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47
OSos 發表於 2016-2-22 11:48
第269章 鎩羽而歸
匈奴人逼迫大宛降卒上陣,發起了對素葉城的攻擊。

    梁嘯襲營時,曾經驅趕大宛降卒衝擊匈奴人的大營,雖說沒造成太多的傷亡,可是大宛降卒親眼看到百餘騎兵高喊著「殺匈奴」、「殺烏單」闖進了匈奴人的中軍大營,輕鬆殺透前陣,揚長而去,對匈奴人的恐懼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淡了不少。

    那一夜,就有不少大宛降卒藉著匈奴人看不過來的機會逃跑,或是逃入草原深處,或是投奔素葉城。匈奴人發現之後,為了震懾剩下的大宛降卒,殺了不少人。他們固然重新控制了這些降卒,但降卒的人數進一步減少,並且在大宛人心裡積下了仇恨。

    此刻,大宛人雖然被迫上陣,卻一點戰意也無,他們沉默著,走向素葉城。

    素葉城頭也沉默著,大宛士卒嚴陣以待,等待著戰鬥的開始,只是氣氛有些壓抑。

    梁嘯也站在城上。經過克瑞翁不遺餘力的宣傳,他如今已經是素葉城的當紅小生,圈粉無數,一上街就被圍觀。阿爾法四人為了保護他免受騷擾,不知道挨了小媳婦、大姑娘們多少黑手。如果她們不是亞馬遜女戰士,從小接受高強度訓練,估計早就被嫉妒殺死了。

    相比之下,還是站在城頭比較清靜。雖然素葉城的將士也是他的粉絲,有軍令拘束,畢竟不會有人主動撲上來搭訕。

    克瑞翁就站在城邊,看著慢慢逼近的大宛降卒,再看看遠處殺氣騰騰的匈奴人,他有些緊張起來。

    「梁君,能守住嗎?匈奴人還不走,莫非他們把素葉城當成了特洛伊,要做十年之圍?」

    梁嘯皺了皺眉。他也不知道烏單發了什麼瘋。難道他真想攻下素葉城,在大宛過冬?不過,他不相信烏單能一直這麼圍下去。客觀條件限制,輜重問題他沒法解決。

    難道他趁這段時間。派人擄掠了附近的城邑?

    「大人,匈奴人可沒有阿喀琉斯,就算有,我們也不怕。這不是還有帕裡斯嗎?」梁嘯看看侍從騎士帕裡斯,開了個玩笑。

    「哈哈,這倒也是。」克瑞翁放鬆了些。「可是這怎麼辦?匈奴人讓大宛人上陣,對我軍士氣不利啊。」

    「大人所慮極是。」梁嘯也有此擔心。「大人還是多安排一些督戰隊,以免有人心慈手軟。亂了陣腳。」

    克瑞翁連連點頭,立刻示意安帕斯去準備。

    安帕斯不敢怠慢,帶著親衛甲士,沿著城牆一路走過去,一邊走,一邊高聲喝斥,宣佈軍令。每走過一段距離,就留下兩名甲士,手持長刀,虎視眈眈。這些人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誅殺那些作戰不力的士卒。感受到督戰隊的殺氣,城上的守軍不得不精神起來,準備廝殺。

    攻城的降卒走入射程之內,城頭守軍拉開弓箭,準備射擊。

    安帕斯一聲令下,箭如飛蝗,射向城下的降卒。不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些箭都射得高了一些,遠了一些,儘可能的避開降卒。射向他們身後的匈奴人。

    梁嘯每日習射,對箭的軌跡再熟悉不過,知道這是城頭守軍唯一能做的。為了能救同胞們一命,他們使出了最大的力氣。爭取將箭射得更遠一些。

    善良的人啊。梁嘯感慨不已。他從希格瑪手中接過黑弓,搭上箭,射出一枝破甲箭。

    破甲箭呼嘯而去,卓然不群,穿過漫天的箭雨,飛出一百二十多步。

    一個匈奴人應聲中箭。他離城頭一百二十步。即使是普通的強弓也無法射出這麼遠,他以為自己很安全,根本沒有認真防備。沒想到一枝箭破空而至,射穿了他的皮甲,射中了他的身體。

    突如而來的劇痛讓他失去了驚慌失措。他發出淒厲而驚恐的慘叫,爬起來就跑。

    其他匈奴人吃了一驚,一人趕上去,揮起戰刀,一刀將他砍倒,這才發現他身上的箭,不禁吃了一驚。他們都是督戰的,尚未進入射程,怎麼會中箭?他拔下這枝箭,剛準備研究一番,突然聽到耳畔有破風之聲,轉頭一看,一枝箭飛馳而至,正中他的胸膛。

    匈奴人轟然倒地。

    接連兩人中箭倒地,其他匈奴人立刻不安起來,他們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向後退去。事起倉促,他們不知道該退多遠才安全,只能儘可能的向後退,一直退到第二波進攻的大宛人面前。

    此時,他們離正在進攻的大宛已經有四五十步。

    不知道是哪個人,也許是城頭的,也許是城下的,看到匈奴人退得遠了,大喊一聲:「快跑啊——」

    正在進攻的大宛降卒聞風而動,加快速度向城牆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別射箭,別射箭,我們也是大宛人——」

    面對這個突發狀況,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連始作俑者梁嘯也沒估計到。克瑞翁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倒是安帕斯反應比較快,馬上衝到城牆邊,大聲喝令降卒們在城牆下聚集,任何人不得攀城,同時命令弓箭手持弓警戒。

    他一個人的聲音不夠大,就讓身邊的士卒幫他一起喊。很快,城頭的守軍就喊成了一條聲。城下的降卒們聽了,紛紛趕到城牆邊,背向列陣。

    匈奴人發現情況不對,連忙衝過來阻止。安帕斯立刻下令城上的將士集射。箭雨又快又密,將衝在前面的幾個匈奴人射成了刺蝟,戰馬悲嘶著倒地,匈奴人摔在地上。沒等他們忙起來,幾個降卒不顧頭頂的箭雨,撲了上去,將他們亂刀砍死。

    片刻之間,匈奴人倒下十幾個,無一不是被砍成肉醬,死無全屍。

    城上的將士大聲叫好,為城下的同胞鼓氣。

    梁嘯也不由得大聲叫好。這個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安帕斯的反應也很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沒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安帕斯有這樣的應變能力,還真是低估了他。由此可見,即使是大宛人中也有智者勇士,只是平時沒什麼機會展示自己罷了。

    安帕斯大聲下令,命令城下的降卒自行選出軍官,在城下列陣。他又讓人扔了不少盾牌、戰刀等近戰武士下去,將這些降卒武裝起來,同時送了一些食物下去。降卒們面黃飢瘦,估計這些天都沒吃過飽飯。

    城下的降卒哭成一片,城頭的將士也有不少人跟著流淚。看到同胞們的慘狀,他們更加痛恨匈奴人,發誓要和匈奴人戰鬥到底。

    遠處的匈奴人驚慌失措,不敢再強迫剩下的降卒進攻,只得將他們押回大營。

    第一次進攻草草結束。

    ——

    「嘩啦!」烏單將面前的東西全部掃翻在地,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冷汗淋漓。他咬牙切齒,嘶聲大吼:「廢物!你們都是廢物,老子要砍了你們,要把你們全殺了,一個不留。」

    匈奴將領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吭聲,但神情已經有些不對。烏單受傷之後,情緒一直不穩定,已經殺了好幾個人,堅決不肯撤退,非要攻下素葉城不可。如今攻城失利,反倒損失了不少士卒,士氣再一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撤退的想法再一次浮上眾人的心頭,卻沒人敢當面提。

    「連幾個俘虜都看不住,你們還有什麼用?」烏單氣喘吁吁,臉色蒼白。「你們……你們以後都會成為漢人的奴隸,你們……你們不配做匈奴人。」

    一個千夫長撇了撇嘴,正好被烏單看到。烏單眼角直跳,寒聲道:「你說什麼?」

    千夫長向後退了一步。「大王,我什麼也沒說。」

    「你分明說了。」烏單轉身,拔出戰刀,忍著傷口的劇痛,一步步的向千夫長挪了過去。「你是不是說我不配做匈奴人?你是不是說我現在連一個男人都不算?」

    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他們想起了烏單的傷口,難道他……

    就在這時,巫師帶著一個侍童走了進來,冷冷的看了烏單一眼。狂躁的烏單用力的擠了擠眼睛,咬牙不語。巫師擺了擺綴滿羽毛的袖子。「你們都出去,管好自己的嘴巴。」

    匈奴將領們不敢違拗,敬畏的看了一眼巫師,退了出去。

    烏單喘了一口粗氣,恨恨的將刀扔在地上。

    「我說過,你要想報仇,首先得活著。」巫師放緩了語氣,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烏單的臉。「如果再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你會害死自己。」

    「我……」烏單慢慢蹲了下來,雙手抱著巫師的腿,淚水奪眶而出。「天神啊,請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啊。」

    「我已經接到了天神的旨意。」巫師輕嘆一聲:「走吧。再不走,白毛風會將吹折你的大旗,大雪會淹沒你的馬蹄。」

    風從敞開的帳篷口中吹了進來,吹得帳中的塘火低伏,吹得烏單的身體一陣陣的發寒。他慢慢鬆開巫師的腿,仰倒在厚厚的皮褥子上,兩眼無神,淚水滿面。過了片刻,他蜷起身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嚎。

    「啊——」

    巫師搖了搖頭,從侍童手中接過一碗羊奶,遞到烏單嘴邊。「喝吧,喝完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了,你就不會這麼痛了。」

    -

    -(未完待續。)



第269章 鎩羽而歸
OSos 發表於 2016-2-22 11:48
第270章 兄與弟
匈奴人撤走了。

    他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走得無聲無息。一夜之間,他們就消失了。阿奢那最先得到消息,卻不敢追擊,生怕中了匈奴人的詭計,等他派出斥候,確認匈奴人真的撤走了,已經是第二天晚上。

    克瑞翁立刻請梁嘯、阿奢那來商議,是不是要追擊,擴大戰果。素葉城幾乎沒有騎士,要追擊,只能依靠月氏人。可是月氏騎士只有五千,兵力不如匈奴人,萬一落入匈奴人的圈套,很可能全軍覆沒。

    梁嘯也覺得穩妥一些好,別辛苦了這麼久,最後還讓匈奴人翻了盤。

    不過,梁嘯也沒打算讓阿奢那閒著。他請阿奢那遠遠的綴著烏單,到山口為止。如果烏單了瘋,還要攻山口,那他就可以牽制烏單,為昧蔡減輕壓力。如果烏單比較理智,原路返回,那就與昧蔡合兵一處,伺機在山東襲擊烏單。

    烏單鎩羽而歸,糧草將近,必然會殺馬充飢。等他走到山東,他也差不多只剩半條命了。這時候出擊,有較大的取勝機會。

    阿奢那一口答應。他也不想白跑一趟,有機會在匈奴人頭上撈點戰功,他求之不得。

    經過充分準備後,阿奢那帶上充足的糧草,在素葉城軍民的歡送中向東而去。

    梁嘯與阿奢那同行。

    經過素葉城一戰,特別是夜襲匈奴人大營的那一戰,阿奢那對梁嘯的印象大有改觀。他一改之前的冷漠,經常與梁嘯交談,每次都帶著巴圖,有意無意的讓巴圖多與梁嘯接觸。

    梁嘯大致的猜到了阿奢那的意思。阿奢那是月氏女王的親信,月氏女王有意讓巴圖繼位,這次帶巴圖援助大宛,就是想讓巴圖立功。將來巴圖還要充當使者,到長安為質,更是想以大漢為外援。與長子阿留蘇爭位。既然自己還有點能力,阿奢那讓他與自己多接觸,也在情理之中。

    毫無疑問,巴圖不是一個君子。但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棍,他最多只是一個被寵壞的紈袴。雖然沒有像阿奢那希望的那樣見賢思齊,他和梁嘯相處還算愉快。

    「長安好玩嗎?」巴圖趕了過來,和梁嘯並馬而行。「美人多不多?」

    「長安?」梁嘯有些走神。不經意間,他已經離開長安近十個月了。也不知道家裡的情況如何。聶壹派人送的消息到長安了嗎,老娘會不會急壞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和她分開呢。

    「怎麼了?」巴圖歪著頭,壞壞的一笑。「想家了?」

    「有點。」梁嘯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不想家?」

    「哪裡有美人,哪裡就是我的家。」巴圖一臉的無所謂。他想了想,又說道:「其實,有時候我想,也許我離開我母親可能會更好一些。」

    「為什麼這麼說?女王對你很好啊。」

    「就是太好了。」巴圖回頭看了一下遠處的阿奢那,湊到梁嘯耳邊,壓低了聲音。「在她面前。我總有一種沒斷奶的感覺。」

    梁嘯瞅了巴圖一眼,撇了撇嘴。「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有些不知足。不過,我還是想和你一樣,走出去看看世界,所以才主動要求出使大漢。希望長安能像你說的那麼美,要不然的話,我會恨你一輩子。」

    「美與不美,因人而異。各花入各眼,我覺得美的。你未必就覺得美啊。」

    「不會。」巴圖老神在在的說道:「我們這麼投緣,眼光應該差不多。比如說,你身邊的這四個,就頗合我的胃口。」

    梁嘯掃了巴圖一眼。戲謔的說道:「你看中哪一個了?」

    「別。」巴圖連連搖手,噤若寒蟬。「亞馬遜女戰士,我可惹不起。我也沒你那定性,天天練功。就我這身子骨,估計用不了幾天就被她們榨成人幹了。換成我大哥,也許有這本錢。」

    梁嘯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他的謊言很有效。巴圖深信不疑。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亞馬遜女戰士的確與普通女子不一樣,與許是常年習武,體能好的原因,一般人還真未必應付不來。除了體能好之外,她們似乎還專門練過類似於房中術的東西,能讓你上天堂,也能讓你下地獄。

    梁嘯問過阿爾法,可惜阿爾法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是宮中秘傳的技藝,至於從哪兒來的,她一無所知。

    「太子不是不好女色麼?」

    「他是不好女色,可不代表他不和女人睡覺。」巴圖哈哈一笑。「我大哥只是不珍惜女人罷了。在他眼裡,女人除了生孩子,只是攏絡部下的手段之一,所以我一向看不起他,覺得他是一頭蠻牛,不懂得欣賞花兒的美麗,當成草嚼了。」

    梁嘯心中一動,問起了阿留蘇的情況。能否重創烏孫人的希望就在阿留蘇身上,以後不管是作為盟友還是對手,他都有和阿留蘇打交道的可能,提前瞭解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太子手下都有什麼樣的勇士?」

    ——

    阿留蘇坐在一匹健壯的青色健馬背上,手挽韁繩,看著遠處逶迤而行的烏孫人,嘴角帶著一抹殘忍的淺笑。他身材高大健壯,面色黝黑,鬍鬚濃密粗硬,如一蓬刺草。雙目如鈴,眼神陰冷如刀。雖然寒風蕭瑟,滴水成冰,他依然敞著懷,露出古銅色的強健胸肌。

    蹄聲急促,一匹黑馬飛馳而來,在阿留蘇面前停住。馬上的騎士手挽韁繩,大聲叫道:「殿下,我已經查清楚了,是烏孫昆彌和他的閼氏。不過沒看到匈奴人。」

    「總共有多少人?」

    「大概兩萬左右。不過他們看起來很疲憊,好像走了很遠的路似的。」

    阿留蘇沒有吭聲。他已經尾隨烏蘇人幾天了,烏孫人的疲憊早就被他看在眼裡。只是烏孫人的兵力優勢明顯,一旦被烏孫人纏住,這一戰很可能兩敗俱傷。

    而他輸不起。

    月氏與大漢結盟,弟弟巴圖將作為使者出使大漢,現在還和大祿阿奢那一起,統領五千王庭精銳支援大宛。他對女王的心思一清二楚,大宛不僅有好馬,還有明月公主。如果巴圖迎娶明月公主,以大宛為援,再加上阿奢那等老臣的支持,巴圖完全有實力和他分庭抗禮。

    烏孫人撤退了,那匈奴人在哪裡?是藏在暗中,等我出擊,還是被巴圖擊敗了,全軍覆沒?

    這個念頭一起,阿留蘇就覺得有些好笑。就算阿奢那有統兵經驗,就算王庭精騎實力不弱,要想擊敗匈奴人也沒那麼容易。匈奴人的實力猶在烏孫人之上,烏單也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勇士,阿奢那全無勝算可言。

    但是,他們身邊還有一個人,叫梁嘯的漢使。

    阿留蘇已經從不同的渠道得到了一些關於梁嘯的消息。據說此人箭術群,上射飛鳥,下射走獸,百百中,從不失手。阿留蘇本來不太相信,可是聽說當年匈奴人從老王手中搶走的三張寶弓之一的人弓就在梁嘯手上,他對梁嘯產生了濃郁的興趣。

    天地人三張寶弓是月氏重寶,阿留蘇從小就聽母親說老王因人弓而稱雄草原,也因年老體衰,拉不開人弓才被匈奴人割去了級。只要能尋回這三張寶弓,只要能拉開弓力最弱的人弓,月氏就能重新崛起。

    阿留蘇見過人弓,也知道人弓強勁的原因。成年之後,他多方購求,重金買到了上等的犛牛角,又請最好的弓匠幫他打造了一張角弓。用這張弓,他擊敗了無數勇士,將他們收為已用。

    但是,他不知道這張弓有沒有人弓強。在心靈深處,他一直有一個願望:從匈奴人手中奪回三張寶弓,親手拉開人弓,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月氏王。

    沒想到人弓先被梁嘯奪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阿留蘇很懊惱。他和烏孫人戰鬥了這麼久,一直不知道這三張寶弓就在獵驕靡的手上。否則,他早就拼盡全力,將寶弓奪來,也不至於被梁嘯撿了便宜。

    現在,他要想證明自己,只有將剩下的兩張弓奪來了。只不過,奪來也沒什麼用。他根本不敢指望自己能拉開地弓。事實上,他就沒聽說有誰能拉開地弓。

    即使如此,也要奪過來,總不能再讓它落到梁嘯手中。

    阿留蘇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他催馬衝下山坡,同時舉起手中的角弓,搭上一隻鳴鏑,拉滿弓,向山坡下的烏孫人射去。

    鳴鏑離弦而去,竄上天空,出尖厲的鳴叫,打破了山谷間的寧靜。

    剎那間,號角聲響起,無數月氏騎士從山坡上衝了出來,衝向烏孫人。

    山谷中,獵驕靡抬起了頭,看向山坡上衝下來的月氏人,眯起了眼睛,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他轉身對半躺在車上,一臉病容的阿瑞堪說道:「閼氏,你留在這裡,等我擊敗了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月氏人,再來陪你。」

    「昆彌,小心些。」

    「放心吧。」獵驕靡輕聲笑道:「雖然很疲憊,可是阿留蘇要想取我的級,還沒那麼容易。」

    -

    -(未完待續。)

第270章 兄與弟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5
第271章 天意
烏孫與月氏是血仇,相互之間廝殺多年,獵驕靡多次與阿留蘇交手,兩人像草原上的狼一樣,隨時窺伺著對方。這樣的好機會,獵驕靡相信阿留蘇不會放過,也不敢有任何僥倖心理。

    看到月氏人從山坡上衝下來,他立刻下達了反擊的命令。

    原本如長蛇一般的烏孫人聽到號角聲,馬上行動起來,三五十人聚集在一起,布成一個**的小陣。數匹駱駝並排臥伏在地,手持長矛的戰士蹲在駱駝後面,將長矛斜斜舉起。其他的戰士則手持弓箭、戰刀,嚴陣以待,數名騎士在駝陣後數十步列陣,準備反衝鋒。

    看到烏孫人的陣勢,阿留蘇很是吃了一驚。烏孫人和月氏人一樣,是馬背上的民族,戰鬥手段也大同小異,都是以騎射為主。什麼時候烏孫人學會了這種陣勢?

    阿留蘇心頭湧起一陣不安,然而命令已下,急切之間,他根本不可能收回命令,只能鼓起勇氣,加速衝下山坡。

    月氏人如雪崩一般呼嘯而來,藉著馬速和坡勢,射出一陣陣箭雨。

    烏孫人藏在駝陣之中,舉起皮製或木製的騎盾,護住自己的要害。弓箭手更是冒著月氏人的箭雨,進行反擊。雙方箭矢交馳,不斷有人中箭。

    「轟!」月氏人撞上了烏孫人的駝陣,戰馬被長矛刺穿身體,馬背上的騎士飛了起來,摔落在地。駝陣後的烏孫人立刻趕上去,用長矛刺,用刀砍,用箭射,將他們殺死。

    更多的月氏人衝到了陣前,他們射出一枝枝利箭,用手中的戰刀猛劈,想要撕開烏孫人的駝陣。

    雙方戰在一起。怒聲嘶吼,鮮血飛濺。

    獵驕靡不斷發出命令,將親衛營聚集到身邊,保護阿瑞堪所坐的大車。他端坐在馬背上。敏銳的目光不停的掃視著戰場,捕捉著月氏人的漏洞。

    越來越多的月氏人衝下了山坡,像潮水一般淹沒了烏孫人的駝陣。烏孫人像是海浪中的孤島,竭力反擊,號呼酣戰。月氏人則利用自己的速度。不斷衝擊著烏孫人的駝陣。

    阿留蘇一馬當先,手持角弓,接連射殺幾名烏孫將領。他在十幾名勇士的簇擁下,在戰場上左衝右突,所向披靡。見識了烏孫人的長矛殺傷力之後,他下令採用游鬥戰術,避開駝陣的正面,從駝陣旁飛掠而過,將一枝枝箭射入陣中,然後衝向駝陣後方的騎士。

    在月氏人的衝擊下。一個接一個駝陣被攻破,駝陣中的戰士遭到月氏人的無情斬殺。

    獵驕靡心痛如割。這些戰士都是他多年積累的精銳,不論是勇氣還是忠誠,都是他最寶貴的財富,現在卻被月氏人如豬狗一樣的斬殺。

    不過,他只能強忍著。只有如此,他才有機會調整陣型,準備反擊,而不是被月氏人一舉擊潰。

    這是他從希臘步卒身上學來的戰術。

    阿留蘇看到了漸漸成形的烏孫騎兵,心頭的不安更加強烈。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獵驕靡吹響了反擊的號角。一隊隊烏孫騎兵開始加速,沿著山谷一側飛奔而來,無情的衝擊著與駝陣糾纏在一起的月氏人。他們用箭射,用刀砍。將一個個失去速度的月氏人殺死在陣前。

    阿留蘇見勢不妙,自己有被烏孫人反包圍的可能性,立刻吹響號角,下令撤退。聽到撤退的命令,月氏人紛紛捨棄了對手,重新奔上山坡。搶佔有利地形。

    獵驕靡下令禁止追擊,只是將月氏人驅離,然後將分散的駝陣聚集在一起,重新列陣,與月氏人對峙。

    戰鬥開始得突然,結束得也很迅速,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雙方就脫離了接觸。

    山谷中屍體縱橫,血流滿地,一片狼藉。烏孫人的的損失不少,月氏人攻破了近百個駝陣,殺死了兩三千人,付出的代價卻非常有限。

    阿留蘇卻一點也不滿意。辛辛苦苦的跟了這麼久,只取得這麼一點戰果,離他的期望實在太遠。不過他也清楚,獵驕靡有充分的準備,還有兵力優勢,再糾纏下去,對自己不利。

    阿留蘇率領部下,帶著說不出的遺憾,消失在山林之中,耐心的等待戰機。

    ——

    梁嘯等人尾隨匈奴人,一直追擊。

    匈奴人戰意全無,一心撤退。為了加快速度,他們甚至扔下了大宛步卒俘虜。他們沒有殺這些人,當然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希望這些俘虜能夠拖住梁嘯的步伐,消耗他們的糧草,同時減輕自己的消耗。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接收了這些俘虜之後,梁嘯一行不得不停下來,派人回素葉城再次催討糧草。

    匈奴人趁機遠遁。等梁嘯等人接到補發的糧草,再次起程,趕到山口時,匈奴人已經連影子都沒有了。

    梁嘯和阿奢那在昧蔡的舊營所在立營,並派人把昧蔡請了回來。加上陸續回歸的俘虜、敗卒,昧蔡再次擁有了五千步騎。雖說還是慘了點,總比全軍覆沒好得多。

    昧蔡感激不盡,再三承諾回到貴山城後一定重謝。

    梁嘯好言安慰。

    半個月後,正當梁嘯等人準備穿過山口,守株待兔的時候,一場大雪覆蓋了大地,一夜之間就將大山變成了雪山。清晨起床,看到滿山的銀裝素裹時,梁嘯不禁放聲大笑。

    「烏單,你死定了。」

    阿奢那和昧蔡也是欣喜不已,互相慶賀。下了這麼一場大雪,匈奴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原先準備的伏擊計畫都不需要了,只等雪後派人去北口撿人頭、割耳朵,就可以向貴山城報捷了。

    大雪封山,無事可做,梁嘯與昧蔡、阿奢那、巴圖天天聚在一起喝酒,談天說地,交流感情,其樂融融。

    ——

    大雪覆蓋了枯黃的牧草,草原上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就連飛鳥都被凍住了翅膀,只能蜷縮在窩裡,等待陽光的溫暖。

    匈奴人在雪地中艱難跋涉。他們早已沒有了來時的驕狂,眼下的他們斷糧斷草,身心俱疲,只是被回家的信念支撐著,機械的挪著腿,向家的方向前進。

    烏單坐在一輛馬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皮襖,臉色憔悴,兩眼無神。

    他已經被一連串的打擊擊垮了。老王陣亡,最有威脅的弟弟姑鹿狐陣亡,原本岌岌可危的王位突然降臨到他的頭上。他原本以為這是上天的恩賜,一度還將梁嘯當成恩人。可是現在看來,他誤解了天意。梁嘯不僅不是他的恩人,還是他最大的敵人。

    遠征素葉城無果,反被梁嘯射傷,他如今連一個正常的男人都算不上,還能保住王位嗎?

    雖然大雪遍野,天地間一片刺眼的雪白,烏單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點希望。

    他的傷其實已經好了,行動無礙,可他就是不想起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部下,不知道如何面對未來。

    他寧願就這樣死去。

    「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響起,巫師穿著她那件標誌性的羽衣,出現在烏單身邊。她伸出手,在烏單的額頭上摸了一下,沉吟了片刻:「還不肯起麼?」

    烏單沒說話,將頭縮進了皮襖。

    「你要相信天神。」巫師收回手,輕聲嘆息。「這一切不過是天神對你的懲罰,只要你能悔過,誠心侍奉天神,天神必然還會賜福與你。」

    烏單慢慢的探出了頭,看著巫師那張蒼老的臉。「天神能夠讓我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嗎?」

    「什麼是真正的男人?」巫師反問道:「是征服整個草原,還是征服無數女人?」

    烏單語噎,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征服駿馬,是為了擁有草原。征服女人,是為了擁有子嗣。如今你已經有了四個兒子,還需要女人幹什麼,生更多的孩子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烏單眼神閃動,多了幾分生氣。

    「在塵世的快樂之上,還有更美好的境界。」巫師念了幾句咒語,又說道:「漢人有一句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這次受傷,也許正是你拋棄塵世快樂的機會。為什麼要沉迷於過去呢?你應該重新站起來,有你的實力證明你才是真正的渾邪王。」

    「別人……」

    「誰不服,就消滅他,剩下的人就都是服從的了。」

    「我還能做到嗎?」

    「梁嘯可以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做到。」巫師說道:「梁嘯拉開了人弓,你就要拉開地弓,拉開天弓。」

    烏單詫異的抬起頭。「我能拉開天弓、地弓?」

    「弓造出來,就是為了被人拉開的。天下沒有拉不開的弓,區別只在於你願不願意為此付出努力,甚至要放棄一些常人的歡樂。」

    烏單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深入體內,激得他打了個寒顫,原本昏沉沉的腦袋卻一下子清明了許多。

    「我……真的可以嗎?」

    「你可以懷疑自己,但是你不能懷疑天神。」巫師沉下了臉。「起來吧,匈奴渾邪部的勇士們等待著他們的王帶領他們回家,天神等著他們虔誠的僕人侍奉。」

    烏單掀開皮襖,坐了起來,眼中露出異樣的神采。

    -

    -(未完待續。)

第271章 天意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6
第272章 往事
未央宮,椒房殿。

    皇后陳阿嬌坐在殿前,眉頭微皺,精神慵懶。幾個年輕的宮女站得遠遠的,屏氣息聲,誰也不敢打擾她。

    最近皇后的心情不怎麼好。成婚多年的天子終於有了一個女兒,卻不是皇后生的,這讓皇后很沒面子,危機重重,心情自然好不起來。

    「縣官在哪兒?」

    宮女們互相看了一看,一個年長些的宮女走了過來,俯下身子,輕聲說道:「大概……又去上林苑射獵了吧。冬天正是獸肥的時候……」

    話音未落,一個女官從門外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殿上,陛下來了,陛下來了。」

    「什麼?」陳阿嬌一驚,突然站了起來,正跟她說話的宮女措手不及,被撞個正著,痛得唉喲一聲叫了起來。陳阿嬌大怒,喝斥道:「縣官來了,你不去準備迎駕,卻在這裡叫魂,是想》無>錯》壞我的事麼?」

    宮女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陳阿嬌也不理她,轉身對女官說道:「縣官真的來了?」

    「我……」女官跑得滿面通紅,氣喘吁吁,卻是一臉的喜色。「我看到天子離開了前殿,往這邊來了。」

    陳阿嬌眉頭一皺。「不會是去看那個倡優的吧?」

    「應該不會。」女官也不敢太肯定。「如果是去看衛夫人,應該向西去才對。可是我看得真真的,天子是向這邊來了。皇后,你還是趕緊……」

    女官抬起手,在自己臉上劃了一下。陳阿嬌如夢初醒。連忙向殿裡奔去。一邊走一邊叫道:「快。快,快給我梳妝。」

    宮女們立刻忙成一團,趕緊圍了上去,七手八嘴的替陳阿嬌梳頭、洗臉、更衣。等一切忙完了,陳阿嬌嬌豔動人,眼神卻再次陰了下來。

    「縣官究竟去哪兒了?」

    女官顫慄不已。她已經知道出錯了。皇后的妝容都化好了,天子還沒來,肯定是去了別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很可能就是剛生了一個女兒的衛子夫。

    「皇后,我……」

    「拖下去,送到掖廷杖斃!」陳阿嬌怒不可遏,將頭上剛剛戴上的首飾扯了下來,扔得到處都是,連盤得好好的發髻也扯亂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著,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

    「這個負心賊,若非我家,他能做天子麼?當日說得好聽,說什麼若得阿嬌作婦。當以金屋貯之。如今可好,真把我關在這金屋子裡了……」

    「皇后。陛下來了。」一個宮女提著裙襬衝了進來,一看到皇后這副模樣,頓時傻了,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才好。

    「他在哪?」陳阿嬌紅著眼睛,尖聲叫道:「他在哪兒?」

    「陛下在……在門外。」宮女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指向身後。

    天子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陳阿嬌。陳阿嬌愣住了,面色煞白。「陛……陛下……」

    旁邊的宮女們撲通一聲,全部跪倒在地,以頭抵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陳阿嬌左看右看,手足無措。天子嘆了一口氣,走了過來,拉起陳阿嬌的手。「阿嬌,你這是干什麼?」

    陳阿嬌像木偶似的被他牽著,來到亂糟糟的梳妝台前,被他摁得坐下。天子掃了一眼,從地上找到梳子,輕手輕腳的解開陳阿嬌亂糟糟的發髻,一下一下的梳了起來。被他碰了一下,陳阿嬌如大夢初醒,連忙轉過身,雙手握著天子的手腕,顫聲道:「陛……陛下,我……」

    「好啦。」天子笑笑。「你是因為我才生氣的,就讓我為你梳理吧。以前你不是一直說我梳的頭最好嗎?」。

    陳阿嬌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她重新坐好,低著頭,讓天子幫她梳頭。天子不緊不慢,很細心的拆開她的發髻,一邊幫她整理頭髮,一邊細聲慢語的和她說話。

    「本來早就想來了。諸侯來朝,我要接待他們,事情比較多,每天都忙到半夜。想過來吧,又怕擾你的清夢。這不,直到現在才抽出點時間。阿嬌,你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你是天下之主,政務繁……繁忙,我……我只是慚愧,幫不上你的忙。」

    「你不怪我,就是幫我的忙了。」天子笑道,順手在陳阿嬌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看你,妝都花了。別人心裡不舒服,都是折騰別人。你不舒服,卻是折騰自己。」

    陳阿嬌含羞一笑,順口問道:「是誰折騰你了?」

    「還能是誰,那位王叔唄。」天子苦笑道:「不提他了,我最近被他煩得不輕,可不想你也受到牽連。」

    陳阿嬌轉過身,抓住天子的手,握在胸前,正色道:「陛下,你我是夫妻,有什麼事不能一起承擔?淮南王又說什麼了,是不是在太皇太後面前說你的不是?」

    天子歪了歪嘴,嘆了一口氣,算是默認了。

    「究竟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聽。有什麼委屈,我去向太皇太后申解。」

    「別了吧,太皇太后身體不好,萬一……」

    「不行。」陳阿嬌說道:「你才是天下之主,怎麼能讓一個諸侯王欺負了。快說,我幫你對付他。」

    天子無奈的點了點頭,說起了最近的情況。淮南王雖然沒有來朝,但是他不斷的上書,還拿天象說事,明裡暗裡的說朝廷舉止悖亂,任用非人,遲早會引來禍事。

    陳阿嬌聽了,蛾眉倒豎,怒不可遏。

    當天,天子在椒房殿用膳,留宿椒房殿,一夜歡好。第二天早上,天子醒來的時候,陳阿嬌已經梳洗停當。聽到響動,她轉身看了天子一眼,莞爾一笑。

    「你好好歇著,我去見太皇太后,為你討個公道。」

    太皇太后竇氏倚在憑幾上,厚厚的錦被包裹著她,像一個大號的襁褓。佈滿皺紋的皮膚鬆垮垮的蓋在臉上,彷彿隨時都能揭下來。聽完了陳阿嬌的話,她一動不動,好半天才嘆了一口氣。

    「阿嬌,衛子夫都生了一個女兒了,你是不是也抓緊一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個皇后……咳咳。」

    「大母,我知道呢。」陳阿嬌扭著身子,撒著嬌。

    「母后,我們一直要想辦法呢。」館陶長公主說道:「可是,縣官現在難得去一趟椒房殿,就算阿嬌身體養得再好,又有什麼用?」

    「他不去椒房殿,去哪兒?」

    「母后不知道?」

    「我一個……瞎老太太,能知道什麼?」太皇太后咳嗽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館陶長公主和陳阿嬌連忙將她扶起,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直到她喘得勻了些。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擔憂。太皇太后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她如果走了,她們可怎麼辦?

    「好了,不說了,不說了。」館陶長公主接連給陳阿嬌使眼色。陳阿嬌卻不肯,堅持道:「太皇太后,淮南王外托公義,內藏私心,太皇太后可不能助紂為虐啊。」

    「阿嬌!」館陶長公主沉下了臉,厲聲喝道:「你這是怎麼和外大母說話?一點規矩也不懂。」

    太皇太后擺擺手,一邊喘息,一邊問道:「淮南王有什麼私心?」

    「大母不知道麼,武安侯之妻出自民間,相貌醜陋,又體弱多病,武安侯一向不喜。淮南王想把女兒劉陵嫁給武安侯為妻。可是劉陵另有意中人,就是那個叫梁嘯的遠赴西域的未央郎……」

    館陶長公主頓時警覺起來。淮南太子劉遷剛剛娶了修成君的女兒,如果再把女兒嫁給武安侯田蚡,那他和王太后的關係就太緊密了。對她們母女來說,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特別是當太皇太后不久於世的情況下。

    「母后,這恐怕不太合適吧,可差著輩份呢。」

    太皇太后稀疏的眉毛聳了起來。「梁嘯?這個名字很耳熟啊,最近總有人在我耳邊提起。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母,這梁嘯可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少年郎。他和李將軍一樣,有一雙猿臂,射箭百發百中。假以時日,他必是我大漢的棟樑呢……」

    「不不不。」太皇太后打斷了陳阿嬌,眉頭皺得更緊。「還有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

    館陶長公主眼神一閃。「母后,你是說雙面錦麼?」

    太皇太后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雙面錦。嫖兒,你還記得嗎,以前阿武也曾送過幾匹雙面錦來。」

    館陶長公主一臉茫然,有點跟不上太皇太后的思路。「有麼?我沒有見過。」

    「哈哈……」太皇太后的臉上露出幾分孩童般的頑皮,連精神都好了幾分。「你當然沒有見過,雙面錦很罕見的。我記得他說過,這雙面錦的技藝,天下只有一人會,一年才有數匹,阿武只送了我幾匹,其他人都沒有。」

    館陶長公主想起梁王劉武,一時心中黯然。

    太皇太皇卻越說越興奮,臉上泛起異樣的紅潤。「後來那人死了,這技藝便絕了。上次劉陵送錦來,我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只是一直沒想起來究竟是誰說的。你剛才說到梁嘯,我突然想起來了。劉陵說,這雙面錦的技藝是梁嘯賣給她,這梁嘯……莫非是梁國人?」

    陳阿嬌不太敢肯定地說道:「我聽縣官說,梁嘯是江都國人。」

    「你去問問,你去問問。」

    「喏。」

    (未完待續……)



第272章 往事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6
第273章 金山
館陶長公主款款而行,陳阿嬌跟在後面,若有所思,越落越遠。館陶長公主聽得環珮之聲漸遠,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轉身看著陳阿嬌。陳阿嬌趕了上來,神情疑惑。

    「阿母,大母是不是老糊塗了。我問她淮南王的事,她卻說起梁王。」

    館陶長公主瞪了她一眼。「你大母是老了,也有點糊塗,卻比你清醒得多。」

    陳阿嬌撅起了嘴。「阿母,你怎麼又說我?」

    館陶長公主也不理她,很突兀的問道:「天子是不是去了椒房殿?」

    陳阿嬌紅了臉,連連點頭。「他昨天留宿在椒房殿。」

    「你能不能有點志氣?」館陶長公主越發生氣。「你是皇后,他不留宿在椒房殿,難道應該和那些倡伎廝混?你這個皇后真是一點尊嚴也沒有。他偶爾來一趟,便讓你高興成這樣,忙不迭的跑來替他做說客?」

    陳阿嬌扭過臉,佯作看風景。館陶長公主見了,長嘆一聲:「太皇太后是你我母女的靠山,如今她年老體衰,時日無多,你倒為了一個庶人來煩她,真是沒分寸。阿母的一片苦心,全被你糟蹋了。總有一天,你要被衛子夫代替,我也要被平陽壓過。」

    「阿母,你怎麼能這麼說?」陳阿嬌急了。「她只是生了一個女兒,又不是……」

    「能生女兒,就能生兒子。」館陶長公主瞥了陳阿嬌一眼。「就你這脾氣,他有事才到椒房殿住一夜,你什麼時候才能懷上?」

    陳阿嬌急了,脹紅了臉,尖聲叫道:「他不肯來,我有什麼辦法?」

    「傻孩子,你得想辦法,勾住他的心啊。」館陶長公主恨鐵不成鋼。「你要投其所好,才能攏住他的心,不被其他女人鑽了空子。才能保住這皇后的位置。」

    「我現在不是正在做麼?」

    「你現在只是被他利用,不是自己動心思。」館陶伸出保養得極佳的手指,狠狠戳了戳陳阿嬌的額頭。「你得動點心思,想想他想要什麼。而不是像根木頭似的,被他騙得暈頭轉向。」

    陳阿嬌如夢初醒,頓時氣得咬牙切齒。

    「梁嘯究竟是哪裡人,你別急著告訴他,阿母先派人去查查。」館陶長公主沉吟片刻。冷笑道:「如果他真是梁國人,和梁王有關,說不定倒是我母女的機會。」

    「什麼機會?」

    「這個你就不要管了,等我問清楚了,再做計較。」

    陳阿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

    梁嘯與昧蔡坐在帳中,圍著火燒得旺旺的火塘,一邊喝著酒,吃著烤肉,一邊閒扯。

    大雪封山,哪兒也去不了。他們只能在這裡閒聊打屁,消遣時光。

    雪下得越大,他們越開心。因為這意味著匈奴人的日子越難過。他們來得從容,帶了充足的給養,匈奴人卻是鎩羽而歸,除了戰馬,大概也就只有人肉可吃了。幾千里的路,能回去多少人,實在是個未知數。

    雖然受到了一次重創,但最後還是反敗為勝。立了一個大功,昧蔡心情很不錯。他今天喝得有點高,忘記了副王應有的矜持,和梁嘯勾肩搭背。

    「知道大宛為什麼這麼富足嗎?」昧蔡半眯著醉眼。得意洋洋的看著梁嘯。「知道大宛人為什麼不願意放棄這片牧場嗎?」

    梁嘯笑笑。「還請副王指教。」

    「因為這裡……」昧蔡用力的指了指地面,手指頭差點戳到地。「有!金!子!」

    「有金子?」

    「是的,塞人把這座山稱為金山,山裡經常可以撿到金子。不僅有金子,還有寶玉。」昧蔡哈哈大笑。「烏孫人被月氏人打敗了,塞人被月氏人趕走了。這片牧場就成了我們大宛人的,這裡的金子和寶玉都是大宛人的。所以,我們根本不缺錢。」

    梁嘯忽然醒過神來。這段時間只想著怎麼和月氏人、大宛人聯盟,把中亞的好馬引入中原,卻忘了這麼一件事。沒錯,在後世,這一帶應該屬於阿爾泰山脈,阿爾泰的意思就是金子,是著名的黃金產地。

    原來大宛人不僅僅是靠貿易,還背靠金山啊。天下掉下一個金餡餅,正好砸在他們頭上,於是他們就可以坐享衣食無憂了。有強敵入侵,他們寧願花錢買平安,因為這點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至於這座金山是福還是禍,那就看你怎麼看了。不過,對他來說,這倒是個好消息。

    他正在愁下一步怎麼走。

    攔住了烏孫人,擊退了匈奴人,他基本在大宛站穩了腳跟。可是,烏孫人、匈奴人依然橫亙在他的歸途之上。任務完成之後,能否活著回到大漢領賞,依然是一個問題。

    萬里草原,征途漫漫,以大漢目前的實力,恐怕無法保證這條道路的暢通。單憑大宛和月氏的兵力,短時間內也無法和烏孫、匈奴正面硬撼。那我怎麼才能回去?

    難道還像來的時候那樣,靠運氣?

    來的時候,匈奴人還不知情,有機可趁。現在殺了姑鹿狐、渾邪老王,又重創了烏單,再想偷偷地溜過去,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一旦被匈奴人抓住,他的下場也許比張騫還慘,娶老婆、生孩子是別想了,砍頭挖心倒是妥妥的。

    像商隊一樣請僱傭兵保護就成了唯一可能的辦法。但也只是可能而已。能不能可行,還要看荷包鼓不鼓。傭兵要冒生命危險,比一般的傭工貴得多,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是無法成行的。他是使者,不是商人,沒人利潤而言,要組織僱傭兵,只能靠贊助。

    聶壹等漢商已經為他籌集了一萬三千多金,再抽下去,只怕流動資金會出問題。他也不忍心再從他們身上抽血,必須另開財源。如今昧蔡透露了這麼一個消息,他立刻有了方向。

    「這次打敗了匈奴人和烏孫人,金山還控制在大宛手中,副王是首功。」

    「哈哈哈……」昧蔡用力地拍著梁嘯的肩膀。「沒錯,如果不出意外,這一片牧場將成為我的領地,這片金山也將由我來管理。梁君,這都是你的恩賜,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副王客氣了。」梁嘯舉起酒杯,笑嘻嘻的說道:「慶賀副王立功,名利雙收,當滿飲此杯。」

    「應該的。」昧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血紅色的葡萄酒灑得到處都是。他抹了抹嘴,又大著舌頭說道:「洛緒麗雖然不是我的女兒,我卻非常疼愛她,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我知道她感激梁君,如果梁君願意娶她為妻,大宛和大漢有姻親之好……」

    梁嘯連忙攔住了昧蔡。昧蔡喝高了,開始胡說八道。他要是真娶了洛緒麗,以後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漢武帝絕不會同意一個娶了大宛公主的人負責西域的事。洛緒麗再喜歡他,毋寡也不會讓她嫁給一個普通的大漢人,除非這人能在大宛常駐,而且有官方身份。這是兩個不可兼得的選項。

    再說了,洛緒麗雖然美麗可愛,可他內心裡最喜歡的卻還是那個淮南翁主。

    「副王,你醉了。」

    「我沒……醉。」昧蔡哈哈大笑,用力的一揮手。「你我聯手,誰人能敵?」

    梁嘯笑著,命令將昧蔡扶入內帳休息。昧蔡嘟噥著,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梁嘯帶著郭文斌、阿爾法和希格瑪出了帳,踩著齊膝深的雪,走回自己的帳篷。半路經過傭兵們的大帳,他停了下來,進去看了看。傭兵們有的在閒聊,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擦拭兵器。看到梁嘯進來,野牛等幾個頭領立刻圍了過來,熱情地將梁嘯引到主位上坐下。

    「大人,匈奴人這麼不經打,戰利品可怎麼辦?」

    梁嘯笑了。當初和這些傭兵們說好的,佣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預付金,一部分是素葉城守府支付的佣金,這兩部分已經支付到位;還有一部分,佔到總佣金的一半以上,要由戰利品來支付。現在匈奴人不戰而逃,戰利品要落空,這些傭兵自然急了。

    梁嘯安慰道:「放心吧,不會虧待大家的。下大雪,匈奴人的日子不好過,有的是人頭等著你們去撿。」

    「月氏人、大宛人不會和我們搶嗎?」

    「搶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我們是盟友,不是敵人,不可能撕破臉皮。能不能搶到,就看誰的動作快。這一點,我相信你們不會不如那些老爺兵吧?」

    「那是。」野牛大笑起來。「跟在我們後面,他們連屁都吃不著。」

    「我看好你們。」梁嘯笑道:「你們都是我挑出來的精銳,別說在這裡,就算是放眼天下,你們也很難找到真正的對手。好好享受這段時光吧,這將是你們生命中最值得回憶的幾個月。」

    「大人,為什麼只是幾個月,而不能是幾年呢?」靈狐呷了一口酒,慢吞吞的說道。

    梁嘯瞟了他一眼。「等這次任務完成,你們解散之後,就很難再有機會組建這麼精銳的團隊了。說不定,你們還會眼紅其他人的荷包,殺個你死我活。」

    傭兵們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少了幾分親熱,多了幾分戒備。

    -

    -(未完待續。)

第273章 金山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7
第274章 計畫
  傭兵們刀頭知舔血,都不是什麼善茬。為了搶生意,相互之間多少都有些矛盾。更有甚者,有業務的時候是傭兵,沒業務的時候客串一下強盜也是常有的事——搶劫的目標常常就是其他傭兵們的客戶。

    這次保護素葉城,利潤豐厚,卻不是每個傭兵團都有收穫。有的傭兵團以人數取勝,高手卻不多,所以中選人的有限。有的傭兵團雖然人數不多,高手卻多,中選的人反而多。

    在這個大團隊中,有梁嘯約束,暫時不會有事,一旦解散,那些總體實力強大,卻沒分到足夠油水的傭兵團會不會眼紅其他人的收益,硬搶一把,真的不好說。

    不用梁嘯刻意挑撥,傭兵們已經意識到危險,好容易培養起來的團隊感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期然間分成了幾個小集體,互相提防之心昭然若揭。

    靈狐眉頭緊皺,不解的打量著梁嘯。梁嘯卻不說話,舉起酒杯,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喝了杯中酒,走出傭兵們的大帳,背著手,自顧自的離開。

    積雪咯吱咯吱的響著,單調而冰冷,就像滿樹晶瑩的冰針,一直刺進人心深處。

    「大人,為什麼現在提醒他們?」郭文斌非常不解。

    「仗都打完了。有他們,沒他們,都不重要。」梁嘯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但是,如果想把他們擰成一股繩,就要讓他們先意識到危險。只有感覺到危險,他們才會緊緊的跟著我。」

    「大人想繼續控制他們?」

    「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我們怎麼回大漢?」

    郭文斌點點頭,正準備說話。梁嘯伸手攔住了他。郭文斌不解,卻還是閉上了嘴巴。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靈狐從後面追了上來。「大人,大人。」

    梁嘯轉過身,笑眯眯的看著靈狐。「有事?」

    「大人走這麼慢。不就是在等我麼?」靈狐走到跟前,喘了兩口氣,苦笑道:「大人,你不能這麼幹。你這個火一挑。接下來就不是撿匈奴人人頭的事了,我們自己的人頭能保住幾個都很難說。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山谷裡就得多幾具屍體。」

    「哈哈。」梁嘯笑了。他伸手拉著靈狐的手。「走,帳中說話。」

    他們來到大帳,貝塔和希婭將大帳的火燒得旺旺的。正和荼牛兒、龐碩說閒話,見梁嘯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靈狐,連忙起身,準備酒食。梁嘯拉著靈狐入座,卻沒有說剛才的事,反而問起了靈狐的經歷。

    「你是哪裡人,做傭兵多久了?」

    「我是塞人,從小生長在這一帶。」靈狐伸出手,在火上烤著。「不過。我師傅是漢人,教我讀過一點書,所以我對漢話和漢人都比他們熟悉一點。也因為這一點,我的生意做得還算順利。算起來,有三年了吧。」

    「三年時間,能在素葉城有一席之地,你的本事不錯。這麼好的本事,就甘心永遠做一個傭兵?」

    「不甘心又能如何?」靈狐苦笑道:「大宛人不重武事,塞人在他們眼裡就是蠻夷。匈奴人、烏孫人倒是歡迎我,可是他們天天征戰。收穫卻大多歸權貴所有,普通戰士僅能餬口,還不如做傭兵自在。」

    「傭兵真的自在嗎?我看你們不怎麼自在啊。」

    「傭兵哪有真的自在。做賣命的生意,就算是風光一時。也難保長久。據我觀察,傭兵入行,平均不過五年,不是受傷致殘,就是直接送了命。能做到十年以上的,十人不過一二。一旦受了傷。或者送了命,家人就只能靠積蓄和朋友的救濟生活,能有個溫飽就不錯了。」

    「是死在盜匪手中的多,還是死在同行手裡的多?」

    「差不多吧。」靈狐想了想,又道:「如果把有些盜匪本來就是同行算起來,也許同行還要多一點。」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不團結起來,組成一個傭兵團,統一進行調配?這樣既免得互相壓價,又可以避免背後中刀。」

    「不是沒想過這樣的事。」靈狐搖搖頭。「一來是傭兵們自由慣了,不喜歡受人約束。二來生意就這麼多,養不活這麼多人,只能互相競爭,少點人分油水。」

    梁嘯笑了。「依我看,第一個理由是成立的,第二個理由麼,恐怕只是想像。」

    「大人為什麼這麼說?」

    「你們組織過嗎?」

    「沒有,但是素葉城有多少商人,有多少傭兵,大家都是知道的……」

    「那只是你們眼睛看到的。」梁嘯打斷了靈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的實力足夠大,以前不能做的生意,現在也能做了?比如像這樣協助克瑞翁大人守城,你們以前就沒人敢接吧。」

    「這個……」靈狐一時語塞,眼珠轉了幾轉,懊喪地一拍手。「大人說得是,我們的確沒有想過這一點。不過,這次如果沒有大人出面,恐怕還是組織不起來。傭兵們自視甚高,一個不服一個,沒有一個人能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要想把我們組建成一個傭兵團,除非大人……」

    梁嘯笑了。「我可沒這麼雄厚的財力,你們太貴了。你也知道的,我掏光了家底也只夠支付你們的定金,其餘的錢都不是我付的,而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靈狐皺起了眉頭,盯著梁嘯看了半晌,忽然躬身一拜。「大人,我明白了。我回去和他們商量一下,如果能說服他們,還請大人不要嫌棄我們粗鄙,帶我們一起財。」

    梁嘯笑而不語,舉起了酒杯。靈狐是個聰明人,由他去試探傭兵們的口風再合適不過。

    ——

    靈狐走了。梁嘯讓人把李舒昀、老安德魯叫了過來,告訴他們自己的打算。

    老安德魯一聽,一拍大腿。「大人,何必找這些傭兵?他們根本不懂打戰。大人需要更多的人手,我可以招募更多的老兄弟嘛。」

    梁嘯笑了。「你的老兄弟們,當然要招募。不過,你們都一把年紀了,不應該再衝鋒陷陣。這樣的事,還是交給年輕人來做比較好。」

    「大人這是看不起我們?」老安德魯有些不高興。

    「老安德魯。不是我看不起你們,而是有比戰鬥更重要的任務給你們。」

    「什麼任務比戰鬥還重要?」

    「護送我去希臘。」

    老安德魯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梁嘯。「去希臘?」

    「沒錯,我想去一趟希臘。」梁嘯笑了。「保護商人的事。由傭兵們去做。我想帶著你們去希臘,看看你們朝思夢想的故國。我是皇帝的使者,就是皇帝的眼睛,如果可能,我還要走遍天下。沒有你們的保護。我怎麼能走得那麼遠?」

    老安德魯已經暈了,根本不知道梁嘯在說什麼。

    他雖然一直自詡是希臘人,但是他從來沒去過希臘。從他的祖父輩開始就在大夏定居,希臘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傳說,就連語言都已經不夠純正,摻雜了很多大宛本地的土語。忽然之間,梁嘯說要帶著他們去希臘,就是奧林匹斯山的諸神突然降臨人間一樣,他除了拜伏在地,腦子裡一片空白。

    「大人。如果你真能帶我們去希臘,不管千里萬里,我們都將至死不渝。」老安德說著,跪倒在梁嘯的面前,抱著梁嘯的腿,親吻梁嘯的膝蓋。

    梁嘯嚇了一跳,連忙將老安德魯扶了起來。他聽阿爾法說過,這種禮儀傳自古波斯,通常用來表示對神或者最尊貴者的臣服。亞歷山大征服波斯後,為了表示自己是波斯帝國的繼承人。也採用了這種被稱為匍匐禮的禮儀。

    「老安德魯,我知道,這是你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只是希望有可能幫你們實現而已。能不能最終實現。現在還不知道。你行這麼大的禮,我如何能夠承受得起。」

    老安德魯老淚縱橫。「大人能有此心,便當得起。原本我以為,救助大人,只是偶然。現在看來,這不是偶然。而是太陽神阿波羅給我的神諭。大人,你就是我們的光明之神。」

    梁嘯很尷尬,連忙好言相勸,好容易才讓老安德魯平靜下來,讓人送他先回帳休息。老安德魯出去之後,一直沒說話的李舒昀才開了口。

    「大人,你真的打算去希臘?」

    梁嘯點點頭。「是的,我是打算去希臘。我這麼做,有三個理由。其一,太皇太后還在位,天子都只能蜇伏,我等就算千辛萬苦的回到大漢,也很難動對匈奴人的戰事。如果大宛、月氏長時間得不到回應,難免會淡漠,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李舒昀和郭文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其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希臘雖然亡了,他們的故事對我們卻有啟作用。他們是如何興盛的,又為什麼會滅亡,如果能加以總結,我們可以從中受益良多,少走一些彎路。」

    「其三,希臘亡了,羅馬卻正在崛起。我們向西,他們向東,遲早有生碰撞的那一天。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趁此機會,對他們多做一些瞭解,有備無患,我認為非常必要。」

    李、郭二人有些茫然,他們一時還不能理解梁嘯的用意。他們一個是普通的郎官,一個是以營利為目的的商人,哪裡會關心這些大事。不過,他們都相信梁嘯的眼光。

    「大人既然要西行,為何又打算集結傭兵?」

    「我要讓陛下知道我們在幹什麼。」梁嘯看著二人。「文斌,你和聶壹商量一下,儘可能將素葉城的漢商組織起來,收購一批貨物,販往大漢。舒昀,你率領這些傭兵保護他們,一起回去,代我向朝廷覆命。」

    二人大喜,轟然應喏。

    -

第274章 計畫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8
第275章 賺錢買賣不做
一個商隊通常只能請得起十來個傭兵保護,所以規模不能太大,貨物也不可能太多。請多個傭兵團一起保護當然是個選擇。可傭兵之間能不能互相配合就成了一個大問題,有時候反而會弄巧成拙。

    現在梁嘯有意將這些精銳傭兵組成一個團隊,實力猛增。只要磨合得好,完全可以勝任更大的護送任務,販運更多的貨物,獲利更加豐厚。

    梁嘯說得清楚,這次只面對漢商。也就是說,這個好機會是梁嘯回報支持他的漢商的。以梁嘯和大宛官員的關係,他們可以用優惠價格買到更多更好的貨物,利潤更多,足以在支付佣金之外大賺一筆。

    漢商們支持梁嘯,最終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壟斷這條商路嘛。現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只要合作得好,以後這條商路就是他們幾家承包了,其他人只能做一些小生意。

    壟斷的利潤是驚人的。郭文斌已經看到了滾滾財源。

    而對李舒昀來說,代梁嘯向朝廷覆命是一次絕佳的表現機會。如果自己的名字有機會進入天子耳中,對他的仕途來說,無異於開闢了一個直達通道,有機會一步青雲。

    一次護送任務,兩人各有所得,可謂是量身定製。他們又豈麼能不歡喜,怎麼能不對梁嘯感激涕零。

    「舒昀,你要加緊這段時間,儘可能與這些傭兵成為朋友。」梁嘯說道:「如果將這些人掌握在手中,對我們將來的征戰會有很大的幫助。」

    「請大人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李舒昀信心滿滿。

    ——

    過了兩天,靈狐與其他頭領達到一致,願意接受梁嘯的統一指揮,組成一個更大的傭兵團。梁嘯沒有答應他們,直到他們答應克制自己,遵守約束,梁嘯這才松口,願意出面與昧蔡及商人協商安排商隊的保護任務。儘可能讓每個人都能賺到更多的錢。

    傭兵們鬆了一口氣。既然能賺到更多的錢,那多一些約束也可以接受。當傭兵,不就是為了生存嘛,誰願意天天活得提心吊膽的。連個安生覺都睡不成。

    儘管如此,梁嘯也不接受傭兵團團長的身份,只答應派李舒昀負責他們的日常訓練,教他們一些戰陣的基本規矩。他們以前最多是打群架,現在他們要像一個軍隊一樣的戰鬥。有些規矩必須習慣。特別是那些頭領,必須有一定的戰術素養和大局觀念,不能只有一腔血氣之勇。

    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也就是梁嘯和那七名二等箭手、十一名一等步卒傭兵單獨簽訂了一個生意,僱傭他們做隨從,由荼牛兒、龐碩二人指揮,組成一個正好二十人的小組,負責自己這段時間的安全問題。這麼一來,既將最強的十八人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減輕了李舒昀的工作壓力。

    與此同時。梁嘯隱隱的透出一個意思:你們都別緊張,以為我要收服我們。除了這十八人,老子根本看不上,你們就安心吧。

    李舒昀當天就搬到傭兵營,和傭兵們同吃同住。他原來的工作則由郭武接替。

    第二天開始,傭兵們不再在大帳裡吹牛,而是在李舒昀的帶領下,和希臘老兵、少年騎士們一樣,開始了日常訓練。

    與此同時,梁嘯利用閒聊的機會與昧蔡商議。如何將生意做大做強,賺取更多的利潤,也給這些傭兵團更多的回報。昧蔡根本沒當回事,生意給誰做都是做。能做大做強,他求之不得。聽說梁嘯有意安排傭兵團護送漢商回大漢,他還主動提了一個建議。

    「路途這麼遠,當然要販一些值錢的東西。我大宛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馬啊。」昧蔡笑道:「你放心,到時候我給你挑幾十匹種馬,保證你有錢賺。馬還有一個好處。不用車載,可以自己走。平時可以馱東西,一旦生戰鬥,還能馱著騎士參加戰鬥,充當戰馬。」

    梁嘯大喜。大漢就是缺好馬,後來漢武帝為了大宛馬不惜動戰爭,現在昧蔡主動送上種馬,他當然求之不得。種馬的利潤可高,一匹能頂幾匹。「那就請副王費心了。」

    「包在我身上。」昧蔡大包大攬。

    在與昧蔡談得開心的時候,梁嘯也與阿奢那進行了磋商。他不滿足於漢商的腳步止於大宛,他希望漢商能夠走得更遠。月氏人控制著幾條商道的交匯點,如果不能得到月氏人的支持,他們走不遠。

    阿奢那也很爽快的答應了。控制商道,就是為了收稅。如果梁嘯能夠為月氏帶來更多的商人,也就是為月氏帶來了更多的財富,他何必要和錢過不去。

    見梁嘯跑前跑後,三句話不離做生意,眾人看在眼裡,有心懷感激如郭文斌的,也有不以為然如巴圖的。巴圖拿梁嘯開起了玩笑。「是你自己好利,還是你們漢人都如此,怎麼你一個天子使者對做生意這麼熱心?」

    梁嘯哈哈大笑,不予作答。他不知道其他的漢人會怎麼想,在他自己的印象中,國家領導人出訪都要談生意,他這個使者為什麼不能談生意?那種花錢買面子,賠錢賺吆喝的事,他才不干呢。

    ——

    館陶長公主府,梁媌下了馬車,貼著馬車站著。李蓉清上前,報上名字,又送上一千錢,站在門口的青衣僕人才漫不經心的看了梁媌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等著。」

    「喏。」李蓉清陪著笑臉,看著青衣僕人一步三搖地進了門,這才松了一口氣,回到馬車旁,偷偷看著大門兩旁的執戟衛士。「阿母,這兒好威風呢。」

    「那當然,母親是先帝的姊姊,女兒是當朝皇后,天下還有誰能比她們家更尊貴?」

    「對街開戶,衛士守門,真是富貴逼人啊。如果有一天我們梁家也能這麼威風就好了。」

    梁媌瞥了李蓉清一眼,沒吭聲。她雖然一直渴望梁嘯能封侯拜將,可是她卻不敢奢望有這樣的氣派。想到梁嘯,她更加不安。她和館陶長公主一家沒有任何聯繫,不知道館陶長公主怎麼會突然讓人叫她來。

    是福還是禍?

    過了好久,那個青衣僕人才出來了,信手一指。「從側門進去,不要亂看。」

    「多謝。」梁媌再次謝過,讓車伕把車趕得遠一點,自己帶著李蓉清沿著院牆走了好長一段路,一直走進裡巷,又向前走了一箭之地,才看到一個小門。

    李蓉清上前敲門。等了好一會,裡面才響起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來了,急什麼急?」又過了一會,小門開了,露出一張疑惑的臉。「你們是誰啊,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家主母姓梁,太主著人傳我們來,也不知道有何吩咐。」

    「是這樣啊,等著,我去問問。」門哐噹一聲又關上了。虧得李蓉清反應快,要不然鼻子都得被撞扁了。她氣得臉色通紅,卻不敢怒,只肯咬了咬牙。

    兩人站在門口,巷子裡風很大,兩人一會兒就吹得渾身冰冷,手腳麻,卻連跺一下腳都不敢。兩人互相看看,不由得苦笑。李蓉清站到上風口,替梁媌擋風。「唉,長安真是富貴地啊,非貧賤人所能居。」

    「傻孩子,人哪有天生來富貴的。」梁媌低聲說道:「若不是高皇帝提三尺劍定天下,劉家子孫哪來的富貴?豈不聞陳涉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李蓉清眨了眨眼睛。「可高皇帝不是赤帝子轉世麼?」

    梁媌笑了一聲,正想說話,門裡傳來腳步聲。她連忙捏了一下李蓉清的手,收起笑容,站直了身子。

    小門再次開了,一個衣著華麗的侍女板著臉,看了梁毀媌一眼。「跟我來吧,莫讓太主等。」說完,也不管梁媌聽沒聽見,轉身就走。

    梁媌連忙進了門,陪著小心,向開門的僕人點頭致意,又讓李蓉清奉上謝錢,這才屏氣息聲,跟著侍女前行。她的步子又快又輕,步幅很小,衣擺不動,如同在地上滑行一般。李蓉清就差得遠了,步子過大,總被衣擺束住,幾次險些摔倒在地,緊張得臉色通紅,額頭沁出一層細汗。

    兩人穿廊過院,轉得頭暈眼花,才來到一處堂屋,看到了館陶長公主。

    館陶長公主站在一株梅花前,身邊簇擁著十來個侍女,個個衣著華麗。站在她們中間,來之前還特地收拾了一番的梁媌和李蓉清像叫花子一樣寒酸。

    梁媌讓李蓉清在院門外等候,自己款步上前,深施一禮。「賤妾江都梁媌,見過長公主。願長公主千秋萬歲,長樂未央。子孫富貴,益壽延年。」

    館陶長公主噗哧笑了一聲,轉過身子,看了梁媌一眼。「聽你這口氣,像是見過世面的,當真是江都國的一個織婦?」

    梁媌脹紅了臉,卻只能低聲答應。「長公主說得是,賤妾正是江都國一織婦。」

    「當真?」

    「賤妾不敢欺瞞長公主。」

    館陶長公主轉過身,走到梁媌面前,盯著梁媌的眼睛,臉色微沉。

    「我看你一路走來,步履如行雲流水,言語對答從容,像是習過禮儀的。如果真是一個卑賤的織婦,你又如何知道這些禮儀?你名媌,這好像不是江都國的風俗,倒有些像梁國人的習慣。你究竟是什麼人?這梁國獨有的雙面錦,你又是從哪兒學來的?」

    -

    -(未完待續。)


第275章 賺錢買賣不做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0:58
第276章 霍去病

梁媌皺了皺眉,忽然輕聲笑了起來。,「長公主果然神目如電,一眼就看穿了賤妾的底細。」

    「這麼說,你真是梁國人?」

    「不,我是趙國人,只是為了進梁王宮,這才依照梁國的習俗改名。」梁媌施了一禮。「賤妾與胞姊從小一起學歌舞,習禮儀。不過賤妝資質醜陋,不如胞姊,所以未能入宮,只能以織錦為生。」

    「這雙面錦是你織的?」

    「是的。賤妾無緣入宮,衣食無著,只好埋首織錦。所幸天無絕人之路,賤妾在這方面還有些天賦,這才推陳出新,研製出這雙面錦的技術。」

    館陶長公主微微頜首。「你姊姊後來入宮了?」

    梁媌點點頭,臉色微黯。「可惜,梁王宮美人千數,她也未能得到梁王寵幸,鬱鬱而卒。」

    「你就去了江都國?」

    「誠如長公主所言,不過那時候還是逆吳。」

    「梁嘯是去了吳國才生的?」館陶長公主轉過身,繼續欣賞梅花,語氣也變得有些淡漠。「他的父親是誰,為何沒有隨父姓,反而隨了你的姓?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

    旁邊的侍女笑了起來,毫不掩飾對梁媌的輕蔑。

    「這……」梁媌輕嘆一聲:「他的父親是逆吳小吏,我兒尚未出生時,他便已戰死。賤妾怕耽誤我兒的前程,所以不願意提起他,便讓他從了母姓。我梁家唯有姊妹二人,也需要一個後人。」

    「是這樣啊。」館陶長公主徹底沒了興趣。若不是覺得梁嘯還有點出息,幾乎要立刻把梁媌轟出去。她又問了幾句,便賞了一枚金餅,派人送梁媌出去。

    梁媌謝過,帶著李蓉清離開了公主府。她上了馬車,拉上車簾,臉上的笑容立刻散去。

    「阿母,怎麼了?」

    「沒什麼。」梁媌想了想。「蓉清。你去找東方先生,請他有空時來一趟茂陵,就說我有事要與他商議。」

    李蓉清應了,轉身離開。匯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梁媌又看了公主府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天子帶著韓嫣、衛青等人,邁著輕鬆的腳步,走進了椒房殿西側不遠的一座偏殿。

    聽說天子駕臨,夫子衛子夫連忙迎了出來。天子擺擺手。挽著衛子夫的手,笑了笑,正準備說話,忽然覺得衛子夫臉色不太對。「子夫,你怎麼了?」

    衛子夫不安的說道:「不知陛下駕臨,妾準備不周。這……這……」

    天子有些不耐煩。「究竟怎麼了?」

    「妾的姊姊來看望妾,此刻正在殿中。」

    「哦。」天子哈哈一笑,擺擺手。「我以為是什麼事呢。你生了孩子,你的家人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嘛。讓她們出來。讓我也見見。常聽衛青說起她們二位,一直沒見過。」

    「除了她們,還有……一個孩子。」

    「孩子?誰的孩子?」

    「我二姊的兒子,霍去病。」

    天子一甩袖子,大大咧咧的說道:「男孩?好啊,子夫,你就應該讓他經常來,說不定下次就能為我生個兒子了。快讓他出來,讓我看看他相貌如何。」

    衛子夫鬆了一口氣,連忙把兩個姊姊請了出來。衛君孺和衛少兒長得和衛子夫差不多,但衛君孺穩重得多,看到天子,恭恭敬敬的施了禮。一句話也不多說,靜靜的站在一旁。衛少兒卻跳脫些,行完禮,她眉眼一挑,瞅了天子一眼,笑道:「果然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天子樂了。「怎麼。你以為我是個丑夫嗎?」

    「貴人嘛,相貌固然不差,筋骨難免弱些,像陛下這般英武的卻不多見。」

    天子眉毛一挑:「那我比陳掌如何?」

    陳掌就是衛少兒的情人,是曲逆侯陳平的曾孫,目前賦閒在家。衛少兒聽了,撇了撇嘴。「他啊,倒是個人物,只是和陛下一比,就差得遠了。」

    天子哈哈大笑。他將目光轉向衛少兒身後的霍去病,不由得眼睛一亮。霍去病也就四五歲左右,圓圓的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著天子,沒有敬畏之色,反倒露出幾分好奇。天子歪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忽然轉身說道:「王孫,你看他這雙眼睛,像誰?」

    韓嫣仔細看了看,也有些奇怪。「看起來眼熟,卻想不起來。這孩子與眾不同,有些……有些與生俱來的傲氣,就像……」

    「就像沒幾個人是他看得起的。」

    「對,對。」韓嫣拍手道:「還是陛下一語中的。」

    「那你再說說,他這眼神像誰?」

    韓嫣想了想。「梁嘯?」

    「我也是這麼認為。」天子點點頭,在宦者拿來的錦席上坐了下來,衝著霍去病招了招手。霍去病也不怕,只是抬頭看了看母親。衛少兒輕輕的推了推。霍去病便走到天子面前,一本正經的行禮。

    天子打量著他,越看越歡喜,將他拉到身邊,看了又看。「像,真像。當初第一眼看到梁嘯時,他的眼神也是如此,雖然恭敬,卻無畏懼。子夫,我喜歡這孩子,讓他留在宮裡吧,我要天天看到他。」

    衛子夫大喜過望,連忙答應。

    天子拉著霍去病的小手,說不出的羨慕。「陳掌有福氣,白撿了一個這麼好的兒子。」

    衛少兒搶過話頭。「他都快窮死了,哪有什麼福氣。去病能留在陛下身邊也好,要不然遲早得餓死。」

    天子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陳掌雖然尚無官職,卻也不至於餓死。好吧,既然你這麼擔心,我就讓他做官食俸。餓死他事小,餓著你,可就不美了。」

    「多謝陛下。」衛少兒笑盈盈的施了一禮,眼神如波。

    天子微笑不語,輕輕地捏著霍去病的小手,問了幾個問題。霍去病一一答了,聲音雖稚嫩,卻不慌不忙。天子越看越歡喜,連聲讚歎。「小子,快快長大,以後像梁嘯一樣,為我大漢征討不服,開疆拓土。」

    霍去病撓了撓頭。「梁嘯是誰,我為什麼要像他?」

    「梁嘯啊……」天子沉吟片刻,嘴角微微一挑。「他是我的鷹犬,飛得很高,走得很遠,現在在萬里之外的大宛呢。小去病,你將來要像他一樣,可好?」

    霍去病握緊了拳頭。「我會比他飛得更高,走得更遠。」

    天子揉揉霍去病的小腦袋,放聲大笑:「有志氣。好男兒,當如是。」

    夜色降臨,傭兵們結束了一天的訓練,互相打鬧著回到營地。篝火升了起來,水燒開了,羊肉在鐵釜中翻滾著,乳白色的湯翻著泡沫,咕咕作響,香氣四溢,讓人饞涎欲滴。火上烤著羊,羊油滴在火中,吱吱作響。傭兵們抓起一把雪,擦掉手上的塵土,坐在篝火旁,大呼小叫。

    「累死老子了,快拿酒來,喝完了好去睡覺。」

    「喝喝喝,你媽的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省得明天腿軟,又連累老子丟人。」

    「你這廢物才連累人呢,老子今天是不小心摔倒了,又不是故意的。」

    梁嘯看著幾天前還互相提防的傭兵逗趣,不禁微微一笑。這些糙漢子,放下了心防之後,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了,比那些貴人好打交道。大宛人空有寶馬和金山,實力卻不強,城裡的權貴和城外的庶民之間的階層割裂也不可忽略。他們能和他說得熱鬧,卻幾乎不到昧蔡的大帳去串門。

    當然了,昧蔡也不歡迎他們。

    「苦不苦啊?」梁嘯走了過去,笑眯眯的說道。

    見是梁嘯,傭兵們紛紛讓座,七嘴八舌的說道:「大人,一起坐。」有人扔過來一袋奶酒。梁嘯接過,灌了一口,又遞了回去,咂了咂嘴。「好衝!」

    「哈哈,大人,這酒是新釀的,當然沖。我們都是窮人,喝不起那些窖藏多年的葡萄酒。」

    「可不是麼,大人,什麼時候也給我們一個立功的機會,讓我們跟你一起去城守府喝點好酒,嘗嘗那些小美人的滋味。聽說她們的床技很高明啊,兩條長腿能把人的腰夾斷。」

    傭兵們大笑起來。對那十八名高手著梁嘯立功受賞的事,他們可是眼紅得緊。不光是城守府的美酒美人,更重要的是名聲。身為傭兵,能成為城守大人的座上賓,這是很值得驕傲的事。

    「城守府的事,我不敢保證。我估計你們也不希望素葉城再被圍一次。」梁嘯笑道,伸手阿爾法手中接過一口烏茲寶刀。「這個,可以有。」

    傭兵們互相看了一眼,氣氛有些詭異起來。同樣的刀,他們在李舒昀的身上見過。梁嘯這時候拿出這樣一口刀來,是不是和傭兵團尚未確定的副團長有關?

    「誰能想出辦法,讓我們在雪化之前追上匈奴人,這口刀就是誰的。」

    傭兵們有的撓頭,有的翻眼,有的拚命揪鬍子。接連下了幾次雪,雪深的地方能把人埋了。這時候要去追匈奴人,怎麼看都有些不靠譜。他們互相看看,一時間全部沉默了,只剩下篝火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梁嘯也不說話,拔出刀,在烤得正好的羊身上割下一塊肉,慢條斯理地嚼著。過了一會,靈狐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大人,寬限幾天吧。」

    梁嘯揚揚手中的羊肉。「給你們十天時間。十天之內,誰能想出辦法,這口刀就是誰的。」——

    (未完待續。)

第276章 霍去病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1:25
第277章 滑雪板,副團長
靈狐夾著兩塊木板,走進了梁嘯的帳篷。「大人,我有辦法,可以在雪地中行走。」

    梁嘯放下手裡的書卷,看了靈狐一眼,笑了。離他發佈懸賞已有三天時間,他估摸著靈狐也應該能想到辦法了。可是看了一眼靈狐手中的木板,他剛舒展開的眉頭隨即又皺了起來。

    「這兩塊木板這麼粗糙,能在雪地裡滑行嗎?」。

    靈狐一怔。「大人,你怎麼知道我要滑行?」

    梁嘯笑了。「因為我估計你飛不起來,只會滑行。」

    「飛?」靈狐眼睛瞪得溜圓。「人能飛麼?」

    「能不能飛,以後再說。你先說說你的計畫吧。你們塞人就用這樣的木板在雪上滑行?」

    靈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梁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過了半晌,他忽然明白過來,連忙放下木板,單腿跪倒在梁嘯面》無>錯》前。「大人,你……你這是……」

    「知道就行了。」梁嘯擺擺手,示意靈狐起來。「傭兵團不缺勇士,但是缺有智慧的人。我看你能行。不過,究竟能不能行,還要看你這個方法是否可用。」

    靈狐如夢初醒,連忙拜倒在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多謝大人器重。大人放心,這個辦法肯定行。當年我在山裡打獵時就是這麼做的。時間倉促,的確粗糙了些,只要大人給我一天時間,我還能打磨得更精細一些。到時候,就能在鬆軟的雪上滑行如飛。」

    梁嘯點點頭。「那好,出去試試看。」

    「喏。」靈狐大聲答應。起身挾起木板。走出了大帳。

    梁嘯披上大氅。跟著走了出去。阿爾法等人連忙跟上。剛才梁嘯和靈狐的話云裡霧裡,說了兩句,一向心高氣傲的靈狐不知怎麼就跪下了。她們非常好奇,想看看靈狐怎麼能在雪地上飛起來。

    梁嘯跟著靈狐來到傭兵們的營地,把大家都招呼出來。傭兵們見靈狐挾著兩塊木板,神情興奮,猜想靈狐可能是想到了辦法,不免有些沮喪。這兩天。所有人都憋足了勁,想奪下那口刀,奪下傭兵團副團長的位置,沒想到最後還是被靈狐搶了先。

    其實不少傭兵都會滑雪,但他們只是想想,卻沒有像靈狐一樣去行動,眼睜睜的放過了這個好機會。

    梁嘯向眾人宣佈,靈狐聲稱找到了在雪地上行走的辦法,他本人表示懷疑,所以要當眾驗證一下。如果的確可行。那口刀就是靈狐的了。靈狐也將成為李舒昀的副手,一起統領傭兵團。

    在眾人的注視下。靈狐將木板綁在腳上,用兩枝步矛為撐桿,開始滑行。他在山谷間左右穿梭,來去如飛,上坡下坡,疾如奔馬,不僅讓傭兵們大開眼界,就連梁嘯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來這麼簡陋的工具也可以滑雪。

    靈狐在山谷裡來回滑了兩個回合,最後一個轉身急停,停在梁嘯面前。「大人,如何?」

    梁嘯挑挑眉,用一種挑剔的目光打量著靈狐。「你可以,別人也可以嗎?要學會這個,需要多久?」

    靈狐心知肚明,大聲笑道:「大人,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藝,我們傭兵中很多人都會。就算不會,有個兩天時間練習,走路肯定沒問題。」

    「兩天?」梁嘯看看四周的傭兵。「兩天就能學會?」

    「那當然。他們都是大人挑選出來的高手,身手本來就比普通人靈活。不少人就算沒有滑過雪,兒時也常在冰上滑行。滑雪和滑冰差不多,兩天時間足夠了。」

    「我還是不太相信。這樣吧,你要是能讓我在兩天之內學會,我就信你。」

    「一言為定。」靈狐歡喜不禁。梁嘯真是太給面子了,不僅給他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還要親自向他學習滑雪。從梁嘯的話語中,他很可能原本就會,之所以這麼說,只是在眾人面前給他機會罷了。

    靈狐下了滑雪板,走到梁嘯面前,親自替梁嘯綁上滑雪板,演示動作。梁嘯玩過幾次滑雪,但不算高手。荒疏多年,此刻再學,也和新手差不多。不過他畢竟有些經驗,再加上苦練射藝兩年,身體的敏捷絕非前世可比。在靈狐的指點下,他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就能在雪上滑行了。

    「不錯,不錯。」梁嘯笑著,吐出一口熱氣。「你們看呢?」

    靈狐說道:「他們沒有大人這麼好的身手,不過有兩天時間,應該也足夠了。兩天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去撿匈奴人的人頭了。」

    有些傭兵們原本有抗拒心理,故意表現得不以為然,一聽說去撿匈奴人的人頭,頓時忘了這茬。開玩笑,這可是這一仗最後的功勞,怎麼能讓他們獨吞了。一時間,他們七嘴八舌,紛紛請令。

    「不用兩天,我本來就會,做一副板子就行。」

    「兩天足夠了。我們從小就玩冰玩雪,從山上滑下來都玩過,還會怕這玩意?」

    「要什麼兩天。以老子的身手,一天就會了。」

    「學會算什麼本事,你能一邊滑行,一邊射箭麼?」

    聽得傭兵們互相攀比,梁嘯正中下懷。要想把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擰成一股繩,光憑說教是沒有用的,必須有足夠的利益來引誘。匈奴人的人頭就是此刻最好的誘惑。

    在傭兵們的爭論聲中,梁嘯親手將那口烏茲寶刀佩在了靈狐的腰上。當著傭兵們的面,靈狐跪倒在地,抱著梁嘯的雙腿,親吻他的膝蓋,行了一個很正式的匍匐禮,向梁嘯效忠。

    與靈狐同為傭兵頭目的其他六人看在眼裡,又羨慕又無奈。

    隨即,李舒昀和靈狐站在一起,命令所有的傭兵各自準備一副滑雪板,學習滑雪,兩天後出發。

    傭兵們熱血沸騰,一哄而散,爭先恐後的去尋找適合做滑雪板的木材。

    梁嘯找到了昧蔡,請他安排隨軍的工匠幫忙。昧蔡一口答應。不管是傭兵還是梁嘯,反正最後的功勞都是他的。梁嘯願意出力,他求之不得。

    有了工匠人的幫助,進度大大加快。一天之後,傭兵們人手一副滑雪板,開始練習滑雪。

    梁嘯也在其中。正如靈狐所說,他學得很快,一天之後,他就能夠自如的滑行了。荼牛兒、龐碩等人也掌握得很快,最慢的反而是阿爾法四人。她們雖然身手敏捷,可是從小生活在王宮裡,除了打個雪仗之外,沒有機會像傭兵們一樣玩冰雪,突然開始滑雪,有些不太適應。好在她們能吃苦,不怕摔,也很快掌握了。

    比預計的時候多了一天,四天後,梁嘯等人出發了。為了儘可能的減輕負擔,梁嘯和其他人一樣,只帶必要的武器和乾糧,其他的都留在大營裡。

    昧蔡和阿奢那一起出營相送,看著手撐兩枝長矛,站在滑雪板上的梁嘯,阿奢那看看凍得直縮脖子的巴圖,嘆了一口氣。巴圖翻了個白眼,轉過腦袋,四十五度角望天。

    梁嘯暗笑不已,拱手告別,飛馳而去。

    阿爾法等二十四人緊緊相隨。

    烏單盤腿坐在大帳中,緊緊地閉著眼睛,咬著嘴唇。

    大帳中央的火透過他的眼皮,照得他眼前血紅一片。

    帳篷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帳篷上的積雪被風吹落,一塊一塊的滑下來,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卻在烏單的心裡激起一聲聲巨響。

    這場大雪,將匈奴人推進了深淵。及膝的大雪讓他們寸步難行,而寒風則讓他們飢寒交迫。糧草早就吃完了,戰馬也都宰殺殆盡,餓死、凍死的人已經超過一半,人吃人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止一起,烏單都沒有了阻止的心思。

    吃吧,多活幾天總比一起餓死強。

    形勢越來越嚴峻,烏單不知道還有多少生機。他不敢再面對飢寒交迫的將士,只能按照巫師的要求,躲在帳篷裡冥想。

    他活了快三十年,還是第一次坐下來思考。

    一思考,他才發現自己以前有多麼無知,多麼愚蠢,犯了那麼多的錯誤還不自知。比如這次遠征,如果不是他想搶功,在擊敗大宛人之後直接去素葉城,而是按照預定計畫,與獵驕靡一起夾擊山中的大宛人,肯定不會遭受如此重創。

    他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還把自己推進了深淵。如果控制了山口,直接從山口撤退,他完全可以搶在下雪之前回到大山以東,回到烏孫人的牧場,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被困在大雪中。

    烏單後悔莫及。

    就在這時,大帳被人掀開,寒風吹了進來,烏單打了個寒戰,睜開眼,看到了一臉驚恐的巫師。

    「大王,天神降下神諭,有敵人正在靠近,我們必須立刻走。」

    烏單大吃一驚。越過巫師的肩膀,他看到了帳外的厚厚的白雪,厚厚的烏雲。「什麼樣的敵人,能在這樣的天氣行軍?」

    「我不知道。」巫師搖搖頭。「神諭隱晦不明,我只能分析出一個大概的預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請大王立刻起身,以免遭受滅頂之災。」

    烏單遲疑了片刻,咬咬牙,用力一跺腳。「好,召集親衛營,我們立刻走。」

    話一出口,他的神情詭異地亮了起來,像是卸下了一個不堪重負的包袱,渾身輕鬆

    (未完待續……)

第277章 滑雪板,副團長
OSos 發表於 2016-2-22 21:25
第278章 雪中行軍

梁嘯經歷了一次艱苦卓絕的雪地行軍,殘酷只有上次被渾邪王千里追殺可比。↑,.

    接連七八天,他和傭兵們一起爬冰臥雪。白天踩著滑雪板,拖著雪橇行軍。晚上找個背風的地方,挖個雪洞,和衣而臥。餓了,啃兩塊肉乾。渴了,吃兩口雪。

    沒有葡萄美酒,沒有帳篷,沒有溫暖的篝火,只有傭兵們敬佩的目光。

    每個人都很辛苦,但沒有一個人叫苦。

    梁嘯不能喊苦。他雖然有滿腦子的現代思想,可是人微言輕,不可能僅憑思想加官進爵,過上想要的生活。他只有從底層做起。能在兩年內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已經覺得非常幸運了。他不想失去這個機會,他要徹底擊垮烏單,證明自己有保護大宛的實力。

    傭兵們不能喊苦。一來這是他們自願的,只有多割幾個匈奴人的人頭,多拿一點賞賜,他們才能讓家人過得舒服一點。二來梁嘯身為大漢使者,能與他們同甘共苦,身為傭兵,他們還有什麼好說?

    最辛苦的卻是阿爾法四人。她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苦。不過,她們沒有叫苦。不僅因為她們是梁嘯的侍女,沒有叫苦的權利,更因為她們是亞馬遜女戰士,先輩的尊嚴讓她們必須承擔所有的苦痛。

    所有人都咬緊牙關,埋頭前行。

    夜幕降臨,梁嘯等人停下腳步。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雪原,無遮無掩,連個擋風的地方都沒有。今天,他們又將在雪洞裡過夜。

    無須吩咐,大家停了下來,各自找位置挖洞。李舒昀、靈狐各率一部分人在外,荼牛兒、龐碩率領十八名傭兵在內,阿爾法四人和梁嘯在最裡面,以梁嘯為中心,形成一個三重圓陣。

    在龐碩等人的幫助下。阿爾法和貝塔挖了三個雪洞。雪洞的上面保持完好,內部互相連通,如同窯洞。雪洞並不大,鋪好皮褥之後。只能容一兩人蜷身而臥。

    雖然沒有風,雖然身上厚厚的皮襖一件也沒有脫,可是雪洞裡還是很冷。草原上找不到木柴生火,他們只能靠身體硬扛。出山之後,行軍三天。已經有十七個傭兵凍死。每次看到那些人臉上凝固的笑容,梁嘯就覺得自己太殘忍,為了自己的功業,將他們推到了死亡深淵,又感動莫名的慶幸。

    虧得這些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強者,如果換成普通的傭兵,凍死的恐怕更多。

    踩著厚厚的積雪,在李舒昀和靈狐的陪同下,梁嘯細細檢查每一個傭兵的身體情況。手腳凍壞的不在少數,更有不少人的臉被凍傷。臉頰成了兩大塊黑紫色的斑,估計這輩子都消散不掉了。

    看到梁嘯巡營,傭兵們強打精神,起身行禮。梁嘯好言安慰,一一檢查。巡視完畢,回到自己的雪洞,梁嘯盤腿而坐。

    「主人,肉乾。」希格瑪從旁邊的雪洞裡伸出手,遞過來一片肉乾。

    看著肉乾,梁嘯覺得口腔一陣刺痛。這些肉乾被凍得生硬。咬起來像木頭一樣,嚥下去的時候,經常有血腥味。口腔被磨破了,每次吃東西都疼得像上刑。一口唾沫一口血。

    不過,這樣的天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說不定明天早上,他也會帶著那種笑容長眠在這冰天雪地中。

    梁嘯伸手接過肉乾,意外發現肉乾很軟,摸在手裡還有些溫暖。

    「你們怎麼弄的?」

    「嘻嘻。貼身放著,可以焐熱焐軟。」希格瑪縮回腦袋,隔著雪洞也能聽到她的笑聲。「主人,有點汗味,你可別怪我啊。」

    梁嘯拿到鼻端聞了聞,的確有些汗臭味。雖然希格瑪還是個處子,可是十天不洗澡,同樣有汗臭味。不過,比起又冷又硬的肉乾,這肉乾雖然有點汗味,卻是軟和的,還帶著點體溫,簡直是美食了。

    「辛苦你了。」梁嘯咬了一口肉乾,慢慢的嚼著。「你怎麼想到的?」

    「那些傭兵教的。他們都是這麼幹的。」希格瑪又探出頭,露出紅撲撲的小臉。「是不是很臭啊?」

    「你放哪兒的?」梁嘯故意皺起了眉頭。「是不是放鞋裡了?」

    「沒有,沒有,我放在胸口的。」希格瑪連忙說道,說著還拍了拍胸口。

    梁嘯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怪不得,有股奶香味。」

    「才沒有呢,人家還沒有……」希格瑪突然意識到梁嘯在逗她,頓時紅了臉,連忙縮了回去,又吃吃的笑了起來。和她同住的阿爾法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兩人一起笑了起來,打成一團。

    梁嘯笑著,將肉乾吃完,又從雪洞壁上摳了一些雪,含在嘴裡,等雪化了,在口中溫熱了,才慢慢的嚥下去。這也是和傭兵們學的。如果直接把雪咽到肚子裡,內臟會受寒。

    吃完肉乾,喝完雪水,梁嘯盤腿而坐,開始調息。

    學射兩年,他早就知道靜坐吐納可以生熱,也教了其他人,但是能像他一樣堅持靜坐的人少而又少。就像他教很多人習射,但真正能做到長期堅持的人卻屈指可數一樣。就目前而言,只有希格瑪能每天堅持。

    所以射藝進步最快的也只有希格瑪一人。她已經完成了百日築基,現在能引八十斤的弓,射六十步,十中七八。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換一石弓了。

    梁嘯很快進入了冥想狀態,周圍的一切安靜下來,呼吸聲,心跳聲,漸漸在耳畔清晰起來。風吹著雪粒,滾過頭頂的雪層,沙沙作響。

    烏單坐在雪橇上,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騎士慢慢地從馬背上歪了下來,一頭栽在雪中,再也沒有起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幕。

    聽從巫師的建議,他帶著千餘親衛營,扔下了其他士卒,帶走了僅剩的輜重,不顧人馬疲憊,一路急行。僅僅走了兩天時間,就有三分之一的人掉了隊,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盡,經常走著走著,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死在路邊。

    開始的時候,每看到一個人倒下,烏單的心裡都像刀割似的。這些親衛都是他自己的親信,是他這麼多年積累起來的力量,不管是忠誠還是實力,都是百里挑一的。梁嘯襲營的時候,正是他們捨生忘死的擋住了梁嘯,才讓他死裡逃生。

    他們沒有倒在戰場上,卻死在了風雪中。

    可是,當倒下的人多了,烏單心頭的痛楚卻漸漸的弱了。彷彿是看得慣了,他的情緒不再有絲毫波瀾,就彷彿看著一個與己無關的陌生人死去。

    夜色降臨,隊伍慢慢停了下來,親衛營的千夫長伊烏爾騎著一匹駱駝走了過來。他在駱駝背上伏下身子,仔細看了看烏單的臉色。

    「大王,還好嗎?」

    烏單點了點頭,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伊烏爾是他的心腹,也是他從小的玩伴。兩人雖然不是兄弟,卻比親兄弟還親。

    「我沒什麼事。還有多少人?」

    「還有六百多。今天又有三十多人掉隊,明天早上起來,還不知道會少幾個。大王……」伊烏爾臉色黯然,壓低了聲音。「大王,為什麼要聽巫師的?這樣的天氣,應該就地休息,保存體力。」

    烏單沉下了臉,正準備說話,巫師踩著雪走了過來。雖然寒風刺骨,她卻還是光著腳,也看不出她有怕冷的樣子。烏單皺了皺眉,給伊烏爾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知說話,自己站起身來,撫胸施禮。

    「大巫師?」

    「不能停。」巫師厲聲說道:「我們還沒有脫離惡魔的陰影,必須繼續趕路。」

    烏單吃了一驚,正準備說話,伊烏爾搶先說道:「天黑了,還怎麼走?夜裡風冷得能吹掉人的手腳,不找地方休息,我們要死多少人?」

    「死再多的人也沒關係,但大王不能死。」巫師眯起眼睛,瞪著伊烏爾。「你敢違抗神諭?」

    伊烏爾脹紅了臉,怒不可遏。「神諭,神諭,神諭就是讓我們去死嗎?我們都死了,就算大王還活著,他一個人能控制渾邪王部落?沒有人馬,回去也是送死。」

    「你藐視神諭,一定會受到天神的懲罰。大王,如果你聽他的蠱惑,違背神諭,天神將會再次拋棄你。」

    烏單猶豫不決。巫師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伊烏爾盯著巫師的背影,直喘粗氣。他和烏單交換了一個眼神,卻發現烏單眼神空洞,像死人一般。

    「大王,你怎麼了?」

    烏單一動不動。伊烏爾連叫了兩聲,烏單才如夢初醒,扭頭看向西方,眼神驚恐。「我……感覺到了危險。伊烏爾,我們必須聽大巫師的,繼續趕路。」

    伊烏爾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看著噤若寒蟬的烏單,厚厚的嘴唇動了動,唾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大王,你被嚇壞了。」說完,他一甩手中的鞭子,大聲吼道:「停就地休息!」

    北風停了一下,隨即吹得更緊,匈奴人咒罵著,四處散開,尋找宿營之地。

    巫師陰著臉,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張開雙臂,低聲祈禱。「天神啊,請不要拋棄我們。」

    數里之外,雪洞中的梁嘯突然睜開了眼睛——

    (未完待續。)


第278章 雪中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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