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滄狼行 作者:指雲笑天道(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8-7 15:16: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73 302306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19
第八十回 冷對陸炳        

    陸炳微微一震,像是想到了些什麼,渾身上下的氣勢為之一洩,周身濃重的青氣也一下子消散不見,他恨恨地剜了天狼一眼,也不看那個女聲的方向,沉聲問道:「我讓你準備什麼了?」

    蝴蝶面具,朱唇烏髮,馬尾衝天,小巧玲瓏的身材裹在一襲黑色緊身衣裡,曲線畢露,正是那錦衣衛女殺手鳳舞,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天狼,對著陸炳說道:「大人,您不是讓屬下把地道給徹底檢查一遍,然後向您來覆命嗎?」

    陸炳「哼」了一聲,仍然是滿臉怒容,可是眼中的殺氣卻已經消散,而漆黑的眼睛也重新變得黑白分明,他對著天狼說道:「天狼,你不用在我面前強撐,今天晚上你用過了斬龍,消耗很大,現在動手,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鳳舞出聲救你,你現在已經躺下了。」

    天狼平靜地回道:「也許吧,但你就是殺了我又能如何?陸炳,你自己很清楚,我剛才所說的句句屬實,你自幼飽讀詩書,知道應該去做什麼,什麼是正道,可你從來不去做,因為那條路太難了,太費勁了,不是麼?」

    陸炳哈哈一笑:「你以為你現在投靠的徐階他們又是什麼好人了?天狼,我在官場上混了四十年,什麼人沒有見過?你說嚴閣老是奸黨,徐階一夥難道又是忠臣了?我勸你最好早點做好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又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天狼微微一笑:「多謝陸大人指教,天狼一定銘記於心。這些年跟著陸大人學到了很多東西,也學會了如何去看人。放心,這次我會在徹底失望之前就離開的,不勞您提醒了。」

    陸炳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突然扭過了頭,對著一直怔在原地,痴痴地看著天狼的鳳舞吼道:「發什麼呆?!走不動路了嗎!還不快去提了趙全,全部從地道撤回!」

    鳳舞猛地一顫,美目中竟然淚光一閃,她向著陸炳一拱手,沒有說話,從楊博手裡接過一塊令牌,轉身向著門外走去,帶起一陣幽幽的山茶花清香。

    客棧裡的三個人都各懷心事,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鳳舞帶著十幾名戴著龍形面具的勁裝大漢,架著披頭散髮的趙全走進了客棧。

    把令牌交還給了楊博後,鳳舞如一陣清煙似地從天狼的面前走過,扭頭凝眸的那一瞬間,眼中儘是無盡的幽怨,一聲輕輕的嘆息分明地鑽進天狼的耳朵裡。

    陸炳冷冷地看了天狼一眼,一轉身也走向了廚房,而他那如金鐵相交般鏗鏘有力的話語緩緩地飄了過來:「天狼,不要為今天的選擇後悔!」廚房裡傳來一陣響動,繼而一切歸於平靜。

    天狼搖了搖頭,也不看那廚房一下,直接走到楊博面前,向他行了個禮:「楊大人,明天我陪你走一趟。」

    楊博搖了搖頭:「不必了,有大軍保護,諒那俺答也奈何不了我。倒是你,今天這樣頂撞陸炳,真的沒有事嗎?」

    天狼的眼神中光芒閃爍:「我要是怕了他,當年也不會離開錦衣衛了,他自己心虛,所以也不敢面對我,不用擔心。接下來我會自立門戶,之所以要用回原來的名字,就是為了斷他讓我回歸的念頭。」

    楊博捻了捻頜下鬍鬚,微微一笑:「剛才那個姑娘,好像對你情深意重啊,跟陸炳的關係似乎也不一般。」

    天狼嘆了口氣:「她是陸炳的女兒,嚴嵩之子嚴世藩的妾室,你說我能跟她有什麼情意?」

    楊博臉色一變:「竟有此事?陸炳讓自己的女兒也加入錦衣衛?他跟嚴嵩聯姻我知道,可是嚴世藩怎麼肯讓自己的女人繼續給他當錦衣衛?」

    天狼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對於陸炳,沒有什麼人是不能利用的,包括他的至親。至於嚴世藩為什麼肯讓自己的小妾繼續當殺手,我也一直覺得奇怪,但又不可能問他,也許身邊妻妾成群的小閣老,並不在乎少一個女人吧,又或者本就是個政治聯姻,作不得數。」

    楊博換了個話題:「李義士,你這次回京後,真的就決定從此投向徐閣老那一方嗎?剛才陸炳的話雖然有挑撥之嫌,但也並非全無道理,這些年來嚴黨與徐閣老為首的清流之間也是爭得你死我活,雙方都是各顯神通,用了不少見不得光的手段,你如果真的為徐閣老效力,也許會失望的。」

    天狼苦笑道:「楊大人,我不是什麼義士,多年以來,我一直為陸炳效力,做了太多足以悔恨終身的事情,這雙手也沾滿了忠良的血,即使是現在,我還每天受著良心的譴責。這樣當面罵陸炳雖然讓我一時痛快,但不能讓我的負罪感減輕半分。所以我不會再留在錦衣衛,這個名字讓我噁心。」

    楊博臉色微微一變:「徐閣老好不容易才為你謀了這個位置,你若是不留在錦衣衛,又能去哪裡?」

    天狼定了定神,正色道:「其實楊大人也很清楚,從十幾年前開始,朝中的各方勢力就扶持江湖上的正邪各派,作為自己在江湖上的代言人。嚴嵩父子一直跟魔教相勾結,這些年來隨著嚴黨勢力的膨脹,魔教的勢力也是穩步增強,現在已經佔據了整個江南的半壁江山。」

    「既然我選擇了重出江湖,就想新組建一個門派,招收志同道合之士,從江湖上開始打擊嚴嵩的勢力,如果我進入朝堂,就要去迎合皇帝,那樣太累,也不是我喜歡做的事。」

    楊博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天狼看著楊博,微微一笑:「楊總督,這次的事情令愛也牽涉了進來,事發倉促,沒來得及跟你商量,就置她於危險之中,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楊博平靜地說道:「她早已經和我斷絕了父女關係,當我知道她是要去找你,就給了她那二十萬兩銀票,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用得著。如果只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是不會出這錢的。李義士,這點你不要誤判,以後如果她願意跟著你打天下,也只是她個人的選擇,跟我楊博沒有關係。」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0
第八十一回 往事隨風

    天狼心裡明白,楊博是不願意牽涉進他日後和嚴嵩勢力的爭鬥,故而有此一說,他笑了笑:「二十萬兩銀票還在楊女俠那裡,我會叫她還給你的。」

    楊博擺了擺手:「這倒不必了,這次你幫我一個大忙,對國家也立有大功,因為你的這個身份加上和嚴黨和陸炳的關係,皇上不會明著賞你什麼,這些錢就當我楊博個人獎給為國分憂的義士了。」

    「李義士,你最早來找我的時候,曾經說過,你是殺手,是專門接委託的,而你的每筆委託,都不是無償的,這次雖然是為了國事,但我也不能讓你白忙活一趟。這二十萬兩銀子嘛,就當我楊博對你這單委託的酬金好了。」

    天狼哈哈一笑:「楊大人痛快,重金相贈,對我自立門戶無疑是巨大的支持,你的恩情,李某就不推辭了。」

    楊博點了點頭:「不出意外的話,蒙古這裡的事情會告一段落,如果你有意的話,可以到東南那裡走走,自從汪直和徐海死後,倭亂沒有平息下來,這幾年反而越來越凶,聽說隱約也與魔教有關,正是你這樣的英雄壯士發揮作用的地方。」

    「我與浙直總督胡宗憲有點交情,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寫信把你向胡部堂舉薦,他畢竟是嚴閣老的門生,徐閣老那裡只怕不好跟他產生什麼聯繫。」

    天狼點了點頭:「正有此意,明天的談判,大人可以把我的那幾個兄弟一起帶去,他們武功和智謀都是一流,一定可以保大人的安全。而我在這裡要收拾一下,過幾天正式動身。」

    楊博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擾李義士了,以後需要幫忙的話,派人持此物來見即可。」他說著從腰間取下了一個玉珮,遞給了天狼。

    四個時辰後,大同城關,陸炳站在高高的城頭上,看著遠方的下弦月,若有所思,數十里外的沙漠裡,大批的蒙古騎兵正在緊急撤營,一條條火龍蜿蜒著游向了北方,顯然是俺答汗的部隊正在撤軍。

    鳳舞站在他的身邊,垂首恭立,與這黑暗的夜色彷彿融為了一體,若不是火紅的朱唇和雪白的肌膚,幾乎看不出陸炳身邊還站著一人。

    父女二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站了半個時辰,陸炳才嘆了口氣:「讓你失望了,這次我還是沒有把他帶回來。」

    鳳舞的神色很平靜:「那是他自己選的路,以後再見面也許就是死敵,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陸炳搖了搖頭:「別騙爹,也別騙你自己,你是不是一直在恨著為父,毀你一生的幸福?」

    鳳舞搖了搖頭:「這就是作為天字第一號特務陸炳女兒的宿命,沒什麼恨不恨的,從我出生的那天起,這些就已經注定了。」

    陸炳看了一眼鳳舞:「今天我是以一個父親,而不是以上司的身份和你說話,不然的話,就衝你在客棧裡假傳軍令,為他解圍的事,我當時就可以殺了你。」

    鳳舞低下了頭,幽幽地說道:「屬下知罪,聽憑大人發落。」

    陸炳一下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長嘆一聲:「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見過楊博後我們還要回京覆命,路上不能出任何岔子。」

    鳳舞拱手行了個禮,道了聲是,乾淨利落地一轉身,風中留下了一絲淡淡的菊花香味。

    等到鳳舞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後,陸炳轉過頭,對著門樓陰暗的角落沉聲道:「沒人了,出來吧。」

    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從陰暗裡走了出來,下弦月照在臉上,把他那一臉的黃須黃眉映得分外明顯,可不正是英雄門主赫連霸!

    陸炳的身子前傾,倚在城垛子上,淡淡地說道:「你來了。」

    「我來了。」赫連霸走到陸炳的身邊,冷冷地回應了一聲

    陸炳突然轉向赫連霸,笑了起來:「你敗了。」

    「你也敗了。」赫連霸的黃眉動了動,聲音還是冷酷得沒有人性。

    「我怎麼敗了?我至少手上有趙全。」陸炳搖了搖頭,他不認為自己敗了。

    「可你回去後還是得面對你一生也擺脫不掉的那個陰影,你確信你贏了?」赫連霸的聲音仍然冷酷,粗渾的豺聲震盪著陸炳的耳膜。

    陸炳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也變得黯淡起來:「如此說來,還是你贏了。」

    赫連霸突然露出了一絲微笑,一口的白牙也顯了出來:「這還多虧了你,上次給我的那藥實在給力,大汗都七十多了也能中招,他要是不亂性的話,這後面一系列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下次再有給我也弄點,後半輩子的性福生活就靠它了。」

    陸炳沒有接話,眼光看向了遠方:「你對天狼,不,以後應該叫他李滄行印象如何?」

    赫連霸平靜地說道:「這個人必須除掉,要不你我以後不得安寧。他的才能超過了你我能控制的範圍,若是因為愛才而不肯痛下殺手,遲早會追悔莫及的。」

    陸炳看了一眼赫連霸,雙眼炯炯有神,聲音中也含了一股威脅:「可是這回你想連我也一起除掉,這又如何解釋呢?」

    赫連霸神情自若:「你如果真的被我這樣幹掉了,那只能說明你不配當我的盟友。陸大人,即使沒有楊博,你也能從地道逃掉,這樣的陸炳才有資格做我赫連霸的盟友。」

    陸炳冷冷地說道:「那你現在也離開了大漠,不再擁有俺答汗的支持,只不過是個在西北一帶打下了幾處分舵的武林門派掌門,你又憑什麼跟我陸炳平起平坐呢?」

    赫連霸哈哈一笑,眼中殺機一現:「因為我能幫你對付天狼,不,以後只有李滄行了。」

    陸炳沒有說話,看了看城外一望無際的沙漠,自言自語道:「每次我來到塞外,看到這種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景況,總會感到人的渺小,天地的偉大。」

    赫連霸點了點頭:「可是我家的大汗和你的皇帝,如果來到這裡,只怕會覺得天地的渺小,自己的偉大。所以我們能做朋友,不是嗎?」

    陸炳扭過了頭,笑了起來:「對,我們才是朋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0
第八十二回 天狼的野望(一)

    平安客棧裡,天狼(李滄行)和楊博道別之後,楊博離開了平安客棧,先行去了軍中,安排明天的談判事宜,而藉著這機會,天狼決定和自己的同伴們把事情交代清楚。

    再次走進平安客棧的時候,裴文淵等人已經圍著大廳中央的一張圓桌,一邊喝著酒,一邊談笑風生,連楊瓊花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只有柳生雄霸坐在那裡滴酒不沾,一言不發,而展慕白則臉色陰沉,一個人倚著門,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當天狼進進客棧時,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了他,目光複雜。

    展慕白冷冷地瞟了天狼一眼,也不說話,直接向外面走去,天狼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客棧內的眾位同伴,轉身跟著展慕白而去。

    離了平安客棧百餘步的一處僻靜之地,展慕白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尾隨而來的天狼,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說,李滄行,你是怎麼知道我那個秘密的。」

    天狼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些年遊歷江湖的時候,聽前輩高人說起過你的這天蠶劍法,以前我還奇怪為什麼你一下子變得怪怪的,現在我全知道了,展大俠,這次事關重大,你性格孤傲,不願意與我們這些人為伍,在下也只能用這種方式要挾,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天狼看到展慕白的手在微微發抖,臉上的紫氣也是忽閃忽沒,知道他正在猶豫要不要向自己出手,淡淡地說道:「就算你殺了我,也是無用,江湖上知道天蠶劍法的人不止一個,那位前輩如果知道了你殺了我,肯定就會猜到你是想掩蓋這個秘密,到時候他反而會大肆宣揚,讓世上人人皆知。」

    展慕白臉色鐵青,本來伸向劍柄的手卻停了下來,人也一下子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變得失魂落魄起來。

    天狼的臉上閃過一絲同情,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雖然性格大變,乖張暴躁,但對他的遭遇也是深深的同情,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展大俠,你我的目的其實一致,回中原後,我也會組建自己的門派,和你並肩作戰,到時候還希望展兄多多……」

    天狼的話音未落,展慕白突然吼了起來,英俊的臉現在變得面目猙獰,額頭上的青筋直跳:「李滄行,去你娘的,你別以為你抓了我的把柄就能控制我一輩子,休想!老子死也不會繼續跟你合作的。以後要是讓我聽到那事在江湖上流傳,老子一定會來殺了你!」

    展慕白吼完後,也不回頭,直接發足向著遠方奔去,身形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天狼搖了搖頭,喃喃地說道:「對不起了,展兄,這次真的是情非得已,你的事一輩子只會爛在我的肚子裡的,放心吧。」

    推開平安客棧的門,天狼發現大家都開始喝著悶酒,全然不復剛才的那種觥籌交錯的熱烈氣氛,而楊瓊花則明顯是最不安的一個人,一看到天狼進門馬上站起了身,轉眼看向了他的身後,卻沒看到展慕白,秀眉微蹙,問道:「天狼,我師兄呢?」

    天狼嘆了口氣:「他已經先回去了,楊女俠,這次幸虧你們兩位幫忙傳信,要不然我們這些人都是死無葬身之地,還請受天狼一拜。」天狼說著,表情嚴肅,鄭重其事地向著楊瓊花行了個禮。

    楊瓊花秀目流轉,看著天狼,忽然開口道:「這次你救了展師兄,我們幫你做這件事也是應該的,但在我走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那天你是用了什麼辦法,碰我的時候能讓我聽到你肚子裡說話?」

    天狼微微一笑:「這門功夫叫傳音入密,可以用胸中之氣振動腹腔,再以內力的形式進入別人體內,當時阿力哥,也就是百變神君的耳朵很靈,前面那些話是說給他聽的,而真正關鍵的那些,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和你交流,你很聰明,知道在地上寫字和我交流,後來演也演得很逼真。」

    楊瓊花微微一笑:「你的傷可真的嚇我一跳,天狼,要是我受這麼重的內傷,還要用小刀刺破了胸口放出那麼多淤血,再在傷口澆上那麼烈的酒,肯定早就痛得大叫了,你居然能一聲不吭,相比之下,我撕些布條幫你裹傷,順便幫你演演戲騙那百變神君,又算得了什麼呢?」

    天狼擺了擺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金針掌那一下本來能讓我半個月不能運功的,我還是低估了黃宗偉的反擊實力。楊女俠,以後聯手合作的事情,還麻煩你多勸勸展大俠,這是正事,不要被私人恩怨所左右。」

    楊瓊花點了點頭:「我心裡有數的,展師兄如果實在過不去心裡這個坎兒,我楊瓊花也會全力支持你的,放心。」

    楊瓊花說完後,嘴角勾了勾,似乎還有話要說,但一撞上天狼那一下子變得冰冷的眼神,還是嘆了口氣,回頭向眾人行了個禮,轉身出門。

    天狼走到桌前,坐到了剛才楊瓊花的那個位置,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眾人,突然笑了起來:「今天大家是怎麼了?打了勝仗還不高興嗎?」

    鐵震天沉聲道:「大家現在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做完這次的大事,你什麼也沒得到,功勞讓那姓楊的官兒得到,不僅開罪了英雄門,還拒絕了陸炳,你究竟圖的什麼?」

    天狼的眼中光芒閃爍:「圖的是對一個真正男人的承諾,解決蒙古問題,懲罰叛徒是沈兄臨終前的遺願,我發誓一定要做到的。」

    無憂和尚搖了搖頭:「沈大人雖然是被人栽贓,扣上了私通白蓮教,勾結蒙古的罪名而被害死,但趙全也好,俺答也罷,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罷了,真正的元兇並不是他們,天狼,與他們為敵,你考慮過結果嗎?」

    天狼的臉上浮現出堅決如鐵的神情,他的聲音不高,但透出一種絕不後退的堅強意志:「這三年來我每天都在考慮這個結果,所以我現在的決心就是除奸黨,滅邪魔。這條路注定艱辛,也充滿了危險,但是即使只有我一個人,也會走到底。」

    他掃了一眼在座眾人,微微一笑:「各位都是我李滄行的生死兄弟,這次肯來,李某已經感激不盡了,也不敢要各位繼續幫下去,明天護衛完楊大人,大家就回吧,李某心裡記著各位的恩情。」

    鐵震天哈哈一笑:「李滄行,你也太不把我們當兄弟了吧,既然你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們要是還抽身走人,那不全成了貪生怕死之輩?再說了,你的那個敵人也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大夥兒都跟他們有著不死不休之仇,幫你就是幫自己。」

    鐵震天緩了緩,說道:「賊婆娘當年要滅我鐵家莊,要不是當年被你所救,現在的鐵震天已經與莊同亡了,她現在入了魔教,我一個人根本無力向她復仇,只有靠你。」

    「你現在換回了原來的名字,又說要自立門戶,鐵某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朋友故舊還是有些,我這就回去拉人,一個月後,這裡碰頭。」

    李滄行(天狼)點了點頭:「有勞鐵大哥,神掌堂就交給你了。」

    鐵震天哈哈一笑,起身大步而行,走出了門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1
第八十三回 天狼的野望(二)

    無憂和尚的濃眉動了動:「我的情況你也清楚,現在寶相寺落到了魔教手中,少林又不肯出手援助,其實我這次來本來還想借助你錦衣衛的力量來復寺,現在你肯自立,那就更好了。散落在江湖的師兄弟們還有不少,跟我也有聯繫,不嫌棄的話,我也去聯絡他們。」

    李滄行微微一笑:「一個月後,也是這裡碰頭,先暫時叫寶相堂吧,以後我們收復了那裡,你可以重新自立,我不是陸炳和赫連霸之流,只想著別人臣服於自己,做自己的屬下,記住,我們是朋友,應該互相幫忙。」

    無憂站起了身,鄭重地向李滄行合什行禮,然後身形一動,瞬間消失在門外。

    李滄行的眼光落在了錢廣來的身上,突然「嘿嘿」一笑:「胖子,這回又要你破費了。」

    錢廣來的臉上突然轉成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他拿起了金算盤,噼哩啪啦地打了一通:「奶奶的,我可是一眨眼幾十萬的生意,這次跟你做了這一票,一點好處也沒有,加上來時路上的時間,損失足有二十萬兩銀子,楊瓊花的錢在我這裡,就拿這錢頂賬了!」

    李滄行哈哈一笑:「好啊,以後所有的錢都歸你管,你管錢,我放心。」

    錢廣來的笑容慢慢地從臉上消散,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不開玩笑了,看你這意思,是要來真的,來大的,招兵買馬,建立勢力都需要錢,這二十萬恐怕不夠,我現在回去籌錢,一個月後,會帶著足以支撐你行事的經費來這裡。」

    李滄行嘆了口氣:「能讓你這愛財如命的傢伙這麼大出血,真不容易,記得給自己多留點,我這人花錢手腳大你也知道,你管賬也別把自己的生意弄破產了。回來以後,金銀堂就勞你費心啦。」

    錢廣來臉上兩堆肥肉跳了跳,一邊走一邊說道:「唉,這回棺材本兒也要賠進去嘍!」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歐陽可冷冷地說道:「李兄,我沒有那幾位的家底,白駝山莊給滅了這麼多年,我早已經一無所有,除了阿慈,我拉不來什麼人,只能有力出力了,你信上所說的可是事實,陸炳真的當年沒有參與那次滅莊之事?」

    李滄行點了點頭:「雖然我和陸炳也是深仇大恨,但沒必要在這事上為他辯解,當年陸炳是反對上門威脅歐陽兄的,可是達克林恨你們當年不去援救,堅持要滅莊,陸炳沒有給他派人,他就走了魔教的路子,所以如果你要報仇,還得衝著魔教才是。」

    歐陽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兄,我聽你的,其實不管是錦衣衛還是魔教,都不是我有力量現在報仇的,剛才老鐵說的沒錯,幫你就是幫自己,我這次出來就直接來你這裡了,其實西域這裡我還有些朋友,一個月的時間,招來一兩百人問題不大。」

    李滄行笑了笑:「下次記得帶上夫人,多年沒見了,看你越活越年輕,她還好吧。」

    歐陽可的臉色微微一變:「你下次見到就知道了,對了,沐姑娘她……」

    李滄行的眼中閃過一絲酸楚:「我說過了不要提她,再說了她現在是徐夫人,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歐陽可嘆了口氣:「怎麼會弄成這樣,我剛出來時聽說這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裴兄也不相信吧。」

    裴文淵看著李滄行:「當年我聽到那事時,還跑到武當她的婚禮上大鬧了一場,最後給打出去的。滄行,你說的對,她不值得你愛。」

    李滄行搖了搖頭,木然道:「多謝裴兄,當時你的所作所為我看到了,我也在場,真的很感激你,這個女人我不想再提了。以後立派後,我也不想和武當有什麼往來,若是他們找我的話,到時候麻煩你代我出面吧,面子上不傷和氣就行。」

    裴文淵微微一笑:「這個我在行,我想要什麼你最清楚不過,多的不敢說,百十來個朋友還是可以拉到的,我現在動身,也是一個月後在這裡和你碰頭。」

    裴文淵和歐陽可站起了身,向著李滄行一起行禮作別,兩人直接施展了輕功,一閃就出了門,幾個起落,就消失不見。

    大廳裡只剩下了李滄行和柳生雄霸兩人,柳生雄霸自始至終就沒說一句話,也沒有動過,彷彿一尊石佛,等到別人全部走完,他才長嘆了一口氣,看向了李滄行:「那個上次在你心裡的女人,沒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沒了,所以這次你再跟我比武的話,我也不會分心了。」

    李滄行看了一眼柳生雄霸,突然微微一笑:「你的武功真的進步很多,我沒想到這次你一個人就擒下了黃宗偉和張烈兩人,還沒有傷到他們。就算和你真打,我現在也沒贏的把握。」

    柳生雄霸冷冷地說道:「他們都受了傷,而且那時候陸炳帶了人突然出現,他們心虛了,發揮自然打了折扣,我勝他們這次,不值得吹噓。」

    李滄行點了點頭:「所以只有跟我比武才是你現在最渴望的事吧。」

    柳生雄霸緊緊地盯著李滄行的雙眼,半晌,才嘆了口氣:「不用比了,我認輸。」

    李滄行「哦」了一聲:「為什麼會這樣?你苦練十年,現在你的天風神取流已經至少到了第八層,肯拋妻棄子來中原,不就是和我比武嗎?」

    柳生雄霸搖了搖頭:「第一,我打不過你,你已經可以自如地控制斬龍,我的天風神取流沒到第九層,就算打,也不是你對手,這點我清楚。」

    說到這裡,柳生的眼裡突然閃出了一絲淚花:「第二,我已經沒有家了,不是我拋妻棄子,而是上泉信之那個狗東西在我練功閉關的時候殺我全家!他現在跑到嚴世藩那裡了,化名羅龍文,李滄行,我這次來一半是為了幫你,一半是為了要你幫我報仇,現在你懂了嗎?」

    李滄行伸手握住了柳生雄霸的手,緊緊地搖了搖,卻是一言不發,這個事情他早已經知道,但是他更清楚只有等到柳生自己說出來,眼前的這個東洋男人才會徹底地向自己打開心結。

    柳生抹了抹眼睛,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好像五歲以來就沒哭過,讓你看笑話了,你的那些朋友很不錯,也能招來幫手,我卻只能把自己交給你,不過李滄行你聽著,若有一刀一劍加諸你身,必是背後的我已經爛如血泥,明天過後,我就會回這裡,這個月我會找你天天切磋的。」

    柳生雄霸說完,風一般地消失在門外,只剩下李滄行一個人坐在桌前,微微地發愣。

    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只有一張床的房間,李滄行脫下了穿了一天的冰蠶寶甲,兩壇七月火的熱力剛好支持到一刻鐘以前,他胸前那濃密的胸毛上,已經結了一層淡淡的霜凍,亮晶晶的,就像早晨的露珠。

    李滄行嘆了一口氣,拿起床頭的一壇七月火,打開封泥,狠狠地灌了自己幾口,強烈的酒精刺激不僅讓他丹田火起,也讓他的思維變得有些混沌,這些年來,他已經越來越多地需要酒精的麻醉才能入睡,而那些極力想要忘卻的往事,卻總是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樁樁地浮上他的心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1
第八十四回 少不更事

    小屋,一名全身縞素的女子坐在一張床旁,烏髮如雲,脖頸細長,即使只留下一個美麗的背影,也足以讓人心動,她一直在低聲地啜泣著,不停地抬手去拭臉上的淚痕。

    床上有一具殘缺不全,裹著厚厚繃帶的肢體,繃帶上上面貼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符咒。

    女子輕輕地撫著這具肢體,淚如雨下。

    對面,一架古色古香的琴後坐著一位仙風道骨的長者,鶴髮童顏,長髯飄飄,神情嚴肅。

    長者正對著這女子,沉聲問道:「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了,在那個世界裡,他依然會傷,會病,甚至會死。你可曾想好了,不會後悔?」

    女子咬著嘴唇,望了一眼那肢體:「不悔,今生我欠他太多,這一次,換我來愛他。」

    長者的長鬚無風自飄:「他可能會結識許多女子,未必會愛上你。」

    女子看著床上的肢體,眼中儘是柔情蜜意:「即使我化身一座青石橋,看他每天從上面走過,我也心滿意足」

    嘆了口氣,那長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神色,說道:「他這身傲視天下的武功會被封存,不能再使出,同時被封存的還有他這一世的記憶。那個世界中,他會把這一世的事情重新經歷,也會遇到新的挑戰,如果他對你真的有那麼深情,也許偶爾會夢到你。」

    「這些都我知道,他對我不離不棄,我必對他生死相依。」女子抬起頭來,兩行清淚已成小溪。

    長者的手指搭上了琴:「那我們開始吧。」

    強烈的琴聲突然響起,震得人腦袋像要爆炸一樣,李滄行猛地坐起了身,卻發現渾身上下已經濕透。

    「滄行,滄行。」李滄行睜開眼,鼻子裡是一股刺鼻的藥味,轉頭四顧,這是間普通的單室小屋,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室內只有一張八仙桌兩把凳子,桌子後面有張榻,靠窗邊有張小書桌與一把坐椅,對面放著一個小書架。

    八仙桌的邊上,放著一個小火爐,火爐上正擺著一個藥壺,爐火正旺,壺嘴裡正噴著濃濃的藥味。

    李滄行的面前出現了一張中年道人的臉。此人四十歲上下,五官周正,頷下一縷山羊鬚,右眉上方有一顆指甲大小的肉瘤,眉目間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深沉感覺,他右手拿著一把蒲扇,剛才應該正在為自己煎藥,一臉關切地望著自己:「滄行,你終於醒了啊,感覺如何啊?」

    李滄行心中一陣感動,笑了笑:「師父,徒兒好多了,不知道徒兒什麼時候可以下床練武呢?」

    道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拉過李滄行的一隻手,把起脈來,眼睛微微地眯著,過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眼,點了點頭:「你的經脈無礙,腦後的淤血在五天前剛受傷時也被取出,現在如果神志正常的話,明天就可以去練武。」

    李滄行急不可待地抓住了道人的手,邊搖邊道:「好師父,徒兒的腦子好使得很,若是不信,徒兒現在就把丹田吐納功的心法背給您聽。」

    道人笑著搖了搖頭:「你先說說為師是誰,你又是誰,今年是何年何月,此處又是何方,還有,你是如何受傷的。說對了,為師就認定你的傷好了。」

    李滄行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徒兒名叫李滄行,今年是大明嘉靖十五年,徒兒今年十歲,這裡乃是武當山,您是徒兒的師父澄光真人。至於徒兒受的傷嘛,那是五天前的夜裡,徒兒在做夢的時候也想著練武的招式,一個鯉魚打挺就摔到了地上,後腦勺著的地,一直暈到現在。」

    澄光真人「哦「了一聲:「你這幾天一直在昏迷,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如何受的傷?」

    李滄行道:「雖然徒兒沒勁說話,甚至睜不開眼睛,但是師父和紫光師伯,還有玄沖師祖的話徒兒都聽得一清二楚,都怪徒兒執唸過重,才會害師長們擔心,還請師父責罰。」

    澄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滄行的肩膀:「無妨,你肯用心練功,那是好事。再過兩個月就是中秋,今年的中秋宴前要由玄沖師祖考量你們每個弟子的功夫進展,你是大師兄,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表現,明白了沒?」

    李滄行高興地點了點頭:「徒兒明天就去練功。」

    澄光滿意地說道:「好徒兒,你今天就在為師的房裡好好歇息,明天一早就來練功場用功,一切照舊,為師不會因為你傷勢初癒而手下留情的。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哦對了,過會別忘了喝藥,剛熱好的,冷了喝沒效果。」

    澄光說完後,便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李滄行一個人在床上。

    喝完藥,強烈的苦感讓李滄行幾乎想吐,但他還是忍住了,躺了下來,腦子裡開始地回想,這裡乃是武當山,當下是明朝中葉嘉靖十五年。

    武當乃是元初奇人張三丰所創,至今已有二百多年歷史,明成祖朱棣登基,推崇武當道教,調集民工30萬人;用了13年時間,在武當山修建了33處建築群,號稱八宮、二觀、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廟、十二祠、十二亭、三十九橋等,綿延140多里。

    武當山的建築格局均依經書上的真武修仙故事,由工部設計而成。至今紫霄官正殿樑上仍有大明永樂十一年、十二年聖王御駕敕建的字跡。三天門絕壁上則有「一柱擎天「四個大字,蔚為壯觀。天柱峰頂太和宮又稱金殿,殿中供奉張三丰銅鑄鎏金坐像。

    數百年來武當派人材輩出,已經成為與少林齊名的中原名門正派之首,門下弟子,數以百計。

    澄光道人乃是武痴,自幼好武,遍訪明師學得一身武藝,三十歲上帶藝投入武當派成為掌門玄沖道人之徒,現與紫光,黑石二人同為武當長老。

    而自己叫李滄行,今年十歲,是澄光道人在十年前上武當山的路上撿到的一個孤兒,自小在武當長大,五年前開始學藝。

    李滄行也因此成了武當現在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師兄,因為澄光上山時,紫光和黑石等人都還沒來得及收徒。

    武當一向很少收帶藝投師的門人,更不用說帶著一個嬰兒上山的,但當年玄沖真人卻力排眾議,將二人一起收留,多年來對澄光師徒二人的非議一直沒有中斷,而李滄行也為此發奮習武,就是想為自己的師父爭一口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2
第八十五回 與師妹的初遇

    李滄行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時難以入睡,突然懷念起自己的那幫師弟來,也不知道自己一別五天,這幫傢伙有沒有好好練功,窗外的一輪明月當空,正好可以照著自己回弟子房一趟。

    李滄行穿好外衣,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發現這個專門供長老居住的別院裡共有十幾間如澄光房間大小的單人房。

    他不敢多停留,出了院門後,沿著右迴廊一直走了約半柱香時間,到了一處寬大的廣場,正是武當紫霄宮正殿前的練武場。

    廣場西側則為一處院落,乃是自己這樣的三代小弟子們居住的別院。李滄行一路走來,稍一思索便頭痛欲裂。他就這樣半夢半醒地狀態踱進了院中。突然聽聞腦後有風聲,想要閃身卻已來不及,緊接著眼前一黑,雙眼似被人矇住,一個稚嫩又熟悉的聲音在說:「猜猜我是誰?」

    李滄行拉下了蒙在眼上的雙手,正待發作,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皮色白潤,面目姣好,生得甚是靈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烏溜溜地盯著自己在轉,嘴唇倒是略有點厚。

    不知為何李滄行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脫口而出:「小師妹。」

    那姑娘嚇了一跳,道:「你,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今天是爹爹第一回帶我上山哩。」

    李滄行自己也有點吃驚:「你爹爹?是黑石師伯嗎。」

    原來在李滄行白天澄光房中半夢半醒時依稀聽師父和師伯提起過此事,武當門規甚嚴,自從二代俗家掌門宋遠橋教子不慎,出了一個叫名叫宋青書的欺師滅祖叛徒後,武當就定下門規:

    弟子凡藝成後需要選擇是入道還是下山,入道則不能結婚一輩子需要留在武當效力,下山則從此與師門無關,除非師門遭大劫時發江湖貼時方可回師門助拳。

    如果已入道的弟子有朝一日想結婚則可以選擇一處下院前往,但不得再擔任門派的實權職務。現任武當掌門為玄沖道長,長老級別的還有紫光,澄光,黑石,紅雲,青風,明月等七八位二代弟子。

    黑石師伯俗家姓沐名元慶,本已下山離派,與峨眉派女俠紀曉君共伴江湖,後因行走江湖時,因為行俠仗義殺了魔教的一位香主,導致魔教中人趁紀女俠產後虛弱時大舉來犯。

    沐家一夜間老少數十口全部被殺,只有沐元慶帶著只有幾個月的女兒沐蘭湘逃出重圍,而紀女俠則死在魔教長老向天行的三陰奪元掌之下。

    遭此血海深仇後,沐元慶將女兒寄養在紀家,自己則回武當重新入道,道號黑石,他日夜苦練武功,只盼有一天能為全家報仇。

    前些日子紀老太爺因病去世,沐蘭湘的舅舅一向不太待見這孩子,黑石便趁著奔喪的機會把女兒也接上了武當。

    武當立派之初時原則上是不收小孩子也不收女弟子的,最早的第二代弟子如武當七俠全都是成年後才被張三丰收入門下。

    近幾十年以來,武當在江湖上名氣越來越響,官宦人家攜數千兩香火錢,帶著幼子上山求藝的也越來越多。

    自玄沖道長接掌武當開始,武當就專門為這些幼年弟子們蓋了兩進院落,雖然武當武功不太適合女子修煉,但沐蘭湘身世可憐又無處可去,所以玄沖道長特許黑石帶女上山,這也是多年來武當收的第一個女弟子。

    李滄行白天聽師父說起這事時,就感覺自己對這女孩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好想好想保護她。

    這時見到了這女孩本人怯生生地盯著自己點點頭,更是從心裡有種想要一把將她摟進懷中的衝動。

    這時房門大開,二十幾位小師弟們奔了出來,嘴裡都喊著大師兄你可回來了。

    李滄行一看,那瘦高瘦高的虞鐵成,小胖墩的是王家仁,拖著鼻涕抱著他腿的是辛培華,還有圍著他的有梁小發,應昌期等。李滄行給他們搖來晃去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大叫一聲:「再搖我就惱了。」師弟們這才停手。

    只聽虞鐵成道:「大師兄,你前些天夜裡睡覺時又在練功了,一個鯉魚打挺就後腦勺著地,一下就暈過去了,當時可把我們給嚇壞了,後來師父師伯們都來了,還從山下請了大夫,說你沒事大家才放了心。」

    「這些天你不在兄弟們練功沒人帶了都沒精打采的,全想著大師兄哪天才能回來呢。這下可好了,明天又能一起練功啦。」

    王家仁一下子接過了話:「虞師兄你真是的,大師兄剛下床還沒恢復呢,練什麼功啊,該讓大師兄好好休息完全復元了再說。」

    這時個子最小輩份,最低的辛培華突然來了一句:「大師兄,這位小師姐是黑石師伯的女兒,下午才來我們武當的。師叔們說是去幫她收拾一個新房間,紫光師伯讓徐師兄去陪她的。對了,沐師姐,徐師兄呢。「這時眾人才想起小師妹還在一邊。

    沐蘭湘突然放聲大哭:「徐師兄壞,他說給我捉蟲子玩,結果到現在都不回,他還說武當山上夜裡有妖怪專門會吃小女孩,我只要一跑出這個院子妖怪就會來捉我。嗚哇……」

    沐蘭湘邊哭邊指李滄行:「大師兄也壞,穿的衣服跟徐師兄一樣,害我以為是徐師兄回來了,空歡喜一場。我不管,我要蟲子玩。」

    李滄行不禁心中默然:師弟徐林宗乃是現浙江按察副使徐階的兒子,自幼送上武當修練,成為未來掌門紫光真人的嫡傳弟子,他生性機靈,好武成痴,悟性極高,多半是誑了這女孩在這裡等他,而自己跑去獨自練功了。

    想到這裡,李滄行對沐蘭湘道:「小師妹莫哭,徐師弟一定是為你捉蟲子去了,他到現在也沒回,一會我們師兄弟都去找徐師弟,要是他沒捉到蟲子,我明天幫你捉一隻來便是。」

    「真的嗎?大師兄真好,太謝謝啦!「沐蘭湘一下子破泣為笑,「只是現在天這麼晚了,能不能把徐師兄先找回來,我怕外面的大妖怪把他捉了去。」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誰說我們武當山有妖魔鬼怪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3
第八十六回 小狼

    眾人隨著說話聲音的地方望去,但見一位鷹鼻闊口,濃眉大眼,不怒自威的中年道人踱了過來,周圍小弟子們一起跪下,嘴裡說道:「恭迎黑石師伯。」李滄行扭頭一看,也連忙跟著跪了下去。

    只聽得黑石「哼」了一聲,威嚴的目光從一個個孩子們發著抖的背上掃過,最後停留在李滄行的身上:「滄行,你這一跤摔得連我都不認識了嗎?身為大師兄,還沒有師弟們懂禮數,成何體統!」

    「而且你現在應該躺在你師父的房裡,卻又偷跑回這裡,這已經是違了本門戒律。本該罰你思過一天,姑念你剛醒來,權且記下,下次若再犯戒律,二罪並罰。你可服氣?」

    李滄行忙說道:「弟子知錯,謝師伯。「也不知為何,他對這黑石有種說不出的愧疚和畏懼,只是戰戰兢兢,汗不停地從身上的每個毛孔向外湧,身上的衣服剎那間已經濕透。

    黑石臉色一沉問道:「滄行,你身體還沒好嗎,怎麼如此出汗?」

    李滄行不敢抬手去拭臉上的汗水:「弟子也不知,只是戰戰兢兢,汗出如漿。」

    「撲哧」一聲,有人笑了出來。李滄行稍一抬頭,發現沐蘭湘正用手捂著嘴在笑。「爹爹,你看這人多好玩,我可是頭一次看有人出汗能出成這樣呢。」

    黑石訓斥沭蘭湘的聲音明顯比剛才柔和了許多,但仍然是帶著威嚴:「蘭湘,休得對師兄無禮,等爹回去後再教訓你。」

    沐蘭湘一聽此話立馬又放聲大哭「娘啊,爹又欺負我。娘啊你在哪裡。」

    黑石怒道:「再哭明天就沒飯吃。」可是沐蘭湘哭得只是更厲害了。

    眾弟子平時受黑石責罰皆多,此時都面面相覷心中竊喜,心說原來黑石師伯也有個如此扎手的女兒。

    突然,沐蘭湘不再啼哭,李滄行再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和自己年齡相若的少年,正站在院子口,這少年生得白淨挺拔,一雙眼珠子也是滴溜溜地轉,靈氣逼人,懷裡卻抱了一隻通體黑色,毛茸茸的小狗。

    黑石轉身對著這少年說道:「徐林宗,你師父叫你陪蘭湘四處走走,你為何將她一人留在此處自己離開?滄行病了以後,你就是同班師兄弟裡輩份最高的,你就是這樣給大家做表率的嗎?」

    徐林宗嘻皮笑臉地說道:「黑石師叔,小師妹剛來時哭喪著臉悶悶不樂的,哪有心思遊覽我武當,再說黑燈瞎火的也不安全,我就讓她在這裡好好呆著,我去給她找點樂子呀。您看這小狗多可愛。」

    沐蘭湘眼見那小狗毛茸茸地一團縮在徐林宗懷裡,又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嚷嚷著說要抱。黑石怒道:「成何體統。越來越不像話了,難道你當真不怕師叔嗎。看看滄行是怎麼認錯的。」

    「知道呀,戰戰兢兢,汗出如漿嘛。」

    「那你呢?」

    「師叔,我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呀。」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弟子們一下子哄堂大笑,辛培華更是笑得在地上打滾眼淚都流出來了。連李滄行也強忍著沒笑出聲來。

    黑石氣得滿臉通紅「徐林宗,別以為紫光師兄寵你我就不能治你了,哼。」他一甩袖子,拉著沐蘭湘轉身就走。

    沐蘭湘走時一臉崇拜地盯著徐林宗看,而徐林宗還趁著黑石轉過頭時沖沐蘭湘做了個鬼臉。

    李滄行忙拉著徐林宗跪下,順便跟師弟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齊聲道:「恭送黑石師伯。」

    等黑石父女走遠後,徐林宗把小狗向辛培華懷裡一扔,扶起李滄行道:「大師兄,你還好吧,這幾天可把我們擔心死了,我估摸著你快醒了,這才把小黑抱來,上次可是你先發現他的,我想你看到他一定會喜歡。走,我們進屋裡慢慢說。」

    大家擁著徐林宗回了弟子房,李滄行跟在後面突然間心裡有種莫名的失落,適才汗又出得太多這會覺得有點口乾,便自己一個人坐在桌邊喝起水來。

    只聽眾師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問這小狗從哪來的。徐林宗從人群中探出個頭來對著他說:「大師兄,這是我們上次碰到的小黑啊。」

    李滄行想起這只小狼,半個月前他和徐林宗到後山玩,卻發現張獵戶的陷阱裡有一隻死掉的母狼,這只小黑正在它母親的屍體邊哀號。

    本來張獵戶想連它一起殺了,還是自己跟張獵戶說,既然已經殺了它媽媽了,看這小狼好可憐,放了它是積德行善呢。事隔兩個月,沒想到徐林宗居然把它抱了回來,看起來這小黑已經比當時大了一圈,但仍然是一副病懨懨懨的樣子。

    此時梁小發突然插了一句:「師兄,帶隻狼回來不太好吧,要是師父師叔知道了大家都要倒霉的。」

    徐林宗看了他一眼,說道:「怕什麼,有啥事我一個人擔著,不會連累到大家的,你們別說出去就行了。」大家都不滿意地看著梁小發,嘴上紛紛說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在李滄行回來前眾師弟本已睡下,折騰了這麼久大家都有些倦了,於是又紛紛睡下。

    弟子房裡沒有單人床,乃是兩張通鋪,類似北方的長條炕,武當雖處湖北,但山高兩千多米,秋冬時山上也有些寒涼,長老們考慮到小孩子身體虛弱易得病,則在弟子房裡建了這一溜長炕,可容納三十餘人一間,春夏時作通鋪,秋冬時則可生火為炕。

    李滄行的床是在最外頭的一個,與徐林宗緊挨著。他看著師弟們睡下後,坐到了自己的床沿上,發現徐林宗還抱著那隻小狼。

    李滄行悄聲道:「徐師弟,適才梁師弟說的有理,養狼終歸不太妥當,我看明天還是找個時間放了吧。」

    「大師兄,你們的擔心我都知道。可你看這小黑這麼小又沒了娘多可憐,我今天去上次撿到它的地方時,它一直趴在那裡不動,都快餓死了。要不是我抱它回來,又偷偷到廚房喂了它一碗稀飯,它就沒命了。師父說我們修道之人要先修人道再求修道,見死不救還談什麼人道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4
第八十七回 練功(一)

    李滄行嘆了口氣不再多勸:「我會幫著你一起瞞下這事的,要是師父責罰下來我跟你一起擔著。」

    徐林宗感激地看著他,道:「我就知道從小到大你都會幫著我的,這次也不會例外。我答應大師兄,小黑長大了我會放生的,絕不連累大家。」

    那小狼似乎聽懂了二人的話,湊過來舔了舔李滄行的手。李滄行摸了摸小黑的腦袋,對師弟們說了句:「明天早晨別忘了練功。」然後便轉身出門。

    李滄行回到了長老別院,澄光依然不在,黑石的那個房間的窗戶紙上能照出小師妹的影子,李滄行鑽進了師父的房間,溜上床,蓋緊被子,這才感覺頭又有點暈,很快便睡了過去。

    這一夜李滄行睡得很踏實,沒再做夢,一覺醒來,屋子裡已經灑滿了晨曦,武當小弟子每天卯時需要到殿前的廣場練扎馬步一個時辰,李滄行暗怪自己睡得太沉,趕緊起來穿好衣服,匆匆刷了牙,連臉都顧不得洗,就一路奔到廣場。

    當李滄行到場時只見徐林宗已經站在領隊的位置上,帶著師弟們扎馬。大家一個個運氣凝神,雙腿扎馬,兩手握拳放在腰間。

    此時正值初春,天氣還未見暖,大家均穿著練功單服,在山風中小臉凍得通紅,但每個人都如松柏一樣紋絲不動。

    依稀的晨光裡,可見每人地下放了幾塊數量不等的磚頭與兩根麻繩。在隊伍最左側的排頭位置放了八塊磚頭而沒有人站著,那顯然就是李滄行自己的位置了。

    李滄行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林宗,快步走到那位置,深吸一口氣,開始紮起馬來。心中默念武當入門心法-丹田吐納功的口訣,他的腦子開始漸漸空明,而周身的寒冷也漸漸地覺察不到。

    約摸半個時辰後,只聽徐林宗喊了一聲:「收。」小弟子們紛紛收起姿勢,一個個跌坐地上,揉肩捶腿起來。

    李滄行倒是覺得四肢雖有些痠軟,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看後排辛培華應昌期等幾位年紀最小的師弟們叫得最響,他主動走了過去幫幾位師弟做些推拿舒筋的功夫。其他幾位年長的弟子如徐林宗、梁小發等,也都各幫著幾位小師弟推拿。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徐林宗又回到領隊的位置,喊了聲「歸「,大家又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把磚頭用麻繩繫起,吊在左右臂肘位置,李滄行知道這是每天扎馬後半段時練臂力的步驟。

    徐林宗再喊聲「起」,大家發了聲吼,再次紮下馬步,只不過這次雙手向前平推,手臂掛著數量不等的磚頭。李滄行和徐林宗的數量最多,兩臂各掛了八塊。

    李滄行繼續吸了口氣,暗念內功口訣,幾天沒練功,開始還覺得左臂的四塊磚頭還略有點沉,時間一長反而不覺得那麼痠痛了,心中暗想:也許明天可以試試再加塊磚頭。

    過了一段時間,只聽後面「哎喲」一聲,原來是王師弟支持不住跌坐地上了,大概受此連鎖反應,不多時又連續有四五位師弟支持不住。先後跌倒在地,自行退在一邊打坐歇息。

    再過一會後,眼見廣場邊的沙漏上卯時辰時相交,而此時天色也已完全大亮。隨著徐林宗喊了聲「收」,大家均收起架式放下磚頭。

    李滄行心中記掛幾位堅持不住的師弟,率先跑去詢問情況,王師弟調息完畢,站起來紅著臉說道:「勞大師兄費心了,現已無大礙。這幾天沒了大師兄督促,我有點練功不努力,還請大師兄見諒。」其他幾位師弟也皆稱如此。

    李滄行嘆了口氣道:「都怪我的事情,連累大家練功,今後大家要更加努力練好武功。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隨時說。」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滄行,看來你恢復不錯啊。」

    眾人一看,不知何時,澄光已經來到了身後,臉上掛著微笑,於是大家紛紛行禮參見。

    澄光點了點頭對李滄行道:「我早已在一旁觀察,看來這次受傷後你的身體機能沒衰退,扎馬的穩定性和手臂力量反倒是有所提高啊。以後不可懈怠,需要勤加苦練才行。明天開始你和林宗吊磚時各加二塊。」徐林宗與李滄行皆行禮稱是。

    澄光頓了一下又道:「今天你來得如此之晚,又是為何?」

    「稟師父,弟子早晨貪睡過度,還請師父責罰。」李滄行的臉微微一紅。

    「罷了,念你受傷初癒這次就算了,不過你身為大師兄理當帶頭練功,給師弟們作出表率,我們習武之人講的就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以後切不可貪睡晚起。」

    「是。謹遵師父教誨。」

    澄光四顧周圍的小弟子們,說道:「今天都練得挺好,各自吃早飯去吧,半個時辰後還是在這裡練拳腳功夫。」他言罷踱步離去。

    眾弟子們等澄光走後,轟得一聲,梁小發道:「餓死我了,終於有飯可以吃咯。辛培華,昨天你把大師兄的肉包給吃了,今天可要還大師兄。」

    辛培華不甘示弱:「那前天大師兄的包子給你吃掉了,你也要還。」大家就這樣互相插科打誑地結伴來到了飯堂。

    此時師父和師叔伯們已經用過早膳,幾個雜役正在收拾碗筷,並在收拾好的長條桌上放上一碗碗稀飯與鹹菜碟,每四個碗間放一盤包子。

    眾人都找自己的位置坐下,李滄行和徐林宗分別坐在條桌的上首兩位對面。大家各自拿了兩個肉包在手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徐林宗悄悄地對李滄行說道:「大師兄,昨天夜裡我起夜的時候已經把小黑的事跟師父說過了,因為黑石師伯看到了小黑這事肯定瞞不住。師父也同意我們把他養大後再放生。現在小黑就在師父那裡,以後我每頓省下一個肉包和半碗稀飯給他吃。你和師弟們就不用操心了。」

    「哎,師弟,這可是我們一起發現的,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省飯呢?這樣好了,以後我們輪著來省吃的喂他,中午那頓的饅頭我出。」

    「那謝謝大師兄了。」

    「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不過紫光師伯那裡我不方便多去,還是你天天送飯吧。辛苦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5
第八十八回 練功(二)
               
    談話間兩人吃完飯,徐林宗先行離開去給小黑送飯,李滄行坐了一會,等師弟們都吃完後,領著大家集體回到了練功場。此時已是太陽高照的辰時二刻,而徐林宗也已經先行到了練功場,沐蘭湘居然也在此處。

    李滄行奇道:「何師妹,你怎麼也在這裡?」

    沐蘭湘咬著手指頭道:「我也要學武,以後為娘親報仇。爹爹和澄光師叔都答應的。」

    「那你應該卯時就過來扎馬步呀。」

    沐蘭湘粉嫩的臉蛋微微一紅:「人家來武當才第二天,不知道你們這裡的規矩嘛,在我們紀家可都是辰時才起來吃飯練功的。」

    「那明天可不能遲到了呀。」

    「知道啦。」沐蘭湘沖李滄行作了個鬼臉,轉向徐林宗道:「徐師兄,接下來練什麼呀。」

    「小師妹,一切都聽大師兄吩咐。」

    「那就老樣子,兩人一組,先練掃葉腿,再拆招練長拳十段錦。」眾弟子皆諾了一聲,兩兩組合去練。

    李滄行本想和徐林宗拆招,離中秋比武還有半年多,他覺得自己應該抓緊時間,為師父臉上掙光。

    但是等他一扭頭,卻看到徐林宗給辛培華搶先一步拉了去,茫然四顧間,李滄行發現大家都有了伴,只有沐蘭湘一個人呆立在一邊,眼睛裡居然已經噙滿了淚水,似是對這種無人問津的情況很傷心,李滄行心中一動,走過去對沐蘭湘說道:「小師妹,我陪你練功好不。」

    沐蘭湘一下子高興地跳了起來,拍著小手:「好好好。總算有人陪我玩了。」

    李滄行正色道:「練武可不是玩,不好好練功,本事不行,以後怎麼好為娘親報仇呢?」

    一提到娘親的仇,沐蘭湘的眼圈就有點紅了,低下頭來不再言語。

    李滄行暗罵一聲自己該死,怎麼能主動提她傷心往事。忙岔開話題道:「不知師妹學過啥功夫?」

    「嗯,爹爹從小教過我一些導氣之術,還練過一些長拳招葉腿之類的。」

    「能使來看看嗎?」

    「當然沒問題。」

    於是沐蘭湘便使起了一套長拳十段錦,混合著掃葉腿法。只見她年紀雖小,但一招一式皆頗有根基,其中一些招式的變化還勝過不少師弟,只是拳腳間談不上多少力道可言。

    沐蘭湘使到十段錦中段的一招金雞獨立後,轉接了一招回身急步,然後接了招坐山虎式,雙手前推,像是在扎馬步。

    李滄行突然上前,伸手推了一下她肩膀,沐蘭湘重心不穩,一下摔倒在地,哇地大哭起來:「大師兄壞,暗算人家。」

    李滄行表情變得嚴肅,就像平常指導師弟那樣:「師妹,這長拳十段錦需要根基紮實。你的招數變化雖多,但下盤有欠沉穩,氣力也失於浮躁,這樣對敵之時,若是對方力量突出,那你會被人帶得動作變形。我武當的武功講究根基穩固內力綿長,切忌失之浮躁,徒具形式啊。」

    沐蘭湘眼淚汪汪地盯著李滄行,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說道:「大師兄說得對,這個道理在紀家可沒人說與我聽哩。多謝多謝。那要怎麼樣才能打好基礎?」

    「師父師伯們說武學之道重在勤學苦練,你看我們都要每天早晨起來練功扎馬,那一個時辰的扎馬雖然辛苦但是武當入門必備的,你以後可不能偷懶貪睡哦。」

    沐蘭湘不高興地嘟起了小嘴:「知道了啦,不就是今天不知道練功時間嘛,以後我再也不會遲到了。」

    李滄行點點頭,道:「你的招式還行,但欠缺力量,扎馬需要時間,要不先打打沙袋練練臂力腿勁。」

    「好。」

    於是李滄行將小師妹領到廣場一邊的沙包前,跟她說了幾句長拳與掃葉腿的發力口訣後,又示範了一下打沙包的順序,先左拳一招黑虎掏心,後右拳一招直搗黃龍,接著一招高鞭腿,打得沙包左搖右晃。

    李滄行把這個套路做了兩次後,示意沐蘭湘練功。只見沐蘭湘蹲步扎馬,按著口訣稍一運氣後猛然一拳擊出,沙包紋絲不動,而她的左手痛得像要折斷一樣,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但沐蘭湘倔強地忍著,一聲不吭。

    李滄行一看急忙上前,一看那手腕處腫得跟個小沙包一樣。連忙拿出放在一邊的藥酒搽上。一邊揉一邊說道:「師妹,剛才就跟你說過了,這發力不能一下太猛,要先講個柔勁,貼上後再猛地一轉,這樣發力能最大,你現在力量本身就不強,這沙包也不是一團棉花,一下發死力只會傷到自己。」

    李滄行言罷起身,向沐蘭湘再做了幾次示範,沐蘭湘看了以後若有所思,也不再流淚了,歇了半柱香左右,她手上的腫有點消退下去,於是上前按李滄行的指點繼續打沙包,這回果然沒再讓反彈之力傷了自己。

    只是沐蘭湘的力量仍嫌不足,沙包基本上動也不動。原先按理打沙包應該是兩人一組輪替,一人打得沙包飛起另一人在另一邊接著打,這樣沙包會像鐘擺一樣兩邊往復。

    以前一向是李滄行與徐林宗配對打沙包,這回沐蘭湘不能打動沙包,李滄行怕自己打沙包時砸到她,而只能整個上午都指點她練習對沙包拳打腳踢。

    很快日頭偏中,不知不覺已經午時三刻了。澄光再次出現,讓弟子們都去吃飯,已經累得滿頭大汗,連小劉海也粘在額頭上的沐蘭湘仍不願走,李滄行耐著性子又陪了她半天,直到沙包微微有點晃動了,沐蘭湘才停下手。

    她的臉上滿是笑容,一邊揉著已經腫成個小饅頭的拳頭,一邊衝著李滄行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謝謝大師兄,明天我還來找你!」緊接著就蹦蹦跳跳地跑去吃飯。

    李滄行苦笑著搖了搖頭,緊接著凝神扎馬,猛地一拳擊出,然後迅速地一攪,偌大的沙包一下子給打得高高飛起。

    收住了拳,李滄行自言自語道:「小師妹要是天天找我,那我自己還練什麼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8-7 16:26
第八十九回 訓斥

    當李滄行來到飯堂時,發現雜役們正在外面洗碗涮鍋,這才想起已過飯點,再向裡一看,黑石正和沐蘭湘坐在那裡吃飯。

    沐蘭湘一看到李滄行便笑得眼睛如月牙彎彎,說道:「大師兄怎麼這麼晚才過來?」而黑石則自顧自地吃著飯,頭都不抬一下。

    李滄行上前向黑石行了個禮:「師伯,小師妹今天第一次練功,打沙包時投入了些,故而來晚。「黑石輕輕地哼了一聲:「勞你費心了。蘭湘,快點吃,吃完了爹帶你去丹房。」

    李滄行又向黑石行了個禮後轉身欲走,突然被沐蘭湘一把拉住,只聽沐蘭湘對黑石道:「爹爹,大師兄陪女兒練功才會沒飯吃的,我們帶大師兄一起吃好不好?」

    黑石的臉上顯出一絲不快:「也罷,現在沒有多的碗筷,滄行,這二個饅頭你拿去吃吧。」

    李滄行領了兩個饅頭後謝過黑石,又被沐蘭湘拉住,塞了一個饅頭在他手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眼波流轉:「大師兄,那兩個饅頭是爹爹給你的,這個是我給你的,謝謝你陪我練功。」

    李滄行心底忽然有種暖洋洋的感覺,一下子也好像不那麼又累又餓了。對沐蘭湘說了句「師妹保重」後喜滋滋地出去了。一路上感覺天好藍,風吹在臉上好舒服。

    李滄行突然想到上午答應了徐林宗要去喂小黑,就揣了一個饅頭向紫光的房裡走去,一路走一路把另兩個饅頭給吃掉。

    走到紫光門外時,李滄行聽到紫光與徐林宗在說話,紫光語調相當激烈。李滄行本想轉身走開,但好奇心又讓他收住了雙腳,站在門外不動。

    只聽紫光在說:「為師對你多年教誨都當了耳邊風嗎?這是隻狼,天生就要吃人的!你若唸好生之德,不忍殺他也就罷了,怎麼還可以帶回來養?養虎為患這故事為師跟你們都說過吧。現在做事就如此是非不分,將來怎麼執掌武當!別以為你是我徒弟,這掌門之位就天生是你的!」

    「你若是還把我當成師父,晚上練完功後就把他放回去,以後不得再見,聽到了沒有!」沉默了半天后徐林宗才帶著哭腔說了聲是。

    李滄行吐了吐舌頭,轉頭欲走,只聽紫光說了句:「什麼人。」

    李滄行心中暗道不好,於是低頭走進房中,發現徐林宗低頭跪在地上,滿臉淚痕。

    而站在一旁的一位四十上下,穿著紫色道袍,戴著束髮金冠,留了一把飄逸的三縷長鬚,眉宇間有一股威勢的中年道人,正是武當首席長老,公認的未來掌門紫光真人。

    李滄行向紫光行了個禮:「師伯,徒兒是過來喂小黑的,無意中聽到您的訓話,真是抱歉。小黑是我和徐師弟一起抱回來的,您要罰請先罰我吧。」

    他說著也跪了下來,從小到大,李滄行都一直被教導自己是大師兄,師弟們犯了過失,幾乎本能反應地都是自己先把過錯攬到身上,這次也不例外。

    紫光嘆了口氣,說道:「都起來吧。你們都是我武當下一代的優秀弟子,師父師伯都對你們寄予了厚望,大事上千萬不能犯糊塗啊!要是你們小時對狼都存有同情,長大後碰到魔教妖人和江湖敗類,又如何做到正邪不兩立?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言罷揮手讓二人退出了房。

    兩個孩子的腳步聲消失在院外後,屋內的屏風後轉出了一位仙風道骨的白鬚道人,紫光向著他行了個禮,恭聲說道:「師父,弟子這樣做您覺得合適嗎?」

    白鬚道人嘆了一口氣:「執掌武當這樣的事,你跟滄行說有用嗎?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引導他與世無爭,他也從沒流露過這樣的意思。」

    紫光搖了搖頭:「小孩子自然是什麼也不懂,弟子是擔心澄光師弟他」

    白鬚道人一下子扭頭看向了紫光,雙眼神光如電,刺得紫光一下子低下了頭:「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對我當年收下他們二人之事耿耿於懷?紫光,我們都是修道之人,你很快也會是一派掌門,心胸器量不能寬大一些嗎?」

    紫光恭敬的話語聲中透出一絲不容讓步的強硬:「師父,您在這事上開了先河,弟子只是想通過滄行提醒一下澄光師弟而已。中秋比武還有大半年,滄行剛摔傷了還沒好利索就去練武,您不覺得奇怪嗎?」

    白鬚道人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兩儀劍法不準備讓滄行學了?」

    紫光點了點頭:「師父,您應該清楚,作為武當掌門,若是武功上不能強過別的師弟師妹,日後也難以服眾的。林宗雖然天賦極高,但他分心的事太多,跟滄行的關係又好,萬一中秋比武時不如滄行,那到時候就不好下台了。」

    白鬚道人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希望提前教林宗兩儀劍法,讓他到時候勝出?」

    紫光微微一笑:「只要兩招,足矣。當然如果澄光師弟足夠聰明,不讓滄行參與這次的比武,那是最好。此事還需要師父幫忙。」

    白鬚道人嘴角邊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還是閉上了嘴,只是一聲嘆息。

    一路之上李徐二人皆低頭無語,李滄行剛剛好點的心情一下子又彷彿從雲端掉到了冰窖,一路上都覺得紫光師件的話怪怪的,自己卻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走到弟子房門口時,徐林宗突然抬頭問李滄行:「大師兄,我們真的不該救這小狼嗎?經書上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麼,不是說眾生平等麼,為何就容不下一隻小狼,它現在還沒害人呀,我們不能讓它變好嗎?」

    李滄行想了一會,說道:「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問題,我覺得師父們說的一定是有道理的。畢竟他們比我們多這麼多見識,按師父的吩咐做不會有錯的。我們武當是名門正派,應該有自己必須遵守的原則和立場才是。」

    「那以後我一個人養小狼,我把它放回我們發現它的地方,每天給它送吃的。」徐林宗不高興地說道。

    「這個我同意,還是老規矩,我們輪著省飯喂他。徐師弟,你忘了我們說過有什麼事都要一起分擔的嗎。」

    「謝謝大師兄,你真是我好兄弟。」

    「呵呵,睡會吧,下午還要去做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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