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滄狼行 作者:指雲笑天道(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7 15:16: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3 302307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6
第九十回 衝穴(一)

    武當小弟子們中午小睡了一會,到了丑時三刻,大家紛紛起床開始到各自做工的地方。年齡小的弟子如辛培華、應昌期等,幾個人一組地去後山小樹林裡撿柴禾,年齡稍長點的弟子則需要去門派鐵匠鋪處去幫忙打造武器與防具。

    李滄行和虞鐵成一組到了派裡的李師傅那裡去打劍。兩人都脫去衣服赤了上身,各自圍了件鐵匠鋪的皮革襖子就開始做工。虞鐵成拉風箱,而李滄行則幫李師傅打下手。

    幾年來李滄行對這些已經是架輕就熟了。一邊拿著鐵鉗固定燒紅的鐵劍,一邊在想今後下山即使不靠著武藝吃飯,光是學會這手打鐵的技能也有口飯吃。

    李滄行感覺著鐵劍處一陣陣鐵錘的衝擊力順著鐵鉗震動著自己的手臂,又想到這幾年來天天拉風箱、打鐵劍也實在是鍛鍊了不少自己的臂力,就在一年前,自己還會被李師傅的這一下下打鐵帶得馬步不穩,有一次還因此被燙了一下。

    當時自己連掛四塊磚頭紮馬也頂不住,可明天開始就要掛十塊磚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李滄行又看了一眼鐵匠鋪裡放著的刀劍,琢磨著也許以後自己行走江湖時的武器就能從這裡產生。

    忙活了快兩個時辰後,天將要黑了,經過了七八次的打磨與粹煉,李師傅終於把這柄鐵劍的主體部分基本上打完,此時紅雲道人引著幾位一身勁裝的江湖人士來了這裡,取走了十幾把訂做的長劍。李虞二人喝了幾碗水後就告辭去了飯堂。

    一到飯堂時正碰到徐林宗向外走,他也不說話,看了李滄行一眼就匆匆出去。李滄行知道他這是去抱小狼回去,輕嘆了口氣就與虞師弟一起去吃飯。

    吃飯間其他做工的師弟們也陸續來用餐,大家邊吃邊聊一些瑣事與聽到的江湖傳聞,雖然一個個練功做工了一天都挺累,但少年人精力都好,在一起像個大家庭一樣其樂融融。

    飯罷後大家一起回到了臥室,開始打坐練習心法。這武當心法是入門的基礎心法,指引運氣內功之道。人體號稱奇經八脈,就是說共有陰交,陽交,陰維,陽維,帶脈,衝脈,任脈,督脈這八脈,加上奇經,共有九條經脈196個穴道。

    每個穴位打通後,均可以激發一定的人體潛能,這套入門的武當心法丹田吐納功可以打通陰交脈。內功需要依照心法打坐運氣以慢慢累積,高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運內力衝開穴道進而打通整條經脈了。

    李滄行記起師父說過,當今武林之中內家高手層出不窮,但依據各自門派的心法衝開五到六條經脈就可以算是高手了,打通任督二脈與奇經的可稱為一流高手。

    這九條經脈外聽說還有大周天的經脈,只有絕頂的內家高手才能修煉到這一階段。

    練成後可以有先天罡氣,易筋勁,太極氣之類的護體神功,尋常刀槍也難破除。憧憬著自己哪一天能練到刀槍不入的太極氣,李滄行開始默默地運氣,不一會進入了物我兩忘的階段。

    李滄行感覺從丹田開始,一股暖氣開始隨著自己的呼吸吐納而漸漸增強,隨著時間的推移像一只熱乎乎的小耗子一樣在體內鑽來鑽去。

    他想起自己兩年前最早有這種感覺時覺得很好玩,操縱著這耗子在體內到處亂跑,結果最後失控差點走火入魔。這二年來自己天天練習的就是操縱這種真氣使之不到處亂躥的辦法。

    收起這些思路,他開始抱元守一按照武當的入門心法,將熱氣集中到頭部,再沿著陰交脈開始一個個地通過穴道,體內小周天八脈中數從頭部到右腳的這條陰交脈最易打通,因為衝穴的難度也最低。

    李滄行記得自己已經衝破瞭然谷穴,照海穴,交信穴,陰谷穴,橫谷穴,氣衝穴,乳根穴,盆缺穴,人迎穴,晴明穴,不容穴,梁門穴,橫鼻穴。最近數月一直在努力想衝開大穴足三里。

    這個穴道打通的難度很大,但師父說過一旦衝開會會內力大增,臂力腿力腰力都會得到很大的提升,衝開剩下的幾個穴道打通陰交經也不是難事了。

    轉念間熱氣已經慢慢到了足三里穴,李滄行此時收起一切雜念,靈台清明地聚起這股熱氣,拚命向著體內堵著這個穴道的那團障礙衝擊。

    他先後沖了十幾次,但那團障礙總覺得是紋絲不動,心裡有些沮喪,有點想要放棄了。

    突然間李滄行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白天沐蘭湘打沙包時是全力一擊,結果非但打不動沙包,反而傷到自己,而自己當時告訴他要用巧勁,先發三分力粘上沙包,再猛得一轉發全力,到最後她反而能打動沙包了。自己衝穴雖是內力,但是否也可以借鑑這種外力的原理呢?

    想到這裡李滄行再次定下神來,收起內力再一次地沿陰交脈行走,行到足三里穴時,先分出三四分的內力一次次地輕推那團障礙,如此往復幾次後猛地集中所有內力強衝這個穴道,果然感覺這團障礙晃了晃,像是從足三里穴向後移了一段。

    李滄行心中大喜,如此這般連沖了穴道十餘次,終於在第十四次時衝開了足三里穴,那團熱氣可以沿著陰交脈繼續下行,而自己整個人的毛孔彷彿都打開了,說不出的舒服暢快。

    李滄行再一試自己丹田的熱氣,感覺一下子膨脹了不少。他心裡一高興,也不睜眼,就著這股熱勁,連續衝開了足三里穴以下的豐隆,解溪,沖陽,屬兌四個穴道,這一下熱氣從咽喉可以直達右腳底。

    當衝開最後一個屬兌穴時,李滄行彷彿聽到自己體內咔得一聲,全身的骨骼肌肉猛地一震,頭頂百會穴絲絲地向外冒出熱氣,而丹田內的溫度感覺一下子上升了不少。李滄行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自己今天終於衝開了陰交脈!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7
第九十一回 衝穴(二)

    李滄行長出了一口氣,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身邊早已經圍滿了師弟們,紫光,澄光和黑石正站在自己對面,三人面沉如水,神情複雜。

    小師妹正躲在黑石的身後,伸出那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大家都屏氣凝神大氣不出一口。見李滄行睜眼才都長出了一口氣,隨即所有師弟們開始熱烈地鼓起掌來。

    出去放回小狼的徐林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率先說道:「恭喜大師兄打通陰交脈。」

    眾師弟們也開始七嘴八舌,虞新城道:「大師兄真厲害,我才通到盆缺。」

    「大師兄,聽說足三里很難沖,你是怎麼衝開的,以後告訴我好嗎?」辛培華一臉羨慕地說道。

    李滄行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話,只看到沐蘭湘偷偷地向自己樹了一下大姆指,心裡一陣歡喜,不由得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紫光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問道:「滄行,你可曾有頭暈不適之類的感覺?」

    「稟師伯,沒有,一切正常。」

    「那你下來走兩步,再打套拳,看看和之前有何不同。」

    李滄行依言而行下來先走到屋外,這幾步路讓他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李滄行打了十段錦長拳,只感覺出拳的力道與速度比起白日裡提高了不少,又試著用掃葉腿法踢了幾招,驚喜地發現出腿的力量比下午大出了許多,毫不費勁就能把腿抬到肩膀的位置了。

    師父師伯們一邊在邊上觀看一邊點頭,待他一套拳法使完後,紫光道:「不錯,看來衝開經脈後力量速度內力都有不小的進步,以後你要更好地擔負起大師兄的責任,多引導師弟們好好練功,切不可驕傲自滿。」

    「是,師伯。」

    紫光又轉向其他弟子們道:「大家要以滄行為榜樣好好練功,爭取早日打通經脈。」說完後便與黑石一起離開了,沐蘭湘被黑石牽著小手離開,走時戀戀不捨地回頭向李滄行做了個鬼臉,李滄行心中美滋滋地,一種武功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得意之時,澄光卻板著臉,拉他走到一邊僻靜之處,問道:「打通足三里後,為何連續衝開四個穴道?」

    李滄行這才想起以前師父交待過,衝開足三里後需要馬上報告,再作定奪。於是回答道:「弟子沖足三里成功後覺得內功有所增強,一時高興就直接連沖四穴,忘了師父的教誨,還請師父責罰。」

    澄光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慍意:「滄行,為師早就跟你說過,習武之道如負重遠行,切不可操之過急。為師知道你天份過人,但凡事需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你受傷初癒體力未復,沖足三里穴又消耗了大量的內力與精力,若是接著沖四穴時不得法走火入魔就麻煩了,輕則受內傷需要調息數月,重則終身癱瘓甚至有性命之虞。以後千萬別在練功時自作主張,貪功冒進。」

    澄光的一番話說得李滄行背上冷汗直冒,剛才衝脈成功的喜悅一下子都飛到了九宵雲外,這時候李滄行覺得自己就是個井,橫豎都是個二,忙不迭地向師父賠罪,說道:「徒兒知錯,以後再也不敢如此了。」

    澄光看著李滄行的眼光是透出一絲無奈與不甘:「還有,明天開始,多帶帶小師妹練功,人家新來乍到,你作為大師兄要多帶帶她。」

    李滄行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師父,不是說要徒兒抓緊練功的嗎?小師妹底子不行,徒兒要是成天帶著她練,那徒兒自己就沒時間練功了。離中秋比試已經不到半年了,徒兒……」

    澄光突然擺了擺手,打斷了李滄行的話:「徒兒,中秋比試的事情不要多想,順其自然好了,你是武當的大師兄,要多帶著師弟和師妹們練武,明白嗎?」

    李滄行的心裡犯著嘀咕,嘴上說道:「那難道就不為師父臉上爭光了嗎?」

    澄光擠出一絲笑容,摸了摸李滄行的腦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好,把師弟師妹們教好了,師父臉上一樣有光的。對了,師傅給你縫了件衣服,明天有空來我房裡拿一下。」

    李滄行聽了心中一陣感動,從小到大,自己身上的貼身衣服都是師父這個大男人一針一線縫製的,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抱了師父的這深恩。

    師徒二人又說了幾句後,澄光便轉身出院。回到房後大家都已經睡下,李滄行卻想著剛才衝穴,實在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把他嚇得久久不能入睡,而今天師父的話又和昨天判若兩人,透著古怪,讓李滄行琢磨不透,一直到快三更時才入夢。

    這回在夢裡,李滄行夢見自己一直在練功,體內寒熱兩道真氣一直在衝撞,整個身體脹得像要炸開一樣,這真氣象是想從身體裡一切有洞的地方鑽出,無論是腦袋還是下身都有撕裂的感覺,他大吼了一聲「不要」,一挺身坐了起來,發現此時天已微亮,而師弟們一個個正盯著自己。

    李滄行定了定神,問道:「現在卯時可到?」

    「還沒出更呢,大師兄你是怎麼了?睡覺時一直拳打腳踢的,徐師兄這一夜給你鬧得不行,都打地鋪啦。」梁小發從被子裡探出個頭,說道。

    李滄行低頭一看,徐林宗正睡在地上衝自己招手呢,心中頓覺歉意:「對不起啊徐師弟,我昨天練功衝穴有點過於興奮了。」

    「自己兄弟這麼客氣做啥。上次要不是我也回踢了一腳,你也不會掉到地上腦袋受傷。不過昨天晚上看你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真挺嚇人的,現在可有哪裡不適?」

    李滄行跳下床走了兩步,又運了一下內息發現一切正常,便道:「有勞各位師弟擔心,我一切正常。」

    徐林宗看了看窗外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那就好,大家都起來準備練功啦。」

    於是眾人紛紛起身,穿衣洗漱後出院。到了廣場時,大家發現沐蘭湘已經先到了,正靠著場邊的大樹在山風中發抖呢。

    沐蘭湘一見眾人來到立馬跑過來拉著徐林宗道:「徐師兄,從今以後我每天都要跟著練。紫光師伯跟你交代過了吧。」

    「嗯,那你就站隊尾一起扎馬步吧,你根基還不牢,先不要掛磚頭,要是能推手扎馬半個時辰都沒事,再開始加。」

    「好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7
第九十二回 中秋比武(一)

    新一天的習武又開始了,照常是清晨起來扎馬掛磚,早飯後練拳腳,午飯後做工,晚飯後打坐調息。

    李滄行在通脈後發現自己的速度力量反應都有提高,不用運氣扎馬都能把這沙袋打得飛起,這樣一來除了指導沐蘭湘外,也沒別人能陪他配對練功了。

    扎馬一結束,徐林宗就被紫光專門叫走,從這一天開始,他就再也沒跟李滄海合練過武功。

    在眾師弟師妹中,沐蘭湘和辛培華顯然要比別人更加勤奮,這二人基礎相當,年齡也相仿,李滄行安排二人配對練習,自己則從旁指導,五個多月下來,兩人的力量速度均大有長進,也衝開了好幾個陰交脈的穴道,沐蘭湘手臂上掛的磚頭也很快達到了六塊,在所有師弟裡算是數一數二了。

    徐林宗也在這段時間內打通了陰交脈。李滄行在內功練習中不敢再象上次一樣趁勢連續衝穴,這五個月只衝開了陰維脈的前三個穴道。一晃眼,夏去秋來,快要到中秋節了。

    從中秋節前的一個月開始,小弟子們就不怎麼談這次比試了,相互間的話語也少了許多。

    每天扎馬過後,每個人都是神神秘秘地找個地方偷偷練武,連沐蘭湘也在和大家合練了三個月後,被黑石叫去每天單獨練功了。

    李滄行有幾次在吃飯時問她最近在練什麼,她卻和那徐林宗一樣,支吾不說。

    澄光自從李滄行衝開陰交脈的那天開始,也變得沉默寡言,對中秋比武的事情從不提及,讓李滄行都覺得氣氛有些神秘地可怕。

    到了中秋的三天前,正好是本次武當第三代小弟子三年一度的比武排序大會,由於這是眾人上武當後的第一次排序,決定了本次測試後會被授予何種武功修習,一個個都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紫霄殿前的廣場上成了本次比武的場所,中間搭起了一個四丈見方的木質擂台,由於掌門玄沖道長閉關未出,這次中秋比武改由紫光道長主持,而二十多名入道的道長們,以紫光,黑石為首,都在擂台前就坐,三十多名小弟子則是聚在了台下,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紫光站上了台,神情嚴肅,緩緩開了口,充足中氣讓他的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鑽進大家的耳朵裡:「武當三代弟子們,今天是你們加入武當後的第一次中秋比試,根據今天的成績選拔出兩名有幸學習我武當鎮門絕技兩儀劍法的優勝者,而今天大家的表現也會決定以後授予何種進階武功。」

    「大家比武時按照入門的先後順序來,注意這是同門切磋,點到為止,如果有出手傷人,或者是有違道義的,則依律按門規處罰,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李滄行等人齊聲道:「弟子明白。」

    紫光看了看台下個子最小的應昌期和辛培華,臉色稍稍緩和了些:「昌期,你和培華先來。」

    一對一的捉對比試開始了,雖然小弟子們用的都是入門級的武當長拳,綿掌和掃葉腿之類功夫,可是平時修煉的差距還是能體現出來。

    辛培華雖然年紀比應昌期還小上了大半歲,可是平時練功勤奮,尤其是這半年以來在李滄行的督促下,進步神速,打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就趁著應昌期下盤有些虛浮,一記掃葉腿,將其鉤倒在地。

    勝出的辛培華在台上興奮地直跳,而落敗的應昌期則是神情沮喪,紫光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二人下台,新挑了兩名年紀弟子上台比試。

    如此一來,三個多時辰過去了,李滄行和徐林宗也上台比試過兩輪,都輕鬆勝出,而沐蘭湘雖然年紀小,但這半年多武功上進步的輻度比辛培華都要大,再加上原來在紀家時三歲就開始練武,論起習武的時間比起李滄行都是差不多了,連梁小發和王師弟也敗在了她的手上。

    留在場內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李滄行,徐林宗,辛培華和沐蘭湘四人,已經被淘汰的師弟們雖然臉上都寫著懊惱,但是平時大家天天拆招,對這一結果也早就心裡有數,現在一個個都紛紛地議論起這次比試誰才能笑到最後。

    「還是大師兄厲害,我跟他那一對拳直接就給震得手都抬不起來了。我看肯定大師兄能得到優勝。」

    「我看徐師兄才厲害,剛才我跟他打,還沒怎麼醒過神來,就給他那樣一推一帶,一下子就倒地了,大師兄力量上可能要強點,但巧勁上肯定不如徐師兄。」

    「嘿嘿,小師弟和小師妹我覺得也有機會呢,他們這半年可是練得狠,大師兄成天帶我們練功,自己倒是沒多少時間練。」

    「不可能的事,大師兄都通了陰交脈了,光憑這個,小師弟和小師妹至少還得練個一年才能趕上他。」

    「就是,兩儀劍法反正有兩個人可以學呢,大師兄和徐師兄是肯定的兩個人選啦,至於第一是誰,那是無所謂的事。」

    紫光在台上向台下掃視了一圈,議論聲漸漸地變得消失不見。只聽紫光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捉對比試,決出優勝者,第一場,辛培華對沐蘭湘。」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一下子全炸了開來,就連坐在椅子上的幾個二代道長也一下子站起了身,多數人滿臉的疑雲,只有黑石神色平靜如常,而澄光則是陰沉著臉,緊緊地攥著拳頭。

    小弟子們即使再笨,也明白這個決定的意義:公認武功最高的徐林宗和李滄行二人中必定要淘汰掉一個。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多議論,對上紫光那威嚴的目光,便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

    李滄行站在台上,聽到這消息時,心裡也是「咯噔」一聲猛地一沉,從小到大,雖然陪著徐林宗無數次過招,但使出全力的較量,還真是從沒有過,他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徐林宗,發現他的神情平靜,似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個安排。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8
第九十三回 中秋比武(二)

    沭蘭湘和辛培華的比武只用了小半柱香就結束了,辛培華無論是力量還是經驗都不如沐蘭湘,而且李滄行明顯發現沐蘭湘所用的一套掌法連自己都沒有見過,很可能就是這一個多月來被叫去黑石那裡開小灶所學。

    隨著沐蘭湘的一招雙龍戲水,兩隻粉拳打到了辛培華的胸膛上,猛地一轉,後勁盡吐,正是李滄行教過她的那一招,現在已經運用自如了,辛培華大叫一聲,仰天就向後栽倒,一下子摔了個灰頭土臉。

    沐蘭湘的臉上現出一陣會心的笑容,她先是向著地上的辛培華抱了抱拳:「辛師弟,承讓啦。」

    沐蘭湘轉過頭來與李滄行四目相對,又伸出小拳頭猛地一轉,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李滄行心中正為著小師妹的勝出而高興,突然聽到紫光宣佈:「第二場,由徐林宗對李滄行,你們兩人入門時間都比其他師弟師妹要長,這一場就用木劍比試一下吧。」

    李滄行的臉色微微一變,習武四年多,他只學過基礎入門的武當劍法,每天所練的也是以拳腳功夫為主,而徐林宗這幾個月卻一直沒有和大家一起練功,從剛才沐蘭湘打倒辛培華所用的招式看,很可能是在練劍,如此一來,自己與他比武,實在是勝算不大。

    李滄行想到這裡,看了看台下的澄光,暗自嘆了口氣,到擂台的兵器架上拿了一把木劍,而在徐林宗也早已經在他的對面站好,持劍不語。

    一陣秋風拂過,李滄行率先發動了攻擊,這套入門劍法多數招式都沒有名稱,只是最基本的刺,削,挑,斬等動作,李滄行右手運劍,左手則一直打出十段錦長拳,配合著掃葉腿的功夫,儘量還是希望用拳腳來解決問題。

    徐林宗擋了李滄行幾劍,兩人的力量相差不多,各自震得手臂有些微微發酸,而他也沒有如李滄行預料的那樣使出一些高明劍法,所用的也只是最基本的入門招式,一時間兩個人劍來腿往,乒乒乓乓地打得好不熱鬧。

    五十餘招過後,兩人重新拉開了距離,李滄行拭了拭臉上的汗水,笑道:「徐師弟,真厲害呀,這半年多力量漲了這麼多。」

    徐林宗嘴角邊勾了勾,突然撞上了紫光的眼神,心中一凜,輕輕地說了聲「大師兄,得罪了!」

    徐林宗話音未落,木劍便緩緩地出手,這一次他沒有像剛才那樣橫斬直刺,而是手中劍如挽千斤力量,慢慢地劃了一個圓圈,而他身邊的空氣也彷彿被這個圓圈所禁錮,一下子失去了流動性。

    小弟子們沒人見過這樣的劍招,一個個目瞪口呆,而觀戰的道長們則臉上閃過一絲驚愕,面面相覷。李滄行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四個字「兩儀劍法」。

    李滄行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對這劍法如此熟悉,看著徐林宗這樣忽快忽慢地劃出一個個圈圈,改變著自己周邊氣息的流動,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彷彿自己不知道在哪裡也見過這劍法。

    李滄行收拾了一下心神,揉身上前,揮劍走刺徐林宗的手腕,徐林宗右手木劍迴旋,正好劃出一個圓圈,把李滄行直刺他的這一劍圈在了這個劍圈之中。

    李滄行只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吸力,拉著他的劍,帶著他整個人向著徐林宗那邊倒去,而自己的劍想要變招橫斬或者下劈,卻是一點力也發不出來。

    李滄行心中一驚,連忙向後一抽,「嘶」地一聲,拉回了木劍,這一下先機盡失,徐林宗低吼一聲,踏步上前,木劍依然拉出一個個圓圈,試圖把李滄行的劍圈到裡面。

    十餘招一過,李滄行便不住地後退,無法形成有力的反擊,而徐林宗則穩穩地佔據擂台的中央,慢慢地以這種劃著圓圈的劍法,把李滄行向著死角逼去,台下的紫光臉上帶著得意之色,輕輕地拂著長髯,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滄行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又是一招由慢轉快的劃圈劍法,這一回李滄行本已退到了台角,好不容易就地一滾才躲過了這一下,馬上徐林宗的下一招又接踵而至,李滄行咬了咬牙,索性不再躲閃,長劍直出,從徐林宗的劍圈中心,直刺了進去。

    徐林宗臉色瞬間一變,手上木劍一抖,連著向後劃出三個圈,人也跟著向後連退三步,以化解李滄行這凶狠的來勢,一直在台下微笑著的紫光的笑容也是突然凝結在了臉上,連嘴也閉不上了。

    李滄行一劍刺出,開始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帶著自己向後拖,整個右臂都像是要被絞了進去,但是隨著他這一劍真的向裡刺,卻突然覺得那股巨大的吸力一下子消失不見,而自己的手臂又重新運用自如。

    李滄行心裡一下敞亮,原來這兩儀劍法劍圈中心位置,看似是力量最大的地方,但恰恰就是破這劍法的罩門所在,知道了這一點,他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無論徐林宗再如何劃圈,只管向著圈子中心去刺,這樣一來,攻守易勢,完全就變成了李滄行反過來追著徐林宗打。

    紫光的臉色脹得鐵青,面沉如水,而一眾師弟們看向自己的眼神裡也多少帶了些戲謔,他看了一眼澄光,只見他已經坐直了身子,面帶微笑,一邊看著李滄行一邊點著頭,眼光之中儘是欣慰。

    紫光輕輕地咳了一聲,澄光突然領悟到了什麼,一下子收起了笑容。而台上的李滄行正在越戰越勇間,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突然發現澄光的臉上掛著一絲愁苦,而看向自己的眼神裡竟然有一分埋怨,甚至還輕輕地搖了搖頭。

    李滄行一下子醒悟了過來,他人本來極為聰明,這一下完全明白了為何這半年來,準確地說是衝穴的那一天後,澄光為何對這比武之事一下子全無興趣:

    徐林宗是紫光真人的首徒,又是當朝高官的子弟,以後注定會接管武當,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帶藝投師的人帶著的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又怎麼可能去和徐師弟相爭呢?

    想到這裡,李滄行的萬丈雄心一下子化成了泡影,微一分神,手下一慢,被徐林宗趁機一下打落了手中的劍,怔怔地立在了原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9
第九十四回 中秋前夜

    紫光的臉上一下子陰轉晴,他哈哈一笑:「滄行和林宗真不愧是三代中最出色的弟子,打得真好。林宗這半年很努力,滄行打得也不錯,三代弟子們都要以他們為榜樣,好好練功。」

    台下的小弟子們一個個都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李滄行和徐林宗二人打得有來有回,速度之快連眼睛都快跟不上了,直到徐林宗打落李滄行的木劍時,才轟地發出了一聲喝彩聲,而沐湘蘭看向徐林宗的雙眼中,更是充滿了崇拜與激動。

    李滄行暗暗嘆了口氣,對著徐林宗一拱手,朗聲道:「師弟好武功,滄行佩服。」

    徐林宗的臉微微一紅:「師兄承讓了。」

    兩人並肩走下台時,徐林宗悄悄地問了一句:「剛才你明明可以贏我,為什麼停下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接下來沐湘蘭主動放棄了爭冠的資格,這個決定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奇怪,明眼人都知道,李徐二人的武功遠遠強過其他人,再比也是多餘。

    紫光走上了台,春風滿面:「今年的比武排位到此結束。徐林宗,沐湘蘭為優勝,從此傳授本門不傳之秘,兩儀劍法,希望你們能勤學苦練,將來斬妖除魔,不負武當弟子之名。」徐林宗和沐湘蘭上台拜謝。

    紫光看了一眼李滄行,繼續道:「李滄行和辛培華,比武進入四強,成為本派核心弟子,授予繞指柔劍法,滄行,你今天表現很好,以後要繼續負起大師兄的責任,好好帶領師弟們練功。」

    李滄行看了一眼在遠處一言不發,若有所思的澄光,心下黯然,低頭謝道:「滄行謹記師伯教誨。」從紫光手上接過一本繞指柔劍法的劍譜,垂首而退。

    紫光滿意地看了李滄行一眼,接下來一個個把小弟子們叫上台,授予各種不同的武功秘籍,就連第一個被淘汰的應昌期,也拿到了一本鐵彈弓的暗器譜,眾人都歡天喜地的拿了圖譜找僻靜之處查看,只有李滄行心頭茫然,一個人走到後山發呆,直到半夜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武當上下便開始忙忙碌碌,為中秋的晚宴作準備。年長些的二代小師叔們忙著下山採辦與張燈結綵,而李滄行這批三代弟子們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如佈置會場,分佈糕點果盤等。

    小孩子生性貪玩貪吃,辛培華偷吃了一個幫派自制的豆沙月餅,被黑石發現後狠狠責罰了一通,罰站了一整天不讓吃飯,此後再也無人敢偷吃貢品糕點了。

    當天夜裡下山採辦的師叔們回來了,帶了一大批山下群芳齋裡做的蓮蓉、五仁、火腿、蛋黃等各色月餅。

    小弟子們看了眼饞不已,但有辛培華的教訓在前,無人敢動,只是每個人暗暗地挑到了自己中意的那隻月餅,只待像往年一樣,掌門師公一聲令下,大家就能跑上去搶到自己喜歡的那隻。

    這天夜裡,沐蘭湘跑來找師兄們玩時,一反常態地主動找到了李滄行,笑嘻嘻地對他說:「大師兄,能幫我一個忙嗎?」

    「何事?」不知為何,李滄行每次看到沐蘭湘時,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看到蹦蹦跳跳,一臉歡樂的沐湘蘭,也讓他這兩天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明天是中秋節,聽說掌門師公每年都讓大家去搶月餅,能幫我去搶一個蓮蓉的嗎,人家喜歡吃那個。」

    李滄行微微一愣:「為何你自己不搶?」

    沐蘭湘「嘻嘻「一笑:「人家是姑娘家嘛,去搶月餅多難看!我知道大師兄對我最好了,幫我這次,我以後都記得你的好。」

    李滄行在武當一向以大師兄身份自居,很少做這種爭先出頭之事,往年自己也是從不去與師弟們搶這月餅,往往是最後一個才拿到。這次聽到沐蘭湘要自己主動去搶,不免略一沉吟,沒有馬上答應。

    沐蘭湘一看這架式,馬上拉著李滄行的胳膊,一邊搖著一邊撒嬌。李滄行看著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中突然生出一份異樣的感覺,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師妹,我答應你。」

    回到弟子房後,李滄行召集大家說:「明天分月餅時,請各位師弟幫我個忙,讓我先取,好嗎?」

    梁小發不解地問道:「大師兄,你往年都不跟師弟們爭,今年這是為何?」

    「這個原因嘛,暫時還不能說,總之請大家幫我這個忙吧。」

    「既然是大師兄交待的,兄弟們自會遵從,明天就請大師兄先取,我們後面再分,大家說好不好。」徐林宗拍著李滄行的肩膀笑著說。

    「沒問題。」眾人皆諾。

    睡下時,徐林宗悄悄地對李滄行說:「是小師妹找你要的吧。」

    李滄行奇道:「你怎麼會知道?」

    徐林宗嘆了口氣:「因為她最早來找的我。我沒答應。料想會去找你。」

    「你為何不答應她呢。」李滄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呵呵,這小妮子成天纏著我玩,快給她煩死了,再說了,給她搶個月餅,那我吃啥,我又不喜歡吃蓮蓉。」徐林宗說到這裡時,突然壓低了聲音:「大師兄,這幾個月師父一直在教我兩儀劍法,我剛學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兩儀,昨天比武結束時才知道的,對不起。」

    李滄行微微一笑:「沒什麼,這是師父和師伯的安排,肯定有他們道理的。你好好和小師妹練,以後把我們武當發揚光大,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徐林宗笑了起來:「好的,以後我練熟了找機會跟大師兄切磋,對了,你昨天是怎麼看出來我的罩門在劍圈中間的……」

    聊著聊著二人都睡著了。這晚上搖著自己手臂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妹又在李滄行的夢裡呆了一整夜,他夢見自己明天拿到了月餅給了小師妹,小師妹高興地三口兩口把月餅吞下,滿臉上寫的都是幸福,還對著自己做鬼臉。明天,會一切順利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9
第九十五回 月餅風波

    一覺醒來,已是中秋,這一天武當上下都洋溢著過節的氣氛,上山修行的小弟子們一年到頭難得與家人團聚,心中早已經把武噹噹成了自己的家,而這中秋團圓之節則和除夕一樣,成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這一天大家都無心練功,一早起來紮了馬步,吃過早飯後,就各自到自己的師父那裡去幫忙佈置晚宴了。

    李滄行也跟著澄光擺了半天的桌椅板凳,還幫著把祖師爺的畫像給掛到了紫霄殿的廳堂上。忙活了一天,大家才閒了下來,一個個滿意地看著紫霄大殿上擺滿了六七十桌宴席的成果。

    上山道賀的俗家師兄師叔們足有二三百人,從午後就開始陸續上山,加上武當原本的三代弟子,這四五百人把整個紫霄大殿都擠得滿滿噹噹。

    李滄行這一輩的小弟子們輩份最低,四十多人分了五桌,坐在最靠門口的位置。大家看著桌上一盤盤散發著香氣,勾引著體內饞蟲的燒雞、風鴨、紅燒肉,一個個都嚥著口水,想像著一會怎麼才能動作快點,不至於在這一年一度的饕餮大餐中虧待了自己的五臟廟。

    此時只聽有人高聲宣道:「掌門到。」

    武當上下無論輩份,二代以下弟子皆離座下跪迎接掌門玄沖道長。李滄行也帶著本桌的師弟們一起下跪,應昌期本想趁機偷吃兩塊口條,被李滄行餘光掃到偷偷踢了他一腳,才不情願地也跟著跪下。

    此時,只見一位仙風道骨,鶴髮童顏,中等身材的道長昂首闊步地步入了大殿。眾人齊聲道:「恭迎掌門。」

    這位武當掌門玄沖,今年已經年近八旬,一身修為早已經爐火純青,紫光、黑石、澄光等都是他的親傳弟子。半年前他開始閉關修煉,連前天的三代弟子排名比武都沒有參加,特地算好了今天出關,參加這一年一度的中秋盛會。

    玄沖滿意地看環顧了大殿一眼,走到了大殿正中的祖師爺畫像與歷代掌門牌位處,也跪下向祖師爺和歷代掌門叩頭。

    他起身後雙手作了個向上的手勢,道:「大家都起來吧。」

    李滄行在地上跪了半天,加上今天實在忙,一下站起時腿腳酸麻,竟然差點摔了一跤,一看周圍師弟們也是一個個互相扶持著才能起身,心中暗想這兩日忙著中秋節的事,功夫有點落下,得要好好補上才是。

    這時只聽得玄沖道長說道:「今天的中秋宴,有一件大事需要向全幫宣佈,那就是有關我武當掌門的更替。」他的聲音不高,但是話語卻地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連坐在最靠門邊的三代弟子這幾桌的孩子們也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家都暗嘆玄沖道長的內力之強。

    玄沖頓了一頓,道:「經過本派長老們的商議,決定將掌門一職授與紫光,而我則按門規轉為本派長老,從此閉關修煉,不再過問本派俗事。紫光,上前來接任掌門令牌。」

    紫光道長接任掌門一事在派內風傳已久,眾人聽到後都不驚訝,只是對在今天這個場合宣佈略微有些意外,李滄行心中卻是敞亮:中秋是一年一度的俗家弟子們也回山的盛會,此時宣佈掌門交接之事,更加名正言順。

    紫光起身離席,在祖師爺畫像前跪下,對著玄沖拜了拜:「紫光何德何能,受此職位,還請師父另選高明。」

    玄沖道:「此事已是本派長老合議,你莫要推辭了。接任掌門後需得恪守幫派門規,將我武當發揚光大。」

    紫光再次謝過玄沖,雙手恭敬地接過了那塊代表掌門權威的令牌,李滄行雖然隔得遠,也看出他的雙手在微微地發著抖。

    殿內眾人皆起身拱手,齊聲道賀。

    接下來晚宴開始,小弟子們餓了半天早已經迫不及待了,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搶著肉吃。

    李滄行笑呵呵地看著師弟們,不住地勸大家慢點吃,別噎著。

    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大家才一個個捂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離了席,走到了自己師父的身後,每個人都知道馬上要開始發月餅了。

    李滄行看到站在黑石身後的沐蘭湘衝自己頑皮地眨了下眼睛,心中一陣暗喜,默默地對自己說:一定要把那蓮蓉的月餅拿到手,交給小師妹。

    武當的規矩歷來是弟子們按輩份領月餅,最先是玄沖重光等幾位一代的長老各自拿了一塊,接下來是紫光為首的二代弟子們領取。

    不知為何,今年領蓮蓉月餅的人特別多,等到二代的師伯師叔們領完後,蓮蓉月餅只剩一塊了,孤零零地躺在所有月餅的最前面,特別地顯眼。

    李滄行注意到最後幾位小師叔們上去領取時,沐蘭湘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塊蓮蓉月餅,最後一個上去領的是白雲師叔,他開始像是要奔著那塊蓮蓉月餅去,小師妹的眼淚差點都掉下來了,結果他拿起了蓮蓉月餅,搖了搖頭,又放下來,換了塊豆沙的,沐蘭湘這才又重新展現出了笑容。

    眼見該輪著自己這些三代弟子挑了,李滄行得意地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沐蘭湘,徑直向那塊蓮蓉月餅走去,就在他的手碰到月餅的那一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滄行,退下!」

    李滄行回頭一看,原來是玄沖道長站在自己身後,臉上神情嚴肅,渾身散發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森嚴氣勢,跟往年那位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判若兩人。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殿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連根針尖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每個小弟子都低下了頭,不敢直視玄沖。一股寒意從李滄行的心底裡升了起來,手腳冰涼,嘴裡發乾,從小到大,只有上次聽澄光說衝穴不當會走火入魔時,才跟現在的感覺有的一拼。

    李滄行縮回了手,把月餅放回,低頭向玄沖行了個禮,退回了澄光身後,突然發現師父背在身後的手也在微微地發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30
第九十六回 師徒交心

    玄沖走到了供桌前,眼神凌厲如電,掃視全場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往年三代弟子們領這月餅時,因為其年紀過小,從未對其有所約束。今天我武當掌門更替,三代弟子們在昨天也都進行過了測試,算是正式弟子了。」

    「以後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會退出門派日常事務,紫光這輩弟子全面接管幫中事務,從今天起,他們就是一代弟子。林宗滄行這些年齡雖小,卻可以算是我武當二代弟子,從現在開始,要學會長幼有序。」

    眾人皆諾了一聲是。

    玄沖環顧了一下大殿,最後目光落在了澄光的身上,沉聲說道:「隔代之間,以上一代的為長,這點大家都清楚;我今天要強調的是,同代之間,掌門人的嫡傳弟子為長,其次以入門先後而論。今後無論是授業還是領東西,都要按這個順序,你們可否清楚?」

    眾人又皆諾了一聲是。玄沖的臉色稍有緩和,對著李滄行正色道:「滄行,按這順序你以後凡事需要排在林宗後面,能否做到?」

    李滄行的大腦一片空白,還想著那個蓮蓉月餅,嘴裡卻是隨口應道:「一切但憑師公吩咐。」

    「這不是師公自己的吩咐,而是我武當祖師爺傳下的規矩,武當能屹立江湖數百年不倒,成為名門正派之首,首要的一點就是長幼有序,凡事不能壞了規矩,亂了輩份!來,大家現在都向祖師爺磕頭立誓。」玄沖言罷,轉身面向張三丰的畫像跪了下來,殿內眾人也一齊跟著跪下。

    「祖師爺在上,弟子玄沖,攜武當全體弟子在此立誓,凡我武當弟子,皆需行俠仗義,修身立性,任何時候需謹記長幼尊卑有序,敬愛師長,禮讓師兄,有違此誓,天誅地滅。」大家都跟著玄沖重複了這個誓言。

    站起身後,玄沖看了一眼李滄行,說道:「滄行作為二代弟子中的大師兄,今天未得師長許可,便私自上前拿月餅,按門規當小以懲戒,以敬傚尤,執法長老何在?」

    面沉如水的黑石站了出來,朗聲道:「執法長老在此。二代弟子李滄行,目無尊長,擅自動手拿月餅,當罰以取消今日領月餅資格,明日開始面壁三天。李滄行,你可有不服?」

    李滄行但覺腦中「轟「得一聲,一個聲音在自己心裡大叫:「為什麼,為什麼!又沒人跟我說過這規矩,憑什麼罰我。我不服,我不服。」

    他正要喊出心聲,但抬頭一看黑石,卻發現沐蘭湘站在他身後,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轉念一想,還是不要當眾頂撞她的父親。

    李滄行不由得心裡一陣酸楚,嘴上說道:「弟子知錯,謹領罰。「言罷退回澄光身後,卻發現此時師父的手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李滄行的視線變得漸漸有點模糊,鼻子也開始有點發酸,但心裡又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不許哭,不許哭。」

    玄沖滿意地看了一眼澄光,又看向了徐林宗,突然恢復了往年的慈眉善目,笑著道:「來,林宗,今年你先來領月餅。」

    徐林宗看了一眼李滄行,只見他咬著嘴唇,低頭站在澄光身後,雙拳緊握,渾身微微發抖,眼中隱隱有淚光。

    徐林宗又看了一眼眼淚汪汪的沐蘭湘,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一言不發地拿走了那個蓮蓉月餅。

    李滄行呆在澄光身後如泥雕木塑一樣,任憑師弟們一個個從自己身邊經過,拿了月餅後再退回,自己卻一動不動,外界發生的一切已經與其無關。

    全場從黑石宣佈處罰後,氣氛便沉悶得可怕,沒人主動說話。也不知何時大家領完了月餅,一個個都離開了大殿,若不是澄光拉著李滄行走,也不知他還要在那裡一個人站多久。

    從大殿回來後,李滄行沒有回弟子房,而是直接去了後山的思過崖,山道崎嶇,他也還沒學會九宮八卦步和梯雲縱之類的輕功,但就是憑著心裡的一股隨時要沖胸而出的悲憤之氣,一個人在後山爬了一晚上,終於在天明時分爬上了思過崖。

    李滄行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在有人的地方不能發作,眼下四顧無人,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奔湧而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哭了許久,李滄行才發現澄光正站在自己身後,面色凝重,眼中也隱隱有淚光閃爍。

    李滄行擦乾眼淚,站起身,低頭道了聲「師父」,低頭不語,只是眼中的淚水卻不爭氣地滴滴滑落。

    澄光盯著李滄行的臉看了許久,突然一把把他摟進懷中,顫聲道:「好孩子,有啥委屈就都哭出來,師父不會笑話你。」

    李滄行本已有些平復的情緒再次失去控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自幼無父無母,在其心中澄光就是他的親生爹娘,心中的千般委屈也隨著淚水一起盡情流淌。

    李滄行一邊哭一邊說:「師父,師公為什麼要這樣罰我,往年不都是自己去拿麼,不事先告訴大家,卻只罰我一個,我不服,我不服。」澄光只是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一言不發。

    良久,李滄行終於平靜了下來,坐直了身,不再哭泣,只是木然地發著呆。

    澄光望著他看了半天,嘆了口氣,拿出汗巾幫他擦去小臉上的淚痕,說道:「滄行,在你心裡,武當是什麼?」

    李滄行本能地回答道:「武當?武當是弟子的家啊。」

    澄光點了點頭:「那作為一個家,要不要有個規矩呢?」

    李滄行這次不假思索地回道:「要的。」

    澄光輕輕地摸著李滄行的頭,一臉的慈愛:「今天師公罰你,錯不在你,而是師公要借這事宣告武當上下,今後必須要做到長幼有序。你紫光師伯當了掌門,徐林宗就會是未來的掌門,這點你莫要與他爭,不然就是壞了武當的規矩。」

    李滄行一下子又有變得有些激動,臉脹得通紅:「我沒想過要和徐師弟爭,可今天我只是拿個月餅啊。而且事先也沒人告訴我這個事,往年都是各拿各的,憑什麼就要在大庭廣眾下這樣罰我?今後我在師弟們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31
第九十七回 師妹上崖

    澄光長嘆一聲:「好孩子,有些道理你現在可能不懂,以後就會明白了。師父是帶藝來的武當,當年被仇家追殺,萬不得已才上的山,當時師父在路上還撿到了你,一起帶上了武當。」

    「師公當年肯收留師父,師父自是感激不盡,而且還留下了作為嬰兒的你,當了武當的大師兄,這已經是壞了規矩的事。對咱們來說,武當為我們遮風擋雨十幾年,早已經是我們的家了。但我們並不是這個家絕對的主人,凡事還是要聽家長的話,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些往事李滄行都明白,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師父,你這麼一說,我有點明白了。」

    「師公今天的話,有一大半是說給師叔師伯們聽的,從今以後,你的紫光師伯是掌門,黑石師伯負責門派的戒律處罰,師父我則主要負責弟子的日常訓練。」

    「當今的武林並不平靜,魔教乃是我武當以至於整個武林正派的百年大敵,錦衣衛也對我派有敵意,名門正派中想挑戰我武當領袖地位的更是不在少數,我武當適逢掌門交接,屬多事之秋。」

    「這種情況下我們武當內部更要團結,個人受點委屈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這個家不能受損害。不然哪天武當沒了,天下之大,你我師徒又能去哪裡?」

    李滄行點了點頭,目光堅毅:「師父您不用說了,徒兒明白。以後徒兒會事事讓著徐師弟的,不會再給師父添麻煩,也不會惹得師公師伯們不開心。」

    澄光滿意地拍了拍李滄行的頭,道:「乖徒兒。來,隔了這麼久,該餓了吧,吃點東西。」說著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一個食盒。

    李滄行爬了一晚上的山,這時已近正午,昨天晚上的那頓大餐早已經消耗掉了,頓覺腹中飢餓,接過食盒,打開一看,裡面有不少昨天剩下的雞肉豬肉,立馬高興地就著兩個饅頭吃了起來,而澄光則慈愛地撫著他的背,不停地囑咐他慢點吃,別噎著。

    吃完飯後,澄光又笑著對李滄行道:「滄行,你看這是什麼?」

    李滄行定晴一看,居然是個蛋黃月餅,大喜之下問道:「師父,您這是?」

    「這是昨天為師領的月餅,知道你也喜歡吃這蛋黃餡的,就拿來給你。」澄光笑著把月餅遞了過來。

    李滄行接過月餅,喜極而泣:「師父,我……」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成天哭鼻子,今天師父在,你就盡情地哭,以後可不許這麼丟人啊。師父要走了,這幾天每天會有人送飯的,你思過之餘,功夫也別落下,繞指柔劍法這幾天是練不成了,下山後為師還要檢驗你的綿掌有沒有長進呢。」澄光又恢復了平時的嚴厲,正色道。

    「是。」李滄行堅定地點了點頭。

    澄光又叮囑了幾句,便飄然下山而去。

    李滄行心結既解,這幾日練功反而更有動力,內力也有所增長,居然在第二日晚間又沖開了陰維脈的一個穴道。

    這幾日是幾位小師叔於中午輪流送飯。到了第三日正午,李滄行練完了綿掌後,正擦了擦汗,準備吃掉昨天剩下的那個饅頭。

    此時李滄行突然聽到後面有個聲音在叫他:「大師兄,我來看你咯。」

    李滄行回頭一看,差點沒嚇死,只見一張臉,兩根大黃牙自下而上地從嘴裡齜出,兩眼翻著眼白,而紅紅地眼瞼翻在外面,臉上是青一塊黃一塊的,左臉大,右臉小,舌頭歪歪地從嘴裡伸出,三分像人,倒是有七分像鬼。

    李滄行畢竟是個孩子,一看這不人不鬼的東西差點沒嚇癱在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鬼臉一見李滄行給嚇得說不出話了,一下子就臉舒展開了,兩顆牙也掉到了地上。

    李滄行仔細一看,可不正是沐蘭湘嗎。

    小師妹笑得前仰後覆,到後來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一邊滾一邊還指著李滄行道:「大師兄給我嚇到了,大師兄給我嚇到了。」

    李滄行在一邊惱火地盯著她卻說不出話來。心中半是惱怒半是為看到小師妹而高興。

    過了好一會兒,沐蘭湘笑也笑夠了,才站起身來,這期間李滄行早已經發現白雲師叔也帶著食盒,站在一邊笑看自己二人,便對沐蘭湘道:「你怎麼上來了?」

    沐蘭湘笑道:「人家怕你不高興嘛,特地來看看你。這個鬼臉真厲害,我上次剛來武當時徐師兄就用這個臉來嚇我,我當時直接就暈過去了,後來爹給我揉了半天才醒過來哩。」

    「不過也奇怪,我那時候剛來武當,本來很害怕,給這樣一嚇,倒是開心起來了。嘻嘻,我可是學了半年才把這個鬼臉學會哦。大師兄,你現在開心點了不?」李滄行聽她這一說,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撲哧」一聲也笑出聲來。

    突然間沐蘭湘低下了頭,扭捏道:「大師兄,那天都是因為我才害你受罰,你,你不會怪我吧。」

    李滄行連忙擺了擺手:「當然不會,我答應師妹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這事只怪我上前太急,與師妹無關。只是連累師妹吃不到蓮蓉月餅了。」

    沐蘭湘「撲哧」一聲笑了,從背後拿出一個蓮蓉月餅,道:「大師兄,你看這是什麼?」

    李滄行一看,這不正是當日那個自己想拿的蓮蓉月餅麼?他奇道:「這月餅哪來的,不是給徐師弟拿走了嗎?」

    「徐師兄當天晚上就來找我了,說大師兄不見了,他本想拿了月餅後交給你,讓你給我的,結果找了半天沒找到你人,估摸著你直接上思過崖了。於是他就直接把月餅給我,說要我記住,這是大師兄為我拿的。」

    李滄行心中突然莫名地感動,一陣暖暖的感覺瞬間遍及了全身:「徐師弟真是好兄弟。」

    沐蘭湘看著李滄行,臉上飛過兩朵紅云:「大師兄,這個月餅是你拿給我的,為了這個你自己都沒月餅吃了,還要上來受罰。我求了爹爹兩天他才勉強答應我跟著白雲師叔一起來看你,這個月餅我一直沒吃,就是要帶上來親手給你,不然我心裡會不安的。」

    她言罷把月餅塞進了李滄行的手裡。李滄行看著沐蘭湘笑得那麼燦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在這裡要好好吃月餅,千萬不能不開心哦。師弟們,還有我都等你明天回來一起練功呢。」沐蘭湘說完後,才趴上白雲的背讓他背著下山,一路上戀戀不捨地幾度回頭。

    而李滄行握著那個月餅,好像握著沐蘭湘的纖纖素荑,一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處,才把眼光移開,喃喃地說道:「謝謝你,小師妹。」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31
第九十八回 少年初長(一)

    光陰似劍,一晃七年過去了,轉眼間已經是嘉靖二十二年。這一天正是盛夏午後,知了正在歡快地鳴叫,炎炎的夏日讓人昏昏欲睡。

    一個十四五歲的秀麗少女道姑打扮,瓜子臉,柳眉杏眼,烏髮朱唇,身著標準武當紫藍二色練功勁裝,汗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更顯出她婀娜的曲線美,*的劉海貼在了額頭上,她卻無心打理,從廣場一側發足奔到另一側,如離弦的利箭一樣,瞬間即至。

    突然,一點寒星帶著凌厲的風聲迎面而來,只見少女原地急停,一招鐵板橋,上身瞬間後仰,與腿呈直角,堪堪避過了這一物。

    此時又是連著幾物後從三個方向打來,眼見少女避無可避,突然嬌吒一聲,原地旋身而起,那幾點寒茫直接從其腳下掠過。

    在空中少女右腳向左腳一踩,借力輕飄飄地向左側滑出兩丈遠,翩然落地。少女柳眉倒堅,向著一邊的大殿台階上斥道:「小辛子,你又暗算師姐啦。」

    這時台階上的護欄處露出一張十四五歲的少年頑皮的臉,嘻皮笑臉地說道:「小師姐的九宮八卦步越發地俊哩,這招鐵板橋和那招龍旋風真帥,又是大師兄教你的吧。啥時能教教小弟呢?」

    少女清秀的臉上飛過一朵紅云:「才不是哩,你這招八方風雨的彈弓手法也進步不少呀,又是誰教的?」

    「徐師兄教的我,我練了一個月才有點門道,正好師姐來了幫我做做靶子嘛。」小辛子頑皮地笑道。

    「就你小辛子油嘴滑舌,師姐要不是新學了這兩招還不是讓你給打著了?真要把我打壞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少女板起了臉,微嗔道。

    「嘻嘻,不用師姐收拾大師兄就會收拾我的,我可不敢。」小辛子一臉壞笑,衝著少女吐了吐舌頭,扭頭就跑。

    少女的臉上飛過一朵紅雲,跺了跺腳:「死小辛子,敢拿師姐開玩笑,看我不打你。」

    兩人打鬧著跑到了一邊廣場側的樹蔭下。只見一個劍眉虎目,下頷瘦削,英氣逼人的少年,正在背靠大樹笑盈盈地看著二人,眼見二人奔過,長身而起。

    這少年年約十七八歲上下,一身結實的肌肉被身上的藍紫色勁裝襯托得更為突出,看到二人奔至,笑呵呵地說道:「小師弟小師妹最近都大有長進啊。」

    這名樹下的少年正是李滄行,小師弟小師妹乃是辛培華與沐蘭湘,光陰似箭,上次中秋月餅風波之後,至今已有將近七年。

    三年前玄沖道長駕鶴西去,紫光道長幾年中帶領師兄弟們在江湖上斬妖除魔,武當的聲勢如日中天,直逼少林,在得到本朝嘉靖皇帝御筆親封后,武當的規模擴大了不少,上山學藝與帶藝投師的弟子們絡繹不絕。

    七年間,昔日的幼童都已長大,李滄行與徐林宗在去年已經通過高階弟子的考核,能夠穿上標誌著藝滿出師的靛藍色制服。

    而不少出身官家的師弟們練了兩三年,學會兩套拳法後,就被家人接下了山,每年中秋前的新弟子招收會上,總是有上百名新弟子們加入,其中不乏一些已經成年但帶藝投師的弟子。

    徐林宗在最近的一年多的時間中,三次下山完成執行過幫派任務,上個月又與黑石師伯一起下山去了。

    而李滄行在這七年中一直幫著師父澄光道人訓練師弟師妹們。自從七年前徐林宗在那次中秋測試勝出後,紫光真人開始親授其武功,而徐林宗也搬至高階弟子房中居住,與李滄行等師兄弟的來往變得少了,一般要十天半月才有機會再在一起拆招練習。

    每年的時間,徐林宗總能學到一兩門本派上乘的武功,除了兩儀劍法外,大前年是神門十三劍,前年是真武七截劍,去年是太極拳,今年恐怕要輪到太極劍法了。

    李滄行四年前被澄光傳了柔雲劍法和梯雲縱後,便再也沒有學到本派更高層的武功,近幾年一直在學不少江湖上各門各派的功夫,但他所學越雜,越覺得本門武功的博大精深。

    李滄行常自暗想:若是能學到本派上乘劍法內功,當能像徐師弟一樣獨自行走江湖。但每念及七年前中秋之夜的往事,和在思過崖頂與師父的一番話,就會嘆息一聲,打消這種想法。

    見到二位師弟師妹奔到面前,李滄行笑道:「小師妹的警惕性提高不少了嘛,被暗器突襲也能隨機應變。不過你剛才跳得太早,若是敵人算準了你的這招龍旋風,以八步趕蟾的手法先打空中,你將如何自處?」

    他轉頭又對辛培華正色說道:「前面一發流星趕月速度仍有不足,後面的三發三羊開泰,第二枚打的羶中穴偏了半寸。而且你發出暗器後人在原地不動,這很危險。若對方是高手,以燕子三抄水的手法接住暗器,再原地打回,你就有性命之虞。來,你照剛才那樣打我一下。」

    辛培華屏息凝神,退開兩丈左右距離,喊了聲:「大師兄得罪了」,一下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打也七枚彈子,這一次他用了全力,分襲李滄行周身上下的七處要穴。

    李滄行大喝一聲來得好,雙腿紮在原地不動,虎腰一扭,一個原地的大旋身,正是柔雲劍法中的燕子三抄水。

    七點寒茫盡沒入他藍色的身影之中,李滄行嘿嘿一笑,抬手處七點寒茫激射而出,去勢比來勢迅捷許多。七枚彈子盡皆打入左首邊二十步外的一個木人身上,不偏不倚,正中來襲的七處要穴。

    「小師弟,曲池向右偏了一寸,橫骨向下偏了一寸五分。」李滄行直起身,一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邊說道。

    小師妹跳著過來拉著李滄行的胳膊,嬌聲道:「大師兄你再多教我兩招嘛。」

    辛培華則難以置信地走到木人前,看著那七枚深入木人的彈子,每枚都是打入穴道一寸二分,手勁拿捏得一般無二,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大師兄,你這招滿天花雨怕是徐師兄也不及啊。我更是這輩子拍馬都趕不上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32
第九十九回 少年初長(二)

    李滄行微微一笑,道:「論及暗器,蜀中唐門可謂一絕,可惜近年來人材凋零,聽說近年來與巫山派結怨,連年爭鬥下來日漸衰微,百步穿揚、八步趕蟾、暴雨梨花這些上乘手法已經在江湖上絕跡多年了。」

    「寶相寺的金剛錘則以力取勝,若非頂尖內家高手,無法防住其霸道的氣勁,中招者無不骨斷筋折。」

    「至於巫山派的芙蓉醉香,配合其特有的千手羅剎手法,據說很難有人能抵擋得住。不過聽說她們最厲害的暗器叫千蛛奪魄,專門破內家護身真氣,中者瞬間無法運功,端地是霸道非常。」

    「聽說巫山派主林鳳仙當年憑這一手暗器和天狼刀法打遍三峽無敵手,最終以一已之力創立巫山派,實在是當今之世一等一的高手。」

    沐蘭湘聽到李滄行大談別派高手,撇了撇嘴,厚厚的小嘴唇嘟了起來:「我看他們都沒什麼了不起的嘛,暗器本就是見不得光的,哪有刀劍拳腳來的實在。再說大師兄不是也會甚麼唐門的暴雨梨花手法嗎,又有什麼稀奇?」

    李滄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師妹所言差矣,行走江湖,暗器下毒,偷襲土遁,無所不用其極,多少高手英雄都死在這暗器之下。我們未必需要學會這暗器手法,但瞭解有哪些人擅長用暗器,以何種方式使暗器,還是有必要的。」

    「哼,有啥必要嘛,大師兄你看我這套劍法,使出來可懼暗器?」沐蘭湘說著擺開架式使出一套李滄行未曾學過的劍法,只見這路劍法綿柔持久,劍氣如虹,沐蘭湘右手長劍劃出一個個的光圈,遍佈周身,隨著光圈一個接一個地迭加,周身的氣勁不斷地加強,竟然隱隱有風雷之聲。

    辛培華看得呆立原地半天無語,而李滄行初見這劍法時一下站了起來,看了幾招後則重新坐下,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小師妹使了十幾招後得意地收劍回鞘:「大師兄,看我這劍法如何,能不能擋住你說的那些暗器?」

    李滄行勾了勾嘴角,沉聲說道:「師妹,你這是兩儀劍法吧。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為本門上乘劍法。這應該是兩儀劍法中的陰極劍,與徐師弟的陽極劍聯手的話應該是威力增強數倍。」

    「咦,大師兄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是澄光師叔也教你這個了?」此話一出沐蘭湘就後悔了,一轉頭看到辛培華也盯著自己一臉嚴肅,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

    當年大家第一次中秋比武大會上,紫光宣佈挑選門下兩名最優秀的二代弟子學習兩儀劍法,當時全派上下皆以為非李滄行與徐林宗莫屬,然後最後的結果卻是徐林宗與沐蘭湘被選中雙修此劍法。

    此事在武當上下傳得沸沸揚揚,李滄行倒是對此安排沒有表露過任何不滿,而一眾師弟們倒是憤憤不平。

    最後還是澄光道長親自宣佈兩儀劍法適合陰陽調和,男女共修,這才平息了弟子間的議論。

    不過背後仍有些流言說前代長輩均是二名男子修習兩儀劍法,非男女雙修不可這一說實在過於牽強。梁小發有一次跟新進師弟石浩聊及此事時,被黑石聽到,還被狠狠責罰了一頓在思過崖呆了半個月呢。

    「也不是,我也奇怪為啥我會對這兩儀劍法這麼熟悉,只是今天看你使來,倒是與我夢中跟師妹合使的一路劍法好生相似。」

    近年來李滄行晚上做夢經常夢到自己與沐蘭湘雙修一套威力極大的劍法,一直不知道名字,但今天見沐蘭湘一使出,幾乎脫口而出,這就是自己夢裡使的那套劍法。

    自從七年前沐蘭湘在思過崖上贈自己月餅後,她就再也沒離開過李滄行的夢中,一想及此,李滄行臉馬上紅了,立馬岔開了話題,道:「師妹,上次跟你說的柔雲劍法中的霧鎖雲天轉白雲出岫,你可曾使得熟了?」

    沐蘭湘聽到李滄行說夢中與自己練劍時,早已經嘟起厚厚的小嘴唇,羞得滿臉通紅了。正待發作之時突然聽到應昌期歡快的聲音:「大師兄,徐師兄他們回來了!」

    李滄行正不知如何下台,聽到這消息如逢大赦,另一方面確也掛念徐林宗,立馬頭也不回地奔向山門,一展輕功梯雲縱,只兩三個起落人已經穿越了整個廣場。

    沐蘭湘與辛培華也跟在他後面施展輕功跟隨,距離卻是越拉越大,不一會就看不見李滄行的身影了。

    李滄行奔到山門前,只見黑石紅雲二位師伯輩正領著二位中年僧人上山,徐林宗則跟在後面,幾個月不見,感覺他滿臉的風塵,人黑了,也結實了不少。

    那二位僧人均是面色紅潤,健步如飛,兩側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皆是內外皆修的一流好手,但所穿僧袍卻大不一樣。

    左邊一位圓臉僧人身材高大,穿的乃是土黃色僧袍,外披一件木棉大紅袈裟,右邊的長臉僧人身形矮小,穿的卻是一身灰色僧袍,外披了一件杏黃色的袈裟,上面還印了個寶字。

    李滄行雖從未下過山,但澄光平時將江湖上名門大派的一些高手都對其有所交待,尤其是名門正派的前輩高手更是詳加描述,囑咐其一旦遇到切不可失了禮數。

    看打扮左邊這位應該是少林派見字輩高僧,右邊應該是寶相寺的一字輩禪師。

    一想到此李滄行連忙上前行禮:「師伯辛苦,掌門師伯正在大殿打坐,應師弟已經去通報了。」

    黑石「嗯「了一聲:「滄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少林寺的見聞大師,這位是寶相寺的一我禪師,快快上來向大師行禮。二位大師,這位是我武當二代中的大弟子李滄行,以後還請多關照。」

    李滄行上前以後進弟子禮見過二位僧人,二位大師也都合什回禮。

    李滄行想起師父說過這位空聞大師乃是少林達摩院首座,一手羅漢拳出神入化,而寶相寺的一我大師出家前俗名「八面猴」程劇,為揚州大盜,後為寶相寺聖因禪師所敗。聖因見其頗具慧根,饒其不死並收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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