下降,誘發昏迷。」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這些傢伙是出了名的冷血殺手,性情兇猛,鋸齒狀的牙齒、強有力的爪子、粗壯的尾巴都是它們的武器,強壯的身軀使它們奔跑速度異常之快,戰鬥力驚人的兇猛,甚至連野豬都是它們的食物。據說是恐龍的近親,號稱科莫多龍!只是有點奇怪,這科莫多龍以前說只有印尼的幾個島嶼上才有,這裡怎麼也會發現這傢伙的身影呢?」

  「龍?」我嗤之以鼻:「這玩意也敢叫龍?代表咱中華民族的那龍才叫龍好不好?這玩意要是龍,老子就是神!」

  蒙先生卻道:「這雅魯藏布大峽￿水草豐盛,自然條件保存得極好,有這些東西也不足為怪,只是這裡人跡罕至,沒人發現罷了,想我中華地大物博,尚未發現的物種不知還有多少,不管什麼物種,誰也不敢百分百的確定說中華沒有!」

  石錘也叫道:「什麼玩意龍不龍的,就算真是龍,我也揭它幾片鱗下來!」說完率先抽刀前行。

  剛走兩步,就停了下來,一指前方「哈哈」笑道:「你們看,這小東西竟然還在偷看我們。」

  幾人一齊看去,只見前方拐彎處露出個蜥蜴頭來,正不停地伸縮著長長的舌頭,發出「嘶嘶」的聲音,兩粒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充滿了兇殘和狡詐。

  老六大叫道:「不好!我們被發現了!」話還沒落音,「呼呼」幾聲,其餘幾條蜥蜴從拐角處沖了出來,一邊露出巨大的利齒,一邊迅速搖動著粗壯的長尾,向我們奔了過來,速度迅猛之極。

  眨眼之間,那四五隻蜥蜴已經躥到近前,幾人大驚,急忙抽出兵器來嚴陣以待。石錘在最前面,這傢伙一向膽大包天,豪勇過人,見那四五隻蜥蜴奔來,不但不避,反而挺身迎了上去,手持那已經卷得看不見刃口的砍山刀,大喝一聲,對著領頭的那只蜥蜴腦袋上就砸了下去。

  不知是石錘出手太快,還是那些蜥蜴橫行霸道慣了,疏於防範,猛地見石錘非但一點不懼,反而挺身而上,一時躲避不及,領頭的那只腦袋上,已經受了石錘一擊。

  這一下可是實打實的碰撞,砍山刀刃口再卷那也是鐵傢伙,石錘又天生神力,那只領頭的蜥蜴硬生生地受了一下,只聽「噗嗤」一聲,那蜥蜴的腦們被石錘從中間砸成兩半,龐大的身軀搖晃了兩下,「撲通」一聲趴了下去,再也無法爬起來了。

  幾人一見,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些傢伙看上去氣勢洶洶,敢情沒什麼可怕的,石錘只一下就料理了一個,我們這夥人裡,比石錘本事大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石錘首戰得利,激發了幾人爭鬥之心,一起沖了上去,和那幾隻蜥蜴纏鬥到一起。

  紅毛怪仗著長刀鋒利,首先得手,一刀削飛了一隻蜥蜴的半個腦袋;大煙槍的匕首從一隻蜥蜴的上顎紮入,自下顎刺出,將那只蜥蜴牢牢釘死;豹子和蘇色桃同時迎上了一隻蜥蜴,可憐的蜥蜴哪裡禁得住這倆人的暴虐,不一會被紮的渾身是傷,奄奄一息;馬四哥更絕,砍山刀在和狼群大戰時已經崩成了鋸子,乾脆棄刀不用,趁蜥蜴猛撲向他之際,抽身閃過,一個翻身騎在蜥蜴身上,單手按住蜥蜴的腦袋,一頓老拳,生生將那只蜥蜴打得不再動彈才停下手來。

  五隻蜥蜴來勢洶洶,卻萬萬沒想到會遇到我們這夥人,雙方接觸不到十分鐘,就已經全軍覆沒。

  雖然我們大獲全勝,但幾人仍舊沒有鬆懈下來,緩緩警戒前行。小辣椒也放下蒼狼,將長鞭提在手中,只有老六跟在後面,經過那幾具蜥蜴屍體的時候,還踢了一腳,沒心沒肺地說道:「這可都是國家保護動物啊!據說全世界也就剩不到五千隻,你們幾個這一出手就滅了五隻,這要讓外人知道了,你們都夠逮捕的。」

  幾人也不理睬老六,反正老六貧慣了,也沒人拿他的話當回事,他自己也就是自說自樂,也沒指望別人當真。

  轉過彎來,已經不見積水,低凹處也只能淹沒腳面,沒水的地方到處都是魚的鱗片和血跡,可見剛才那五隻蜥蜴吃的很爽,估計怎麼也沒有想到,找上我們幾個會惹到殺星吧!

  前方水聲更響,隱約已見陽光,我心中大喜,吆喝一聲,帶頭向洞外奔去。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27
  第十五章 釘子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聲音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槍在旁邊指著我的腦袋,我動都不敢動一下,又看不見來人的面孔,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是李光榮。

  但這大峽￿內,除了李光榮又還會有誰呢?殺了七個金衣人的那傢伙?不大可能,他要是想對我下手,就不會等到現在了,當時我被李光榮設計拿住的時候,他就躲在暗處,隨便扣一下扳機就行。

  「你幹什麼?」大煙槍跟著躥了出來,一見當下局面就大喊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不要亂來!」

  「天啊!終於讓我尋到了你們!再找不到你們,我就快瘋了。」那人說著話,將抵在我腦袋上的槍口移了過去,我急忙轉過頭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愣在了那裡。

  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膚,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樑,憨厚的神情,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正是我們在初進野狼谷時所遇到的那個何軍。

  一見是何軍,我反而放下了心來。何軍年輕時曾是張易龍手下得力猛將,外號叫「釘子」,素以沉穩著稱,曾跟著張易龍兩進卡日曲,算得上是忠肝義膽。當時我們一行到星宿海尋找第二瓣玉蓮花時,張易龍曾邀請何軍入夥,但何軍已經在當地娶妻生子,習慣了安定的生活,無意於此。

  後來張易龍不念舊情,為了防止寶藏的消息外泄,一度起了殺人滅口的念頭,讓張勇回去殺害此人一家,但張勇卻被大煙槍所擒,馬四哥等人又力保何軍,還差點和張易龍幾人幹了起來,這才保住此人一家性命。

  如此算來,我們一夥應該算是此人的恩人,特別是大煙槍和馬四哥,兩人當時都是力保此人的,不然何軍一家,現在估計已經被張勇滅門了。

  再加上何軍一見到大煙槍時的表情、話語和舉動,我推測此人不會不利於我們,怎麼說他一家人的性命,也是我們救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何軍一見大煙槍等人,將手中槍一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大煙槍「咚咚咚咚」就是幾個響頭。大煙槍一愣,這轉變太大了,剛才還拿槍抵著我腦袋瓜子呢,這轉眼間又跪下磕頭了,一時沒轉過彎來。

  何軍雖然外表憨厚,但實則是個精明幹練之人,否則怎麼會成為張易龍手下頭號人物,也不會得了個釘子的外號,一見大煙槍的表情,就明白了幾分,連忙沉聲說道:「宋大哥,何軍一家老小的命,都是宋大哥救的,何軍雖然不願再過這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但骨子裡還有幾分血性,不能知恩不報!」

  「當日張易龍殺我滅口不成,我憤而斷義,獨自回家,但一回到家中,卻又想起張易龍此人陰險無比,而且絲毫不講情意,我為他出生入死,數度身陷險境,對其忠心耿耿,卻仍舊差點被他殺了滅口。各位和他僅是點頭之交,又為了我何軍和他鬧翻了臉,這一進野狼穀,只怕凶多吉少。」

  「我何軍雖然貪戀安逸的生活,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知道恩仇得報,所以安置穩妥家人,繞道野狼穀後山,企圖進穀迎各位,卻又發現張易龍三人倉皇逃出,另有黑衣人潛伏接應,何軍雖說膽子也不小,但也不願做無謂的犧牲,當時就暗中潛伏了起來。」

  「後來眼見宋大哥幾人被李光榮所俘,又牽出了個李光頭來,黑衣人人多勢眾,我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但又苦於無下手機會,只好暗中跟隨,伺機救幾位出來。」

  「誰料我暗中跟隨各位到這大峽￿中,無意中竟然發現了一夥金衣人也暗中窺伺,雖然只有八人之眾,但個個身手不凡,我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將其中一人殺死,換上其金色長袍,混跡其中。」

  「直到玉兄弟被李光榮那廝設計圍住,帶頭的金衣人開槍相救,我正好趁勢和那七個金衣人瓦解了李光榮的勢力後盾,後來又趁放哨那人不備,結果了他,其人六人也沒有想到他們冒充盛世的八大金剛,而我又會冒充他們,結果自然也都死在我的槍下。」

  「但這樣一來,我也受到了潛伏在暗處的另一個金衣人的襲擊,那人可能是金衣人的首領,身手甚是了得,我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受傷而逃,這樣一來,就失去了你們的蹤跡。」

  「待我傷好後,早已尋不著你們的身影,只好循著點蛛絲馬跡,一路尋了過來,不過我沒想到你們會鑽進這洞內,所以玉兄弟出來之時,我才會持槍以對。」

  何軍這樣一說,我們再前後一聯想,也全都明白了過來,大煙槍急忙將何軍扶了起來,連聲稱謝。我也被這傢伙的義氣打動,剛才一點誤會,頓時煙消雲散。

  蒙先生是在我們被李光頭所俘之後才和我們遇到一起的,在那之前並沒有見過何軍,所以何軍出現之後,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在旁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何軍,見何軍站起,忽然開口問道:「你說那夥金衣人冒充盛世的八大金剛,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何軍「哈哈」大笑道:「那夥人也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盛世有金袍金花的等級劃分,以為盛世的人只要一出現,必定會以金袍示人,真是傻到家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八大金剛還有什麼隱秘性可言,豈不是一看見衣服就知道是誰了嗎?如此一來,必定會遇到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那還怎麼行事!」

  蒙先生點頭沉吟道:「不錯,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不過也說不定在這人煙稀罕之地,八大金剛會為了方便互相確認身份,所以才穿上金袍呢?你難道僅僅因為這幾分推測就貿然殺了那七個金衣人?」

  何軍「嘿嘿」一笑道:「我當然不至於這麼笨,誰也不敢在沒有百分百把握前,貿然動手殺了幾人,萬一真是盛世的八大金剛,只怕以後再也別想在這個世界上混下去了。」

  蒙先生一聽何軍這話是話裡有話,緊跟著又追問了一句:「哦!那你到底有什麼確切的證據能證明那幾人是冒充的呢?」

  石錘也叫道:「釘子,你就別賣關子了,你知道什麼就直說吧!這樣繞來繞去,別人也許能聽懂,我石錘可聽不懂。」

  何軍又「嘿嘿」一笑道:「實不瞞各位,兄弟原先跟著張易龍東闖西蕩,也混了一點小名聲,為什麼我後來從道上退了出來呢?」

  老六接口道:「何大哥真會謙虛,你那還叫一點小名聲?提起你釘子的名號,道上有幾個不知道的!」

  何軍接口道:「慚愧,我跟著張易龍混了幾年,逐漸心生退志,恰巧在我隨張易龍第二次卡日曲之旅結束後,我受了點傷,滯留了下來,也正因為這番機緣巧合,使我認識了一位異人。此人複姓赫連,名百病,當真是身纏百病,連日常都需食用生鹽維持性命,但卻又威猛無匹,力裂獅虎,行事光明磊落,為人坦坦蕩蕩,不為權勢折腰,偏愛管不平之事,當真是頂天立地奇男子!」

  紅毛怪聽的心生相惜,斷喝道:「好漢子!」

  何軍一笑道:「確實是好漢子,赫連大哥是我這輩子最敬重之人。遇到赫連大哥之後,我觀人省己,茅塞頓開,深悔之前的種種惡行,從那之後,再也不願牽扯道上之事,更承蒙赫連大哥不棄,和我結成了生死兄弟。」

  蒙先生接口道:「赫連百病之名,我也曾聽說過,傳說此人是草原之上第一好漢,善訓劣馬,喜飲烈酒,食量驚人,從十幾歲開始就百病纏身,但一雙鐵拳卻從未遇過敵手,不過這赫連百病和金衣人有什麼關聯?」

  何軍道:「當然有關聯,各位都是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自是不會有流言蜚語傳出,所以對各位我也無須隱瞞,赫連大哥就是盛世組織的八大金剛之首——不死金剛!而兄弟也有幸承蒙赫連大哥抬愛引薦,成為立地金剛,位列八大金剛之末。」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大家萬萬沒有想到,這貌像憨厚的何軍,竟然就是盛世八大金剛之一的立地金剛。如何軍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他當然知道那夥金衣人是假冒的,殺人留字,以示警戒也就不足為怪了。

  老六卻忽然「哈哈」大笑道:「釘子哥,你就別搞笑了,你不是只想抱著老婆好好過日子嗎?怎麼又會成了盛世的八大金剛之一了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一聽老六的話,也覺得有點道理,當初我們隨張易龍幾人邀請何軍入夥的時候,何軍可是推脫了的,並且一再聲明對寶藏沒什麼興趣,而且態度誠懇,絕對不似做戲。但盛世的王四海卻又率眾而來,大張旗鼓,對寶藏顯然是志在必得,如果何軍真是八大金剛之一,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何軍又是一笑道:「各位有所不知,盛世分工明確,八大金剛也各有所司,我雖然是八大金剛之一,但我所管轄的山產乾貨等物對內地的供應,已求資利,然後將所得錢財轉為活錢,借錢生錢,借貸放發,其餘的事,我一概不參與。我們盛世組織雖然也在道上混生活,但我們有自己固定的生財之道,並不參與道上幫派之間的爭名奪利,更不做違法的勾當,更不做收取保護費等招人罵的營生。」

  馬四哥沉吟道:「如此說來,到也對得上號了,何兄弟本來就是做放貸借款的,什麼爪子錢、連環滾、過手油都做過,幹這個對何兄弟來說那是輕車熟路,怪不得張易龍邀請何兄弟入夥時,何兄弟斷然拒絕了。」

  (爪子錢:賭場裡放的高利貸,哪怕借一分鐘就還,也得付高昂的利息;連環滾:錢從借到手開始算,每天都算利息,利息生利息,連環不息;過手油:甲找乙借錢,丙在中間作保,抽取一部分費用。)

  何軍憨厚一笑道:「兄弟也不願意再過刀口舔血的生活,做做小營生,混個全家溫飽,這次要不是各位因我而開罪了張易龍,我斷然不會冒險進入這等兇險之地,加入盛世,一是有個靠山好辦事,二卻是因為仰慕赫連大哥了。」

  他這樣一說,很多事情都明白了,倒是解開了我心中許多疑問,同時對盛世這個組織又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但同時心中卻又升起了另一個疑問來。

  我還沒來及問,老六又搶先問道:「如此說來,你在殺了那七個金衣人之時,就遭受到了一個金衣人首領的襲擊,因而受了傷,倉皇逃去,失去了我們的蹤跡,而我們在這段過程中,經歷了山洞、河流等一系列地方,甚至還鑽進了湖底,你又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何軍一愣,旋即道:「我脫離危險後,就又回到你們所在之地,但你們早已不在了,只留下一路的打鬥痕跡,我順著痕跡找了半晌,就再也尋不到了,估摸著在這大峽￿內,想要走出去,定要尋到主河流,所以我率先尋到河流,順流而下,直到上午才發現一行腳印,順著腳印追,就追到了這裡。」

  馬四哥接口道:「那就不對了,我們這一路都不曾分開過,要有腳印也是大家在一起,怎麼會就一行呢?你發現的那腳印,要不就是襲擊你的那金衣人首領的,要不就是李光榮的。」豹子馬上接過話去,將我們一路上的經歷通通說了一遍,只聽的何軍驚愕不已,連連稱奇。

  大煙槍不等豹子說完,走過去一拍何軍的肩頭道:「何兄弟,身上還有香煙嗎?這兩日香煙抽完了,可將我憋壞了。」何軍「哈哈」大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半包煙來,遞給大煙槍。大煙槍一把接過,急不可待地抽出一支,點上猛吸兩口,吐出一連串的煙圈,那舒坦的神情,簡直比吃了人參果還要誇張。

  我們幾人也都想抽上一支,大煙槍哪裡肯給,急忙將剩下的幾根揣到懷裡,生怕我們搶似的,好在我們幾個煙癮倒都不厚,抽不抽都無所謂,也都知道他沒煙等於去了半條命,也就隨他了。

  等豹子把事情前後說完,已經又過去了半個時辰,當何軍聽到我們是從湖底鹽洞內尋到這裡時,面上稍微一變,沉聲道:「如此說來,那我追蹤的腳印,只怕不是李光榮就是那金衣人首領的,真是萬幸,沒有正面衝突,不然那兩人隨便一個,我都不是對手。」

  石錘「哈哈」笑道:「現在就不用怕了,和我們在一起,遇到誰都只有他逃竄的份了。」

  話未落音,從我們剛才出來的那洞中「呼」的躥出一隻大蜥蜴來,猛地一口向石錘咬去。這一下驟起變故,幾人又無防備,施救已經來不及了。

  倒是何軍正好在石錘身邊,那蜥蜴躥出來時何軍看得真切,猛地一下將石錘推到一邊,這一來,大蜥蜴的襲擊目標頓失,反而變成了向何軍咬去。

  何軍將石錘推開,自己暴露在了大蜥蜴的攻擊範圍內,反倒絲毫不見慌張,一個側翻滾,躲過了正面襲擊,卻不料這大蜥蜴竟然靈敏異常,身形再度一躥,腦袋一歪,一口咬在何軍的胳膊之上。

  此時幾人已經反應了過來,一齊圍了上去,一頓猛砍猛剁,片刻將那只大蜥蜴活活打死,將何軍扶了起來。

  何軍剛站定,蒙先生忽然欺身上前,隨手抽過豹子的匕首,一匕首對著何軍的胳膊就紮了下去。

  何軍驚魂剛定,哪裡還有防備,這一下被紮了個正著。蒙先生將匕首在何軍的胳膊上一旋一圈,帶勁一挑,何軍「啊」的一聲慘叫,一條臂膀已經跌落在地,斷臂處血如泉湧,瞬間已經淌濕了何軍的半邊身子。

  馬四哥勃然大怒,戟指一指蒙先生喝道:「你做什麼?為何暗算釘子?」

  蒙先生也不解釋,急忙轉頭對蘇色桃道:「藥來,快點!」

  蘇色桃急忙掏出瓷瓶,撥出軟塞,低頭看了看,皺著眉頭道:「創口太大,這藥之前又用過幾次,只怕不夠用了。」說完隨手遞給了蒙先生。

  蒙先生伸手接過,急忙將瓷瓶中所剩藥粉全都灑在何軍斷臂之處,何軍早已疼得暈了過去,人事不知,藥粉一灑上去,渾身本能地抽搐了兩下,蒙先生手法甚是熟練,又迅速地撕下長衫的衣擺,幫何軍包紮了起來。

  馬四哥耐著性子等蒙先生包紮好,剛剛站起身,就怒目圓睜,惡聲道:「蒙先生,不是兄弟疑心重,這釘子雖然和我們不是同一陣線,但也算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蒙先生何以下此毒手?還是趁人不備,這樣行事,我馬四可有點看不過去。」

  蒙先生也不言語,走過去將何軍那條斷臂撿了起來,伸到馬四哥面前,指著胳膊上一處咬痕道:「形勢使然,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正因為何軍是條漢子,所以我才切斷他一條手臂,不然的話,只怕再個把小時,道上就再也沒有釘子這號人物了。」

  我也湊到跟前看了看,只見那斷臂之上,上下兩排咬痕,幾乎已經咬成了對穿,卻沒有血跡,齒痕周圍的皮膚,甚至已經開始浮出一片灰白之色,隱約還有一絲腐臭的味道。

  馬四哥雖然莽撞,但也不是呆子,一見那咬痕,已經明白了蒙先生的用意,但似乎仍舊有點不滿,皺眉道:「雖然這蜥蜴有毒,但也不用卸掉人家一根胳膊吧?用刀將腐肉挖去,再用藥敷上,不是也行嗎?你這樣一來,何軍就算毀了。」

  蒙先生苦笑道:「我何嘗不想,但這科莫多蜥蜴的毒素雖然不是很劇烈,但劑量卻不小,而且唾液中含有無數的細菌,哪怕是一頭野豬,只要被咬上一口,最多半個小時就會毒發身亡,屍體會迅速腐壞。何兄弟的傷口你們也看到了,深及骨骼,如何清理?無奈之下,我只好下了狠手,卸了他一條胳膊。」

  老六接口道:「這倒是,科莫多龍的毒性雖然不烈,毒液劑量卻不小,而且這傢伙一輩子不知道漱口,又喜好吃腐爛的動物屍身,唾液中的細菌含量,可以說是數以萬計。」

  大煙槍看了看那條斷臂,也道:「蒙先生說的有理,壯士斷腕,也是無奈之舉,好歹有條命在,總比慘死在這大峽￿內的好。釘子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少一條胳膊也一樣是條好漢,又有赫連百病撐腰,更是盛世八大金剛之一,只要能活著出去,討個生活應該不是問題。」

  石錘兩眼一紅,悶聲道:「這都是因為我,釘子是用一條胳膊換了我一條命,要不然說不定我命都沒了。」豹子一拍石錘肩頭,朗聲道:「以後我們兄弟倆,就是釘子的胳膊,誰要敢對他不敬,我就要他的命!」

  豹子說話的時候,目光一掃蒙先生,顯然對蒙先生有點不滿。蒙先生何等聰明,哪裡會看不出來,但事已至此,又自覺得問心無愧,也不解釋,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過了片刻,何軍悠悠醒來,大家急忙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將剛才之事說了一遍,何軍倒是條漢子,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謝過蒙先生,隨手將槍遞給了豹子,強忍著疼痛,掙扎著站起身來。

  馬四哥趕緊扶住何軍,何軍單手擦了把頭上的冷汗,低頭看了看斷臂處,長歎一聲,滿是蕭索落寞之意,又看了看丟在一邊的那條胳膊,一咬牙,沉聲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萬一引來大批的蜥蜴,只怕到時候缺胳膊少腿的,可就不止我一個了。」

  石錘哪裡肯讓何軍自己行走,我們大家也一齊相勸,何軍盛情難卻,只好隨了大家。片刻過後,石錘和豹子就地取材,已經做好一副簡易擔架,將釘子放在擔架上,兩人抬著何軍前行。

  一行人繼續順著河道向下游前進,一直行至天晚,才找了個背風之處安歇下來。

  我和老六揀了一大堆的枯枝,架起了一堆篝火,幾人圍火而坐,蒼狼安靜地伏在我的懷裡,時不時地伸出舌頭舔兩下我的手,很是愜意。

  幾人也都奔勞了一天,又屢出事端,無不是身心疲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剛聊一會,石錘就發出了鼾聲,大家識趣地閉上了嘴。

  夜色終於完全籠罩了大地,喧囂了一天的大峽￿終於寂靜了下來,偶爾響起兩聲貓頭鷹的鳴叫聲,無端地勾起了我兒時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蝦的記憶來,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我自己沉浸在兒時的回憶中也不知道多久,終於沉沉睡去。等一覺醒來,已經東方放紅,朝霞滿天,瑞彩千條,配上到處春翠蒼華,放眼碧色無邊,滿耳鳥鳴猿啼,加上休息了一夜,體力恢復的七七八八,不由得心情大為舒展。

  不知是誰早采了野果子來,就在河邊胡亂洗了把臉,開懷大嚼。蘇色桃的傷藥確實靈驗,僅僅一夜,何軍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只是由於失血過多,臉色仍舊有點蒼白。

  吃飽之後,幾人又順著河道前行,但今天何軍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躺在擔架上,只好隨了他。

  由於昨夜大家都休息了一夜,今日精神大好,老六更是一路貧嘴不斷,引得大家開心不已。

  蒼狼的傷勢基本上已經痊癒的差不多了,無需再要我抱著,我也樂得輕鬆,一路和小辣椒手牽著手,不時低語親昵兩句,蒼狼在我們身前身後地奔跑環繞,極度悠閒愜意。

  幾人邊走邊聊,不知是誰開的頭,聊到了放山采參上去了,蒙先生也興致大發,要給我們說說采參故事。

  大家的興趣頓時被吸引了上來,齊聲催促,蒙先生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緩緩道:「進山采參,行話叫放山,又叫趕山,一般都是十來個人從群結隊前往,到了地頭,要先拜山神。」

  「山神們不但各有來歷,而且形狀、威力各有不同,《山海經》、《太平廣記》等古籍中,皆有記載,但我們放山之人,所拜之神卻是孫良,此人原本也是一參客,後迷路在山中,死後常幫助同行尋找山參,所以被放山之人尊為山神,又稱參山神,不過有沒有參山這座山,就不得而知了。」

  「拜山神有個講究,那就是一定要看著香燒完,如果三支香從頭燒到尾,齊根而滅,中間不折不斷,那參客們就可以放心趕山了。反之,如果三支香中途折斷,或者燒出一長兩短、兩長一短等形狀出來,那就需要小心行事了,這是山神示警,小則傷身、大則亡人。」

  「更有甚者,三支香根本就點燃不著或者點著即一齊熄滅的,那就完了,山神發怒了,隊伍中所有參客需立即退出深山,一年不得進入深山,等待春後再來,否則定是有進無回,全軍覆滅。」

  「拜完山神,十數人一字排開,間隔十來步一人,以棍棒挑撥落葉,掃地式前進,這樣大小山參,幾乎無一漏網,多少會有點收穫,也可互相照應,防止意外出現。」

  老六嘴一撇道:「迷信而已,一般采參都是在深山老林或者原始山區之內,這些地方毒蛇猛獸層出不窮,危險可想而知,傷亡在所難免,古人愚蠢,將這些事情歸納於山神降罪,實際上只是對深山老林的畏懼而已,真要有什麼山神,那些風景區也不會被那些不法商人開發成人工景區了。」

  蒙先生也不辯解,不置可否地繼續說道:「但我祖上世代吃的都是這一行飯,自己更是從十幾歲就開始跟隨父輩進山,自持經驗豐富,所以一般情況,我只帶三兩個徒弟進山,也從沒出過紕漏。」

  「而且我從事采參多年,也摸索出了一點心得,知道參這玩意喜歡陰涼、濕潤的環境,山參比較聚集的地方,多是此類地勢,我稱之為參脈,每次進山,都先觀山尋脈,找出參脈,所以很少會空手而回,往往收穫比十數人的隊伍還要多些。」

  「有一次,在長白山的一片大嶺子裡,我又尋到一處參脈,就帶了三個徒弟,準備了些必備的工具,和往常一樣進了山。」

  「結果出事了?」老六又多嘴地插了一句,氣得我揚手在他頭上釘了個爆栗子,罵道:「你不說話會死啊!聽蒙先生說下去!」

  蒙先生並沒有計較老六,卻歎了一口氣道:「這次他說對了,真的出了事,還是大事!六死七傷啊!慘啊!」

  我心裡一愣,不是就帶三個徒弟嗎?加上蒙先生自己也就四個人,怎麼會變成六死七傷了?這多出的人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我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蒙先生已經接著說道:「誰知道我們進山一看,已經有了一隊參客搶先一步到了那片山脈,都已經拜過了山神,準備開始趕山了。」

  「我本該就此停步,將這片參脈讓於這隊參客的,但巧的是這隊參客的把頭竟然與我是老相識,以前我還曾帶過他兩次,知道我對於尋參還有點把握,一見是我,哪裡還肯讓我走,非堅持要我們也加入隊伍。」

  說到這裡,蒙先生雙手背到身後,頭略微上昂了一點,臉上顯露出一種自負的神色,繼續道:「要知道對於沒有什麼經驗的放山人來說,采參本就是個運氣活,而隊伍裡要是多了個經驗豐富的老參客,那收穫往往都是成倍的往上翻。」

  「那把頭以前跟過我,自是知道跟著我會有好收穫,我也存了點私心,進山一次不容易,總不能空手而回,也就點頭答應了,帶著三個徒弟,一起加入到了趕山行列。」

  「也是活該出事,按規矩來說,趕山隊伍半途有人加入的話,得重新點香祭拜山神,山神同意了,則百無禁忌,山神不同意,則後加入的人員必須退出,以免禍害了大家。」

  「那天我本以為被人搶先了一步,我們要空手而回的,誰知道那把頭又邀請我們入了夥,心情一高興,加上隊伍裡幾個小年青不住地催促,就把這事給忘了,也沒重新插香拜神,直接加入了趕山的隊伍,偏偏也沒人提醒一下,結果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

  老六被我罵了一句,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會,見蒙先生一直不說主題,有點急了,又插道:「你就直接說遇到什麼危險了吧!老扯那些沒用的幹啥!你尋參本事再好,我們哥幾個也沒興趣。」

  俗話說得好,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老六等於指明了蒙先生是在顯擺自己的尋參技術了,這話就有點重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要打,老六話一出口,也知道失言了,急忙溜到另一邊,不再吭聲。

  蒙先生老臉一紅,趕緊轉移話題,掩飾自己的尷尬道:「趕山開始沒一會,我就率先尋到一株四品山參,吆喝一個徒弟挖了,第一個尋到山參的,只要是能入品的,就等於討了個彩頭,那把頭連聲稱讚,我自己也覺得面上有光,謙虛了幾句,繼續向前尋去。」

  「一個上午,收穫累累,我一個人尋到了一支四品參,一支六品參,其餘人等也各有收穫,雖然大部分都沒入品,但山參本身價值就高,不入品的也可賣至上萬元,這樣一算下來,大家自是開心不已。」

  「到了中午,大家聚在一起,開餐吃飯,那把頭一查人數,竟然少了一個,卻是尋最邊口的一個小夥子,根據站在那小夥子旁邊之人的回憶,在趕山的時候還看見過,而且那小夥子運氣還算不錯,尋到兩三支山參。」

  「大家這下慌了神,要知道這都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只要一走失,是很難以一人之力活著出去的,急忙順原路回去尋找,但尋了好一會,也沒見那小夥子的蹤跡。」

  「這時就有人開始懷疑起來,說是那小夥子指不定尋到了六品七品的山參,為了不分給大家,獨自拿了山參跑了。」

  「放山之人,所獲全是平均分配,一般在趕山結束後,將大夥兒尋的山參聚集在一起,這樣數量多,也容易賣個好價錢,由把頭出面賣給一些大藥房或者商賈之戶,所得錢財大家平均分配,即使是把頭,也不會多分一份。」

  「所以,在放山的隊伍裡發現有獨吞或者藏私的,這是大忌諱,往往會受到很嚴厲的處罰,輕則沒收山參逐出隊伍,任其在山林之中自生自滅,重則當場打死,反正參客這個行業就是拿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玩的,死傷都是經常的事,回去只要把那份錢帶給家屬,就說是死在山林裡了,也沒人會懷疑。」

  「加上參客這個行業過於危險,大多提心吊膽,神經繃得緊緊的,很容易出現躁怒的個性,參加者又多是悍不畏死膽大包天之徒,所以往往發現有藏私逃跑的,一抓回來,都是直接弄死了,很少有逐出隊伍的。」

  「這一有人說出懷疑,幾個年輕點的脾氣就上來了,非要尋著那人,將之弄死不可,就一路往回尋了過去,誰知道一直尋到山腳,也沒見到那小夥子的人影。」

  「大家只以為那小夥子已經拿了所挖的山參跑了,忿忿地咒駡了幾句,幾個年輕人更是揚言回去了要好好收拾那人,那個把頭卻是個忠厚人,勸了大家幾句,然後帶著大家原路返回,準備下午繼續趕山。」

  「吃完午飯之後,把頭帶著大家繼續開工,誰知道下午就像見鬼了似的,一直尋到天色將晚,也沒人發現一支山參。沒有收穫也就罷了,還有兩個年輕人被蛇給咬了,一個年輕人崴了腳,幸好參客一般都帶有蛇藥,不然說不定那兩個年輕人的小命當時就得丟了。」

  豹子一向思緒敏捷,聽到這裡,接口問道:「蒙先生的意思,當時那兩個年輕人沒死,後來還是死了?」

  蒙先生點頭歎道:「不錯,當時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可也就多喘幾個時辰的氣而已,最後還是沒能逃過一死。」

  「雖然一個下午都不順利,我還是沒有發覺出來異常,說起來也是鬼迷了心竅,我一向對觀山尋脈素有把握,自己看中的山脈,怎麼可能會一下午沒發現一片參葉子呢!」

  「一直到我身邊的一個徒弟忽然毫無徵兆地倒地身亡之後,我才有點覺得不對勁,將從進山到尋參到現在的整個過程都回想了一遍,這才想起我們入夥的時候沒有重起香火,刷的一下,冷汗就下來了。」

  「我急忙將那把頭叫到一邊,將心中所疑說了出來,那把頭也吃驚非小,急忙吆喝眾人停止了趕山,就地紮寨,取火做飯,然後和我一頭紮到一處偏僻之地,取出三炷香來,準備問一下神。」

  「誰知道我們兩人剛把香點著,跪下三個頭都沒有磕完,三支香就滅了。那把頭不死心,又一次將香點著,誰知道這次更邪乎,剛磕一個頭,那三支香就齊刷刷地折斷了。」

  「那把頭一下子面如死灰,一屁股歪坐在旁邊,嘴唇直哆嗦,話都說不出來一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三香齊斷,有進無出啊!」

  「我急忙將那把頭扶了起來,低聲道:‘現在這事可不能說出去,一說出去,人心浮動,必然大亂,說不定還會鬧出什麼事兒來,你一定要沉住氣,萬事有我在,我自有辦法!’那把頭一聽我說的好像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樣,也知道我確實有點手段,這才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稱是。」

  「其實我心裡也是一點底也沒有,我雖然從十幾歲就開始跟著父輩放山尋參,也見過不少兇險,但那大多是毒蛇猛獸、天災人禍而已,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點不著香這麼邪乎的事,以前我都當這是個傳說而已,誰知道今日自己竟然親自遇到了,但事已至此,驚恐只會亂了陣腳,當下只好硬著頭皮先穩住大家再做打算。」

  「那把頭倒也是個人物,一出來就裝作沒事人一樣,指揮大家各司其職,我則將兩個徒弟叫至一旁,將事情說了出來,並一再囑咐兩人晚上小心行事,提高警惕。」

  「等到吃飯時間,我找個藉口告訴大家,我那個徒弟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中毒身亡的,參客一般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這等事情也早都見怪不怪了,聽我這麼一說,也都信了。」

  「吃完飯,把頭安排了四個人值夜,一般情況下值夜的只需要兩人,我一見這樣搞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又說沒有什麼事,又讓四個人值夜,肯定會引起大家懷疑,而且這樣一來,有人會不高興的,大家都累一天了,誰願意值夜啊!急忙制止了那把頭,讓他按規矩放兩個人值夜,大家輪班,我另外讓兩個徒弟也分成兩班,輪班警戒。」

  「上半夜倒是相安無事,但我哪裡敢睡,就這樣閉目靜坐,兩隻耳朵支起來聽,外面稍微有個風吹草動,我都緊張不已。」

  「忽然外面傳來幾聲蛙鳴,這是我和徒弟約好的暗號,知道外面定是有什麼發現了,急忙起身,疾步走出帳外。」

  「我那徒弟正等在外面,見我出來,拉著我就走,那兩個值夜的只道我們是去小解,也沒過問。兩人也沒點火把,借著月光繞過一道小嶺,徒弟給了我個手勢,讓我伏身,然後又指了指前面,狀極警慎。」

  「我心中大奇,這徒弟也跟我走南闖北好幾載了,也見過不少大場面,什麼東西能讓他如此小心翼翼?伏下身去,緩緩逼近徒弟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心裡也是一驚。」

  「借著月光,只見離我們約四五步遠的地方,有一棵大樹,樹下幾片綠葉孤零零地立在地上,周圍一步距離之內,再無半點綠色。這葉子我也不知道看見過多少次了,招眼就認出正是一株老山參,數了數葉子,竟然有七片之多。」

  「但這個時候打死我也不敢輕舉妄動,我這徒弟一向老成穩重,要不是有什麼蹊蹺,這七品參早就被他挖出來了。」

  「果然,我剛剛數清楚山參的葉子,就看見一團火球從樹上落了下來,那團火球的旁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青、黑、白、紅幾道光芒組成的光圈,在圍著那團火球不住地盤旋。」

  「火球一落到山參旁邊,即停止不動,那道光圈雖然仍圍著火球盤旋,但速度也慢了下來,我本來視力就不錯,這一下看得清楚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大家早已被蒙先生的故事所吸引,甚至都忘了天氣的炎熱,老六又不知不覺地靠到了蒙先生的身邊,急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倒是說啊!這都嘀咕半天了,真是急死個人了,我看你乾脆改行去做說書的吧!」

  蒙先生似乎也沉浸入了回憶之中,也不理會老六,繼續說道:「那哪裡是什麼火球,分明是一隻通體火紅的大蜘蛛!背部雖然也是一片火紅色,但仔細看起來,背上似乎密密麻麻的排滿了小孔,頭不大,兩隻眼睛有綠豆大小,也是火紅色的,頭部前端是一對鋒利的螯牙,頭胸部兩側各長有三對長長的步足,後面還有一對稍短一些的後肢,僅一個身體,就有一個拳頭般大小,八條長腿一撐起來,足足占了面盆大小的地方。」

  「雖然只是借著月光,但由於大蜘蛛的顏色十分搶眼,長長的腿下絨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絨毛清一色的火紅,在微風中散亂地飄動著,整個看起來真的像一團火在燃燒一樣。」

  「而那道一直若有若無的圍繞在火紅蜘蛛旁邊的彩色光芒,卻是一條只有兩尺來長通體幽碧的小蛇,約兩指粗細,身體左右兩側各有一條細長的黑線,頭較大,呈三角形,兩隻眼睛卻是白茫茫的兩點,猶如盲人的白眼仁,尾尖又呈火紅色,當真是五彩繽紛,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善物。」

  老六一聽,頓時一愣,喃喃道:「這是什麼蛇?我還真沒聽說過,火紅色的蜘蛛倒不稀奇,比如鳥蛛等,都是火紅色。」

  幾人一齊怒瞪了老六一眼,老六也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嘿嘿」乾笑兩聲,不再說話。

  蒙先生繼續道:「那彩蛇正圍著火蜘蛛的身軀不停地轉著圈,血紅的蛇信不住伸伸縮縮,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看起來並不急著進攻。雖然體形看上去比那火蜘蛛小上許多,卻好似在戲弄那蜘蛛一樣。」

  「反而那只身體碩大的火蜘蛛,卻似十分畏懼一般,碩大的身軀不停地跟隨著彩蛇亂轉,兩隻火紅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彩蛇,一對螯牙不住開開合合地蠕動,前面兩條長肢高高揚起,似在示威一樣,像極了一個既打不過人家又逃走不得,只好做做樣子,虛張聲勢的懦夫。」

  「我自從十幾歲起,就在深山老林中闖蕩,奇物異事也不知道看了多少,自是知道些常識,往往越是色彩豔麗的東西,毒性越是劇烈,這兩個東西一眼就可看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在看清它們的第一眼起,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心想著自己剛才要是冒冒失失地撲了過去,估計隨便接近這兩個傢伙中的任何一個,它們都會毫不猶豫地給自己那麼一下。看這兩個毒物那靈捷的動作,別說在自己毫無防備的狀況下了,就算自己全神貫注,也不一定能躲得過它們的攻擊,倘若那樣的話,自己當真是死都不知道因為什麼了。」

  「那兩個毒物依舊面對面地僵持著,月光下,那彩蛇圍著火蜘蛛急速地轉著圈,也不攻也不退走,那火蜘蛛卻似實在忍耐不住了一般,猛地發出‘吱’的一聲厲叫,兩隻前爪猛地伸出去,撩向彩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但那彩蛇的速度卻比它更快,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當火蜘蛛的前爪在剛才彩蛇所在的位置落下時,那條彩蛇早已轉到了火蜘蛛的後面,對著火紅蜘蛛那長滿小孔的背部咬去。」

  「火蜘蛛當然也不是吃素長大的,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來這麼一手,一擊不中,馬上八爪齊動,飛速地向前爬進兩尺,然後迅捷地轉過身來,面對那彩蛇再次揚起了兩隻前爪,蓄勢待發。」

  「那彩蛇雖然速度奇快,卻因自己身體短小,本來算計好距離正好夠咬著火紅蜘蛛背部的,火紅蜘蛛一向前移動兩尺,就落了個空。再想追上去,那火紅蜘蛛已經轉過了身來,再次形成了面對面的局勢,彩蛇似乎對那火紅蜘蛛也頗有顧忌,只好再度圍著那火蜘蛛打起轉來。」

  「局面再次陷入了僵持,那彩蛇不住圍著火蜘蛛繞圈打轉,而那火蜘蛛也始終跟它保持著面對面的對峙,不肯把後背部分暴露在彩蛇的面前。兩隻劇毒的動物,就像兩個高手在進行生死決鬥,都在尋找對方的破綻,等待機會出現,然後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這兩個毒物一僵持不要緊,可苦了我們,趕山不是個輕鬆的活,我們爬了一天山,早就腰酸背疼,現在又蜷伏在這裡,加上雖然開春了,山風吹在身上,仍舊冰冷如刀,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這人只要一倒黴,什麼都跟你過不去,我伏了半天身子,腿蹬得發麻,稍微挪動了一下,一根雜草卻猛地彈了起來,在我的鼻子下面就撩了那麼一下。」

  「被草撩了一下,疼倒是不至於,但人的鼻子是非常敏感的器官,也非常怕癢,一般碰到這種情況只會有一種反應:打噴嚏。」

  「我也是人,也有著跟大部分人一樣的生理自然反應,於是就順理成章地打出了這個噴嚏,而且很響亮,可以說是非常響亮,尤其是在這寂靜夜晚毫無人煙的山頂上。」

  「一般人打個噴嚏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對自身安全決計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我這個噴嚏打的,卻非常有影響,特別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起碼是對前面那兩個一直僵持不下的毒物,影響簡直可以說是巨大的,足以影響到勝負的變換,生死的逆轉。」

  「那彩蛇明顯的一驚,三角形的蛇頭‘刷’的轉向了我們的方向,而那火紅蜘蛛哪裡會放過這麼個好機會,兩支前爪再次撩起,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個前縱,把那彩蛇牢牢地釘在地上,我甚至看見了火紅蜘蛛的螯刺一下刺穿了彩蛇七寸部位的那一瞬間。」

  「我剛一愣神,那火紅蜘蛛忽然‘吱吱’嘶叫起來,從背部那些小孔裡,紛紛爬出玉米粒大小的小蜘蛛來,迅速地爬到那條五彩小蛇身上,三下兩下竟然鑽進了五彩小蛇的體內。」

  「子母蜘蛛!是子母蜘蛛!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是子母蜘蛛!只有子母蜘蛛才會背著自己的孩子到處亂跑!」老六忽然叫了起來,嚇了大家一跳。

  「什麼子母蜘蛛?你丫說清楚點!」雖然老六一驚一乍的,卻引起了我的興趣。

  老六道:「這子母蜘蛛,是一次我在一個探索群裡聽網友提起來的,那傢伙是一個地質工作者,曾經在一次深山考察中,發現了這種蜘蛛,但並沒有採集到樣本,後來上報的時候,被有關部門以沒有確切證據駁回了,所以這種蜘蛛並沒有列入已知昆蟲科目中。」

  「我只聽他說起過,這種蜘蛛不結網,不挖洞,公蜘蛛的背部就是個天然的孵化囊,母蜘蛛產卵的時候直接產在公蜘蛛的背部小孔中,母蜘蛛一次約產卵十數枚,產完卵後即自動死亡,蜘蛛卵則在公蜘蛛的背上孵化成幼蜘蛛,直到鑽不進公蜘蛛背上的孔洞,才會離開公蜘蛛自行生活。」

  「至於這種蜘蛛的毒性,由於並沒有提取到樣本,所以也無從考察,但他卻一口咬定說他親眼看見那個蜘蛛咬了一隻猴子,那只猴子只從原先的樹枝上跳到另一枝樹枝上就死了。」

  石錘用手比劃了一下,訝然道:「就這麼跳一下就死了?那這蜘蛛該有多毒啊?就這東西開始還會怕那五彩小蛇,那小蛇又有多毒?」

  馬四哥臉一沉,喝道:「都閉嘴,聽蒙先生說下去。」幾人本來還想再討論討論的,被馬四哥這麼一說,只好乖乖地閉上了嘴。

  蒙先生這才又接過話去,繼續說道:「片刻之後,那條五彩小蛇竟然被咬斷成數截,只剩個蛇頭跌落在一旁,還在扭動不已。」

  「我本來以為事情發展到了這裡就算了,最多我們不要那參了,那蜘蛛也不會侵犯我們什麼的,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只大蜘蛛又是‘吱’的一聲,那些小蜘蛛一齊停止了動作,跟著大蜘蛛轉過身來,向著我和徒弟的藏身處爬了過來。」

  「這一下我嚇得魂飛魄散,這可是十幾隻蜘蛛,萬一一個疏忽被咬了一口,只怕就得永遠留在長白山中了,當下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了,發一聲喊,起身就跑。」

  「給我我也跑,不跑等死嗎?」老六又插了句嘴,氣得我跳起來就要捶他,這傢伙倒是機靈,一見我有動作,一溜煙地跑去大煙槍旁邊了。

  蒙先生也不耐煩起來,翻了一眼老六,還是強忍著沒說出來,悶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們兩人飛一般地奔向營地,誰知道還沒到營地,已經聽見營地那裡亂成了一鍋粥,哭喊聲、怒吼聲、罵娘聲,亂成了一團。」

  「我心裡一驚,也不知道營地那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當時就多了個心眼,帶著徒弟轉頭跑向了另一邊,直接向山下奔去,沒有回營地,誰知道這一下卻歪打正著,撿回了一條命。」

  「師徒兩人拼了命地奔逃,天色未明的時候,終於逃到了山腳。遠遠看見山腳下跪著一個人,這在荒山老林裡跑了大半夜,猛地一下見到同類了,那心情異常興奮,簡直就像是落水之人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

  「誰知任憑我們兩人喊破了喉嚨,那人也一動不動,直到我們師徒奔到近前,才發現那人早已經死去多時了,屍體都冰冷了,手裡還捧著一棵六品山參,以及兩棵不入品的小參苗子。」

  「我那徒弟彎下腰去,湊到跟前看了看,猛地跳了起來,嘶聲喊道:‘師傅,是中午沒找到的那個傢伙!’我心裡一驚,急忙湊到近前,雖然我對那人不熟,但依稀還記得穿著打扮,一見之下,果然是那人,心下驚駭達到了極致。」

  「那人怎麼會死山腳下呢?你們當天不是已經找到了山腳下嗎?怎麼沒有發現?」這次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多嘴了起來。

  蒙先生搖頭道:「我至今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時心中滿是驚恐,一心只想著活命,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連那死屍手中的六品參都沒敢拿,帶著徒弟倉皇逃出山去。」

  「第二日,我又帶了十數人,再度進山,山腳下的那屍體卻已經不見了,只是在那屍體跪著的前方,有一塊石頭,形狀怪異,仔細看上去,像極了一隻八爪蜘蛛。」

  「在大家地搜索之下,終於尋到了其餘人,卻只有六個活著了,其餘七人,不是死於非命,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連那六個活的,也都精神恍惚。我那徒弟更是像瘋了一般,見人就拼命廝打,好不容易才按住。」

  「那把頭也失了蹤,我只好自己出了點錢,將幾人送了回去,那徒弟在我的醫治下,也逐漸恢復了神智,但問及當天晚上出的事,卻也是茫然不知,只記得在我走後不久,那些放山人就忽然狂性大發,拼命廝殺,我至今仍舊想不明白其中奧秘。」

  「還能有什麼奧秘,肯定是山神發怒了唄,而且,那條山脈的山神,很有可能就是子母蜘蛛精!」老六一聽蒙先生說完了,立刻開始發表了他的看法,可他卻忘了,剛才說蒙先生拜山神是一種封建迷信行為的,也是他自己。

  豹子卻道:「山神之說,我不大相信,根據剛才蒙先生所說,我推測是這樣的,那人在挖到六品參的時候,確實起了貪念,所以悄悄脫離了隊伍,藏了起來,所以大家尋找的時候才沒有找到他。」

  「但這人在躲藏的過程中,不幸被森林中的毒物所傷,但又脫離了隊伍,沒有醫藥可救,所以掙扎到山腳下的時候,就死在了那裡。至於跪著還捧著參,可能是由於心中意念所致,很多人都可以死而不倒的,別的不說,張易龍死的時候,還是站著的呢!」

  「至於那塊石頭,也許僅僅是個巧合罷了。當時蒙先生大概一心懷疑是山神降罪,心理上難免會有點暗示的效果,這在醫學上叫自我催眠,用通俗的話說,就是疑心生暗鬼罷了。」

  「那你又怎麼解釋那些放山人半夜發瘋呢?」雖然豹子分析得很有道理,老六仍舊有點不甘,又追問了一句。

  豹子摸了摸後腦勺道:「在那些深山老林中,裡面的生物不但形態各異,功能也各不相同,可以說每一草一木都有個說法,發生什麼事都不稀奇。也許是什麼可以引起幻象的花草所致,也許是瘴氣,也許是那地段的礦石含有大量輻射,都有可能,但具體是因為什麼,我沒有親自到過那個地方,卻推斷不出來了。」

  老六還想再爭辯下去,石錘在旁邊「哈哈」笑道:「怕他個鳥!那是遇到了那班放山人而已,要是遇到我們,就算真有山神也被我們剮了下酒!」

  蒙先生也道:「自古以來,怪力亂神一說就存在,信則有不信則無,像石錘這樣的,就算大西天佛祖來了,也許還不如馬四兄弟的一句話好使!」

  石錘大嘴一咧道:「那是!佛祖的話絕對沒師傅的話好使!師傅讓俺上東,俺絕對不敢上西!佛祖讓俺上東,俺還得看看東邊有沒有好處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38
  第十六章 力托千斤

  蒼狼嘯聲尚未停止,那尖利之聲又起,而且這一次竟然持續數分鐘之久,好不容易停歇了,卻又迅速響起,一聲比一聲刺耳,一聲比一聲急促。

  幾人大驚,不知這聲音究竟是何怪物發出,但有一點起碼可以肯定,不管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能叫這麼響、聲音這麼尖利、氣息這麼長久的,肯定不是好對付的。

  馬四哥一擺手,對豹子道:「豹子,你去前面看看,其他人原地戒備。」馬四哥這還真使對人了,豹子機靈,凡事都能掌握住,如果讓石錘去,要是看見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說不定能直接就沖上去了。

  豹子點了點頭,一溜煙地就沖前面去了,大傢伙都將武器亮了出來。石錘的那把砍山刀早卷成了鐵棒子了,乾脆丟了,順手從地上撿兩塊石頭抓在手裡,估計準備當炮彈使喚的。

  我趕緊把蒼狼摟在懷裡,這蒼狼有點死心眼,看見什麼都第一個往上沖,不是我不在乎其他人,只是人類畢竟是百靈之長,怎麼也要比蒼狼機靈點,更何況,蒼狼的傷還沒好瓷實呢!

  大家剛擺好陣勢,豹子又一溜煙地回來了,一見我們的陣勢就咧嘴笑道:「大家不必緊張了,前面有一鷹鉤崖子,崖子呈倒彎鉤形,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兩邊的山勢也有點陡,山風到了那裡,被山勢所阻,只能從中間過,正好穿過那鷹鉤崖子下面的孔洞裡,風過孔洞,自然會發出聲音來,而且今天山風不小,一股接著一股,那聲音就響個不停了。」

  豹子這麼一說,眾人一起大樂,這段時間大家都給嚇破了膽,成驚弓之鳥了,生怕再遇上什麼邪乎玩意,一有點風吹草動,馬上神經繃的和鋼絲一樣,個個刀出鞘箭上弦的,結果給這山風捉弄了一把。

  大家一齊鬆懈下來,收回了兵器,石錘將兩塊石頭在手裡拋了拋,笑道:「這兩塊石頭還滿順手,還能當暗器使喚,比我那豁牙卷口的大刀片子好使多了。」說著話給丟到了地上。

  老六捉狹道:「那你怎麼不留著,帶回去,我給你找根尼龍繩,兩頭各拴一個,整成風火雙流星,可遠可近,可軟可硬,保證你打遍天下無敵手。」

  石錘再傻,也知道老六是在侃調他,哈哈一笑,帶頭向前面走去。大家也都覺得剛才那一段有點可笑,老持穩重點的如蒙先生、大煙槍、馬四哥和紅毛怪都面露笑意,跟了上去,而我和老六、豹子、小辣椒、蘇色桃幾人則全都笑成了一團,倒是何軍,一直都很沉默,跟在紅毛怪等人身後。

  嬉鬧了一會,見都落在馬四哥等人身後二十多步遠了,急忙招呼大家跟了上去,但仍舊邊走邊調侃。

  走著走著,我心裡漸漸開始發起慌來,這段地形實在有點奇怪,河岸兩邊突兀地豎起兩道陡崖,刀削斧劈一般,又高又險,還有個鷹鉤嘴狀的孔洞,山風不停的從孔洞中穿過,發出攝人心魄的聲音,崖頂上怪石嶙峋,如同一隻只張牙舞爪的怪獸。

  我不自覺地伸了伸脖子,這山崖太過詭異,整個人就像即將被壓在下面一樣,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使我渾身都不舒服,心裡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但卻又感覺不到危險會來自哪裡。

  其餘幾人大概也和我一樣,受山勢之威所壓迫,逐漸安靜了下來,個個面露憂色,但又別無他路可以選擇,只能隨著狹窄的河岸慢慢前行。

  老六抬頭看了看山崖頂上的那些怪石,嘟囔道:「蒼天保佑,山崖頂上的這些石頭可千萬別掉下來啊!不然我們肯定要有被砸成肉餅的。」

  我狠狠地剜了老六一眼,罵道:「我呸!你個烏鴉嘴,什麼不好聽你就說什麼,哥們怕聽到什麼你就說什麼,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放蒼狼咬你?」

  小辣椒也罵道:「就是!老六的嘴就沒個把門,等會要是真有石頭掉下來,第一就砸到老六!」

  老六嘴一咧道:「至於嗎?至於嗎?我不就是多了兩句話嘛!至於這麼咒我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哥們這二三十年了,不賭不嫖的,也就這麼點愛好,話多點怎麼了?要嫌嘮叨你們裝沒聽見不就行了,何必要連我這點愛好也剝奪了呢?」

  蘇色桃嬌媚一笑,接口道:「你何止是多兩句,你簡直就是一話嘮,還說蒙先生能去說大書了呢!我看你才應該去說大書!」

  豹子也道:「正解!依我看,就算用針線把老六的嘴縫上,他也會時不時的哼哼幾句,不然那心裡肯定和貓抓似的,要多難受就會有多難受。」

  我一轉頭,正好看見蘇色桃巧笑嫣然的樣子,白生生的小蠻腰直顫,急忙轉過頭去,笑駡道:「老六,你聽見了吧?可不是哥們一個人說你話嘮,這是大家一致投票的結果。」

  老六大窘,怒道:「好!你們看著,從現在開始,我保證今天到天黑,都一句話不說了!誰說話誰是王八蛋。」

  豹子「噗嗤」就樂,隨口應道:「好!你說的啊!我們打個賭,你要能憋到晚上不說話,我去弄只野兔子烤了給你打牙祭,不過你要是開口說話了,你得跳河裡摸兩條魚上來,行不行!」

  老六剛想開口答應,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剛才的話來,只好對著豹子猛點頭,緊緊抿著嘴,臉憋得通紅,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然這不許他說話,還真的命中了他的要害。

  我們幾人見老六那樣子,忍不住一齊「哈哈」大笑,我故意引誘老六開口,說道:「老六,你這臉憋通紅,一個勁地猛點頭是啥意思?我們笨,看不懂你那些高深的行為藝術,要不你給解釋解釋?」

  老六鄙夷地瞅了我一眼,對我豎起中指晃了晃,我故意不理睬他的手勢,搖頭晃腦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向口若懸河妙語如珠的吳老六,也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不過這整天聽你聒噪個不停,猛地一下耳根清淨下來,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了。」

  蘇色桃隨即也調侃道:「我說吳兄弟,你要是實在想說話,就說吧!難道你賭咒發誓還真會靈驗不成!看你憋的,面紅耳赤的,年輕人本來火氣就大,萬一在憋成了內傷,那可就划不來了。」

  小辣椒嫁我多年,雖然熟悉老六的為人秉性了,但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老六憋住不說話的樣子,早就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了。

  豹子繼續撩撥老六道:「老六,要不這樣,我們都這麼熟悉了,什麼都好說,你現在認輸的話,算輸一半,只要下河摸一條魚就行了!你要怕完成不了任務,我也陪你下去,我摸到魚也算你的。」

  我拍掌大笑,連聲道:「這主意不錯,簡直就是為老六量身訂制的,投降輸一半,老六或許還不會賴帳,要不等會萬一他自己憋不住了,開口說了話,以我對他的瞭解,這傢伙肯定會拍拍屁股笑笑就算了,絕對不會認帳的。」

  蘇色桃又跟上一句:「輸了想認帳估計他也辦不到,這河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魚哪裡是那麼好摸的,別到時候自己在被河水沖走了,還得勞煩大家去打撈呢!」

  老六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反正無論如何也不開口,到後來被我們刺激的實在受不了了,低頭一陣猛跑,竄到前面和大煙槍等人走在一起。

  我們幾個哪肯就此甘休,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機會能整他的,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追了上來,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刺激他。老六見甩不開我們,乾脆抬著臉,欣賞兩邊山崖的風景,裝作聽不見我們說話。

  這段河岸雖然險峻異常,兩邊山崖看的也令人生畏,但卻並沒有多遠,有了老六這個活寶被我們耍,倒也不覺得漫長,眼看著走在前面的石錘都要走出山崖底了,前面寬闊的河床,兩邊茂密的山林都已經映入了眼簾。

  我緩緩吐了口氣,一顆一直提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暗自搖頭苦笑了笑,這是被嚇破了膽啊!山風過崖洞,驚出一身冷汗,看見山崖陡峭怪石嶙峋,心裡也怕,其實這有什麼好怕的,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大煙槍也緩緩吐了口氣,動靜雖然很小,但還是落入了我的眼底,其餘幾位的臉色也都逐漸多雲轉晴了,我心中一樂,看樣子,被嚇破膽的還不止我一個。

  誰知道就在我們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直閉口不言的老六忽然嚎道:「石錘小心!」這一聲吼得聲嘶力竭,肝膽俱喪,我身上千百個汗毛孔「刷」的一下就炸開了。

  剛剛放下的心,猛得提了起來,急忙抬頭看去,只見從山崖頂上落下一塊石頭,約有面盆大小,正筆直地砸向最前面的石錘,這一下要是砸中了,絕對不會僅僅是頭破血流那麼簡單了。

  幸虧老六及時出聲示警,石錘一抬頭已經看到了那石塊,身形疾躥,「啪」的一聲,石塊擊了個空,掉落在石錘身後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一聲驚呼尚未出口,忽然看見山崖頂上冒出個人來,雖然那人在崖頂之上我在山崖之下,但那身形、那模樣、那一舉一動,我招眼就認了出來,正是我們追尋多時的李光榮。

  我大驚失色,急忙喊道:「李光榮在上面!」李光榮在山崖頂上一顯身,就狂笑道:「我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了,你們都去死吧!」說完抬手又砸下幾塊石頭來。

  大家急忙左右躲閃,奈何這裡河岸本就狹窄,根本挪騰不開地方,儘管大家已經儘量躲閃了,但還是略有損傷,馬四哥的肩頭挨了一下,大煙槍為了替我擋一塊石頭,胳膊也被石塊的尖角劃傷了,血順著手臂往下流。

  倒是石錘豪勇,一發現李光榮在上面,連續揮拳擊落兩塊石頭,怒喊道:「李光榮你這龜孫子,只敢埋伏暗算嗎?有種的下來和你石錘爺爺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場。」

  李光榮一邊繼續向下砸石頭,一邊「哈哈」狂笑道:「我本來就是真小人,可不管什麼手段光明不光明,能弄死你們就好!再說了,我下去你根本打不過我,其他那些人還不是一擁而上,幾個打一個,你們也配稱光明正大!」

  我一聽李光榮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就我們這些人那天晚上圍攻李光榮的事兒,說出來確實是不怎麼好聽,而且今天李光榮是占了有利地形,不然一樣還是被圍攻的命。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李光榮又砸了幾塊石頭下來,大家幾乎都掛了點小彩,我暗暗僥倖,幸虧這傢伙沒推大石頭下來,不然我們在底下,河岸又狹窄,人又多,全都擠在河岸上,想不死個把人都難。

  紅毛怪「刷」的一刀劈飛一塊石頭,大聲喊道:「走!」大煙槍也喊道:「快走!沖出這段河岸就安全了!」石錘大吼一聲:「我來開路!」率先帶頭向前沖去。

  李光榮站在崖頂上狂笑道:「想走?我也不知道跟了你們多久才等到這個機會,哪裡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你們。」說話間,雙手撐住崖邊一塊大石,足有兩米多高,四五十公分厚,雙臂一用力,那大石一陣搖晃,緩緩傾斜了過來。

  我心裡暗暗叫苦,真是他媽怕什麼來什麼,剛才我還在慶倖這傢伙沒有推大石頭下來,誰知道轉眼就噩夢成真了,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屋漏還遇到連陰雨了。

  大煙槍肩頭上剛才又中了一下,仍舊嘶聲喊道:「快沖出去!必須沖出去才有活路,千萬不能讓他將我們堵在這裡。」邊喊邊向前猛躥,身形如同脫韁野馬,迅疾無比。

  馬四哥則大吼道:「石錘小心!」我急忙抬頭望去,卻見李光榮已經將那塊大石完全推倒,大石正向山崖下滾來,而石錘則正要奔到那裡,如果大石一落下來,則勢必會將石錘生生砸死于大石之下。

  李光榮一邊獰笑著,一邊又伸手去推另一塊大石,而前面一塊大石已經因為慣性的原因,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眼看著就要到了崖邊,而這時,石錘也即將到達大石的正下方。

  豹子伸手從地下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瞄都沒瞄,隨手甩了出去,「啪」的一聲,正好落在那大石的前面,就像在正在下滑的物體下面忽然塞了個擋板一樣,那塊大石翻滾之勢頓時一澀。

  我心中一喜,豹子這小子就是聰明,其實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比如一個物體正在翻滾下滑,猛地在前面掂上一塊東西,就轉不動了。再簡單點,我們有時候停車在斜坡上,在沒有手刹的情況下,往往會在車輪下面塞上塊磚頭,防止車子順著斜坡滑行,就是這個道理。

  但很明顯,我高興的早了點,因為豹子擲出去的那塊石頭,雖然準頭很準確,但實在太小了點,拳頭大小的石塊,根本無法阻止住那塊足有兩米多高的大石的去路,何況那大石已經滾動了起來,這得有多大的慣力啊!一塊小石頭,螞蟻撼樹而已,只是阻得那大石下沖之勢一緩,就被碾壓粉碎,大石則繼續向下翻滾而來。

  我心裡清楚地知道,只要這塊大石一落地,不管石錘有沒有被砸中,我們都死定了,這快大石足有兩米多高,等於就是一堵石牆,這河岸又這麼狹窄,我們定會被活生生地堵在這裡。

  跳水逃跑,人在水裡的移動速度絕對不會快到哪裡去,李光榮站在崖頂上,會把我們當成活靶子砸,往回跑更行不通,估計還沒跑出這段河岸,已經被李光榮活活砸死了,甚至用石頭將我們活埋了都有可能,這崖頂上的石頭,絕對夠活埋我們的,這點毋庸置疑。

  我正在焦急萬分,忽然見李光榮身後出現了一道黃影,快若閃電般自後面撲向李光榮。雖然在這麼快的速度之下,我的雙眼只能看見一道黃光而已,但已經認了出來,那道黃影正是我的寶貝蒼狼。

  我剛情不自禁地大呼一聲:「好蒼狼!」卻又忽然想起李光榮的機警狡詐和他那身深不可測的武藝來,心裡隱隱擔憂起蒼狼的安危。雖然以前李光榮等曾經和蒼狼交過手,還被蒼狼率領狼群好一頓追趕,但今天可不同了,蒼狼只是孤身作戰,並無狼群跟隨左右,而且還是受傷初愈,李光榮以前又是刻意隱瞞實力,這次交鋒,只怕蒼狼討不了好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蒼狼剛剛撲到李光榮身後,李光榮已經側身閃過,蒼狼這一下出其不意的襲擊,卻落了個空,想來是聽到了蒼狼飛撲的風聲,這李光榮一向都甚是機警,這次也不例外。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光榮不但閃身躲閃開了蒼狼的襲擊,還趁機飛起一腳,正好踢在蒼狼的肚子上,蒼狼被踢的嗚咽兩聲,橫飛了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順著石柱滑落了下來。

  這一下我心都疼揪起來了,蒼狼自從跟了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就算上次那只老虎,也只是用尾巴將它掃得幾個翻滾而已,這一腳比踢在我心上還難受,這個挨千刀的李光榮,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蒼狼一個翻身,撲棱了兩下,抖了抖毛髮,又低吼著撲了上去。我一見蒼狼的動作依然迅如閃電,知道剛才李光榮那一下並沒有對它造成多大的傷害,心下稍微安定了點,但一見它又悍不畏死地撲了上去,剛剛放下一點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而這時,被李光榮推下來的那塊大石,已經脫離了崖頂,筆直的落了下來,石錘也正好衝刺到了那塊大石下面,我眼睛一閉,心猛地一揪,暗歎一聲:「完了,石錘完了,這塊大石下落的速度何其之快,石錘再快,也難以在大石落地之前逃離大石的砸壓範圍,這大石兩米多高,四五十公分厚,往少裡說也有千把斤重,再加上下落之勢所形成的巨大慣力,何止千斤,別說石錘只是血肉之軀了,就算真是石頭做成的,這一下也會被砸得粉碎。」

  我只道石錘必死,不忍再看,這一路來,我已經看見了太多的死亡,朋友的、敵人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各式各樣的死法都有,但我仍舊無法面對即將發生的慘景,不想看見石錘被砸成肉餅的慘狀。

  雖然眼睛閉上了,但場內所有動靜依然盡收耳內,就聽豹子撕心裂肺地喊道:「石錘!」然後就是馬四哥的悲吼聲,接著是什麼東西呼嘯破空之聲,什麼物體撞擊時發出的「啪」的一聲響,以及「啊!」的一聲怒吼,接著還有一聲「哧啦」的聲音,好像是什麼衣物撕破了。

  這一連串的聲音響起,每一聲響起都使我的心揪緊一分,這些聲音無非是大家想救石錘所進行的無謂的舉動罷了,在那麼大一塊石頭砸壓力量下,幾乎都是無用的。

  但過了約五秒鐘左右,我也沒有聽到那大石塊落地的聲音,按那塊大石下落的速度,山崖又不是很高,這時間都夠落下來兩回的了,難道是真出了什麼奇跡不成?

  一想到這,我急忙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塊大石,正漂浮在半空中不到兩米高的地方,搖搖晃晃,險險欲墜。接著就看到大石下的石錘,正高舉一雙大手,牢牢托住那塊大石,一臉憋得全是醬紫色,渾身肌肉一塊塊的暴凸而起,一雙結實粗壯的大腿也不停地打著顫,腳上一雙高幫警用戰靴竟然生生被撕開了兩道口子。

  我頓時大驚失色,這塊石頭加上下落之勢,少說力量也在千斤以上,竟然被石錘硬生生用雙手接住,這該有多大的力氣。雖然我以前就知道石錘有兩膀子好力氣,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石錘的力氣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說這傢伙天生神力,真正是一點都不過分。

  正在暗暗慶倖,忽然聽到崖頂又傳來蒼狼的嗚咽聲,抬頭一看,蒼狼又被李光榮一腳踢中,橫飛出數米之遠,正嗚咽著掙扎爬起。而李光榮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旦騰出空來,反身一腳直踹在另一塊大石上,那大石一陣搖晃,萬幸沒有翻滾下來。

  蒼狼幾個翻滾,翻身站定,雙肩一沉,喉間咆哮一聲,又飛一般地撲了上去。李光榮和蒼狼交過手,深知蒼狼的厲害,倒也不敢小看了蒼狼,急忙捨棄了那塊大石,轉身迎戰蒼狼。

  我心裡充滿矛盾,即希望蒼狼趕緊走開,不要傷在李光榮手下,又希望蒼狼能纏住李光榮,給大家爭取出一線生機。要知道能托住千斤大石的,全天下也許就石錘一個人而已,而且看石錘這個樣子,也斷不可能再承受一塊,只要再有一塊大石砸下來,非但石錘得當場斃命,我們也別在想逃出這段河岸了,勢必會被堵在這裡,以李光榮的陰狠毒辣和對我們幾人的仇恨,一旦他控制住了局面,我們一個也別想活。

  石錘忽然又是一聲猛吼,身形陡的一挺,大吼道:「走!快過去,我撐不了多……」話都沒說完,大概由於說話泄了氣,那大石又是一沉,石錘急忙閉上了嘴,奮力挺住,臉色憋的更紫,一雙大腿抖得更厲害了。

  大家都知道這個機會稍縱即逝,哪裡還敢猶豫,急忙紛紛縱身從石錘旁邊竄過,連一向比較緩慢的蒙先生,都拼了老命的狂奔。

  大煙槍率先縱身而過,並沒有多做停留,發足向崖頂奔去,小辣椒也緊隨在大煙槍身後,雙唇緊閉,一臉怒色,雙目噴火。我雖然知道小辣椒一是惱怒李光榮伏擊大家,二剛才也肯定看見了李光榮踢了蒼狼那幾腳,所以心中恨極,但我們結婚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小辣椒這副模樣,不由嚇了一跳。

  馬四哥、紅毛怪、豹子三人竄過石塊,則紛紛伸手去援石錘,欲分擔一份重量,我和老六也欲上去幫忙,雖然我們兩人沒什麼拳腳功夫,但畢竟也是大男人,多少也能擔點重量。

  卻不料由於石錘身材過高,而且雙臂也比我們長上一截,我們幾人幹伸胳膊夠不著那大石,而石錘又不敢有絲毫鬆勁,更不敢彎腿沉臂。這個道理大家應該都知道,比如用一根直直的棍子,超負荷的支撐一件重物,有可能能支撐住,但棍子一旦彎了,則很容易就會被重物壓折而斷,石錘如今就陷入了這進退不得的局面。

  幾人乾著急幫不上忙,石錘則面色越來越難看,渾身關節「咯咯」作響,全身顫抖個不停,一雙虎目幾乎瞪得裂了開來,眼看著就撐不住了。

  我眼見幫不上忙,心下直急得如同貓抓一般,石錘天性憨厚爽直,和我年紀又差不多,這一行人裡,幾個自持名望的不願多說話,就數他和豹子比較談得來,感情相對之下也深厚的多,眼見他如此模樣,心內如何不急。

  石錘猛一咬牙,身軀陡矮驟起,暴喊一聲道:「閃開!」我們幾人知道他是想奮力一搏,欲將那大石拋將出去,反正我們也幫不上忙,急忙縱身後退,以免距離石錘太近,反而束縛了他的手腳。

  趁這後退之際,我抬頭向崖頂掃了一眼,誰知道這一眼看的,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只見蒼狼已經第三次被李光榮踢飛,李光榮正一腳踹在那大石之上,大石一陣劇烈搖晃,還沒停止下來,李光榮又跟上連環兩腳,那塊大石受力過劇,轟然倒地,向崖下翻滾而來。

  而大煙槍和小辣椒則僅僅爬住山崖半腰,指望他們阻攔巨石,只怕是指望不上了,而蒼狼雖然距離最近,但畢竟不是人類,能纏鬥李光榮至今,已經殊為難得了。

  那塊大石翻滾速度越來越快,眨眼之間,已至崖邊,而崖下石錘仍舊手舉大石,剛才奮力一挺,剛剛勉強站定,這一下要是再砸落下來,當真是如同雪上加霜,只怕石錘必定要血濺五步了。

  再抬頭看上面,蒼狼複又翻身撲了上去,大煙槍和小辣椒則也快到了崖頂,而李光榮這廝甚是狡猾,一見我們都已經脫離了險境,根本不戀戰,連踢兩腿逼開蒼狼,拔足就奔。

  我們已經奔出河岸,正好看見山崖側面,只見大煙槍和小辣椒正自下而上奔去,猛見李光榮迎面而下,雙方剛一接觸,皆都含憤出手。大煙槍連踢兩腳,踢起兩塊石頭迎面飛擊李光榮,小辣椒手中長鞭舞起一道鞭影,直向李光榮的脖子上圈去。

  李光榮卻不慌不忙,借居高之勢,身形一側,躲閃開兩塊石頭,陡然躍起,隨手一把抓住小辣椒的金絲蟒鞭,借力一個空翻,從兩人頭上躍過,腳一沾地,即發足疾奔,片刻之間,已經隱入密林,不見蹤跡。

  蒼狼連吃了李光榮幾腳,但絲毫沒有畏懼之心,緊跟來光榮身後也沖了進去。我剛才眼見李光榮和蒼狼之戰,知道蒼狼非李光榮之敵,急忙大聲呼喚。

  誰知道我喊聲未消,崖下忽然響起一聲慘呼,卻是那塊大石被李光榮踹翻之後,又無人阻攔,一路翻滾順著山崖直落下來,正好落在石錘所舉的那塊大石之上。

  石錘一直舉著那塊大石,本就已經勉力維之了,早成了強弩之末,這塊大石比上一塊大石的體積又略微大了一點,加上下墜之勢,力道更甚,兩石相撞,重力全部壓底下的石錘身上,這哪裡還能受得了。

  馬四哥肝膽欲裂,虎吼一聲,揉身就要撲上去救石錘,卻被豹子打橫裡一把抱住,拼了命地拖住,邊哭邊喊道:「師傅,不能過去啊!石錘是活不了了,師傅你過去也是白搭啊!」

  但馬四哥哪裡肯聽,一腳踢翻豹子,轉身就要飛撲向石錘,卻被紅毛怪從身後一記手刀劈在脖子上,馬四哥一點防備沒有,頓時昏了過去。

  那邊石錘所負重量早超過能力所上限,又猛受重壓,身形如遭雷電,一聲慘呼尚未停歇,只聽「喀嚓」聲連響,雙臂雙腿分別被重力硬生生折斷,那兩塊大石一沒了支撐點,頓時如同流星天墜,泰山壓頂一般,直直砸壓在石錘身上。

  可憐石錘,生性豪勇,天生神力,一直憨爽厚直,為人最是寬厚,現如今,卻為了救大家出水火,力托千斤巨石,生生被砸壓在巨石之下,而且一壓就是兩塊,這兩塊巨石重達兩千餘斤,哪裡還能留得性命在。

  豹子和石錘雖然不是親生兄弟,但這些年來兩人同在馬四哥門下,一起習武,一起玩耍,食一桌,睡一床,早就親如同胞,勝似親生,如今眼見石錘被兩塊巨石壓在下面,哪裡還能自持,「哎呀!」一聲,雙眼一黑,兩腿一軟,竟然心疼得昏了過去。

  蘇色桃急忙扶著豹子躺在馬四哥身邊,我三步兩步奔到那巨石旁邊,嘶聲喊道:「石錘!石錘!」伏身探頭看去,只見石錘正被壓在巨石之下,嘴角不住往外冒著血沫,出氣多入氣少,眼見不得活了。

  我伸手拍了拍石錘的面龐,喊道:「石錘,石錘,你撐著,我來救你!我來救你!」說著話就站起身來,使出吃奶的勁兒來,奮力推著壓在石錘身上的大石,但兩塊大石盤錯在一起,重達兩千多斤,如同生了根一般,我哪裡推得動。

  試了幾試,大石絲毫未動,適時大煙槍和小辣椒已經帶著蒼狼來到身邊,小辣椒一見就急忙上來相助,卻被大煙槍急忙拉住,哽咽道:「不要費力氣了,石錘兄弟已經沒有希望了,再一推動石塊,勢必會碾壓身體,到時候連這一口氣都撐不住了。」

  我心下淒苦,哪裡捨得石錘,蹲下身去將石錘的腦袋抱在懷中,伸手抹去石錘嘴角的血沫,誰知道剛抹去,就又有一股血沫流了出來,擦抹之則又生,始終擦不乾淨,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石錘艱難地睜開眼皮,沖我露出一絲苦笑,喉頭「咯咯」作響,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掙扎了幾下,始終沒有說出話來,頭一歪,氣斷命絕,一縷英魂,就此歸去。

  我伸手慢慢撫上石錘的雙目,整個人肝腸寸斷,心如刀絞一般,眼淚肆意流淌,視線早已模糊不清,只覺得石錘的屍體在我懷裡慢慢變僵變冷,心裡的仇恨之火,也愈燃愈烈,此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捉住李光榮,將那廝剝皮抽筋、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以祭石錘英靈!」

  小辣椒和蘇色桃,還有老六三人早就哭成了淚人;紅毛怪抬頭向天,強自壓抑心中悲傷,不讓眼淚流淌下來,但心胸間起伏不定,想來也是悲憤難忍;何軍默默地低著頭,一雙虎目緊閉,兩行清淚順著腮幫子往下淌,上齒緊緊咬住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了;蒙先生也在一旁唏噓不已,滄桑的面孔上,滿是痛惜。

  大煙槍雙目含淚,看了看還在昏迷中的馬四哥和豹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頭,哽咽道:「小七!你也不要太悲傷了,我們本都是江湖人,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吃的是拿命換來的飯,今天石錘不幸折在了這裡,也是他命裡的定數。石錘這副慘樣,還是不要讓馬四哥和豹子看見得好,我們趁他們師徒現在還沒醒轉過來,就地將石錘埋了吧!」

  我已經心頭大亂,又痛惜石錘,哪裡肯聽,兀自抱著石錘不鬆手,一個勁地哀哭,紅毛怪走了過來,伸手在我脖子後面來了一下,我只覺得腦袋一蒙,就昏了過去。

  昏迷之中,我看見石錘一身金衣金袍,騎在一匹神駿異常的高頭大馬上面,看著我微微一笑,掉轉馬頭,雙腿一夾,用力一抖韁繩,絕塵而去,任由我在後面喊破了喉嚨,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看著石錘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清楚地知道,石錘這次永遠地離開我們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鼻子一酸,眼淚再度流了出來。

  等我醒來,天色已經晚了,小辣椒正抱著我,眼淚滴在我的臉上,混合著我自己的淚水,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淌,蒼狼趴在旁邊一動不動,似乎也明白我們的悲傷。

  我翻身爬了起來,見石錘被砸死的地方,就地用石頭堆起了一座墳包,馬四哥和豹子正站在墳包前面,如同兩截石樁一樣,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聲息,就這樣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墳包發呆。

  老六和大煙槍、紅毛怪等站在旁邊,也都沒有出聲,一個個面色悲傷,氣氛十分凝重肅穆。

  我慢慢走到那墳包前,低著頭站在馬四哥旁邊,仿佛又看見了石錘被砸壓在巨石下的慘狀,心頭一疼,眼淚又流了下來。

  馬四哥忽然抬起頭來,一雙虎目被仇恨燒得通紅,滿臉的堅毅之色,對著那墳包一字一頓地說道:「石錘!好徒弟!師傅一定會給你報仇!」說完猛一轉身,大聲喊道:「走!」

  豹子忽然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個頭,「騰」的站起身來,擦去臉上的淚水,一個字也沒有說,轉身跟上馬四哥,師徒兩一前一後順著河岸向前走去,兩人的背影,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38
  第十七章 走蛟

  其時天色已晚,夕陽僅剩半邊臉了,一天的紅雲緋霞,映得滿山青翠也變了顏色,河水在我們身邊流淌,鳥兒趁著最後一絲光明,正在放聲歌唱,但這眼前的美景,悅耳的鳥鳴,卻驅散不開我們心中的悲傷。

  馬四哥帶頭疾走,一路上一言不發,片刻之間,奔行了約有兩裡多路下來,但仍舊沒有停下來休息的跡象。我們都知道馬四哥心疼石錘,不想看到石錘的墳墓,所以想走遠點,其實我們誰都一樣,一看見那個墳包,心裡就像刀割一樣。

  一直走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大煙槍才上前拉住馬四哥,大家尋了個背風的地方,準備休息。由於下午李光榮的伏擊,大家都害怕這傢伙再趁我們都休息的時候使什麼陰招,就讓紅毛怪和蘇色桃值上半夜,小辣椒和我值下半夜。

  點上篝火,大家圍著坐定,誰都不說話,仍舊沉浸在悲傷之中,氣氛沉悶到了極點,紅毛怪和蘇色桃去佔據了旁邊較高的地勢,小心戒備著。

  由於我下午被紅毛怪打昏了過去,等於睡了一段時間,所以也沒有絲毫的倦意,閉著眼睛胡思亂想,不知不覺間又想起了石錘,恨不得自己能變成神仙,馬上將石錘復活過來。

  這人一閉上眼,聽覺就會比平時敏銳許多,我正努力想將自己的思緒平復下來,耳朵卻忽然聽見幾聲很輕微的聲音,雖然很小很小,很容易就會被忽略過去,但我還是留上了心。畢竟,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我再也不想有什麼不測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我正在凝神細聽,忽然紅毛怪在高坡上大喝了一聲,我急忙睜目看去,卻見紅毛怪脫手飛出一道白光,直釘向馬四哥而來,而馬四哥正盤膝而坐,低首閉目,眼角隱有淚跡,絲毫無防。

  眼見那道白光即將釘上馬四哥,我心中大急,剛想出聲示警,那道白光卻如同一道閃電一般,迅速越過馬四哥,只聽「嗤」的一聲,那道白光筆直釘在馬四哥身後約四五米之處。

  我正莫名其妙,不解紅毛怪這一下是何用意,忽然自馬四哥身後傳來翻滾之聲,還有什麼物件抽打地面的聲音,接著陡起一陣狂風,我眼前一花,借著火光月色,看見一長形物體轉身投入河中,激起一片水聲。

  這一下我吃驚非小,雖然那東西距我足有五六米遠,又有狂風遮目,我沒有看見頭面的模樣,但身形可看得清楚,那東西足有二三十米長,渾身黑色,身上還長有鱗片,腹鼓如成人腰身,尾梢也粗如小兒手臂,看那模樣,自是一條大蛇無疑,當下「啊」的就是一聲尖叫。

  我從小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般粗大的大蛇,一時嚇得魂飛魄散,嘴巴不停開合:「黑……黑……黑……黑……」幹結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紅毛怪和蘇色桃飛奔過來,蘇色桃邊跑邊喊道:「大家戒備!蛇!大蛇!」兩人距離我們也並不遠,十來步即到,一向泰山崩裂與前而面不改色的紅毛怪面色蒼白,一到即伸手取刀,面對大河,凝神戒備。

  馬四哥等人也都驚恐了起來,一齊翻身而起,各自抽出武器,迅速結成最佳防禦陣勢,將我圍在中間。

  小辣椒伸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大煙槍也拍著我的肩頭道:「老七,別怕!哥在這,哥在這。」人多氣勝,我也稍微恢復了點神智,指著河水顫聲道:「黑蛇!好大一條黑蛇!就在這河裡。」

  蘇色桃也將剛才他們所看見的一幕說了出來,兩人剛才佔據了制高點,一直都相安無事,也就閉目養神。紅毛怪忽然聽到一絲動靜,一睜眼就看見一條大黑蛇緩緩游近馬四哥,而馬四哥可能由於石錘之死,兀自在傷心不已,導致了耳目沒有以往那麼敏銳,絲毫沒有察覺,紅毛怪一時情急,招呼也沒打一聲,脫手就摔出了長刀,這才驚走了那大黑蛇,救了馬四哥一命。

  我又接著將那大黑蛇一描述,幾人也都驚駭不已,老六大張著嘴,愣了好半晌,才喃喃說道:「我的媽呀!這麼大的蛇,莫不是成了精嗎?」

  大煙槍一言不發,臉色卻青得嚇人,何軍悶聲道:「這大峽￿千百年來罕無人至,自然環境又好,食物更是豐盛,有這麼大的蛇倒也合情理,只是,確實有點太嚇人了。」

  馬四哥倒是英雄了得,知道事情原委後,一拍腦袋,歎道:「我因石錘之事,一直心神不定,到是忽略大意了,險些成了果腹之食,慚愧!慚愧!」旋即又怒道:「蛇蟲爬獸,也敢來挑釁老子,莫不是真道老子好欺不成,此番它逃得快了,不然定要身首異處。」

  豹子卻忽然眉頭一皺,沉聲道:「不對啊!蒼狼呢?這大黑蛇逼近我們四五米之處,蒼狼天生靈異,怎麼會絲毫沒有察覺?」

  我聽豹子這麼一說,腦袋也滿是疑惑,急忙轉頭去看蒼狼,這才發現,蒼狼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

  這一下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出來了,心下念頭急轉,蒼狼怎麼會不見了呢?難道是丟下了我,重歸山林做它的狼王去了?不對!這絕對不會,以我對蒼狼的瞭解,它是絕對不會丟下我的。但如果蒼狼不是丟下我去做狼王了,又怎麼會無聲無息的就不見了呢?難道說,它已經被那大蛇生吞了?以那大蛇的長度,吞了蒼狼到是完全可以,但也絕對不會一點動靜也沒有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狼嚎,接著就聽一聲接一聲的狼嚎響起,還夾雜著「嘭嘭」的散彈槍聲,狼中彈的慘嚎聲,人被撕咬的慘叫聲,一時亂成一片,響徹了整個山谷。

  幾人一驚,我脫口而出道:「蒼狼!」也顧不上危險不危險了,拔腿就向前方奔去,大煙槍一把按住我,沉聲道:「小心!對方有槍,而且聽聲音還不在少數,又不知道什麼來歷,萬一是針對我們的,只怕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我陡得清醒過來,這雅魯藏布大峽￿可不是什麼人都敢進來的,何況對方還有槍。雖然說聽聲音都是散彈槍,但對付我們幾個也足夠了,萬一要是李光榮的援兵,我這冒冒失失地沖過去,只怕我們真討不了好去。

  馬四哥一從喪失石錘之痛中走了出來,迅速恢復了梟雄本色,一揮手道:「大家潛行過去看看,先不要暴露了痕跡,摸清楚對方來意,再決定怎麼應付。」說完率先摸了過去。

  幾人也覺得馬四哥的辦法不錯,一起跟了上去,迅速向槍聲響起處摸了過去,趁著月色,借著雜草的掩護,倒也不容易被發現。

  槍聲逐漸稀疏了起來,慘叫聲卻更甚了,顯然這夥人的火力並不強,這不由得又讓我起了疑心,如果這夥人是李光榮的援兵,怎麼會這麼菜瓜?就這火力也敢進這雅魯藏布大峽￿,不是存心找死嗎?以李光榮的智慧,怎麼會做如此愚蠢之事?難道說,這些人並不是李光榮的人?

  我這邊正在暗自疑惑,就聽前方已經傳來聲音,一個嘶啞的聲音喊道:「退!快退!守不住了!柱子,你能跑就跑,別管哥了。」

  「大家不要慌,排成排慢慢退!一邊退一邊分批開槍,開過槍的立刻退後裝彈。哥,你別慌,越慌這些狼越有可乘之機。」這聲音大概就是那個所謂的柱子的,聽這傢伙喊話,倒有幾分條理,比他哥可強多了。

  我們急忙潛伏到雜草中,靜觀其變,隨著稀疏的散彈槍聲,一行人逐漸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之內,只見大概有五六個人,全是獵戶打扮,手裡都拿著那種土制的散彈獵槍,三人一批,輪流開槍填藥,向我們這邊退了過來,一大群野狼,則緊緊地跟隨在其後。

  那散彈槍的威力雖然不小,一轟就是一片的攻擊面,但那些野狼卻也不呆,根本就不會聚集在一起,而且靈敏異常,那些人看上去也嚇破了膽子,往往一槍能打中一條就不錯了。

  再加上散彈獵槍裝填彈藥十分麻煩,玩過土槍的人都知道,這種散彈獵槍實際上就是土槍。要先填上一部分火藥,用鐵捅子抵實壓緊,再裝上鐵珠,然後再裝上一層火藥,還得抵實壓緊,如此反復數次,這槍打起來才有威力,但這所需耗時甚久,槍管還不能連續開槍,需要一段時間冷卻,防止炸管,這樣一來,那狼群就越逼越近了。

  我眼光在幾人之中又掃了掃,並沒有發現李光榮,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物,一個個都是獵戶打扮,膚色黝黑,滿臉風霜,目露剛毅,那眼神,那打扮,一看就不是什麼壞人。

  一個剃著光頭的年輕人,「刷」的抽出一把獵刀來,喊道:「大家小心了,散彈槍裝填彈藥太慢,而且還不能連續開槍,有逼近的狼,儘量用獵刀招呼!」一聽這聲音,就是那個叫柱子的傢伙,這小夥子果然有點見識。

  此時狼群後方忽然又是「嗷嗚」一聲狼嚎,狼群紛紛站定,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道來,一匹狼從後面緩緩走了過來,高大健壯,皮毛蒼黃,全身無絲毫雜色,腦門正中一塊菱形黑斑,如同多生了一隻眼睛一般,狼尾蓬鬆,威風凜凜,不是蒼狼又是哪個!

  我一見大喜,起身就要躥出去,卻被大煙槍一把按住,沖我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我再忍耐一下,我知他閱歷豐富,雖然心中焦急,想出來把蒼狼領回來,但還是強自忍了下來。

  那柱子一見蒼狼,也是一驚,旋即一手提刀,一手握著散彈槍,站了出來,緩緩對其他人說道:「這是狼王,你們別動,我要是能殺了狼王,群狼驚懼,我們就有活命的機會了。」

  我一聽心中大怒,這丫不自量力,一個破獵戶裝什麼英雄,就憑他還想殺了我的蒼狼。李光榮那樣的高手,也只能略勝蒼狼一籌而已,你上無非是送死罷了。

  不過又轉念一想,李光榮第一次和蒼狼相鬥之時,明顯是隱藏了實力的,後來在山崖之上,也是一心二用,一邊應付蒼狼,一邊往山崖下推大石,還沒有趁手的武器,不然這怕蒼狼要吃大虧。

  這廝說的倒也有點道理,擒賊先擒王,他又是刀又是槍的,萬一要是被他僥倖得手,真殺了蒼狼,其餘的群狼沒有了約束,只怕真會一哄而散,大不了明日另選個狼王罷了,而我則就得抱憾終生了,即使殺了他,也救不回蒼狼了。

  一想到這,我再也按捺不住,「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喊道:「住手!」那幾人哪裡會想到還會有人,頓時一驚,五六條散彈槍一齊轉向了我。

  我嚇了一跳,散彈槍也是槍,這五六條槍要是一齊對著我開火,肯定得把我打成篩子,急忙擺手道:「別慌!我是來救你們的!」

  那幾人也終於看清楚了我是個人類,又聽我這麼一說,簡直就是絕處逢生,那表情,比見到如來佛祖還激動,一齊將期盼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要知道,這麼大一群狼跟著這夥人,他們遲早都不會有好下場,我這深更半夜的忽然從人煙罕致的雅魯藏布大峽￿河岸旁邊的雜草叢中躥出來,又說能救他們,效果絕對比從天上忽然掉下來一個神仙震撼。

  我見他們情緒稍微穩定了點,徑直做出草叢,走向蒼狼面前,其餘幾人倒沒有現身,我知道他們是擔心有突法狀況,所以仍舊潛伏在暗中,不過這樣也好,萬一這幾人真有什麼不軌之心,倒也不至於被他們一網打盡。

  那個叫柱子的光頭小夥子一見我走向蒼狼,急忙喊道:「小心!那可是狼王!」我轉頭對他「嘿嘿」一笑,沒有理他,心裡暗想,你知道個屁!這狼王,就是七爺的。

  蒼狼一見我出來,就頓時歡躍不已,「呼」的一下撲到我身上,伸出猩紅的長舌不住來舔我的臉,弄得我一臉濕膩膩的,我見蒼狼失而復得,心情更是激動,一把將蒼狼抱在懷裡,生怕它再跑了。

  親熱了幾下,我忽然想起蒼狼剛才的不辭而別,害我白擔心一場,還以為它被那大黑蛇給吞了,心裡氣惱,一把將蒼狼推開,對著屁股就是一腳,罵道:「剛才跑哪去了?害爺白擔心半天!你丫以後要敢不跟爺打聲招呼就跑,爺就不要你了!」

  其實這話說的我是一點底氣都沒有,這蒼狼自從跟了我,對我忠心耿耿,更是幾度捨身救我,要是真跑了不回來了,那我還不得傷心死。

  誰知道蒼狼被我踢了一腳,反而又將身子挨了過來,在我腿上磨蹭,其實我剛踢過就後悔了,趁勢一把抱住,不住撫摩蒼狼光滑的皮毛。

  蒼狼甚是乖巧,靜靜地任我撫摩了幾下,忽然引頸長嚎了一聲,群狼紛紛閃入山林之中,顯然是被蒼狼驅散了。

  我站起身來,轉過去看了看那幾個人,只見幾人一個個大張著嘴,眼睛睜得跟滾圓,顯然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不過這也不怪,如果這事不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任憑別人說破了嘴皮,我也不會相信的。

  那柱子首先緩過魂兒來了,跪倒便拜道:「山神爺顯靈了!山神爺顯靈了!」其餘幾人也跟著跪倒磕頭,我「哈哈」一笑道:「我哪裡是什麼山神爺,和你們一樣,都是凡夫俗子,只不過湊巧和這蒼狼認識而已,不信你們來看看我,和你們有什麼不同?」

  那柱子聽我這麼一說,壯著膽子爬了起來,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了片刻,終於確定了我確實是和他們同類,但仍舊搖搖頭道:「就算你不是山神爺,也一定不是什麼凡人,能驅使狼王的人,怎麼會是凡人呢!」

  我知道這種情況之下,怎麼解釋都會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這班人怎麼都不會相信的,只好先讓他們都起來,從小到大,可沒這麼多人跪過我,這待遇一下提高的太狠了,我有點接受不了。

  等幾人唯唯諾諾地站起身後,我問那柱子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大峽￿裡來,難道你們不知道這裡的危險嗎?」

  柱子一聽我問,頓時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道:「山神爺你不知道,我們是墨脫境內一個小村莊上普通百姓,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那離這大峽￿很近,所以村上著實有不少好獵手,加上這幾年黨的政策好,我們村上都還算富裕,但從來沒有誰敢深入到這大峽￿內來打獵。」

  「但前幾天莫名其妙的下了一場大雨,我們村本就是依河而居,一向寧靜,但那場大雨卻使河面陡升了數丈,兩岸百姓之家,都被淹了,百姓只好占高而居,等待大水退去再重安家園。」

  「但更為可怕的是,河水暴漲之日,還發生了走蛟,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一條大黑蛇,根據目擊者說,足有三十多米長,腹部粗如水桶,頭大如鬥。大概是峽谷內的黑蛇出來討封的,但可能沒有討到吉利話,所以瘋狂報復,順著水勢亂竄,所過之處,牆倒屋塌,橋樑盡毀,尾巴勾著什麼就將什麼拉倒。」

  「後來村裡就開始有人失蹤,村裡老人就放了話,說是走蛟沒討到封,要報復村上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尋到那條大黑蛇,將它殺了,不然它肯定會將村上人全都禍害了。」

  「我就自告奮勇,帶了村上十來個好手,順著走蛟的痕跡追尋,終於在峽谷口追上了。當時我們人多,又帶了雄黃,那大黑蛇沒占到便宜,就躥進了河裡,一直向上游遊來,我們也就一路上跟了過來。」

  我聽到這裡,心中大奇,走蛟之說我倒是聽過,不過一直都覺得那只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但我今夜可是親眼看見了那條大黑蛇,再加上我一路來所見所聞的奇物異事,不由得我不信。

  旁邊雜草叢內幾人也聽見了幾人的話,不再提防,紛紛從雜草叢中走了出來,那幾個獵戶一見幾人的模樣,著實嚇了不輕。我們這一夥人有醜有俊,有怪有美,有老有少,形態各不一樣,但個個都氣宇軒昂,異于常人,再加上我剛才又表演了蒼狼的那一幕,他們能不震驚才奇怪。

  蒙先生一走出即說道:「各位不必驚慌,我們和各位一樣,都是凡人,只不過我們是參客,你們是獵戶罷了。」

  他這樣一說,那幾個獵戶倒信了幾分,想必也有參客光臨過他們的村莊,自古以來,參客中就多有能人異士,雖然紅毛怪的長相穿著有點奇異,但畢竟大部分還在人類範疇之內。

  蒙先生見幾人相信了,開口問道:「你們那裡真的發生了走蛟?」話剛出口,老六就「嘿嘿」笑道:「什麼走蛟,無非就是條大蛇而已,以訛傳訛,民間就這些東西多。」

  蒙先生一向都不理睬老六,但此次卻面色一正地說教起來:「民間是有不少傳聞是不切實際的,但也有很多卻是老祖宗們千年傳承下來的,你以為現代科學真的可以解釋一切嗎?人類真的瞭解這個世界嗎?每一年都有新事物、新植物、新動物,在探索中被發現,從這點上就可以看出,人類還沒徹底地瞭解地球這個萬物共同的家園。」

  「科學可以看做是人類掌握運用自然規律的手段,有些事物無法理解但並不代表它並不存在,只是人類目前的認知還無法觸及到它而已。人類用了幾百年的歷史發展出了用科學的方法來探索世界,但古人們用了幾千年去創造了古文明,很多世界公認的奇跡至今科學都無法解釋,比如長城、金字塔等等,你還認為現在人會比古代人先進嗎?」

  「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等諸多古人創造的傳承,傳承至今肯定有他內在的東西不為人們所瞭解而已,還有他們的恒久存在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現代人懂得敲悶棍、懂得扮豬吃老虎、懂得內斂,古人難道就傻到去知道傳承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人們的發展歷程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可以理解為是在對這個宇宙的探索與瞭解過程,只是在探索中走上的道路不同而已。」

  「人乃萬物之靈,萬物亦皆有靈。人類可以借對自身的瞭解來加深認知自然的規律,來體會自然的法則與制度,但絕對無法完全掌握自然,更不能事事都用科學來做為唯一的解釋依據。」

  「如果不去探索,不去認知,所有事情都只停留在表面上,遇到無法解釋的事就理解為傳聞,甚至排斥,那麼勢必會造成文明的斷層,對真相的誤解和對歷史的扭曲。」

  老六一向自詡才高八斗,又是百度達人,沒想到一句無心之語卻引出了蒙先生這麼一大通道理來,一時語塞,砸吧砸吧嘴,幹張了兩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蒙先生又繼續道:「就拿走蛟來說,中國自古以來均有記載,屢見史書野卷,言之鑿鑿,考諸實地,更多是鱗爪遺跡,這又怎麼解釋?難道歷史上所有的吏官都是呆子不成?難道那些遺跡全是造假不成?」

  說到這裡,語音一頓,又繼續說道:「諸物之中,以蛇、黃鼠狼、狐狸、刺蝟及老鼠等五物最具靈性,我們東北至今仍舊都有五大仙之說,其中又以蛇因和龍最為接近,得天獨厚,常出靈異之事。」

  「傳說蛇修煉到一定程度,要跨越天劫,過劫則成螭,然後繼續修煉,再過劫則額生血冠,頂生橫骨,謂之蛟,成蛟之後,尋得龍珠,趁大水之勢,躍過斬龍台,則成龍入海,化仙升天。」

  我聽這扯的實在有點離譜了,雖然剛才蒙先生說的那番大道理我很是贊成,但什麼成仙化龍之說,我卻無法接受,又不便直言冒犯,就旁敲側擊道:「蒙先生,這恐怕只限於傳說罷了,山野之間,古代人更是信息不靈通,沒有什麼茶餘飯後的談資,不像現在明星娛樂的八卦滿天飛,隨口胡扯聊以一樂而已。」

  誰知道蒙先生又搖了搖頭道:「不然,這可不是隨口胡扯,史上曾有無數的記載傳承,古語有雲,飛龍在天、潛龍於淵等等詞句,足以說明古人對龍、蛟之物有了足夠地認識,絕對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另外,就算有些事情年代久遠,已經無法考察其真實性了,我們說說近代的,重慶南山老龍洞,至今仍在,深不可測,許多當年親眼見到有巨蛇趁雷雨之勢自洞內鑽出之人,至今也尚在人世。」

  「四川羅城古鎮,有一蜻蜓溝,因山狀如蜻蜓得名,九八年農曆七月左右,一當地農民上山收割糧食,遇一大蛇,全身烏黑,約十數米長,頂生六七寸長的紅冠子,當時大喊一聲:‘好大一條蛇!’即嚇昏了過去,事後頭疼七日而亡,其子孫仍在當地,提起此事,都說是走蛟討封。」

  「六十年代重慶黃沙溪,大水走蛟,當地人在河邊撈浮柴,十余米大蛇經常可見,更有數人曾親眼所見,一大黑蛇約有四十多米,蛇頭昂起水面兩米多高,順流而下,身邊群蛇盤繞,足有千百條之多,這些目擊者,至今大部分人尚在人間。」

  「解放前,廣西掛林一漁民,趁山洪暴發居水邊撒網打魚,見河水逆波漾起,隱有鱗光,以為是魚群,一網撒出,從水中躥起一水桶般粗細的大蛇,蛇頭昂起兩三米高,狠狠地盯著那漁民觀看,嚇得那漁民三魂出竅,瘋一般地逃回家去,大病一月余方好,從那不再打魚。」

  「山東威海正其山山脈,當地人稱西大山,山下有數村環繞,山後有一洞,直通東海,洞內卻絕無刀斧痕跡,純天然形成,亦被人疑為走蛟所致。」

  「四川內江某山村,一條大蛇趁大水走蛟,自一棵千年古樹下鑽出,順河而走,蛇走樹枯,全村百分之八十村民皆親眼所見。」

  「這些例子僅僅是滄海一粟,被封殺被掩蓋的事實真相還不知道有多少,各地對走蛟的叫法也不盡相同,比如湖南稱為‘出溜子’,南明河那邊則叫‘龍翻身’,但大意都是一樣,都是指大蛇趁著大水之勢走蛟。」

  「九七年那場百年不遇的大水之中,也有人親眼看見一條四十余米的大蛇順水而走,當時還有報紙專門報道過,後來想必是怕引起百姓恐慌,又解釋說是木頭,四十多米長的木頭和四十多米長的大蛇能一樣嗎?一個人眼瞎,那些老百姓眼都瞎?」

  「就在幾年前,也就是西部大開發正如火如荼的時候,撫順境內修兩條高速,一條是從南雜木到通化,另一條是永陵到桓仁。就在永陵到桓仁那條路上,那裡山洞眾多,其中幾個工人開山之時,當場挖死了一條大蛇,足有十幾米長,逃跑了一條,沒過多久,那幾個工人盡數死亡,這難道都是巧合嗎?」

  「如果說這些都是巧合,那麼有些地區至今修建橋樑的時候,都會在橋下安一把劍,為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美觀?我可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美觀的!那把劍的作用就是防止走蛟到了那裡會拖垮橋樑!」

  說到這裡,蒙先生抬頭看了看我,問道:「現在你還覺得這走蛟之說,是子虛烏有嗎?」

  我早就聽得冷汗淋淋,在這麼多事實舉例的面前,一切的解釋都變的那麼蒼白無力,什麼科學也無法解釋這些奇異的現象。雖然隱約覺得似有不對勁的地方,但又指不出具體錯在了哪裡,就像我第一次聽朋友們提起的四維空間論。

  雖然我從小對這些民間奇聞就特別感興趣,但要真讓我相信這些,還真得費一點工夫。一般情況下,我總能找到想匹配的科學解釋,但今天蒙先生的這番話,卻使我懷疑起自己以前對未知事物的態度是否正確起來。

  那柱子早就被蒙先生的說辭震撼的五體投地,相信此刻在他們眼裡,蒙先生只怕也達到了半神的級別,起碼也能和我剛才和蒼狼玩耍的那段平起平坐了。

  蒙先生又仔細詢問了柱子一些走蛟的詳情,什麼水有多深,什麼浪有多高,什麼損壞有多嚴重,死傷失蹤的是哪些人,盤問的比記者都全面。

  柱子一一如實回答了一遍,蒙先生面色越來越凝重,到最後竟然鐵青一片,雙唇緊閉,呼吸粗重,一頭長髮無風自動,露出額角上那個黑色的刺青出來,借著月光看得清楚,卻是一個螞蟻的圖案,極為怪異。

  我由於平時喜歡玩點古玩,朋友也多,社會人際關係還是比較複雜的,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其中就包括了一些混混青皮,紋身我見過不少,什麼龍、虎、狼、鷹,什麼關公、鬼面、夜叉、菩薩,什麼牡丹、蝴蝶、美人魚、抽象圖畫,我都見過,甚至還見過一個傢伙將全身都紋滿了的,唯獨沒有見過有誰在額頭上紋個螞蟻的!

  正在瞎猜,大煙槍卻忽然暗暗抵了我一下,見我轉頭看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角,對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什麼也別問,顯然他也看見了蒙先生額角上的紋身,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被大煙槍攔住了,沒有問出來,老六那嘴可憋不住,一招眼看見了蒙先生頭上的刺青,「哈哈」笑道:「蒙先生,你老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夠時髦的啊!還整個紋身,不過你也紋點生猛點的、威風點的啊,怎麼紋了個小螞蟻呢?」

  我心裡暗道:「壞事了,大煙槍不讓我問,說明這紋身對蒙先生來說可能有什麼特殊意義,很有可能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老六這麼一問,肯定要犯了毛病。」

  誰知道蒙先生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緩緩說道:「不管什麼東西,不能只看外表,紋好看的圖案不難,可沒有什麼用處,別小看我這小螞蟻,到了危險時刻,可是有大用處的。」

  見我們幾人都一臉的相信的模樣,又笑道:「你們不信,大可問問宋兄弟去,他走南闖北的見識多了,也許能看出點什麼奧秘來。」說著還笑眯眯地一指大煙槍。

  大煙槍一臉凝重,悶聲問道:「蒙先生,你真的用了那個方法?」蒙先生又淡淡一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個啞謎打的,可把我們幾個憋壞了,本來紋個紋身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大煙槍一向沉著,抱著老虎跳下山崖都沒這麼驚慌過,看現在那表情,分明是件很嚴重的事情,偏偏兩人又都不明說,這可夠著急人的。

  誰知道這件事情還沒整明白,蒼狼又忽然「呼」的一下躥到那柱子的面前,一口咬住柱子的腰帶,拼命往我身邊拉扯。這一下事發突然,我也來得及喝止,柱子的臉,「刷」的一下變得蒼白,對我大喊:「山神爺救命!這狼王又來了。」

  我急忙喝止了蒼狼,蒼狼聽我吆喝,悻悻地鬆開了口,但仍舊沒有回到我身邊,而是站在柱子旁邊歪著頭盯著柱子看,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柱子則嚇得呆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臉乞求的看著我,期盼著我將蒼狼從他身邊弄走。我心裡也覺得有點好笑,這人的心理真是有問題,剛才我沒出現的時候,蒼狼帶著一大群狼圍追堵截的想弄死他們,這柱子到是顯出了幾分膽識,準備豁出命去和蒼狼一拼,現在我出面制止了蒼狼,蒼狼還驅散了狼群,他反而嚇得不敢動了。

  小辣椒眼尖,看了看那個柱子,忽然說道:「你們看他腰間纏著的那個包袱,不是張易龍臨死之前,在斷崖之上交給李光榮的嗎?怎麼會到了他的手裡?」

  我眼光一掃,柱子腰間果然纏了個包袱,確是張易龍交給李光榮的那個。那日在斷崖之前,張易龍臨死前,拼命攔住我們,也就想讓李光榮能帶著那包袱裡的三瓣玉蓮花逃生,如今卻不知為何,竟然落到了柱子的手中。

  同時我也恍然大悟,明白了蒼狼為什麼會號召狼群攻擊柱子一夥人了,蒼狼和李光榮交鋒了數次,自是熟悉李光榮的氣味,那包袱則隨了李光榮數日,自然也沾上了李光榮的味道。蒼狼雖然鼻子靈敏異常,但畢竟不能分清是非黑白,只能靠味道來辨認,柱子一行正兒八經的是落了個懷璧之罪,做了李光榮的替死羔羊。

  柱子疑惑地將那包袱解下,抖了抖道:「是這個嗎?這是我們在日落之前救下的那人送我的,說是留個紀念,我開始不肯要,他非要送我,我強不過他,只好收下了,怎嗎?這包袱是偷你們的嗎?」

  傻子一聽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齊咒駡李光榮歹毒,馬四哥一聽見李光榮的消息,雙眼頓時紅了起來,一把抓住柱子的胸襟喝道:「他在哪?他在哪?」

  柱子雖然也夠結實,但比起馬四哥來要差上一個頭,被馬四哥一把抓得雙腳都快離地了,又不知道內情,心裡不由得驚慌起來,一個勁地叫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小辣椒上前拉開馬四哥,馬四哥雖然魯莽,但對小辣椒還是甚是疼愛,見小辣椒來拉,也知道柱子和這事完全沒有關係,性行鬆開了手,「哼」了一聲,退到一邊。

  小辣椒將那包袱接了過來,裡面果然空空如也,以李光榮的為人,當然不會把三瓣玉蓮花也一併送了柱子,當下將李光榮和我們的恩恩怨怨,說於了柱子等人知道,又指出了李光榮送柱子包袱,實際上就是移花接木,讓他們替他受死。

  柱子等人一聽,頓時明白了過來,自己一夥給李光榮坑了,齊聲罵開了,剛罵幾句,其中一人忽然「哎呦」一聲,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人已經摔倒在地,被什麼東西迅速地向河邊拖去。

  我正好在那人旁邊,一見這情況,馬上明白這傢伙著了道兒了,當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個飛撲趴到那人身上,也顧不得是不是壓著他了,一伸手將匕首抽了出來,另一隻手向那人腳脖子上抓去。

  手一接觸到那東西,馬上就知道自己判斷對了,那東西雖然入手很滑,卻有細密的鱗片,分明是蛇一類的軟體動物的尾巴,我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沒想,大吼一聲:「蛇!」然後剛想把那蛇尾抓起拋開,那蛇尾卻猛地縮緊了兩圈,把那人的腳脖子箍得更加緊實。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一摸到那蛇尾上鱗片的時候,另一手已經把匕首削了出去,這大蛇一箍緊身體,正好把那人露在外面的腳脖子全箍嚴實了,實在是個好機會,實際上就算會削到那人的腳脖子我也會削出去的。

  我這把匕首一直都沒用過,刃口很是鋒利,只聽「撕拉」一聲,一截蛇尾已經被削了下來,那大蛇尾部一吃疼,猛地鬆開那人,一道黑影一閃,快速向河流的方向竄去。

  但我那聲大吼,已經驚動了其餘的幾人,急忙圍了上來,十數人圍成一個大圈,將那大蛇圍在中間。

  雖然是夜晚,但幾人借著月光,依然將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看得仔仔細細,一時間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大部分人打小就貪玩,誰都抓過蛇,甚至殺過蛇,我甚至還剝過蛇的皮,但我敢保證,大家誰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條蛇,若非親眼所見,實在是不敢相信。

  只見這大蛇頭部昂起,足有一人多高,腦袋幾乎有一個牛頭那麼大,兩隻黃澄澄的眼珠子絕對不會比牛眼小,惡狠狠地盯著我們,身子盤縮在一起,如同鼓起的土丘一般,身上密密麻麻的鱗片黑黃相間,分外顯眼,在銀色的月光下散發著詭異的光彩。

  那蛇猛地見到被圍了起來,迅速地昂起頭顱,腹部竟比人的肩圍還粗,但動作卻一點也不笨重,三兩下就盤成一盤,身軀不停蠕動著,然後猛地張開巨吻,發出「噝噝」之聲。

  嘴巴一下撕裂開到極致,很是駭人,上顎兩邊生著一對長牙,足有手指長短,兩邊又各有兩排倒齒,又長又尖,且極為鋒利,倘若咬在人的身上,任他是鐵打的金剛,只怕也要被這長牙刺進皮肉幾分。

  大夥兒乍見此情景,饒是個個都是勇武之人,身經百戰,當下也感到雙腿乏力、頭皮發麻,老六膽子小,竟然當場就嚇昏過去了。

  那大蛇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巨大的身形有一晃,已經從缺口之中竄了出去,黑影一閃,已經溜進了河流,再也尋覓不著,萬幸的是這大蛇大概也懼怕我們人多,沒有順便把老六給吞了。

  我早已嚇得呆若木雞,三魂飛掉了兩個半,站在那裡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小辣椒輕輕拍打我的臉頰,才緩過勁兒來,拿著匕首的手,仍舊顫抖個不停,雙腿更是像煮熟了的麵條兒一般,絲毫提不上勁。

  老六比我嚇得更慘,等我都快恢復正常了,他才緩過來,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從地上撿起那截粗如兒臂的蛇尾看了看,罵道:「他娘的!這哪還是蛇啊!龍無非也就這麼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8-7 15:39
  第十八章 大地之怒

  一行人行走了兩個多時辰,覺得已經脫離了那條大蛇的範圍,又知道半日後即可走出這大峽￿,才開始輕鬆了下來。老六又恢復了本性,扯著柱子問東問西。

  柱子等人雖然仍舊不敢靠近蒼狼,但對我們一行人已經沒有什麼戒心了,倒也爽直,老六問什麼就回答什麼,說了不少大山裡的奇聞異事,聽得我們嘖嘖稱奇。

  又走了個把時辰,眾人腹中饑餓,柱子等人打了兩隻山雞,一隻獐子,在一小支流裡宰殺乾淨,就地揀了些柴火,烤得香噴噴的,灑上他們自帶的細鹽,十分美味,大傢伙圍在一起,吃了個痛快。只是柱子幾人看蒼狼撕咬獐子內臟的時候,臉上會不自覺地露出畏懼之色。

  正當我們大吃特吃的時候,蒼狼忽然「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抬頭看著天空,喉管又發出那種低沉的咆哮聲,我有了前幾次經驗,一見就知道又有事發生,不由心裡一驚,「騰」的站了起來,喊道:「大家小心!好像又有什麼東西!」

  其餘幾人也都察覺出了蒼狼的異樣,以為那大黑蛇又出現了,紛紛扯出武器,小心戒備。

  誰知過了半晌也沒有什麼動靜,我正以為蒼狼謊報軍情的時候,天空忽然傳來一聲鳥鳴。我抬頭望去,只見天空出現一個小黑點,隨著那黑點越來越大,又響起幾聲鳥鳴,如金石響擊,極其清脆。

  蒼狼又咆哮了一聲,不安地在我身邊轉來轉去,我知天上這玩意肯定不好對付,不然蒼狼不會有這種現象,一般的玩意兒,蒼狼也不會放在眼裡,心中暗暗提防,緊緊握住手中的匕首。

  天空那大鳥越飛越低,逐漸已經可看清楚模樣,只見那大鳥大部分為黑褐色,頭頂正中有一捏白斑,頭頸部卻又呈金黃色,腰部有V字型白斑,雙目金光閃閃,嘴如彎鉤,爪尖利如刃,雙翅展開足有數丈寬,尾巴呈半圓型散開,體形龐大之極,卻和紅毛怪所殺那只金睛大鵬一般模樣,只是體形卻要較之那只大上一倍有餘。

  柱子一見那大鳥就叫道:「就是這大鳥,當時我們救下那人之時,他正被這大鳥所追擊,我們的散彈槍射程無法及遠,對這種大鳥根本造不成威脅,要不是我們當時槍多,還真拿這大鳥沒辦法。」

  我猛然想起當時我們追殺李光榮之時,曾在河岸上發現一雙若有若無的痕跡,想來就是這東西當時在追擊李光榮,怪不得後來李光榮好像極其害怕什麼,伏擊我們也是一露面馬上就遁走,原來是在怕這玩意。

  我看了看豹子,發現豹子也正看向我,兩人目光一對,一齊點了點頭,想來兩人都想到一起去了。不過說實話,我更加佩服起李光榮來,這李光榮真不簡單,在這玩意的追擊下,還能全身而退就不說了,竟然還敢三番兩次地伏擊我們,並致石錘於死地。

  「砰砰」幾聲槍響,柱子等人已經對著那大鵬開起了槍,但那大鵬距離幾人太遠,散彈根本無法射到,只射至一半,就失去了力道,盡數落入河中。

  就在幾人慌忙裝填彈藥之際,那大鵬卻忽然一個俯衝,從高空中直沖下來,但目標卻顯然不是我們,而是筆直地沖向了河面之上。

  雖然目標不是我們,但這大鵬俯衝下來之時,大家仍舊覺得整個頭頂的天空都是一暗,一股勁風壓頂撲到,不由得都是一縮腦袋。

  那河面也忽然起了變化,「嘩啦」一聲水響,自水面上躥起一個巨大的蛇頭來,迎著咬向那大鵬。誰知那大鵬卻在空中一頓,等到那大蛇力道消失,向水面上落去時,惡狠狠地撲了下去。

  但那大蛇也不是易與之輩,豈能束手就擒,當下猛地把頭向後一縮,躲過大鵬一撲,待到那大鵬撲空之機,再猛地躥起,張開血盆巨吻,一口向那大鵬咬去。

  那大鵬一擊不中,似乎也知道這大蛇的伎倆,早一振雙翅,帶起一股勁風,沖天而起,那大蛇哪裡還能咬得到,只好又把碩大的蛇頭縮了回來,昂出水面一米多高,等著那只大鵬下一輪的攻擊。

  我一見那大蛇自水面躥起,心裡就是一寒,敢情這傢伙一直都在河裡跟著我們,幸虧剛才宰殺獐子的時候,是在旁邊一小支流裡取的水,不然到了這河邊,它突然躥出來,起碼要被它弄死一個。

  那大蛇似乎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裡,在幾番爭鬥後,竟然趁那大鵬再度一飛沖天之時,毫無顧忌的離開了水面,遊到了岸上來了,我們急忙退後十數步,靜觀其變。

  那大鵬卻也不甘心就此罷手,在天空翱翔一圈後折返了回來,一聲刺耳的鳴叫後,再次帶著一股勁風撲向那大蟒蛇。那大蟒蛇也依舊跟上次一樣,把頭一縮躲過大鵬的撲擊,然後趁機奮力躥起,張開大口咬向那大鵬,而那大鵬則早已再次飛上了半空之中了。

  如此又反復兩次,未有勝負。

  我們本來見這大鵬甚是龐大,攻擊目標又是那大蛇,以為定能取下那大蛇來,想來個以逸待勞,坐山觀虎鬥的。現在看它們竟然如此這般,就像事先演練了數百遍一般,斷定這兩個凶獸之間的爭鬥肯定已經不止一回兩回了,看樣子這大鵬雖然兇悍,卻也拿這大蛇沒有辦法,不然這大蛇只怕早就成了大鵬的美食了。

  這兩個東西一時難分勝負,正在那僵持之間,紅毛怪卻忽然一聲不吭地沖了上去,手提長刀,疾奔至大蛇背後,舉刀就朝大蛇身上紮了下去。

  那大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應對天空中那只大鵬的攻擊上,又在山林之中橫行慣了,哪裡會想到我們敢上前攻擊,猝不及防之下,身上竟然被紅毛怪一刀砍出一道口子。

  猛地吃疼之下,不待紅毛怪再砍第二刀,斷尾猛地一掃,「啪」的一聲擊在紅毛怪身上。大蛇這一下力道何其之大,紅毛怪被打的像沙包一樣橫飛出去數丈,悶響一聲摔倒在地。

  紅毛怪翻身剛想爬起來,卻忽然頭一低,嘴一張,「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顯然這一下受傷不輕。

  我知道紅毛怪的用意,他也並不是想硬碰硬地跟這條大蛇搏鬥,只是想抽冷子給它一下,好讓它吃疼分心,給頭頂上那只伺機而動的大鵬製造機會。我也想這麼做來的,可是我沒有那個勇氣,也沒有那個膽子,這就是英雄和平凡人的區別。

  那大鳥跟這大蟒蛇鬥了這麼久,可以說是老冤家了,而且那雙眼睛金光閃閃,相信它絕對不會漏過任何一個攻擊大蛇的機會。因此,它只消用那對鋒利的如同鋼刀一般的爪子,在這大蛇的頭上重重地來上一下,大蛇即使不死也得是重傷,到那時候,我們再上去隨便補幾刀,一切就結束了。

  可是紅毛怪這次卻猜錯了,那大鵬雖然跟這大蛇積怨已久,這數十年來兩隻凶獸之間也確實經常爭鬥,大鵬想吃了大蛇,大蛇當然不肯,而且大蛇也不是善類,連躲都不躲,就這樣跟大鵬對著幹。這數十年來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但雙方一直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就這麼耗著,遇到了就幹一架,打餓了就各自去找食物,吃飽了遇見再打。而倒黴的則是那些在它們眼裡都屬￿食物範圍的物種,除了大峽￿中的飛禽走獸,人類也在它們的獵食範圍之內。

  但這大鵬終究只是個扁毛畜牲,雖然生就一副「火眼金睛」,盤旋在天空上時,數十裡之外的獵物都可以看見,但卻遠遠沒有跟人類一樣發達的大腦,所以它根本不懂得什麼叫機會!

  不然剛才紅毛怪砍了那大蛇第一刀時,它完全可以趁機飛下來攻擊大蛇,絕對事半功倍,起碼對於紅毛怪來說,那大蛇忙於應付大鵬,自己就不會吃了這麼大一個苦頭了。

  眼見紅毛怪被大蛇橫掃了出去,還吐了口鮮血,眼下安危未知,大家的心頓時「噌」地一下竄到了嗓子眼,急忙圍了過去,將紅毛怪護在中間,雖然大家心裡都有點發毛,腿肚子發軟,但事到臨頭,卻沒有一個跑的。

  特別是蘇色桃,這大蛇要是掃飛了其他人,蘇色桃說不定還會考慮一下,但它偏偏掃飛了紅毛怪,紅毛怪雖然一直沒有對她做出承諾,她沒事也會對紅毛怪冷嘲熱諷,但他卻是蘇色桃最愛之人,眼下紅毛怪吃虧了,蘇色桃當然不能坐視不管,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個畜生!

  當下也顧不得害怕了,手持匕首就沖了上去,蘇色桃一上去,小辣椒也跟上去了,蘇色桃和紅毛怪本來就是小辣椒請來幫我的,何況姐妹倆感情又相當深厚,以小辣椒的脾氣,是絕對不會願意看著蘇色桃吃虧的。

  小辣椒一上去,馬四哥也上去了,跟著豹子、大煙槍、何軍和蒼狼都沖了上去。紅毛怪吐出一口鮮血,也站了起來沖了上去,演變成了幾人圍毆那大蛇的局面,天上那只大鵬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反而在天空不住盤旋,看著我們和大蛇爭鬥了。

  我知道我過去也是白搭,正好柱子等幾人也不敢上去,乾脆指揮幾人道:「你們盯著那大鵬,別讓它趁機沖下來傷了人。」幾人巴不得不用去面對那大蛇,一齊應聲。

  蘇色桃第一個沖到,一匕首就釘在那大蛇的身上,然後隨手一拉,匕首一翻,只聽「撕拉」一聲,把那大蛇連皮帶肉地切開一條口子來。小辣椒緊跟著沖到那大蛇旁邊,甩手一鞭狠狠地對著蛇身上就是一下,鞭頭上的尖刃一下紮入了蛇身,小辣椒單手握緊鞭柄,用力一抽,炸開一道鞭花,黑色的蛇血順著傷口淌了出來,浸濕了地上的石塊。馬四哥手裡沒有武器,只好隨地搬了塊石頭,身形向上一躍,狠狠地砸向蟒蛇的額頭,隨著「啪」的一聲,大蟒蛇被砸的頭一晃,蛇頭上的皮已經破裂了一片。

  幾人這輪瘋狂地攻擊可讓那大蛇吃足了苦頭,疼得在地上直翻滾,巨大的腦袋在地上亂撞,粗壯的斷尾亂抽。幾人剛才猛地沖上去還占了點甜頭,但大蟒蛇一開始玩命了,哪裡還近得了身,只有圍著它亂打,根本就造不成什麼傷害了。

  大煙槍一見那大蟒蛇的架勢,急忙喊道:「大家躲開,大家躲開!」話音剛落,出事了。何軍趁大蟒蛇的尾巴掃向馬四哥的時候,沖到近前,奮力將從柱子腰間抽去的獵刀插進蛇腹之中,誰知道這一下用力過猛,一下竟然釘穿了蛇腹,深深地釘入了地面的泥土之中。

  何軍正準備抽出獵刀,再來一傢伙,誰知道那大蛇吃疼,蛇身一扭,蛇尾已經襲到,蛇尾一卷,已經卷住何軍腰間,輕輕一提就把何軍提了起來,大蛇頭一回,黃澄澄的蛇眼裡閃著凶光,巨大的蛇唇一張,蛇尾一卷一送,一口咬住了何軍的腦袋。

  紅毛怪一見也急眼了,他一向面冷心熱,最重義氣,一見何軍危險,也顧不上傷痛了,跳過去躥到蛇身上揮刀就砍,一連砍得四五下。紅毛怪的長刀何其鋒利,這四五下砍得那是刀刀見血,大蟒蛇疼得不行,顧不上去吞何軍,鬆開何軍,轉頭張開巨嘴,伸縮著蛇信向紅毛怪咬去。

  紅毛怪剛想從蛇身上跳下去,忽覺得下半身一緊,低頭一看,自己的兩條腿已然陷入蛇身兩襠之間,被夾的緊緊的,一時竟然沒有辦法拔出腳來。

  大蛇的血盆大口轉眼間已經襲到,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半空中那消停許久的大鵬又猛地鳴叫一聲,翅膀裹挾著一股勁風撲將了下來,如同鋼刀一般的爪尖直取大蟒蛇的頭部。

  大蛇只好把頭一偏,躲了開去,誰知那大鵬這一撲之勢只是個幌子,掠過紅毛怪頭頂時,雙爪一抓,已經抓住紅毛怪的雙肩,雙翅一展,已經把紅毛怪提了起來,直向空中升去。

  這大鵬一搶了大蛇即將到口的食物,就欲展翅飛去,情勢頓時變得危急起來。倘若要是讓這扁毛畜牲把紅毛怪帶到半空中去,也不用把他怎麼著了,只消把兩隻爪子一松,紅毛怪頃刻間就會摔成肉餅,保證連一絲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幸虧還有小辣椒和蒼狼!

  一鞭得手後,小辣椒一直在旁邊尋機出手,見紅毛怪遇險,猛地出手,抖鞭甩出,那金絲蟒鞭就像自己有了生命一般,尖嘯著、憤怒著,以極快的速度,追擊向那大鵬。

  那大鵬也好像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即將大禍臨頭一般,半空中一轉身,向另一邊飛去。這大鵬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依然比小辣椒的長鞭慢了一步,那快得只剩下一道金光的金絲蟒鞭已經「哚」的一聲,從大鳥的左邊翅膀穿過,將厚厚的翅膀穿了一個洞。

  那大鵬身形在空中一震,鬆開紅毛怪,但已經晚了,小辣椒長鞭一帶,那大鵬即向地面上栽下來。將近地面時,蒼狼忽然躥起,一口咬住那大鵬的腦袋,摁在地上,拼命撕咬。

  只聽大鵬悲鳴兩聲,爪子亂蹬兩下,但頭被蒼狼按在地上,爪子反而蜷到了身後,根本就造不成什麼傷害,只有任由蒼狼亂咬。

  這幾個動作說起來慢,實際上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看得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柱子等幾人,早就呆若木雞了,虧我原先還指望他們能看著那大鵬呢!

  小辣椒這一鞭,把紅毛從金睛大鵬的利爪之下救了下來,那大鵬鬆開紅毛怪之時,離地面僅有兩三丈之高,以紅毛怪的身手,料想掉下來也不會有什麼事,眾人登時都松了口氣,視線全集中在紅毛怪身上,等待他安全著陸。

  卻大家卻都忽略了一件事,我們身邊還有一條遍體鱗傷但尚存一息、正在垂死掙扎的大蛇,這卻是個足以致命的疏忽。

  那大蛇眼睛也頗尖,認准這個最早攻擊自己的人即將降落在地,於是忍著劇痛,猛地躥了過去,碩大的蛇頭高高抬起,張開血盆大口,朝還沒有落到地面的紅毛怪咬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等幾人反應過來,再想要上前解救時已經來不及了。紅毛怪這麼大一個人,從上面落下來的速度有多快,何況就那麼幾丈的高度,眼見那大蛇一口就要咬上紅毛怪,只急得幾人五內俱焚。

  幸好,紅毛怪手中還握著那把鋒利無比的長刀!

  紅毛怪搖搖墜下之際,本能地低頭向地面掃了一眼,一見那條大蛇躥了過來,情急之下,將長刀一橫,雙手握柄,高舉過頭,頭下腳上地落了下來。

  那大蛇正好迎了上去,張開巨口欲接住紅毛怪,紅毛怪借著下落的沖勢,瞅准機會,爆喊一聲「開!」,奮起一刀,向大蟒蛇的腦門上劈了下去。

  紅毛怪這一刀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又加上下落的沖勢,當真是氣勢如虹,所向披靡,那大蛇的蛇頭正好迎上了刀鋒,被一刀從正中間劈成兩片。

  由於是從正中間劈開的,兩半蛇頭都還連在脖子處,只是軟塌塌地歪在了兩邊,而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待紅毛怪刀勢去盡時,蛇頭雖歪在了兩邊,蛇身卻兀自不倒,看上去場面極奇詭異。

  紅毛怪一擊得手,借著刀在大蛇頭上下劈的力道,在空中順勢一個空翻,用腳尖在大蛇的脖子處一踩,減消了大部分的下沖之勢,另一隻手一攬,已經抱住了大蛇的身子,順著蛇身溜了下來。

  紅毛怪人一落地,那大蛇的屍體也倒了下來,正好一下把紅毛怪壓在下面。雖然說紅毛怪強壯矯健,但是事先已受了傷,剛才那一下被蛇尾掃中,被摔得渾身酸痛不說,胸口被砸中的地方更是氣都快順不過來了,剛才僅剩的一股力氣,也隨著一刀劈出消失矣盡,而這大蛇少說也有幾個壯漢那般輕重,一下壓在紅毛怪身上,紅毛怪竟然硬是動彈不得。

  幾人急忙沖了過來,把紅毛怪從大蛇的屍堆裡拖了出來,身體挪動之時,疼得紅毛怪齜牙咧嘴,但又礙於情面,又不好意思大聲呼疼,只能咬緊牙關,那張一向孤傲冷峻的臉上,疼得一片煞白。

  蒼狼此時也解決了那大鵬,正站在大鵬屍體旁邊,不時撩撥一下大鵬的腦袋,以此來確定大鵬是否真的已經斷了氣,而何軍則被柱子幾人扶在另一邊,臉上全是鮮血。

  大家互相看了兩眼,一齊歡呼起來,歡呼聲以柱子等人叫的最為響亮,他們終於解決了走蛟的問題,雖然折了幾個人,但回去總算有了個交代,也許,他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

  我們幾人心中也甚是歡悅,這麼大一條蛇,這麼大一隻大鵬,竟然就被我們給解決了,這簡直就是個奇跡,要不是我親眼所見,無論如何我都不敢相信。

  可惜的是,我們的歡悅並沒有持續多久,原因就是被那大蛇咬了一口的何軍,當蘇色桃蹲下身去替何軍檢查傷口的時候,竟然發現何軍的傷口處已經變成了青黑色,那大蛇竟然有毒,還是劇毒!

  蘇色桃的藥,已經在我治療蒼狼的時候用完了,就算還有估計對如此劇烈的蛇毒也起不了作用,柱子等人也沒有隨身帶蛇藥,一行十數人,竟然眼睜睜看著何軍越來越虛弱,卻全都束手無策。

  何軍雖然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久,但其憨厚穩重,為人又極講義氣,因為尋找我們而進入這大峽￿,為了救石錘丟了一臂,如今更是身中劇毒,眼見性命不保,我們如何能不難過。

  就在一個個都黯然垂淚之時,何軍卻忽然睜開了雙眼,對我招了招手,我急忙蹲下身去,雙目含淚,一字一頓地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你的妻兒!」話剛說完,已經淚流滿面。

  何軍果然不愧是條好漢,這個時候了竟然還笑得出來,對我微微一笑,慘然道:「謝謝,有你們這話,我就放心了,以後我的孩子,不管男女,千萬不要讓他(她)再走上我的老路,別在道上混,做個正常人。」

  馬四哥雙目泛紅,一拳擊在地上,悶聲道:「從今以後,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將她們母子帶回城中,供他(她)讀書,絕對不會讓他(她)再踏上我們的老路。」

  何軍又是慘然一笑,道了聲謝,掙扎著從脖子上取下塊玉佩,通體碧綠,晶瑩徹透,遞給我道:「玉兄弟,這塊玉佩,是我義兄赫連百病送我的,我臨來之前,曾聯繫過他,這番折在了這裡,只怕我義兄在不明真相之下,會對你們不利,這個你拿去,如果義兄真對你們動手的時候,你可以用此物證明,如義兄明白,則將這東西給我那未見過面的孩子,留作紀念。」

  我雙手接過玉佩,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哇」的一聲放聲痛哭,這兩日之內,我痛失兩位好友,當真是心如刀割一般,一股悲憤難消,只恨自己無用,無法救兩位好友于兇險,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生命一點點的逝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一哭起來,眼淚哪裡還收得住,所有的悲傷,全部湧上了心頭,眼淚越淌越多,泣不成聲。我這一帶頭,大家也都忍不住了,一時間哀聲一片。

  何軍見我接過那玉佩,面色倒坦然了許多,反倒轉過來安慰我們道:「玉兄弟,我們雖然相處不久,但我何軍兩眼不瞎,知道各位也是性情中人,值得一交,也深信各位都是一言九鼎之輩,我妻兒日後定會生活無憂,何軍已無牽掛,去的倒也心安。」

  說到這裡,嘴唇已經變成烏青之色,頓了一頓,又勉強笑道:「想我何軍,年輕時也做了不少提不上席面的事兒,今日此事,當是往日的報應,人在江湖上打滾,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遲早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無非是遲早而已。各位也不必悲傷了,聽兄弟一句勸,此番出去後,再也不要踏足這等兇險之地,再也不要在道上混了,做個普通老百姓,挺好!」

  我早已經哭得稀裡嘩啦,只知道一味地點頭應承,連聲答應,何軍見我答應了,淡然一笑,揮了揮手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你們不必為我耽誤時間,你們去吧!」慢慢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但我們哪裡肯走,都在一邊垂淚不止,旁邊的蒼狼似乎也能明白我心中的悲傷,不住地引頸長嚎,在我身邊繞來繞去,一會叼叼我的衣服,一會又跑去咬咬小辣椒的衣服,很是不安。

  忽然之間,從密林之中奔出一大群動物來,而且還不是同一種類,花豹、狼、獐子、兔子、野豬、羚羊等等,什麼玩意都有,這些個東西聚集在一起,像見了鬼似的拼命往峽谷外面的方向奔去。

  這樣一大群雜七雜八的東西聚集在一起,場面相當可觀,柱子等人都是老獵手了,看見這種景象也都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個拿著散彈獵槍硬是不敢開槍,這麼多動物,萬一惹惱了起來,只怕我們沒有好果子吃。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這一群動物還沒完全跑出我們的視線,密林中竟然又奔出一大群來,這次連猴子、老鼠、黃鼠狼、穿山甲之類的東西都夾雜在其中,場面更加壯觀。

  接著又從密林游出大量的蛇類,紛紛向河水中游去,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河岸,五色斑斕,萬蛇簇動,沒毒的、有毒的、劇毒的、大的、小的、粗的、細的,各形各狀都有,看得我們頭皮直炸。

  最後竟然連爬蟲類都沖了出來,什麼蜘蛛、蜈蚣、蠍子、甲蟲,黑壓壓的一大片,全都向著開始那群動物消失的方向爬去,片刻之間,已經將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們十數人全都大驚失色,這些玩意都不是好惹的東西,這麼多爬蟲,只怕連我們的骨頭都能啃了。

  但奇怪的是,這些爬蟲似乎根本沒拿我們當回事,而是從我們身邊繞了過去,迅速地向前移動,連看都沒有看我們一眼。

  而密林的上空,則飛滿了各種鳥兒,「唧唧喳喳」地哀鳴不已,就在這片刻之間,就好像兩岸密林中所有的生物全都逃命般地逃出了密林。而兩岸原本生機勃勃的密林,也就在這片刻之間,變成了死地,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到處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大地陡得顫動了幾下,坐在地上的何軍「刷」的睜開了雙眼,嘶聲道:「不好!地震了,你們快跑!」

  何軍話剛喊完,大地又是一陣晃動,比上一次顫動的幅度更大了一些。蒼狼嗚咽了兩聲,看了看那些亡命逃竄的爬蟲,又回頭看了看我和小辣椒,終究沒有離開我們。

  馬四哥一步跨到何軍面前,一邊伸手就要去扶何軍,一邊說道:「何兄弟!我背你出去!」何軍苦笑著搖了搖道:「馬四哥,何軍已是將死之人,何必還要逃出去,哪裡黃土不埋人,地震了對你們來說是個噩耗,對我來說卻是件好事,省得挖墳墓了,屍身也不至於被野狗扒出來啃了,你們還是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說話間,大地又一陣震顫,比上一次更加劇烈,我們幾人一個不防,幾乎站立不穩,差點被摔倒在地。

  馬四哥急道:「何兄弟,什麼都別說了,趕緊上來,我背著你,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話剛說完,忽然「轟隆隆」一陣巨響自地底傳來,大地開始劇烈地抖動,腳下的土地也裂開數道裂縫,如同蜘蛛網一樣縱橫交錯,並逐漸擴大起來。

  柱子等人一齊喊道:「快跑啊!大地發怒了!地震了!這裡會陷下去的!」說完也不等我們回應,率先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將身上的乾糧等物都摔了出去,生怕跑得慢了,恨不得爹娘多給他們生幾條腿。

  馬四哥怒道:「何軍!你不走我是不會走的,兄弟們都會陪你在這裡一起死,你就忍心嗎?」說完就伸手去硬拉何軍。

  何軍卻忽然伸手將地上的獵刀摸了起來,一下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慘然道:「馬四哥,你說得對,我不忍心看著你們都陪我死在這裡,你們再不走,我就只好先走一步了!」

  地面的裂縫已經裂開足有一尺左右,馬四哥雙目噴火,以手捶胸,吼道:「何軍,你這是陷我於不義啊!」大煙槍急忙一把拉住馬四哥,沉聲道:「馬四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何軍說得對!我們必須離開。」

  幾人也齊聲相勸,何軍緊握獵刀,逼在自己的脖子上,已經割出了一條血痕,雙目堅毅地看著馬四哥,刀鋒仍在繼續向脖子內切去,馬四哥猛一跺腳,「刷」的一轉身,揮手大喊道:「走!」

  大家急忙縱身飛奔,連蒙先生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上一倍不止,只是地下傳來的「轟隆隆」之聲越來越響,地面上的裂縫也越來越大,一邊奔行一邊還得注意腳下,這時候要是崴了腳,那就真是倒黴到姥姥家了。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大地一陣劇烈地顫抖,我忍不住扭頭看了看何軍,卻看見剛才我們站立的地方,裂開了一條四五丈寬的大口子,一直橫跨到河流對岸,一時浪淘激蕩,河流倒卷,河面上蕩起一米多高的浪頭,像瘋了一般向那裂口中倒灌而去,哪裡還能找到何軍的影蹤。

  我們玩兒命地向前飛奔,蒼狼跑得快,我吆喝了幾次,想讓它先行出去,但這傢伙有點死心眼,始終不肯離開我的左右,就算偶爾跑到了前面,也一定會停下來等我趕上它了才會繼續奔跑。

  河流兩岸的大樹,紛紛歪倒下來,無形中給我們增加了不少阻力,又不敢太靠近河岸,生怕被那些駭人的浪花卷走,地面的裂縫,越來越大,大片大片的土地沉陷了下去,有時候甚至需要借助跳躍才能跨過了,形勢越來越是危險。

  雖然以前也領略過幾次大自然的威力,但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有本事最能耐最聰明的就是人類,世界都因人類而改變,但是今天我終於徹底改變了我的想法,人類在大自然面前,顯得這般的渺小,所謂的本事,所謂的小聰明,所謂的改變世界,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當大自然和和氣氣的時候,我們人類還有點顯擺的資本,一旦當大自然發起了怒來,我們人類的命運,根本就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就像這大地之怒,足已吞噬這片峽谷內的一切。

  好在形勢雖然越來越危急,但大家都並沒有因為自己身處危難之中而忘了扶持對方,而且我們的速度也不慢,越來越遠離地震的中心地帶,地面的裂縫已經沒有原先那般觸目驚心了,河面上的浪花也小了許多,兩岸的樹木雖然還是有不少歪倒的,但也逐漸稀疏了。

  幾人絲毫不敢怠慢,都仍舊拼了命地奔跑,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一直奔出去二十多裡,趕上了柱子等人,基本感覺不到大地的震顫了,個個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十數人才敢放慢了腳步。

  馬四哥回頭看了看,後方已經滿目創痍,眼眶一紅,喃喃道:「可憐了石錘、何軍兩人,死了都沒有個葬身之所。」

  大煙槍卻道:「不對!這地震對他們來說,也許是好事,他們屍身被深埋到地下,說不定可以保存的更長久一點,不然時日一長,只怕難逃山林中那些野獸之口。」

  馬四哥想想也是,黯然轉頭,揮手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帶頭和柱子等人向前行去,豹子和我走在一排,忽然說道:「原來動物真的可以預知道到地震的災難。」

  我還在想著何軍,想著石錘,想著剛才地震時的那個可怕場景,一時沒轉過彎來,問道:「你說什麼?」

  豹子緩緩道:「你們還記得在那斷崖處,那些成群結隊跳崖自殺的羚羊嗎?你們還記得在河邊那些投河自殺的老鼠嗎?這些都是我們看見的,我們沒看見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呢!當時我們都沒有在意,可能是那些動物當時已經預感到了災難的來臨,又不願意逃離家園,所以選擇了自殺。」

  聽完豹子的話,我們也都回想了起來,確實很有可能是像豹子說的那樣,那些動物都是因為預知了災難的來臨而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旅程,說起來頗有點悲壯,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家好一會沒有說話,紅毛怪率先打破了沉默,緩緩地說了一句:「有時候,動物比人類更有骨氣!」

  老六接過話去,罵道:「可不是嘛!那些動物寧死都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可我們人類呢?你看看那些拆遷戶,就算房產公司給出的賠償再不合理,只要幾句一嚇唬,弄兩個青皮去一鬧,就乖乖束手就範了,如果都有動物這種精神,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我心裡有點發苦,老六的思維跳躍性很大,不知道他怎麼能從動物的身上聯想到強拆上去的,不過還別說,他這回說的,還真有點在理。

  走在前面的柱子忽然回頭興奮地喊道:「快看!前面就是我們的村莊了,看樣子地震並沒有波及到我們那裡,幸虧菩薩保佑!」

  (第二卷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穆離鳶

LV:8 領主

追蹤
  • 694

    主題

  • 97280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