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58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0:56
第100章 前夜
    梁嘯大喜:「誰的?」

    劉陵避而不答。「這篇兵法是不是只有兩千餘字?」

    「是的,翁主見過這篇兵法?」

    「見過。你這只是殘篇。」

    梁嘯興致更濃。「翁主見過全文?」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全文,但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大概有五六千字。你知道的這兩千多字只是用騎的部分,剩下的部分是陣法和劍法,還包括一篇行氣訣。」

    劉陵頓了頓,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詭異。「你要想將射聲技練至神明境界,少不了這篇行氣訣。從桓遠的實力來看,他應該不知道這篇行氣訣。」

    梁嘯欲言又止。他知道劉陵又在釣魚了,不會輕而易舉的將她知道的內容告訴他。他笑了笑,沒有再問下去。「如果能練到我師傅這樣的境界,我就心滿意足了。」

    「哼!」劉陵扭過了頭。

    ……

    野營地向南數里,一座不太高,卻樹蔭濃密的山崗上,劉徹駐馬而立,看著遠處如星的篝火,莫名的嘆了一口氣。韓嫣輕策座騎,走到劉徹身邊。「君侯是為不能與民同樂而嘆息嗎?」

    劉徹苦笑一聲。身為天子,他知道與民同樂是一種奢望。泬水邊的狂歡,他最多也只能聽韓嫣說說罷了。「王孫,你覺得梁嘯這個人怎麼樣?」

    「是個人才。」韓嫣不假思索。「在某些方面,他比李將軍的三個兒子都強,甚至比李將軍本人強。」

    劉徹回頭看著韓嫣,眼神疑惑,顯然是覺得韓嫣有言過其實的嫌疑。

    「君侯,據臣所知,李將軍和所有人一樣,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選擇防守,儘可能的減少損失。他平時射箭,百步十中五六,甚至能中七八,但是遇到今天這種情況,他基本不可能射中,要像梁嘯這樣敢於一搏,射出超常的一箭,他恐怕做不到。」

    韓嫣頓了片刻,又道:「臣也做不到。」

    「這倒是一句實話。」劉徹笑了。他撥轉馬頭,下了山崗,沿著林間小道向前輕馳。「讓他去雁門吧。」

    ……

    夜間裡門關閉,不能回家,梁嘯就在泬水旁野營。劉陵提供了三個帳篷,東方朔、胡細君用一個,梁媌、李蓉清用一個,梁嘯自己用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涼,梁媌的精神狀態不怎麼好,晚上的野炊也沒參加,早早的進了帳篷休息。梁嘯和劉陵話不投機,便進帳看望老娘,讓李蓉清出去玩一會兒。李蓉清不肯,卻被梁嘯硬推了出去。梁嘯關上帳門,坐在老娘的病榻旁,伸手摸了摸老娘的額頭。額頭不熱,看起來並沒有發燒。

    「阿母,哪兒不舒服?」

    「沒事。」梁媌強笑道:「可能是閒得太久了。以前天天織錦,也沒生過病,閒了幾日,倒閒出病來了。嘯兒,等鄧國斌做好了新織機,你還是給我討一架來吧。」

    梁嘯笑了。「以前沒有病,並不代表真的沒病,只是一直強壓著。阿母,你還年輕,借此機會好好調養身體,將來享福的日子還長著呢。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梁嘯把劉陵提出的新建議說了一遍。劉陵接受了東方朔的五百金開價,但是不能一下子支付。她要分期付款,先付一百金,然後每年從利潤中提出三成支付給梁嘯。無疑,這將是一筆比五百金更為可觀的巨款,巨大得梁嘯都不太敢接受。

    他當然明白劉陵的意思。劉陵不過是以退為進,要用這種利益關係綁住他。但他自認取之有道,不怕惹人非議。何況他又的確急需錢,硬氣不起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找機會拒絕劉陵不遲。

    「嘯兒,大丈夫可以不富,卻不能不貴。位卑命賤,人微言輕。你可不能滿足於錢財,還要爭取上進才是。過兩天,還是去找找李當戶,到郎署報到吧。不入仕,你終究只是一個白身啊。」

    「阿母放心,我已經和李當戶說好了,過兩日便去報導入職。阿母,我聽蓉清說,你今天見到李將軍了?」

    梁媌有些怏怏,沒什麼精神。「嗯,見到了。」

    「你認識李將軍?」

    梁媌眼皮一挑,看了梁嘯一眼,無力的笑道:「我見過他,卻不認識他。我們住在城東瓜棚的時候,他曾經從瓜田旁邊經過。只是當時沒有說話。今天通了姓名,才知道他就是聞名天下的李廣。」

    「你是不是很仰慕李將軍?」梁嘯故意擠了擠眼睛,逗梁媌開心。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天下人有誰不仰慕李將軍?」

    「可是我聽蓉清說,阿母對李將軍的仰慕超乎尋常呢。阿母,如果你真是仰慕他,到時候我請他到家中做客,你也好近距離多看看他。」

    「亂說,堂堂的李將軍,怎麼可能隨便到下屬家中做客。」梁媌果然被梁嘯逗笑了。「你要想請他赴宴,至少要和他官爵相近。嘯兒,等你做了將軍再說吧。」

    「阿母,你放心吧。別的我不敢說,十年之內,我一定能夠做將軍,到時候請李將軍來做客。阿母,你可要好好保重,好日子剛剛開始呢。」

    「嘯兒,你這麼有志氣,阿母甚是欣慰。」

    見梁媌精神不足,梁嘯幫她躺好,又掖好被角。秋天到了,夜涼很重,受了涼可不得了。他坐在榻邊,看著老娘含著笑入睡,心裡蕩漾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掙紮了一年多,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只是不知道那位竇老太太什麼時候死。只有竇老太太死了,小皇帝才能大展拳腳,他這樣的武人才有出頭的機會。

    不期然間,他又想起了黃老與儒家的爭鬥。淮南王劉安已經編好了《淮南子》,董仲舒做好登台的準備了嗎?《春秋繁露》與《淮南子》,一個是儒家經典,一個是道家集大成之作,這兩部巨著幾乎同時在武帝朝初期面世,恐怕並非巧合,正是儒道之爭大幕拉開前的準備。

    有誰知道,這看似平靜的太平盛世竟孕育著足以影響中華民族兩千年的重大變革。

    梁嘯走出帳篷,坐在帳前,一個人自斟自飲,感慨著歷史的耐人尋味。正在這時,荼牛兒領著龐碩走了過來。「阿嘯,大虎找到那個人了,他老母的,劉建還真是陰魂不散。」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0:57
第101章 兄弟
    龐碩和秦歌用了幾天的功夫,終於找到了梁嘯說的那個中年人。

    那個中年人的確是蓋侯府的,不過他在蓋侯府的地位並不算很高。他是蓋侯子王充耳的侍從,名叫胡吉。

    梁嘯一頭霧水。「我到長安之後,深居簡出,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衝突,更不可能得罪王充耳啊。」

    龐碩笑了。「你是沒有得罪王充耳,不過你得罪了他未過門的夫人。」

    梁嘯嗤之以鼻,這個遊俠兒又以為自己出去偷香了。不用說,肯定是荼牛兒這個大嘴巴亂說。「不可能,她深居侯府之內,做她的貴夫人,我在長安城外替人看瓜,怎麼可能……」

    「王充耳的夫人是江都王的女兒,叫劉征臣,是王太子的異母妹。」

    「呃——」梁嘯啞口無言。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荼牛兒說劉建陰魂不散是什麼意思。本以為逃到長安,劉建就無計可施,沒曾想劉建的妹妹劉征臣就要嫁到長安來了。

    這還真是無路可逃啊。

    「我聽說,幾年前,王信剛剛封蓋侯不久,江都王就將女兒許配給了王充耳,不過劉翁主年齡太小,所以一直沒有完婚。如今劉翁主已經十五,蓋侯府正在籌備婚事,江都王府有不少人來了長安,很是隆重。」

    梁嘯有點撓頭。劉建是王太子,王充耳是侯子,看起來是劉建地位更尊貴,可實際上王充耳是王太后的親侄兒,王家在長安的勢力遠比諸侯王大。得罪了劉建還可以逃出江都,得罪了王家大概只能逃出大漢了。

    王太后那可是個護犢子的主啊。

    梁嘯想起了東方朔。在麻煩上門之前,東方朔就提醒過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他二話不說,跑到東方朔的帳前,遠遠的咳嗽了一聲:「東方兄,出來一下。」

    帳篷裡的呻|吟聲嘎然而止,東方朔氣喘吁吁的說道:「你是什麼射聲士,不知道我在行人倫大道麼?」

    「知道。不過現在有急事,必須要和你商量一下。」

    東方朔笑罵道:「不就是蓋侯府的事嗎,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等著收錢就行。現在滾遠點,要不然,我過會兒去找你,陪你睡。」

    一想到東方朔那九尺三寸的龐大體格,梁嘯什麼也沒說,捏著鼻子就走了。帳篷裡又響起了胡細君的喘息聲,伴隨著東方朔得意的輕笑聲。

    「這個牲口。」梁嘯罵了一句。他看了一眼遠處,篝火還在燃燒,人影卻稀疏了很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東方朔,把秋天當成了春天。

    漢人風氣開放,男女關係看得很輕,像胡細君這樣不在乎名份的女子不少。他今天贏了比賽,晚上就有不少妙齡少女在他的帳篷外張望,不過有劉陵這個貴人在側,那些少女才沒有主動和他搭訕。

    可想而知,過上十個月,又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出世,說不定還有人會取名為嘯以示紀念。

    梁嘯請龐碩喝酒吃肉,聊些遊俠兒的趣聞。龐碩是河東平陽人,和衛青是同鄉,小時候還一起放過牛。不過龐碩顯然不知道衛青後來會有那麼大的成就,即使此刻,衛青在他嘴裡也是一個不想眼的角色,只是運氣好,做謳者的姊姊被天子看中了,這才做了官。

    「我倒是有個姊姊,不過我姊姊比我還粗壯,估計天子也看不中。」龐碩哈哈大笑,一口咬下一大塊肉,一邊嚼,一邊說道:「沒法子,我只好出來廝混,希望有機會被哪個貴人看中,能靠這兩膀子力氣混口飯吃。」

    「你習過武嗎?」梁嘯問道。

    「學過幾式莊稼把式,打打野架還行,遇到牛兒這樣的高手,我就頂不住啦。」

    梁嘯笑了。「大虎,想掙軍功嗎?」

    「這年頭哪有軍功可掙?」龐碩用袖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角。「李將軍天下聞名,立的軍功都不足以封侯。我這樣的人就更不指望啦。如今民爵又不值錢,拚命掙來也沒什麼用,不如投靠貴人來得合算。」

    梁嘯沒有再說。他看中了龐碩,倒是想把他培養成和荼牛兒一樣的幫手,可是龐碩寧願依附權貴,他也不好勉強。龐碩說得也沒錯,靠軍功富貴不易,鐘離期、李雲明都是例子,與其如此,不如依附某個貴人做侍從,既沒有生命危險,又能衣食無憂。

    只是可惜了,這樣的勇士不在戰場上立功,只能作為權貴們橫行霸道的打手。

    梁嘯起身到帳內取了兩塊金餅,塞到龐碩懷裡。「這兩天辛苦你和秦兄了,這兩餅金,拿去喝酒。」

    龐碩大驚,連忙推辭。遊俠兒施恩不圖報,大家義氣往來,最多一起喝兩頓酒罷了。普通一頓酒,也就是百十錢,好的不過二三百錢,梁嘯一下子給兩萬,龐碩不敢受。

    梁嘯按住龐碩。「大虎,你不要推辭。你將這錢拿去,買兩身好衣裳,再買幾口好刀劍。有機會的話,多結交一些高手,向他們學兩招,以後也能防身。長安藏龍臥虎,只要你有心,肯定能遇到名師的。拜師交友,哪樣不需要錢?」

    龐碩感激不盡,不再推辭,小心翼翼的將金餅收好,起身去了。

    荼牛兒有些捨不得。「阿嘯,大虎他們出了力,的確該謝,可你是不是太大方了?這可是兩金啊,市上能換兩萬多錢,都快抵上我家的家產了。」

    「你不用擔心錢的事。過些日子,你去江都邸看看有沒有熟悉的鄉黨。如果有的話,托他給你家帶十金回去,你姊姊要出嫁了,沒有嫁妝可不成,會被夫家欺負的。」

    「十金?」荼牛兒倒嘆一口冷氣。「阿嘯,你不會是準備盜皇陵吧?」

    「胡說八道。」梁嘯笑罵了一句,心中卻暗自感慨。韓嫣不過是一個寵臣,都能一擲百金的豪賭,可是對荼牛兒來說,十金就是一個不可想像的天文數字。「長安可能不能呆了,我打算去邊疆。不把家裡安頓好了,你能安心跟我去冒險嗎?」

    「哈哈,我就知道跟你沒錯的。」荼牛兒大笑。「阿嘯,我阿翁阿母,還有我姊,看到這十金肯定樂得眼睛都細了。從現在起,我就賣給你啦。」

    「牛兒,別這麼說,我們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不僅要同患難,還要共富貴。有我的,就不會缺你的。」

    「嗯。」荼牛兒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連口水都甩出來了。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0:57
第102章 坐地起價(週一,求推薦!)
    第二天起來,梁嘯按照往常的習慣,先練習了半個時辰的開弓,又開始每天的日常練習。住進了萬戶裡之後,什麼都比住在瓜棚裡方便,唯有一項不好:家裡沒有百步遠的空間,習射必須到外面。

    如今就在野外,只要立下箭侯,就可以練習了。野外練箭固然寬敞,卻也有野外練箭的壞處,一是環境多變,二是圍觀的人多。梁嘯剛把箭侯立下,就引來了一批圍觀者。射了不到五十箭,旁邊就圍起了人牆。

    梁嘯沒有聽到歡呼聲,卻感覺到了一些失望,不少人看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替李椒遺憾了。

    原因很簡單,梁嘯此刻表現出來的射藝雖然不錯,可是和昨天比賽時的神勇一比,那就有雲泥之別了。他射了近百箭,射中箭侯的不過三十餘箭,射中躬的只有三箭,鵠的更是一個也無。昨天一箭中躬,一箭中鵠,最後一箭更是中的,這已經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傳奇,此刻看到梁嘯習射,頓時有一種見光死的感覺。

    很自然,他們會覺得李椒輸得冤枉,不是輸在射藝,而是輸在運氣。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梁嘯儘可能的保持自己的心境平靜。在公眾場合下射箭,本來就要面對眾人的評頭論足,這也是鍛鍊心性的一個過程。

    梁嘯射到三百箭的時候,李椒來了。他看了一會,苦笑著搖搖頭。「我們兄弟三人,論射藝,我最好。論眼光,還是我大兄最高明。」

    梁嘯射出一箭,看著箭從箭侯旁飛過,停了下來,甩了甩手。「李兄何出此言?」

    「我來找你比試前,我兄長就說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當時還不信。現在我相信了。你最強的不是射藝,而是心態。壓力越大,你的發揮越好,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我就不行,壓力一大,我就會慌,十成射藝最多發揮七成。」

    「李兄客氣了,你昨天也曾經一箭中的。」

    「我那純粹是運氣。你則不同,雖說也有運氣的成份,卻和平時的苦練分不開。」

    李椒說著,取過自己的弓,和梁嘯一起射。兩人你一箭,我一箭,輪流射擊。果然,有了李椒刺激,梁嘯的命中率不知不覺的提高了。由三成左右提到了四成,最後百箭,他更是射出了五成的命中率,還有三箭射中了躬,一箭射中了鵠。

    梁嘯很驚訝。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只當都是運氣所致。李椒畢竟是世世受射的射藝世家,他的射藝也許不比自己強,可是他的眼光和經驗卻非常獨到。

    「梁嘯,去邊關吧。在長安,已經沒有幾個人能激勵你了。草原上的匈奴人更擅長騎射,還有射鵰手,他們能夠激起你的鬥志,讓你向更高的巔峰發起衝擊。」

    「我也正有此意。」

    「來我李家吧。」李椒發出誠摯的邀請。「家父現在雖然身居未央衛尉,可是用不了多久,一旦匈奴入侵,他必然還會回到邊關去。你跟著他去邊關,大有用武之地。」

    梁嘯怦然心動。雖然和李家父子發生了一些衝突,但不打不相識,他們最後還是成了朋友。如果能跟著李廣徵戰沙場,也不枉到這世上來一遭啊。更何況老娘對李廣那麼仰慕,如果能成為李廣的侍從,也能滿足一下老娘的虛榮心。

    「多謝李兄,容我考慮一下。」

    「那當然。」李椒哈哈一笑,收起弓,跳上馬。「走吧,我們一起去練騎術。騎射騎射,騎術不精可不成。你來自江淮,想必沒怎麼騎過馬,這騎術需苦練才成。」

    梁嘯心有同感,叫過荼牛兒,一起跨上馬,跟著李椒沿著泬水小跑起來。以他眼下的水平,勉強可以騎在馬背上小跑,速度快了就有落馬的可能,更別說在奔馳的戰馬上射騎了。

    他連騎射的門檻還沒摸著。有李椒這樣的高手在一旁陪同指點,對他來說是難得的學習機會。

    ……

    在野外遊玩了兩天,梁嘯與李椒、李敢成了好友。梁嘯雖然不像他們一樣粗豪,但他從心裡喜歡和這樣的年輕人交往。跟他們在一起,有一說一,無須揣測太多的背後含義,活得比較輕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梁媌的病情有加重的趨勢,梁嘯不敢再耽擱,趕緊回了家,準備延請醫匠來治。

    剛回家,還沒收拾停當,蓋侯府的人又上了門。

    還是那個中年人,身後跟著幾個滿臉橫肉,耀武揚威的隨從。

    梁嘯此刻已經知道他是誰,也和東方朔商量過對策,看到這些人,他並不驚慌,高喊一聲:「東方兄?」

    「幹嘛?」東方朔不耐煩的應了一聲,出現在隔壁院子裡。他都不用踮腳,隔著院牆就將這邊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一看是蓋侯府的人,他按著牆頭,騰身一躍,就到了梁家,大步迎了上去。

    那中年人雖然不矮,可是和九尺三寸的東方朔一比,他還是立刻氣短了三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色厲內荏的喝道:「幹什麼?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我知道你們是來談生意的。」東方朔抱起了手臂。「我是梁家生意的捐人,有什麼事,跟我說就行。」

    中年人打量了一下東方朔,忽然笑道:「你是天子駕前的郎中,居然為人做捐,也不怕壞了前程?」

    「壞不壞前程,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中年人被東方朔一噎,臉色更是難看。他擺了擺手,有人提過一隻皮囊來。「上次預定了五匹雙面錦,定得少了,我們要追加十匹。這是十金,你收好。」

    梁嘯一聽就明白了。看來昨天劉陵給他的五十金露了白,被人盯上了。前後十五匹錦,如果不能及時交貨,要賠償六十金,正好讓他傾家蕩產。對方大概不知道劉陵支付給他的第一筆是百金,否則還會多加一些。

    這是故意找茬的。不過,鄧國斌的織機改造成功在望,劉陵已經安排好了生產,別說十五匹,就是三十匹,月底交貨也沒有問題。

    當然了,他根本沒打算交貨。東方朔給他出了一個陰損的主意,要吞掉這筆定金,卻連一根絲也不給。他不知道東方朔怎麼才能做到,但是他相信東方朔的智商。這個敢和劉徹玩心眼的傢伙,要玩劉建和王充耳還不是易如反掌。

    「漲價了。」東方朔接過十金,掂了掂,慢條斯理的說道:「要在一個月之內完成這麼多錦,我們要扉織工,要買織機,投入很大,所以要漲價,十金一匹。」

    「十金一匹?你這是要坐地起價麼?」中年人怒了。「在江都國,雙面錦不過一金一匹。」

    「江都豈能和長安比?」東方朔嗤之以鼻,將布囊塞回中年人的懷中,又轉身對梁嘯說道:「兩金一匹太虧了,把定金還給他吧,再賠他的二十金,把那五匹錦一起賣給別人,還能多賺點。」

    -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0:58
第103章 利令智昏(求推薦,求收藏!)
   一聽還有別人買雙面錦,已經轉身,打算拂袖而去的中年人頓時豎起了耳朵,停住了腳步。「還有誰要買錦?」

    「你這人真有趣。」東方朔不屑的笑了起來。「有誰要買錦,我能告訴你嗎?雙面錦獨一無二,想買的人多了。太后壽辰將近,想送禮邀寵的人可不僅是蓋侯府。」

    說話間,梁嘯讓李蓉清捧來了二十金,交給東方朔。東方朔接過,塞到中年人懷裡。「你點點,出了這個門,我們可就不認賬了。」

    「等等。」中年人眼珠一轉,滿面春風,將二十金推了回來。「十金就十金,我馬上派人回去取錢,將定金補齊。不過,你到時候要是拿不出來,或者數量不全,耽誤了蓋侯府的大事,這……」

    「嘿嘿……」東方朔一笑,又將二十金推了過去。「想趕上太后壽辰都有些勉強,一個月交貨更不可能。與其到時候糾纏不清,還是算了吧。這是賠償你的二十金,你可仔細收好了。」

    中年人原本就有些猶豫,聽了東方朔這話,笑得更加燦爛。他和東方朔好說歹說,答應將期限寬限至一個半月,又承諾將原先的五匹價錢補足,逼得東方朔無語可說,只得勉強應承,給他一天時間做決定。

    中年人匆匆的走了。東方朔關上門,冷笑一聲,嘴一撇,一臉的一屑。「沐猴而冠,利令智昏。」

    一直在旁觀的梁嘯咳嗽了一聲:「東方兄,你這可是連我都給罵了。」

    東方朔一愣,打了個哈哈。「你不一樣,你是一個聰明的猴子。你想啊,我這麼聰明的人會和愚者交往嗎?你能和我做鄰居,足以塞悠悠眾口。」

    梁嘯很無語。這貨還真夠自戀的,忘了被鞦韆式逼得發瘋的時候了。

    「不要耽誤時間,立刻去找劉翁主,讓她千萬保密。要不然,這筆大生意可就黃了。七十五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對了,這裡面還有一成是我的,你可不能忘了。」

    「放心,少不了你的。」梁嘯叫來荼牛兒,翻身上馬,悄悄的出了裡。

    ……

    蓋侯府。

    劉建看著中年人,眉頭緊皺。「胡吉,你搞清楚了沒有,他是不敢接,借漲價推辭,還是真有人要買雙面錦,欲向皇太后邀寵?」

    「兩者都有可能。不過,臣以為後者可能性更大。梁嘯和淮南翁主走得很近,昨天在泬水旁比箭,淮南翁主可是力挺梁嘯,開出了與李椒一樣的賠率,又當眾替梁嘯揚名……」

    「一個半月,有可能拿出十五匹雙面錦嗎?」

    「按理說,絕不可能。不過,如果有淮南翁主相助,招募織婦,十幾台織機同時開動,由梁氏從旁指點,加上學習的時間,應該也是夠了。如果織機再多一點,織出二三十匹也是有可能的。」

    「那劉陵現在招募人了嗎?」

    「臣派人查過了,還沒有動靜。也許是他們在暗中進行,也許是他們根本不想接。畢竟織婦是賤業,梁嘯既想入仕,自然會極力避免。有淮南翁主相助,他又不缺錢。」

    劉建掐著下巴上剛剛冒出的茸毛,想了很久,咬咬牙。「不管怎麼說,我不能輸了這一陣。十金就十金,你把定金送去,再派人盯著,有機會便盜錦毀機,順便宰了他們全家,斬草除根。」

    胡吉應了一聲,卻不離開。他偷偷看了劉建一眼。「殿下,這裡可是長安,梁嘯箭術不俗,萬一……」

    「你還知道這裡是長安,不會去多找一些身手好的遊俠兒?」劉建怒了,飛起一腳,將胡吉踢倒在地。「不殺梁嘯一家,我能睡得安穩嗎?你弟弟的仇能報嗎?」

    胡吉翻身爬起,連連叩頭。

    ……

    梁嘯找到了劉陵的時候,劉陵正立馬松岡之上,看著長安城發呆。

    見梁嘯小心翼翼的控著馬,一路小跑而來,劉陵笑了。她一抖韁繩,輕踢馬腹,從松岡上奔了下去,片刻時間就奔到了梁嘯面前。梁嘯揚手示意:「翁主,翁主……」

    「追上我再說。」劉陵策馬從梁嘯身邊經過,故意逼了梁嘯一下,險些將梁嘯從馬背上推下去。梁嘯大驚,緊緊的勒住韁繩,雙腿用力夾著馬腹,就差趴在馬背上了,才避免了摔個四腳朝天的下場。看著飛馳而去的劉陵,梁嘯撓了撓頭。

    讓他去追劉陵,他可沒這本事。

    「梁君,有急事麼?」雷被趕了過來,勒住座騎,拱了拱手。

    梁嘯連忙還禮。「是有點事要和翁主答應,能煩請雷君請翁主等一等我麼?」

    雷被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奈。「梁君去追吧,翁主總有慢下來的時候。」

    梁嘯聽了,覺得這話有些怪異,卻又無計可施,只得撥轉馬頭,一路小跑著追了下去。好在李椒將青驄馬訓得很好,他又騎了兩天,互相熟悉了一些,總算避免了落馬的窘境。

    劉陵跑了一會,見梁嘯沒能追上來,只得勒住了韁繩,在路上等候。過了好一會兒,梁嘯終於趕了上來。

    「怎麼這麼慢?」

    「我剛學騎馬,騎術太差了,不能和翁主相提並論。」梁嘯一邊抹著額頭的汗,一邊說道。

    劉陵得意的笑了一聲,揚了揚馬鞭。「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來了?令堂的病體如何,找醫匠了沒有?」

    「蓉清去請醫匠了。我來求見翁主,是有事請翁主幫忙。」

    「是麼?」劉陵眨眨眼睛,笑語盈盈。「看在你昨天幫我贏了一大筆錢的份上,我就幫你一回。」

    梁嘯把劉建的親信冒充蓋侯府的人上門追加定單的事說了一遍,又將東方朔的主意告訴了劉陵。劉陵眉頭一挑,嗔道:「人皆道齊人奸詐,果然不錯。這東方朔好大的膽子,居然連我都算計了進去。他是為了一成佣金,我又為何而謀?」

    劉陵說著,斜睨著梁嘯。梁嘯苦笑,低下頭,藉著行禮避開了劉陵炙熱的眼神。

    「翁主,東方曼倩是不世出的智者。翁主有事,若能多多向他請益,一定可以化險為夷,遇難成祥。」

    「啐!」劉陵抬起手,輕輕的抽了梁嘯一馬鞭。「胡說八道,我能有什麼險,什麼難,需要那個浪蕩子幫我。梁嘯,你若不能讓我有利可圖,我是斷然不會幫你的。等你被劉建逼債,看你還能不能如此矜持。」

    -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0:58
第104章 忠言逆耳
    梁嘯無語,沉吟良久。「翁主,我倒真有一個建議,只怕翁主不肯聽。」

    劉陵略顯誇張的哦了一聲,歪著頭,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梁嘯。「你終於肯為我出謀劃策了嗎?不會是東方朔那齊兒借你之口,宣他之言吧?」

    「不是,這是我自己的想法,與東方曼倩無關。」

    梁嘯抬起頭,他靜靜的看著劉陵的眼睛,神情很嚴肅,沒有一點玩笑之意。劉陵見了,有些尷尬,卻又覺得心裡一暖。她從梁嘯的眼神中看出了梁嘯對她的關心。

    「說吧,我洗耳恭聽。」

    「翁主,你還記得我家的葡萄嗎?」

    「記得。」劉陵的臉紅了。想起葡萄,她就想起了在葡萄架下的鞦韆上,梁嘯曾經窺破了她的真身,心裡不由得一陣羞惱。「你想說什麼?」

    「我聽翁主說過,淮南也有葡萄?」

    「是的。」

    「翁主,葡萄乃是西域之物。西域萬里,胡商往來,不外乎兩條道。一條是陸道,經由萬里草原,逶迤西行,如今被匈奴人控制。一條是海道,淮南、江都便是起點。」

    劉陵的眼神嚴肅起來。她已經聽出了一點梁嘯的意思,只是不太肯定。梁嘯怎麼會對西域這麼瞭解?以前可沒聽他說過。

    「翁主,天下很大,遠比你知道的大漢遼闊。以翁主的實力,可以貨通天下,富可敵國。以翁主的智慧,可以播化四野,德育萬民。」

    「你是勸我效夫子乘槎浮於海,自我放逐於荒外?」

    「翁主,大漢之外,並不一定就是蠻荒,還有……蓬萊仙境。」

    「哈哈……」劉陵笑了,笑得有些苦澀。「一聽就是東方朔的口吻,你果然是替人傳話的。」

    梁嘯無奈。他是怕劉陵不能理解世外桃源的意思,只好用仙境這個漢人熟悉的詞彙來代替,沒想到卻讓劉陵誤會了。他嘆了一口氣,懇切的勸道:「翁主,這真是我的肺腑之言。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若回淮南,可以找機會問問那些胡商,就知道天下之大,縱使是淮南王府的門客也不能窮盡……」

    劉陵轉過頭,睨了梁嘯一眼,笑道:「我淮南王府的三千門客都不能窮盡,你卻知道?」

    梁嘯語噎,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不小心,又說漏嘴了。果然是關心則亂啊。還好沒說出什麼羅馬、大秦的來,要不然真沒法解釋了。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見梁嘯窘迫,劉陵不忍再擠兌他。她沉默了良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你回去吧,織錦的事,我會配合你們。你小心些,劉建是個瘋子,若他真到了長安,你的處境會很危險。天子腳下,可不怎麼太平。」

    事情談完,梁嘯本想就此離開。可是見劉陵心情低落,他又不忍心留下她一個人。王侯之家不比普通百姓,各種鬥爭複雜,淮南王心有異志,劉陵身在京師,擔負著重任,心裡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她再聰明,畢竟只是一個花季少女。如果在後世,她這個年齡還在看偶像劇呢。

    「你……怎麼不走,還有事?」

    「沒有,我……我就是想陪翁主看會兒風景。」

    「噗哧——」劉陵展顏而笑,原本凝重的眼神又流動起來。「好啊,要是再作一篇賦,那就再好不過了。」

    「作賦?」梁嘯大吃一驚。「翁主,你真當我是替東方朔傳話的,連賦都準備好了?」

    「難道不是?」

    梁嘯急了,舉起手。「真不是。翁主,我對天發誓……」

    「行啦,行啦。」劉陵伸手摀住了梁嘯的嘴。「開個玩笑罷了,何必牽扯神靈。」

    感受著劉陵手心的溫暖和皮膚的細滑,梁嘯瞪大了眼睛,一不留神,從馬背上滑了下來。他下意識的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劉陵。劉陵猝不及防,被他攔腰抱住,一起滾下了馬。在臨落地的那一刻,梁嘯眼角餘光看到地上似乎有塊石頭,來不及多想,用力翻身,將劉陵舉到自己的上方。

    「呯!」梁嘯背部著地,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一聲悶哼。

    劉陵伏在梁嘯的懷裡,緩衝了一下,一點事也沒有。她半撐起身子,看著痛得臉變了形的梁嘯,連忙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沒摔著吧?」

    梁嘯連吸冷氣。「地上好像塊石頭,硌著我了。」

    劉陵連忙爬了起來,將梁嘯推開,地上果然有一塊石頭,露出地面一拳大小。如果不是梁嘯轉了個身,撞在石頭上的就是她了。回想起梁嘯剛才的舉動,劉陵感激不已,連忙將梁嘯推得趴伏在地,扯起梁嘯的衣服,仔細查看。

    梁嘯的背上紅了一塊,還破了皮,沁出幾絲血。

    「別動,我幫你揉揉。」劉陵心疼的說道,將手按在傷處,慢慢的揉了起來。「把瘀血揉開,就不會痛了。你每天要習射,可不能受傷。」

    梁嘯趴在地上,感受著背上緩緩揉動的小手,突然笑了一聲。

    「笑什麼?好好趴著。」

    「我梁嘯何德何能,居然由翁主侍候療傷,傳出去,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翁主,我怕我會成為眾矢之的,你還是饒了我吧。」

    「多嘴!這就讓人羨煞了?」劉陵又羞又惱,用力拍了一下樑嘯的肩膀。「你若真能立功封侯,來淮南……」話一出口,劉陵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頓時臉色通紅,也不管梁嘯了,跳上馬背,一聲嬌喝,策馬狂奔而去。

    梁嘯一頭霧水。小手正揉得舒坦呢,怎麼突然就走了。這翁主就是翁主,從來都是被人侍候,沒侍候過人,不知道有始有終的道理。

    這時,雷被和荼牛兒並肩而來,見劉陵策馬而去,雷被連忙追了過去。荼牛兒趕到梁嘯身邊,一看梁嘯衣衫半解,再看看跑得遠遠的劉陵,大吃一驚。

    「阿嘯,你就在這兒要了翁主?哦,不對。」荼牛兒轉著眼珠,摸著下巴,賊忒忒的壞笑起來。「看起來更像是你被翁主辦了。」

    「滾!」梁嘯惱羞成怒,跳起來,一腳踹在荼牛兒厚實的屁股上。

    -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3:06
第105章 心病
    梁嘯回到家不久,鄧國斌就來了。他不僅帶來了新織機的模型,還帶來了一個女醫生。

    「這是河東名醫義姁,專為皇太后治病的。翁主特地請了來,為令堂診病。」鄧國斌一本正經的介紹道。

    梁嘯嚇了一跳,連忙上前見禮。劉陵這個面子給得太大了,居然把為皇太后治病的御醫請了來。這女子看起來也就是三十來歲,想不到醫術如此精湛,居然成了御醫。

    梁嘯把義姁請入梁媌房內,在一旁侍候著。義姁雖然身份特殊,卻不失醫家風範,態度溫和,一一問了梁媌的病情,又為梁媌診了脈,看了舌苔,笑道:「夫人且放寬心,沒什麼大病,不過是一時受涼罷了。我給你幾丸藥,吃了之後,休息兩日,便可以痊癒了。」

    梁媌點了點頭。梁嘯大喜,連忙引著義姁到外面取藥,又讓李蓉清奉上診金。

    義姁拿出兩粒藥丸交給梁嘯。「令堂沒什麼病,只是心有掛念,多思成疾。心病還需心病醫,你當細心照顧。過些日子,待方便時,小心探聽著些,找到病因才能根治。」

    梁嘯連連點頭,卻大惑不解。老娘一向看起來不讓鬚眉,沒看出有什麼心病啊。難道是來長安久了,見我空耗錢財,卻仕途無望,封侯拜將遙遙無期?

    「梁君不必自責。梁君甫到長安,便揚名京師,前途是不必擔憂的。若是像我弟弟義縱那般,令堂擔憂還情有可由。我看她是另有心病,只是不肯說罷了。」

    梁嘯心中一動。他大概猜到是什麼原因了,肯定和他那未曾謀面的老爹有關。老娘心裡最放不下的事,說一千,道一萬,都和這件事有關。他點點頭,送義姁出門。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義醫師,你剛才說你弟弟叫義縱?」

    義姁笑了。「你也聽說過他?是的,他和張次公是酒肉朋友,一定是張次公對你說的。自從認識了你這個射聲士,張次公可是得意得很呢,經常掛在嘴上。我弟弟也想來拜訪你,只是沒找到機會。」

    梁嘯笑了兩聲。他不知道義姁說的這個義縱是不是他知道的那個酷吏義縱。義縱有個名醫姊姊嗎?他可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從義姁的言語之間,他能感覺到義縱對他的興趣頗濃。

    說了兩句客套話,梁嘯送走了義姁,轉身把鄧國斌帶到了老娘面前。

    果然,鄧國斌剛拿出模型,還沒來得及解說,梁媌的眼睛就亮了,精神也好了幾分。等鄧國斌解說完新織機的操作方法,梁媌已經坐了起來,捧著織機,愛不釋手,恨不得現在就有一架織機試試身手。

    梁嘯把鄧國斌請到外間。「多謝鄧君了。這幾天辛苦了吧?」

    「不辛苦。」鄧國斌眼圈黑黑的,精神卻異常亢奮。「以前我未曾留心,現在才知道這織機比起攻守器械來更有用。小小一台織機的改進,一年就能帶來千金的厚利,簡直令人難以想像。多謝梁君,我總算為淮南王府做了點事。」

    梁嘯會心而笑。鄧國斌是技術型人才,在淮南王府不受重視。而他鑽研技術又需要財力、物力支持,不得不寄人籬下,平時這白眼肯定受得不少,自己心裡也不踏實。如果為淮南王府找到了一條生財之道,腰桿自然直了幾分。

    「鄧兄,這才僅僅是開始,你可以做的事情還多著呢。淮南王府三千門客,你是可以排入七十二賢的。」

    「不敢,不敢。」鄧國斌樂得臉色潮紅,連連致謝。

    「時間不多,還請鄧兄再辛苦幾天。」

    「梁君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鄧國斌拍著胸脯,大包大攬,精神抖擻的走了。

    ……

    兩天後,鄧國斌將梁嘯母子接到了淮南邸,試用新織機。

    坐上新織機,梁媌就像回到了廣陵城青城裡的那間小屋,頓時找到了熟悉的感覺,精神煥發。經過兩天的試用,她很快適應了新織機的操作,效率大幅度提高。據她估計,用新織機織一匹錦最多只需要七八天時間,熟練之後,還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可以實現翻倍。

    梁嘯非常滿意,技術都是一步步積累出來的,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能有這樣的提升已經很不容易了。

    梁媌就成了淮南王邸的技術總監,專門負責教授那些織婦織雙面錦。正如她所說,她勞累了半生,突然閒下來,還有些不適應。梁嘯就和劉陵商量,給她找些事做,省得她閒得難受。

    不過,這些都是通過鄧國斌轉告的,梁嘯沒有見到劉陵本人。這些天,劉陵一直在忙,梁嘯根本沒見到她的面。不過,她為梁媌、李蓉清安排了住處,還安排了兩個婢女服侍,周到妥貼。

    安排好了一切,梁嘯和荼牛兒回到萬戶裡,剛走進巷子,就看到兩個人在自家門前張望。他一看,原來是秦歌和龐碩,連忙上前招呼。

    「梁君,總算見到你了。」看到梁嘯,龐碩鬆了一口氣。「我這兩天找你找得好苦。」

    「有事?」

    「有事,有大事。」

    梁嘯不敢怠慢。老娘和李蓉清留在了淮南邸,家裡連個燒水的人都沒有。他乾脆把秦歌、龐碩領到了隔壁。東方朔當值去了,只有胡細君一人在家。不過胡細君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們,奉上酒水果點,又忙著招羅飯,忙前忙後,頗有幾分主婦的風範。

    坐下來,喝了一大口酒,龐碩一抹鬍子。「那個叫胡吉的正在延請遊俠兒,人數不少,出的價格也很高,有好幾個高手應徵了,可能會對你不利。」

    「天子腳下,他敢亂來?」梁嘯不太相信。

    「天子腳下,魚龍混雜。遊俠兒數不勝數,直道而行的不少,謀財害命的更多。他們行蹤不定,身無恆產,一旦出了事,拿著錢遠走高飛,誰能找得到他們?就算萬一抓住了,誰知道他們背後有哪位貴人,長安令、京兆尹都不敢拿他們怎麼樣的。這段時間,不知道哪兒來的一夥少年,經常夜裡在城南奔馳,踩壞了不少莊稼,鄂縣、杜縣派人抓捕,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聽到這裡,梁嘯詫異的瞅了一眼秦歌。秦歌臉色不變,無動於衷,彷彿龐碩說的這件事與他無關似的。見梁嘯看他,秦歌無聲的笑了。

    「梁君,我這大虎兄弟雖有一把力氣,卻粗笨得很,還希望梁君能多多指點他。」

    「不敢。」梁嘯聽說了秦歌的意思,心中一喜。秦歌是「平陽侯」的身邊人,他將好兄弟託付給自己,自然是聽到了對自己利好的消息。

    這麼說,我的青雲之路就要開始了麼?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3:07

第106章 養客
    龐碩留在了梁家,和荼牛兒做伴,成了梁嘯非正式的門客。

    仔細分析了龐碩的條件後,梁嘯決定讓荼牛兒先幫他夯實基礎,糾正一些錯誤習慣。龐碩二十出頭,骨骼已成,荼牛兒也沒有鐘離期的實力,指望他像荼牛兒一樣脫胎換骨是不可能了,只能立足於發揮他的自身優勢,做細微的調整。

    身高臂長就是龐碩的優勢。他身高八尺有餘,雖然沒有東方朔那麼嚇人,也是一個大個子。論力氣,一點也不比荼牛兒差,只是靈活和發勁技巧略遜一籌,需要荼牛兒下點功夫。

    一直被人蹂躪,終於可以蹂躪別人了,荼牛兒很興奮。

    梁嘯擔心這兩個夯貨一時興起,會將家裡的房子拆了,再加上自己還要練習騎射,乾脆將隊伍拉到了野外。每天天一亮,他們就打點好行裝,帶上一天的乾糧,趕到南山下,練拳的練拳,練箭的練箭,要不然就三個人一起騎馬,練習騎術,直到晚上才回來。

    為此,他不得不多花八千多錢,為龐碩買了一匹健馬。

    養馬,衣服,武器,再加上必要的飲食和零花錢,梁嘯每個月至少要在荼牛兒和龐碩每人身上花掉一金,相當每半年就耗掉一個中等人家的家產。如果不是將雙面錦技藝賣給了劉陵,換來了百金的首付,他根本支付不起這樣的開銷。

    這還是在荼牛兒、龐碩都是單身的情況下。將來他們成了家,有了家屬,這些錢還未必夠。

    養客,絕對是一個非常耗錢的生意。前呼後擁是要有雄厚的經濟基礎的,普通百姓根本承擔不起。

    可想而知,淮南王劉安養三千門客需要多少開銷。劉陵花高價買下雙面錦的技藝,固然有幫助梁嘯的目的,為劉安養客尋找生財之道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

    過了兩日,梁嘯到未央郎署報到,正式成為一名未央郎。有兩次中的的經歷,他的射藝得到了未央郎的集體認可,雖不敢認第一,卻穩穩的排入前三甲。

    梁嘯成了李廣的侍從,不用每天扛著大戟當值,而是跟著李廣。李廣到哪兒,他就到哪兒,有時下了值還在一起。對梁嘯兩次撅了他們父子的面子,李廣並不在意,還不時的指點指點梁嘯。

    從李廣那裡,梁嘯初步瞭解到了一些匈奴人的情況,進一步佐證了李椒的論斷。只要朝廷還行黃老之道,以和親來應付匈奴人的侵擾,那他們這些武人永遠不會有以軍功封侯的機會。

    一提到這個問題,李廣的心情就不好,長吁短嘆。

    梁嘯不像李廣這麼消沉。他知道機會很快就會到來,萬事俱備,現在唯一的阻礙就是太皇太后竇氏。竇氏一死,蜇伏的小皇帝就會大展拳腳,武人的黃金時代就來了。

    不過,那似乎和李廣無關。

    身處其中,梁嘯更能感受到李廣的鬱悶,甚至比李廣本人還要遺憾。

    ……

    進入八月,秋風漸起,最後一絲暑氣消失殆盡,天氣慢慢涼爽起來。

    這一天,梁嘯剛剛來到郎署上值,就聽到一個消息:天子將派使者去會稽,未央郎署要挑選幾位郎官保護使者,不日就要起程。

    「梁嘯,大人正在堂上等你。」李敢從裡面走了出來,拉起梁嘯就往裡走。兩人來到中廷,李廣正在射箭,箭侯上釘著幾枝箭,但地上更多。看起來,李廣的心情不太好。

    「大人。」梁嘯在李廣面前站定。

    「聽到外面的風聲了吧?」李廣拉開弓,仔細的瞄準著百步外的箭侯,鬆開弓弦。

    一箭中侯。

    梁嘯看了一眼箭侯,躬身道:「聽到了。」

    「你師傅桓遠會不會在閩越?」李廣再次搭上一枝箭,卻沒有射,側著頭,看著梁嘯。

    梁嘯心裡咯噔一下。他沉默片刻。「有可能。」

    「那你跟著去吧。桓遠射藝過人,又擅長奇計,一般人對付不了他。」李廣再次射出一箭,這一箭射中了鵠。李廣笑了,收起弓,轉身看著梁嘯。「你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保護使者。使者若是有什麼損傷,你就是將閩越王殺了,也有罪無功。」

    「喏!」

    「行了,這幾天不用當值了,回去收拾一下,把家裡安頓好。太后壽辰一過就要離京。聽說令堂病了?」

    「不妨事,已經請醫匠看過了。」

    「那就好。」李廣重新抬起弓,遲疑了片刻,又道:「令堂是個奇女子。」

    ……

    梁嘯出了郎署,沒有直接出城回家,而是來到了淮南邸。

    淮南邸的作坊裡,三十架織機一字排開,嗖嗖之聲不絕於耳。梁媌背著手,在織機間來回巡視,李蓉清手抱著一根荊條,緊隨其後。一旦梁媌在某架織機前停下,那個織婦都會立刻站起身,離開織機,躬身受訓,神態極其恭敬。

    梁嘯皺了皺眉,對老娘此刻的威風不敢苟同。這些織婦都是奴婢,織得再多也沒有工錢可拿,再如此嚴苛,有些不近人情。

    看到梁嘯,梁媌立刻換了一副笑容,快步走了過來。「嘯兒,有什麼事?」

    梁嘯把可能要出公差的事說了。梁媌大喜,雙手合什,嘴裡唸唸有辭,也不知道是在感謝哪一路神仙。梁嘯沒心思聽,把同情的目光看向旁邊的一位年輕的織婦。那織婦正在偷眼看他,與梁嘯的目光相碰,立刻笑了起來,眼兒彎彎,自有三分嬌媚。

    「哼!」梁媌哼了一聲,從李蓉清手中接過荊條,敲在織機上。年輕織婦嚇了一跳,立刻離開織機,跪倒在地,連聲哀求。

    「阿母……」梁嘯攔住梁媌,替年輕的織婦求個情。

    「你不懂。」梁媌推開梁嘯的手,語氣嚴肅。「一匹雙面錦價值兩金,比她們的身價還高。壞了一匹,就等於殺了一個人,豈能輕忽大意。做任何事都不能三心二意,否則便是害人害已。我對她們嚴厲,是為她們好,織壞了錦,可就不是受杖的事了。」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3:07
第107章 大坑
    梁嘯雖然不同意梁媌的看法,但不得不承認,梁媌的嚴厲有道理,甚至是對她們的愛護。

    奴婢是主人的財產。雖然朝廷多次頒布禁止殺奴的詔書,可是殺奴這種事還是屢禁不止,虐待更不在話下。別看劉陵在他面前很有人情味,對這些奴婢,她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織壞了價值兩金的雙面錦,就算不殺,一頓打卻是免不了的。

    即使如此,梁嘯還是有些不忍,連忙把老娘拉到一旁,告訴她李廣對她的評價。

    梁媌卻沒有梁嘯意料中的激動。她只是淡淡的說道:「這是我兒為阿母掙來的面子。若非我兒年輕有為,李將軍哪會記得我。嘯兒,哪天你封了侯,拜了將,阿母才更有面子呢。」

    「阿母,我知道了。」梁嘯哭笑不得。都是那沒良心的老子害的,老娘都魔怔了,動不動就把封侯拜將掛在嘴上。封侯拜將有這麼容易麼?

    「梁夫人,你是該多敲打敲打他。」劉陵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盈盈的說道:「聽說你要出差了?」

    「翁主消息靈通啊。」

    「我天天在宮裡轉,消息當然靈通。梁嘯,你們這次去會稽,會經過淮南,我跟你們一起走。」

    「翁主要回淮南?」

    劉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給梁嘯使了個眼色。梁嘯會意,出了作坊,在外面等著。劉陵和梁媌說了一會兒話,問了些進展,這才出來,對梁嘯說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梁嘯不敢怠慢,跟著劉陵來到一座小院,上了堂,分賓主落座。雷被命人奉上酒品,自己按劍站在堂下。梁嘯一見這副架勢,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劉陵這麼謹慎,恐怕要說的不是什麼家常話。

    「閩越起兵,攻擊會稽,朝廷這次派使者去不是調停,而是平叛。」

    梁嘯愕然。平叛可比調停嚴重多了,這是要打仗的節奏啊。可是,平叛不要調兵嗎,光派一個使者,十幾個郎官頂屁用?

    「按常規,平叛要調動北軍,至少也要調動附近的郡國兵。可是這次平叛是天子一意孤行,不僅太皇太后、太后不同意,就連太尉都不同意,是天子和他身邊的那幾個人決定的。所以,嚴助連虎符都不能用,只能持節,以使者的身份出行。」

    劉陵嘆了一口氣,眼神沮喪。「天子雄心勃勃,這黃老之道堅持不了太久了。」

    梁嘯沒有說話,心裡卻暗自歡喜。劉陵能認識到這一點,他自然樂見其成。

    見梁嘯不吭聲,卻一臉喜色,劉陵眼波一轉,恨聲道:「你是不是特別高興?」

    「啊?沒有,沒有。」

    「連說謊都不會。」劉陵撇了撇嘴,頓了頓,又道:「你不覺得這很可怕嗎?」

    梁嘯一愣,笑道:「什麼可怕?不會說謊不能算可怕吧。」

    劉陵的眼神有些黯淡。「為了達到目標不擇手段,還不可怕嗎?一旦太皇太后過世,還有誰能制衡他。」

    「哦。」梁嘯這才明白劉陵說的是誰,心裡忽然有些異樣的感覺,一時也不由得沉默了。

    劉陵輕嘆一聲,忽然間有些怏怏。「新織機很好用,再過兩日就能有百匹雙面錦下機。你先帶十五匹回去,我很快就會安排人在市場上拋售。把這件事處理完了,你也好安心做事。」

    見劉陵心事重重,情緒不高,梁嘯也有些不安,原本的歡喜不翼而飛。他辭別了劉陵,帶著十五匹雙面錦離開了淮南邸。

    ……

    劉建斜倚在欄杆上,看著階下的舞者翩翩起舞,無精打采。

    在長安的這些日子,他被悶壞了。不僅不能隨便上街,就連在府裡都不能任性,遠不如在江都國來得自在。歌舞早就看得厭了,他現在只相抽出劍,將這些舞者砍死,或者撕下她們的衣服,把她們趕到大街上去。

    一想到這樣的場景,他就有些莫名的興奮。

    可惜,他不能這麼做。蓋侯府不是江都王府,由不得他亂來。

    胡吉匆匆走了進來,劉建轉過頭,看了一眼,頓時高興起來。可是一看胡吉的臉色,他又覺得不對勁。

    「殿下……」

    「怎麼了,怎麼了,慌慌張張的,不成體統。」

    「布市有人賣雙面錦,兩金一匹。」

    「兩金一匹就兩金一匹,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劉建撇了撇嘴,愣了片刻,突然跳了下來,大叫道:「什麼,兩金一匹?」

    階下的歌舞妓嚇壞了,連忙停住,膽顫心驚的站在一旁。

    胡吉也是滿頭大汗。他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上當了,而且上了個大當。不僅套不住梁嘯,而且被梁嘯挖了個大坑裝了進去。

    市面上能大量銷售的東西,當然不能做為壽禮。定的十五匹錦還要不要,就成了一個問題。要,就得每匹再付五金的高價。不要,已經付出的每匹五金的定金就拿不回來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虧本生意。

    對劉建來說,虧個百十金倒是小意思,問題是想整梁嘯,結果又被梁嘯整了,這才是大問題。

    作為經辦人,胡吉覺得後脖頸涼嗖嗖的,甚至不敢離劉建太近。劉建的脾氣他太清楚了,一怒之下,一劍砍了他都是可能的。

    果不其然,劉建的手摸向了劍柄,抽出半截寒光閃閃的長劍,眼神更是凶狠如狼。

    「你找的人呢?把他們都殺了,全殺了。」

    「梁嘯三人行蹤不定,他的母親和妾消失好些天了,不知去向。臣猜測,她們……可能在淮南邸。」

    「淮南邸?」劉建咬牙切齒。「劉陵這個賤人,這是誠心和我作對啊。那些雙面錦是不是淮南的人在賣?」

    胡吉汗如雨下。「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殿下所慮應該不差。」

    「不差?!」劉建厲聲咆哮,拔出長劍,一劍向胡吉劈了下來。胡吉早有準備,連忙避開,大聲叫道:「殿下,臣有一計,可殺梁嘯,斬草除根,還和殿下沒有絲毫瓜葛。」

    劉建一劍砍在柱子上,怒吼道:「快說,若敢再騙老子,老子砍死你全家喂狗!」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3:08
第108章 討債
    胡吉告訴劉建一件事。

    未央郎署的郎官說,梁嘯很快就要離開長安,扈從天子的使者前往會稽。去會稽,肯定會經過淮南。如果在淮南境內劫殺他們,不僅與劉建沒有任何關係,還能栽贓給淮南王,可謂是一舉兩得。

    順便的話,可以連劉陵也一起殺了。

    梁嘯一死,梁媌和李蓉清兩個婦人自然難逃劉建之手,到時候怎麼處置,還不是由劉建說了算?如果劉建願意,可以讓梁媌給他織一輩子的雙面錦,連一個半兩錢都不用付。

    劉建轉怒為喜,讓胡吉立刻去安排,務必要將梁嘯置於死地。新仇舊恨,一併解決。

    胡吉不敢怠慢,立刻去安排。劉建越想越興奮,竟有些迫不及待。奈何使者要等太后壽辰之後才起程,劉建只能等著。就在這時候,東方朔乘著他那輛超大型馬車,來到了蓋侯府,指名道姓,要見胡吉。

    聽說東方朔來了,胡吉頓時慌了手腳。他們雖然借了蓋侯府的名,其實根本沒通知蓋侯府。劉建再缺心眼,也知道這件事不能讓蓋侯府知道。一旦蓋侯知道他奪了父妾,還敢娶他的妹妹嗎?

    胡吉不敢驚動蓋侯一家,連忙把東方朔從側面迎了進去。

    「你怎麼來了?」胡吉很不高興。為了這件事,他差點被劉建砍死。此刻一看到和梁嘯有關的人,他就不舒服,特別是東方朔。在他看來,幫梁嘯挖這個大坑的人除了東方朔,沒有別人。看到東方朔,他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你這是什麼話?」東方朔滿面笑容,一面和氣生財的商人模樣。「你給我發財的機會,我當然要服務周到。期限到了,雙面錦已經準備好了,我一直在等你們來取,總不見人影,就來通知一聲。」

    不提雙面錦還好,一提雙面錦,胡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東方朔,市面上的雙面錦可是兩金一匹,你賣我十金?」

    「做生意嘛,價高價低,都很正常。」東方朔心安理得。「市面上的確出現了兩金一匹的雙面錦。不過那是為了促銷。過了這段時間,他們肯定會提價的。」

    「什麼時候提價?」

    「這我怎麼知道。」東方朔一攤手。「你得去問淮南翁主。」

    「你還知道是淮南翁主在賣啊。梁嘯和淮南走得近,是不是他讓淮南翁主生產雙面錦的?」

    「這我管不著。」東方朔笑了,笑得很得意。「我說胡君,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先說我們的生意啊。十五匹錦,我準備好了。你是不是該把剩下的貨款給我,錢貨兩清啊?你看啊,我把十五匹錦都帶來了,保證是完美無瑕,你找不到更好的雙面錦了。」

    胡吉氣得要吐血。看東方朔這副架式,要想討回定金,那是萬萬不可能了。如果來的是梁嘯,他還敢跟他理論一下,東方朔卻是個有名的無賴。他在天子面前都敢胡說八道,萬一把這事捅到天子面前,劉建的麻煩可就大了。

    胡吉咬牙切齒。「這十五匹錦,我們不要了。」

    「不要了?」東方朔大驚。「你們怎麼能言而無信呢?當初我們不願意接這筆生意,寧願賠你二十金,你非要我們做。現在我們好容易做出來了,你又不要。我們投入的那些成本怎麼算?」

    胡吉恨得牙癢癢。東方朔睜著眼睛說瞎話,梁媌這段時間根本不在家,梁家哪有什麼投入可言。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大不了我不要定金就是了。」

    「那可不行。」東方朔沉下了臉。「定金你可以不要,我的佣金卻不能少。」

    胡吉怒了。「憑什麼啊?我不要貨,定金也不要了,憑什麼還給你佣金?」

    「你不要急,你聽我說啊。」東方朔按住胡吉,算開了賬。「為了促成你們這筆生意,我也是出了力氣的。梁嘯答應我,給我一成的佣金。如果這筆生意成了,我可以拿到十五金。現在你們悔約了,我只拿到一半,還差一半,我不找你要,找誰?找梁嘯,梁嘯能給我嗎?」

    胡吉瞪大了眼睛,快瘋了。

    「如果是幾百錢,我也就算了,不跟你一般計較。七斤半金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我一個月的俸錢才二百四十錢,七斤半金相當於我二十幾年的俸祿。我不跟你要,跟誰要?」

    「胡說八道。」胡吉大怒。「那是你和梁嘯的約定,關我們什麼事?做生意,有成有不成,既然不成,那就沒有佣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有生意不成,還強索佣金的事?」

    「生意不成很正常,可是你們無端毀約,卻必須要說個清楚。蓋侯乃是太后之兄,是皇親國戚,豈能如此言而無信?你若不給,我便去告狀。你也知道的,我就在司馬門當值,方便得很。」

    胡吉頓時啞口無言。他明知東方朔是勒索,卻不敢和東方朔較量到底。劉建那點事見不得光,一旦捅到天子面前,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若非如此,劉建也不會一門心思的要置梁嘯於死地。

    ……

    東方朔抱著勒索來的黃金,大搖大擺的出了蓋侯府,他帶來的十五匹雙面錦也原封不動的帶走了,胡吉連看都沒看到一眼。

    回到萬戶裡,東方朔回到自己的家裡,將黃金和錦放下,笑嘻嘻的對迎上來的胡細君說道:「細君,小心收好,這些都是你的。明天早上你就回家,不用再來了。」

    胡細君看著金燦燦的黃金和錦,驚得目瞪口呆。東方朔當初說過,分手時會有餽贈,可是這餽贈也太多了,多得她不敢接受。

    「沒關係。」東方朔咧著大嘴,哈哈一樂。「只要緊緊抓住梁嘯,我以後就不缺錢啦。這點錢對我來說都是過眼浮雲。細君,別虧待了自己,置辦一份好嫁妝,嫁一個好人家。」

    分離在別,胡細君卻有些不捨起來。「曼倩,我可以留下嗎?」

    「不行。」東方朔毫不猶豫的說道:「再美妙的事物,相處得太久了,都會生厭。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生厭之前結束呢。細君,你需要的是一座山,而我卻是一片海……」

    「你是什麼海,橫行霸道的螃蟹嗎?」梁嘯從牆的那一邊冒了出來,荼牛兒和龐碩一左一右,四隻大眼盯著東方朔,齊聲笑罵道:「好你個坑蒙拐騙的齊奸,訛胡吉的錢也就罷了,怎麼連我們的錦也墨?這可是十金一匹的雙面錦啊。」
OSos 發表於 2016-2-17 13:09
第109章 投資
    東方朔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過來,過來。明天細君就走了,今天吃散夥宴,一起來。」

    一聽到散夥宴三個字,胡細君更是無法自抑,哭得一臉鼻涕,東方朔卻滿面笑容,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的拍了拍。「別哭,別哭,妝花了就不好看了。趕緊去沽酒割肉。不把這些傢伙灌醉了,他們搶你的錢怎麼辦?學問再好,也怕菜刀,我一個人可打不過三個。」

    胡細君破涕為笑,抹了眼淚,匆匆的去了。

    梁嘯等人翻牆過來,圍著案上的黃金和錦轉起了圈子。荼牛兒說道:「你這麼貪,怎麼不去盜墓?」

    龐碩說道:「他不是不想盜,這麼大個子,那得挖多大的盜洞?再說了,他這身材,整個長安城也沒第二個,一出事,往哪兒逃?所以嘛,盜墓不如明搶。」

    「有道理。大虎,你最近聰明多了。」

    「呸,我本來就很聰明。」

    梁嘯不理這兩個夯貨,在案邊坐下。「胡吉什麼反應?」

    東方朔也坐了下來,神情輕鬆。「做好了下手的準備,但不會在長安。我掐指一算,你們的危險應該在淮南境內,毗鄰江都之處,淮南境內殺人,然後迅速離開淮南,進入江都。」

    梁嘯笑了一聲,還掐指一算,你真當你是神仙啊。他相信東方朔的察言觀色的能力和分析,但是他不相信什麼掐指一算。歷史上把東方朔說得神機妙算一般,但他對此抱懷疑態度。他眼前這個東方朔可沒有一點仙風道骨,更像一個神棍。

    「你不信,要不我們打賭?」

    梁嘯似笑非笑的瞥了東方朔一眼。「怎麼賭?」

    東方朔被梁嘯漫不經心的表情激怒了,一拍案几。「你說怎麼賭就怎麼賭。如果我輸了,剩下的佣金我都不要了。」

    「那好。我們就賭胡吉會在什麼地方下手。我聽劉翁主說,淮南之所以又被稱為九江,是因為長江在淮南境內有九道彎,你算算,胡吉會哪兩個彎之間下手。也不用你剩下的全部佣金了,就以十金為限吧。」

    「不行。」東方朔搖搖頭。「即以五百金的成交價計,你還欠我二十七斤半金,怎麼能以十金為計。」

    「不用這麼多吧?」梁嘯皺起了眉頭。「我倒是無所謂,你損失太大了。」

    「不妨事。我肯定能嬴,如果嬴了,我就有五十五金了。」

    梁嘯不肯,東方朔卻盯著梁嘯,一口咬定要以二十七斤半金的巨資為賭注。梁嘯無奈,只得勉強應了。東方朔又掐著手指算了一番,最後說道:「從西向東,是第七和第八個彎之間;從東向西,是第二和第三個彎之間。」

    「你確定?」梁嘯眉心微蹙,將信將疑。

    「我確定。」東方朔得意的笑笑。「我們要不要立契?免得到時候有人賴賬。」

    「哦,這就不用了。」梁嘯搖搖頭。「我們的賬已經兩清了,沒必要記賬。」

    「什麼?」東方朔大怒:「還沒賭,賬就清了?你想耍賴嗎?」

    梁嘯瞅了他一眼,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曼倩,你以為你剛才盯著我的眼睛看,我不知道你在試探我?可惜啊,我不是胡吉,我的虛實,你是猜不出來的。」

    東方朔頓時氣弱。「沒有……九道彎?」

    「明顯的彎只有三個,勉強可以算到五個,肯定沒有什麼七個八個。」

    梁嘯樂不可支。他早就懷疑東方朔所謂的神機妙算不過是觀察細緻入微,正如他擅長揣測人心,如同會讀心術一樣。他抬出劉陵的說法,就是為了讓東方朔相信淮南境內的長江真有九個彎。

    東方朔也沒有全信,所以才要提高賭金,藉以觀察他的虛實。如果是假的,他肯定會樂於提高賭金,有詭計得逞的神情露出,以東方朔的觀察能力,立刻就能看出問題。

    東方朔對付別人屢試不爽的讀心術,到他這裡卻遭遇了滑鐵盧。倒不是他比東方朔聰明,只是他沒有受東方朔的心理暗示,被他牽著鼻子走而已。要論對心理學的瞭解,他可以甩東方朔八條街。

    「果然是大奸似忠,大偽似真,貌似老實有會騙人。」東方朔長嘆一聲:「好吧,我輸了,我們兩清了。」

    「也不能說你全錯。從常理來分析,在靠近江都邊境的江面上下手,的確是進退自如的選擇。不管是不入江都境內,還是逃入江南的丹陽,冒充越人行兇,都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所以,這個賭算是平局。」

    「憑什麼啊?」荼牛兒叫了起來。「二十七斤半,可不是小數目啊。」

    梁嘯沒有理荼牛兒。對他來說,東方朔雖然看似不靠譜,但他的價值卻遠遠不是二三十金能夠體現的。正如劉陵願意花幾百金來收買他一樣,他也願意花幾十金來收買東方朔。

    這也算是一種投資,而且是長線投資。

    東方朔也不謙虛,默認了梁嘯的決定。時間不長,胡細君買了酒肉回來,整治了一席豐盛的晚餐。東方朔已經做了決定,他和胡細君的同|居關係到此,明天就分道揚鑣。胡細君拿出了看家本領,勢必要給東方朔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梁嘯等人吃得很滿意,盡興而歸。

    ……

    皇太后壽辰一過,梁嘯就接到了起程的通知。他囑咐荼牛兒、龐碩看好家,他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習武,不要亂跑。有什麼事就找東方朔,或者去未央郎官找李椒兄弟。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郎官,要侍候人,還沒有資格帶侍從上路,只好把他們留在長安。

    梁嘯又到淮南邸,向老娘和李蓉清道別。高興之餘,梁媌又遺憾李蓉清不能隨行。李蓉清精通刺殺之術,,不僅可以幫梁嘯打理雜務,還能兼任貼身侍衛。只是梁嘯現在身份不夠,這些都談不起來。

    梁嘯又去看了劉陵。劉陵也要同行。

    「我在城外與你們匯合。我要和使者商量一些事情。」劉陵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梁嘯。「這一路可能不太平。」

    梁嘯心中一動。「翁主聽到了什麼風聲?」

    「有人在皇太後面前訴苦,說朝廷放任守相,刻薄宗室,有背親親之義。這其中就有江都國相鄭當時。」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