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誰說我要逃?
梁嘯遇到了出征以來最艱苦的一戰。
轉戰月餘,他已經離敦煌不遠,正準備進入焉支山,卻遇到了一隊三百人左右的匈奴騎兵。見雙方兵力懸殊,梁嘯也沒多想,一聲令下就衝了上去,準備像往常一樣速戰速決,殲滅這三百餘騎。
可是他沒想到,這三百餘騎不令僅實力不弱,而且不是落單的人馬,他們身後跟著一千多人。看到梁嘯一行,他們一邊吹響號角迎戰,一邊派出騎士求援。
梁嘯等人按照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的戰術,以神箭手配矛騎兵破陣,騎馬步卒跟進,蒲類輕騎掩殺,短短兩個衝鋒就取得了斬殺過半的戰績,正當他準備全殲這些匈奴人的時候,一千多騎狂奔而來。
等梁嘯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無法脫身了。兩軍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開。被困的匈奴人見援兵趕到,士氣大振,都殺紅了眼,死戰不退。
雙方混戰在一起,往來衝殺,梁嘯等人雖然仗著堅甲利刃殺傷不少,但自己的傷亡也在迅速增加。面對這種情況,梁嘯不敢戀戰,下令強行突圍。
全軍以謝廣隆、龐碩等人為鋒,強行突破匈奴人的堵截,衝向南側的山坡。那裡有一道隘口,梁嘯準備利用這個地形喘息片刻,然後再尋機反擊。出戰這麼久,他都是以多弱少,以強凌弱,除了開始幾戰配合不太默契傷亡較大之外,其後幾十戰的傷亡通常都是以個位數計算,還是第一次在一次戰鬥中損傷超過百人。
他嚥不下這口氣,必須把場子找回來。
「步卒下馬列陣!」梁嘯沖上山坡,不等戰馬停穩,就跳下戰馬,搶到一座大石之後。「希格瑪,希格瑪,快拿箭來!」
「來了,來了。」希格瑪一邊叫著。一邊跳下馬。她的腿受了傷,下馬的時候差點摔倒在地。她連滾帶爬地趕到梁嘯身邊,遞上箭囊。梁嘯將箭囊放在身前,抽出四枝箭。一枝搭在弦上,三枝夾在手指中,對準山下尾追而來的匈奴人連發四箭。
「嗖嗖嗖嗖!」四枝利箭急馳而去,飛越六十餘步,射中兩名衝在最前面的匈奴騎士。匈奴騎士翻身落馬。擋住了後面的同伴,追擊陣型出現了片刻的混亂。
趁著這個機會,七名傭兵箭手也佔據了有利地形,居高臨下,進行阻擊。八張弓此起彼伏,弦聲如琴,箭落如雨,終於將匈奴人截住,掩護蒲類人衝進了山隘。
蒲甲受了傷,胸口一箭。大腿一箭,血流滿身。他跳下馬,趕到梁嘯身邊。「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你我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理當如此。」梁嘯收起弓,喘了兩口氣。「傷勢如何?」
「多虧大人所賜的鐵甲,沒傷著要害。」蒲甲拔下箭矢,解開鐵甲,有兩個衛士趕上來替他包紮。經過十幾次戰鬥之後,梁嘯的部下損失了三十多人。他就地掩埋了那些希臘士卒,將他們的鐵甲轉送給蒲甲等人。蒲類人裝備太差。得到鐵甲,如獲至寶。
「蒲類王認識這些人嗎?」
蒲類搖搖頭。「我的部落實力太弱,走不了這麼遠。不過,從這些人的旗幟來看。應該是渾邪王部。那人不是普通匈奴人,至少是個大當戶。」
梁嘯對當戶之名並不陌生,李當戶的當戶就是這個意思。他出生的時候,正好李廣出征,射殺一個匈奴當戶,這才給他起這個名字以示紀念。大當戶比當戶的權勢更大。也是匈奴人中數得上的高官,他能領千餘兵毫不意外,甚至可能更多。
「大人,我們寡不敵眾,還是撤吧。」蒲甲喘著粗氣,心疼的看著圍過來的部下。剛剛的戰鬥中,他又損失了六十多人,是歷次戰鬥損失最多的一次。
「別急。」梁嘯打量著山坡下重新列陣的匈奴人,緊張的思索著。
這次受挫給他發熱的頭腦澆了一盆冷水,讓他意識到孤軍深入的危險所在。不僅沒有援軍可以依賴,偵察的效果也因為迅速行軍而大打折扣。雙方都是不期而遇,他意外,匈奴人同樣沒有任何準備。這一千餘騎應該是匈奴人全部的力量,短時間內不會有更多的匈奴人出現。
他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如果就此逃走,他就無法補充戰馬和乾糧,還能走多遠,實在是個不太好說的事。他甚至覺得,如果就這樣離開,用不了多久,蒲類人也會放棄。
他必須打贏這一仗,擊敗那個匈奴大當戶。
「老謝!」
「大人。」謝廣隆掩著甲,奔了過來。他的上半身全是血。作為整個陣型的鋒刃,他一直衝鋒在前,受的傷也最多,即使身穿鐵甲也不行。梁嘯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
「傷怎麼樣,還能不能打?」
「沒事。」謝廣隆拍著胸脯,大大咧咧的說道:「這不是傷,是我的勛章。大人,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你帶幾個人,往前走一走,看看有什麼其他的路。如果必要的話,帶幾個步卒過去防守,別讓匈奴人鑽了空子。」
「好咧。」謝廣隆應了一聲,轉身叫了幾個步卒去了。
梁嘯又叫過皇甫其,讓他清點一下還有多少糧食。如果有戰馬受了重傷,立刻宰殺,充作軍糧。把受傷的士卒集中起來,抓緊時間醫治。
皇甫其連連點頭,轉身去安排。
「大人是準備堅守嗎?」蒲甲看著梁嘯忙碌,不安起來。深入匈奴腹地,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固守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在蒲甲看來,這時候應該趁匈奴人還沒有形成包圍,趕緊撤離,能逃多遠逃多遠。
「大王的意思呢?」梁嘯坐了下來,取下了手下的箭決。長時間的射擊讓他的手指充血,費了好大力氣才將箭決取下來。他一邊活動著手指,疏通血脈,一邊和蒲甲閒聊,放鬆已經緊張到快要繃斷的神經。
「我們難道不應該抓緊時間離開嗎?」
「帶著這一千多匈奴人逃?」梁嘯衝著山角下的匈奴人歪了歪嘴。「這裡就是渾邪王部落的牧場,我們能逃到哪裡去?」
蒲甲語塞,臉色更加難看。
「大王不用擔心。」梁嘯哈哈一笑。「如今我們佔據了有利地形,他要取我的腦袋沒那麼容易。你看到了嗎,這些老兵可是興奮得很呢。」
蒲甲轉頭看了一下列陣完畢的步卒,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一百多步卒在山口列陣,前後兩排,一直延伸到兩側的山坡上。他們穿上了帶有明顯希臘風格的肌肉鐵甲,戴上了青銅盔,手持大盾和長矛,陣勢嚴整而充滿殺氣。
這一路走來,他們都是以勢如破竹的騎戰突破,追擊,從來沒有步戰的機會,蒲甲也從來沒有見識過這些希臘老兵的厲害。他們最多是跟在騎士的後面衝殺,連箭都不會射,壯聲勢的作用大於實際作用。蒲類人多少是有些不以為然,他們自己也常常精神不濟。
現在,他們列陣待戰,立刻展示出了完全不同精神面貌,一個個精神抖擻,戰意盎然,彷彿突然年輕了十幾歲,又回到了年輕力壯的時候一般,連說話的聲音都說了幾分豪氣。
蒲甲也是經歷過很多戰事的人,一看老兵們的氣勢,他就知道這是一群戰鬥力不弱的步卒。以匈奴人的步戰能力,幾乎沒有突破他們陣勢的可能。
「可是,匈奴人會主動攻擊嗎?」
「會的。」梁嘯咧著嘴樂了。「只要有足夠誘惑力的誘餌。」
「誘餌?你是說我們搶來的那些財物嗎?」蒲甲呲了呲牙,有些心疼。這一路走來,雖然沒有遇到什麼財力雄厚的部落,但是積少成多,他們還是搶了不少東西。蒲甲還指著這些財物換糧食,支持部落過冬呢。現在聽說梁嘯要將這些東西當成誘餌,不免有些心疼。
「那些東西哪夠。」梁嘯打量著蒲甲,笑嘻嘻的說道:「蒲類王總應該比那些錢財值錢吧?」
蒲甲嚇了一跳,吃驚的看著梁嘯。「大人,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不僅你是誘餌,我也是誘餌。」梁嘯笑得更加開心。「你不是說他是渾邪王部的大當戶嗎?渾邪王父子都死在我的手裡,你說這個大當戶有沒有興趣拿我的人頭回去立功?」
蒲甲如夢初醒。他瞪著梁嘯看了半天,忍不住搖搖頭。「大人,你真要這麼幹嗎?讓匈奴人知道你是誰,我們就真的逃不掉了。」
「我本來也沒想逃。」梁嘯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臂,大聲喊道:「山下有喘氣的嗎?過來說話。」
匈奴人聽到他的喊叫,都看了過來。過了一會兒,一個騎士策馬來到山坡之下。梁嘯拔出腰間那口從姑鹿狐手中奪來的短刀,交給荼牛兒。荼牛兒會意,拿著刀,走下山坡。
看過那口短刀,那匈奴騎士有些拿不定主意,撥馬回去,與匈奴大當戶說了一陣。匈奴大當戶很驚訝,策馬而來,親自來查驗短刀。確認了梁嘯的身份之後,大當戶抬起頭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梁嘯,眼神明顯不同,多了幾分貪婪,幾分狂熱,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稀世珍寶。
梁嘯咧著嘴笑了,帶著幾分得意。「你看,我這個誘餌的誘餌力還是很大的吧。」
蒲甲抽了抽臉頰,無言以對。
他覺得梁嘯有點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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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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