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52
OSos 發表於 2016-2-23 09:55
第299章 天馬西來
上林苑。

    天子看著那些跋涉萬里的大宛馬,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

    漢馬大體屬於中原馬,用來挽車負重比較多,對力量的要求大於對速度的要求,所以漢馬大多體格粗壯,馬頸較平,身高常在五尺五寸左右。能達到五尺七八寸的馬就算是好馬。為了防止好馬流失,景帝中元四年,御史大夫衛綰曾經上奏請天子下詔,禁止五尺九寸以上的馬出關。

    即使貴為天子,所乘的馬也不過六尺左右,已經是難得的好馬。當初李椒輸給梁嘯的青驄馬也是如此,價值十金,而且有市無價,若非湊巧,很難買到這麼高大的馬。

    而眼前這些大宛馬身體高大,無一不在六尺五寸以上,有兩匹甚至高達七尺。除了高大之外,與漢馬相比,這些大宛馬頭小而長,頸鋌而弓,四肢修長,臀尻圓壯,不用奔馳,僅看其體型就讓人覺得輕捷善走。

    不僅是郎官們的坐騎,就連天子的御馬都被比了下去,黯然失色。在場的這些郎官不少都來自邊郡,但他們也沒看過如此高大的馬,一時都看得痴了,恨不得搶一匹過來騎騎。

    李舒昀很得意,這些郎官們的眼神他早就習慣了。這一路走來,有無數人對這些種馬露出如此貪婪的神情。在隴關的時候,隴關都尉就想勒索一匹,直到李舒昀告訴他這是獻給天子的馬才悻悻作罷。

    「好馬,好馬。」天子興奮不已。「能騎麼?」

    「當然能騎。」李舒昀上前,挽住一匹棗紅馬的韁繩。「這大宛馬不僅強壯善體,而且聰明,通曉人性。來的路上,我們就曾經騎著它們作戰。不論是烏孫人還是匈奴人,他們的戰馬都無法與之相比。」

    天子大喜,翻身上馬。輕抖韁繩,那馬就邁開四蹄。輕快的奔跑起來。

    李當戶、韓嫣不敢大意,連忙上馬,緊緊追趕。

    李舒昀也拽過一匹大宛馬,追了過去。他很快就超過了李當戶和韓嫣,追上天子。天子聽到馬蹄聲,回頭看了一眼,見是李舒昀,而李當戶和韓嫣已經落下數十步。他心中歡喜。大聲說道:「我們比一比?」

    「唯!」李舒昀大聲應喏。

    天子伏下身子,輕揮馬鞭。青馬加速,風馳電掣般的向前奔去。李舒昀緊緊跟上,兩人一前一後,在上林苑的林間小道一路急馳。李當戶和韓嫣一看,頓時叫苦。他們本來就追得有些吃力,現在天子全速奔跑,他們更追不上了。

    片刻之間,天子和李舒昀就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兩人大急,不約而同的揮鞭猛抽坐騎。全力追趕。上林苑中野獸甚多,天子騎的又是不怎麼熟悉的新馬,萬一遇到野獸。馬驚了,傷了天子,那可不得了。

    兩人追得氣喘吁吁,坐騎渾身是汗,也沒能追到天子和李舒昀。正當他們焦急萬分的時候,前面傳來了輕快的馬蹄聲,天子和李舒昀又跑回來了。兩匹大宛馬步履輕鬆,連汗都沒有出。

    「果然是好馬。」李當戶脫口而出,讚了一聲。

    「好馬。」韓嫣兩眼放光。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

    「好馬。這不是一般的馬,這是天馬啊。」天子走到跟前。看到李韓二人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又放聲高歌:「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為友。」

    「好歌!」韓嫣鼓掌而笑。「陛下,此歌何名?」

    天子眨眨眼睛。「此歌乃為天馬所作,當為天馬歌。」

    「好一曲天馬歌。」韓嫣大聲道:「當付樂人譜曲傳唱,以明陛下徠遠之德。」

    天子滿意地點點頭,又笑道:「這些天馬乃是梁嘯、李舒昀等人歷經辛苦,由大宛得來,與我何干?難道我要與他們爭功嗎?」

    「陛下所言甚是。陛下有德,所以臣下有功。」韓嫣擠了過來,與天子並肩而行。「若非我大漢聲威,大宛人豈能懾服獻馬?所以說,先有陛下之德深,方有梁嘯之功大。」

    李當戶和李舒昀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撇了撇嘴。

    天子心情大好,與李舒昀、郭文斌談了很久。李舒昀主要匯報在西域的戰事經過,郭文斌則匯報西域的商道,並獻上寶玉一匣。天子更加歡喜,當場任命郭文斌為郎。郎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可是對於商人出身的郭文斌來說,能夠為郎就是邁入了仕途,而這正是他父親郭禹多年的希望。

    郭文斌心滿意足。

    李舒昀隨即又匯報了在路上遇到東方朔的事。他對天子說,大宛富庶而弱,月氏也大不如前,恐怕對付不了匈奴人。如果大宛落入匈奴人之手,匈奴人的實力大增,對大漢來說,絕非佳音。

    「可是西域那麼遠,你們四月出發,七月底才到長安。朝廷就算能派出大軍,也來不及趕到那裡啊。再者,萬里遠征,不論是準備糧秣,還是徵集兵員,都需要好幾個月。遠水難解近渴啊。」

    「陛下所言甚是,派遣大軍遠征,的確不太可能。可若是派遣數十百人西行,還是來得及的。一人三馬,晝夜兼程,可日行四五百里,不過月餘就可以趕到大宛。」

    天子皺起了眉頭。「一百人能起什麼作用?」

    「陛下,大宛並不缺兵,只是缺少能夠統兵的將領。臣與梁嘯西行,在商人的支持下招募牧民及傭兵,如今已經有步騎近千。若陛下能派遣百餘通曉戰陣的郎官西行,輔助梁嘯,就像當初在會稽與越人作戰一樣,組建萬人左右的精騎,再加上月氏人、大宛人的兵力,足以和匈奴人周旋。」

    天子眼神一閃,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

    李舒昀眼巴巴的看著天子,心急如焚。過了一會兒,天子突然說道:「你剛才說,還有一位叫巴圖的月氏王子與你們同行?他在何處?」

    李舒昀大惑不解,卻不敢怠慢,連忙說道:「臣糊塗,請陛下恕罪,容臣為陛下引見。」

    ——

    李舒昀來到淮南邸,求見淮南翁主劉陵。

    因為關心西域的事,劉陵一直沒有離開長安。得知李舒昀求見,她立刻讓人將李舒昀帶了進去。

    李舒昀奉上樑嘯托他帶回的禮物。劉陵喜不自勝,顧不是李舒昀在場,打開看了一眼,見是一部書,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是何物?」

    「是一部書。」李舒昀說道:「據梁大人說,這是希臘哲人的畢生心血,與老墨相通,卻又別具特色。如果能相互參看,能窺天地大道。」

    「這麼高深?」

    「是的,大人曾說,天下唯有翁主能明此道,人書兩幸。」

    劉陵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書收好,問起了在西域的情況。李舒昀不厭其煩,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其他都還好,只有提到大宛公主洛緒麗的時候,他有些侷促。劉陵敏感的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笑而不語,眼神卻有些不善。

    李舒昀心裡本來就有鬼,看到劉陵這副表情,更加不安,連話都不會說了。劉陵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主動岔開了話題。李舒昀靈機一動,把今天見駕的經過說了一遍。他非常疑惑,天子明明對大宛非常感興趣,為什麼不肯派遣郎官西行。

    劉陵聽了,搖搖頭,長嘆一聲。「你操之過急了。天子是不會派人的。」

    李舒昀心裡一涼。「為何?」

    「你們數人西行,就能建千餘步騎,影響西域的局勢。若有萬騎,豈不獨霸西域?萬里迢迢,掌控不便,萬一尾大不掉,你們在西域稱王稱霸,如何處置?如今朝廷連同姓王都容不得,豈能再立一個異姓王。」

    李舒昀大吃一驚,驚聲道:「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梁嘯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膽大妄為?」劉陵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話是有道理。可是從朝廷的角度來說,任何一個敢自作主張的人都是潛在的危險,都是潛在的不馴之臣,本事越大越危險。你忘了周亞夫麼?」

    李舒昀倒吸一口涼氣,愕然半晌,離席拜倒在地。

    「請翁主指點。」

    劉陵低下頭,撫著手中的錦盒,苦笑道:「東方朔說得沒錯,他果然是精於天道,昧於人心。費心費力,卻給自己惹了一個大麻煩而不自知。」

    李舒昀滿臉冷汗。梁嘯沒想到,他也沒想到,只當是吃了這麼多苦,立了大功,回到長安就等著陞官加爵。天子當場賞了郭文斌,卻沒有宣佈對他的賞賜,他還沒意識到危險。現在劉陵一語驚醒夢中人,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不僅如此,他還把梁嘯給害了。為了鼓動天子派遣郎官西行,他誇大了梁嘯的實力,給梁嘯惹來了麻煩。周亞夫,一想到這個名字,李舒昀就覺得脖子涼嗖嗖的,直冒寒氣。

    劉陵沉吟良久,忽然抬起來。「你剛才說韓嫣喜歡那大宛馬?」

    「所有人都喜歡大宛馬,只是他更加貪婪罷了。」

    「你還有大宛馬麼?」

    「沒有。全部獻給陛下了。」

    劉陵跺足長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明知韓嫣喜歡這馬,也不給他留一匹。他若是在天子面前說一句不是,你們所有的功勞都付之東流。」

    李舒昀恍然大悟,臉色煞白。

    -

    -(未完待續。)


第299章 天馬西來
OSos 發表於 2016-2-23 09:55
第300章 狹路相逢

韓嫣跳下馬,大步走向未央宮門。
一直等在門外的李舒昀連忙走了出來,緊跟著韓嫣的步伐,亦步亦趨。韓嫣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輕笑。「怎麼了?有事?」

    李舒昀陪著笑臉,輕聲說道:「有一件事,非大人不可。」

    「是嗎?」韓嫣不置可否,步履不停,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看他就要走進宮門,李舒昀是外郎,無詔不得入宮門,只能長話短說。「想託大人給陛下傳句話。」

    「哦?」韓嫣停住了,打量著李舒昀。「面見陛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說?」

    「初見聖顏,一時歡喜,竟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怕誤了事,想來想去,也只有大人有如此義氣,只厚顏來求大人。」

    韓嫣用金馬鞭敲打著手心。「說吧。」

    「這次帶回來的大宛馬,其實還不是最好的大宛馬。」

    韓嫣眼神一閃,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有更好的馬不帶回來,卻用次一等的來糊弄陛下?」

    李舒昀笑得更加謙卑。「大人說笑,我等豈敢。最好的大宛馬價值千金,大宛人視之若寶,不肯輕與。再者,沿途除了烏孫人和匈奴人,還有許多流寇羌賊。我等生怕遇劫,不敢轉運。只待將來我漢軍驅逐匈奴,西域太平,才有機會將最好的大宛馬運至長安。屆時還請大人鞭策。」

    「這倒也是。」韓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李舒昀。「你們辛苦,我也是敬佩的。其他的忙幫不上,這點小忙,我還是可以效勞的。你放心吧,我一定轉告陛下。」

    李舒昀一揖到底。「大人辛苦。」

    「好說。」韓嫣舉步邁進宮門,步履輕快。

    李舒昀鬆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苦笑著搖搖頭。一個相熟的郎官走了過來,探頭看看宮門內的韓嫣,拍拍李舒昀的肩膀。

    「看見了吧。有功不如有寵。若是軍功這麼容易掙,李將軍還至於至今不能封侯?」

    李舒昀暗自長嘆。

    韓嫣快步走入清涼殿,天子正伏案細讀梁嘯托李舒昀帶回來的奏疏。韓嫣湊了過來,探頭看了一眼。天子招招手。「王孫。你來看,原來這西夷之中也有如此英雄,真是令人嚮往啊。」

    韓嫣坐在天子一旁,與天子並肩而坐。他掃了一眼,也有些詫異。「當真如此?這個叫亞歷山大的西夷還真是個英雄呢。他騎的大概是大宛最好的馬吧。要不然怎麼能走這麼遠。」

    「哈哈,胡說,梁嘯明明說了,他是那什麼馬其頓人,大宛是他萬里征程的終點,怎麼可能騎大宛馬。」

    「那馬其頓也有一個馬字,莫非和大宛一樣,以養馬著稱?」

    「這倒不清楚。」天子沉吟了片刻,眼含笑意。「不過,我大漢有了這大宛馬。改良馬種,以後面對匈奴馬,我們也不落下風了。」

    「陛下英明。不過,這大宛太遠,中間又隔著匈奴人、烏孫人,要想得到他們的好馬,可不容易呢。」

    「有什麼不容易的,我們現在不是有了麼?」

    「有是有了,卻還不是最好的。」韓嫣嘻嘻笑道:「李舒昀剛剛對我說,他們這次帶來的馬。還不是最好的大宛馬。」

    天子的臉立刻沉了下來。韓嫣卻面不改色,把李舒昀的理由說了一遍,最後又說道:「這梁嘯一向粗鄙,放肆無禮。這件事卻是思慮周詳。只是可惜,為了這幾匹好馬,他要將性命折在大宛了。」

    天子聽了,臉色轉霽,露出幾分惋惜之色。

    「細想起來,這匈奴人真是可惡。」韓嫣一拍大腿。罵了匈奴人幾句。「臣現在覺得他們隔斷西域,就是不想讓我們得到好馬,以便在馬匹上佔盡優勢。當初趕走月氏人,現在又攔截我們的使者,都是出於同樣的目的。張騫被他們抓住了,梁嘯闖過去了,可是能活多久,還真是不好說呢。」

    天子連連點頭。「那你說,是不是應該派人支援梁嘯?」

    「自然應該。梁嘯好容易才到達大宛,豈能讓匈奴人趕走。」

    「可是,萬一他尾大不掉?」

    「哈哈,哪有那麼容易。」韓嫣放聲大笑。「陛下,如果梁嘯能這麼容易就控制大宛,割據河中,那這長安城裡有幾萬郎官,豈不是橫行天下了,還擔心什麼匈奴人?他既非名門貴族,又非宿將功臣,榮之辱之,俱由陛下。三尺詔至,或為列侯重臣,或為匹夫無賴,皆由陛下一心,何足為懼?」

    天子笑了起來。「王孫,還是你有膽略,看得透徹。依你之見,哪些人可以西行?」

    「西域萬里,自然要挑一些能幹的。李當戶是李將軍之子,德才兼備,又深得梁嘯敬重,我看他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有他在,梁嘯必不敢肆意妄為。」

    「有理。」天子連連點頭。

    梁嘯沿著天山南麓的一條大河東行。這條河沒名字,就叫河。梁嘯前世到新疆旅遊過,估計就是後世的塔里木河。

    之所以說是估計,是因為這條河比他見過的塔里木河更加寬闊,水量更大,沿岸的綠州也更多,而沙漠裡的河又經常變道,誰也說不準。其實不僅是塔里木河,他走過的很多地方都是如此。後世的很多沙漠現在可能還是草原,草原上的湖泊也比後世的多。

    最著名的當然是羅布泊,因為樓蘭古國現在正活得滋潤,在絲路上大放異彩。

    沿著大河,一路經過姑墨、龜茲,來到尉犁。在尉犁國,梁嘯離開了大河,折向北行。他準備在那裡繞過天山,趕往山口。

    尉犁是個綠州小國,地方不大,但是水土不錯。他們既像其他小國一樣放牧牛羊,也有一部分農業,只是經營得比較粗放,屬於望天收的階段。即使如此,他們也比那些只有畜牧業的小國富庶一些,甚至還有一座都城,就在綠洲偏北的位置,名字與國名相同,也叫尉犁。

    梁嘯一行四百多人,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的,所以他乾脆亮出漢節,以大漢使者的身份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每到一步,都儘可能與當地的小國官府接待,瞭解一些情況,記錄在案。沿途看到了山川地理,也一一記錄下來,像尉犁這樣適合農耕的綠洲,當然更在他的關注之內。

    尉犁王得知有大漢的使者光臨,不敢疏忽,派重臣安世侯出迎。大概是出於安全考慮,尉犁王沒敢邀請梁嘯入城,就在城外設宴款待梁嘯,不僅為梁嘯等人補充了給養,還為他們更換了馬匹。梁嘯一一拜謝,就在城外與安世侯歡聚一場,盡歡而散。

    離開尉犁,梁嘯折向西北。

    七月末,八月初,正是最熱的時候,梁嘯擔心中暑,儘可能的避開中午最熱的時候,趁著早晚涼爽的時候趕路。太陽一熱起來,他就找一個蔭涼的地方休息,順便和遇到的旅人聊聊天,增廣見聞。

    這一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梁嘯遇到了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烏單。

    烏單和伊烏爾同行,趕往赤谷城。中午時分,天氣炎熱,他們正在路邊的樹蔭裡乘涼,遠遠地就看到了梁嘯一行。伊烏爾嚇得面色大變,爬起來就想跑,卻被烏單拉住了。

    「別跑。」烏單說道:「你一跑,反而會引起他們注意。不如冒個險,賭他們不認識我們。」

    伊烏爾覺得有理,硬撐著躺了下來,就靠著一棵大樹假寐,將一塊布蓋在臉上,還打起了呼嚕。

    烏單雙手抱胸,閉目養神,用眼角餘光打量著梁嘯。他一眼就看到了梁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就是這兩眼,讓梁嘯身邊的荼牛兒注意到了他。

    荼牛兒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烏單和伊烏爾,看到他們行李中的弓箭和刀盾,又看看他們的長相。

    「匈奴人?」

    烏單點點頭,笑了笑,卻沒說話。

    「傭兵還是馬賊?」

    烏單看了一眼伊烏爾,伊烏爾會意,強笑道:「傭兵。」

    荼牛兒盯著烏單。「你怎麼不說話?」

    「他是啞巴。」伊烏爾說道。烏單受傷之後,聲音漸漸的變得越來越細,有如女音,也就變得不愛說話。通常都由伊烏爾出面,謊稱他是啞巴。他們離群索居,很少與其他人在一起,倒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這張弓是誰的?」荼牛兒打量著行李裡的弓。這張弓比普通的弓要大一號,也粗壯得多。

    烏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拿起弓,用力拉了幾下,做出一副很得意的樣子。荼牛兒看著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就在這時,梁嘯走了過來,正好看到烏單拉弓。

    「不錯嘛。」梁嘯背著手,笑嘻嘻的說道:「哪兒人?幹什麼的?」

    「匈奴人,傭兵。」荼牛兒湊到梁嘯身邊,低聲說道:「阿嘯,我覺得這兩人有些古怪,彷彿在哪裡見過,卻想不起來。你仔細看看,有沒有印象。」

    梁嘯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仔細打量著烏單和伊烏爾,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卻對烏單的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據他目測,這張弓可能有兩石多,只比他手裡的人弓弱一些,而且樣式古樸,不像常見的匈奴弓,倒有些像漢弓。這樣的弓即使是武器來源複雜的傭兵中也很罕見。

    「你這弓哪兒來的?」——

    (未完待續。)


第300章 狹路相逢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5
第301章 難兄難弟
烏單一驚,不知如何回答。

    這張弓是大巫師給他帶來的,他根本不知道是從何而來,只知道這張弓比普通的弓硬。現在梁嘯問他弓的來處,他哪裡回答得上來。

    見烏單面露窘迫,還有些緊張。梁嘯笑了笑,沒有再追問。問起了草原上的情況,伊烏爾也不太清楚,梁嘯頓時沒有了興趣,轉身離去。荼牛兒緊隨其後,又警惕地看了烏單一眼,低聲說道:「阿嘯,這兩人神情不太對,好像認識我們。」

    「認識我們有什麼稀奇的,也許是在大宛呆過吧。傭兵嘛,來來往往的很正常。」

    梁嘯心裡有事,沒心情去關心兩個傭兵。他回到營地中間,安排經驗豐富的將士和附近的旅人們閒聊,交流情況,自己坐在樹下沉思。

    烏單鬆了一口氣,後怕不已。這是他第一次和梁嘯近距離面對面。雖然梁嘯和顏悅色,並沒有為難他,可是他卻後怕不已。他一心想殺梁嘯報仇,可是梁嘯人多勢眾,荼牛兒又非常警惕,他僅僅是多看了一眼,就引起了荼牛兒的疑心,差點惹來殺身之禍,要想報仇,實在沒什麼可能。

    烏單以前也算是個勇士,可是他的武藝並不如何突出。經過這幾個月不分晝夜的苦修,他覺得自己脫胎換骨,不僅武藝突飛猛進,就連眼光都好了很多,僅從步伐神態,就能看出不少端倪。粗粗一眼掃過去,梁嘯身邊的高手不下十人,僅憑他和伊烏爾兩人,根本沒有得手的機會。

    烏單生怕夜長夢多,叫上伊烏爾,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在那一刻。烏單有一種強烈的屈辱感。他一心想殺梁嘯,並為此苦練了幾個月,但是當梁嘯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卻沒有出手的勇氣,只能灰溜溜的逃走。這種感覺像蟲子。噬咬著他的心,讓他面皮發燙,就像被人狠狠抽了兩個耳光似的。

    他想起了大巫師,莫名的有些後悔。如果聽大巫師的話,繼續留在山裡修行,就不會遇到梁嘯,就不會遭受這樣的羞辱。

    烏單伏在馬背上,將臉藏在馬鬃裡。不讓伊烏爾看到了他的痛苦。

    連續一天的奔馳後,烏單到達赤谷城,卻發現月氏人封鎖了赤谷入口。重重疊疊的大營連綿數里,佔據了谷口的整個綠洲。

    烏單很不安。他和伊烏爾放棄了馬匹,徒步入山,用了一天時間,從羊腸小道走進了赤谷城。

    看到烏單,阿瑞堪又驚又喜。「烏單,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烏單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反手抱著阿瑞堪,輕拍她的後背。「月氏人怎麼來了?」

    阿瑞堪抹去眼角的淚珠,哼了一聲:「阿留蘇去年佔了些便宜。以為我們烏孫好欺負,今年又趁著昆彌出兵來偷襲赤谷城。赤谷城是那麼好攻的嗎?我要讓他寸步難進,連城頭都看不到。烏單,你這幾個月跑哪兒去了?還有,你的聲音怎麼辦了,像個女人似的。」

    烏單臉色陰沉,伸手抹了一把鬍鬚,然後將手攤在阿瑞堪的面前。粗糙的掌心中,一把鬍鬚赫然在目。

    阿瑞堪這才注意到烏單的鬍鬚比以前稀疏了很多。不禁大吃一驚。「烏單,你……你成了……」她掩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我成了閹人。」烏單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那個梁嘯。是他射傷了我,讓我遭受這莫大的恥辱。姐姐,你要幫我,幫我報仇。」

    「我……我怎麼幫你?」阿瑞堪淚眼婆娑,方寸大亂。她一直以為烏單死了,現在烏單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卻變成了一個閹人,這個轉折太過驚人,她無法接受。

    「我要地弓。我要用地弓射殺梁嘯,將他碎屍萬段,以解我心頭之恨。」

    阿瑞堪沉下了臉,斷然拒絕。「地弓是烏孫重寶,我怎麼能給你。」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生硬,她頓了頓,又緩言道:「給你地弓有什麼用,你又拉不開。」

    「姐姐,你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嗎?大巫師從大屠耆那裡求來秘法,治好了我的傷,還教了我習武之法。我現在更強了,你看。」烏單一伸手,伊烏爾連忙遞上他的弓。烏單接弓在手,接連拉了幾下,每次都將弓拉滿,拉得弓吱吱作響。

    阿瑞堪雖然射藝一般,對弓卻不陌生,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張強弓。烏單拉得如此輕鬆,的確比以前更強了。她遲疑了片刻,讓人取來地弓。「你試試看,能拉開嗎?」

    烏單欣喜不已,接弓在手,如奉珍寶。他仔細的檢查了一遍,蹲下身子,將弓別在兩腿之間,用力扳動弓射,準備掛弦。可是地弓明顯要比他想像的強很多,他使出渾身的力氣,臉脹得通紅,也沒能將弦掛上。

    「烏單,不要勉強了,你是變強了,可是還不夠。」阿瑞堪勸道:「傷好了就是天幸,你在這兒住一段時間,等昆彌回來,我讓他幫你奪回王位。」

    烏單又試了兩次,還是沒能上弦,他鬆開弓,攤開雙臂,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面色灰敗,如同死人,眼神空洞,所有的自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掩面痛哭,鬼哭狼嚎,痛不欲生。

    阿瑞堪怒了,沉下臉,厲聲喝道:「哭什麼哭,漢兒射掉了你的命根,難道也射掉了你的勇氣?如此軟弱,就算給你地弓,又有什麼用?」

    烏單泣不成聲。「姐姐,我不是怕,我是後悔沒聽大巫師的話。我來之前,大巫師就說我尚未成功,應該再練半年。我等不及,拒絕了她的好意。現在看來,我太心急了,又一次違背了天神的旨意。」

    阿瑞堪疑惑不已。「大巫師說你再練半年,就能拉開地弓?」

    「是的,我按照她教的辦法,只用了兩個月就拉開了這張弓。大巫師說,再堅持半年,我就能拉開地弓。」

    阿瑞堪眉心緊蹙。烏單情緒如此激動,想來不會說謊。他現在能拉開強弓,也是事實。那大巫師的話大概也不會是他編的。既然大巫師這麼說,又是從大屠耆中行說處得來的秘法,可信度極高。

    如果烏單真能拉開地弓,再有獵驕靡的幫助,他奪回王位,重振渾邪部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草原上的部落起起落落,都和強者有關。有強者則興,無強者則亡。月氏如此,烏孫如此,匈奴也是如此。

    阿瑞堪咬咬牙。「那你就繼續練,什麼時候能拉開地弓,我就將地弓給你。」

    烏單翻身爬起,抱著阿瑞堪連連致謝。阿瑞堪又好氣又心疼,摟著烏單,連聲安慰。等烏單心情平復,阿瑞堪給他安排了住處,又從自己的親衛中挑了五百人轉送給烏單,幫助烏單重建自己的力量。

    烏單隨即問起了谷口的月氏人,瞭解完戰況後,烏單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阿留蘇想攻赤谷城,那僅僅將他攔在谷口之外並不能解決問題。年初一戰,阿留蘇的實力有所增長,不如趁此機會給他重創,以免將來麻煩。這樣,阿瑞堪立了功,在烏孫的地步也能更加穩固。

    阿瑞堪覺得有理,決定誘敵深入,將阿留蘇誘入山谷,予以重創。

    烏孫重臣覺得這個建議違背了獵驕靡的既定戰術,過於冒險,表示反對,卻被阿瑞堪斷然否決。重臣們無奈,只得派人給獵驕靡送消息,請他下令阻止。

    梁嘯離開尉犁,走到交河城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匈奴人已經控制了交河城,擋住了他的去路。

    交河城是車師國境內的一座大城,位於吐魯番盆地的西北部,面臨大澤,背靠阿羅多雪山。山上的積雪融化,匯成數條河流,流入東南方向的大澤,也滋潤了一片綠洲。交河城就建在兩條河流的中間,南北長,東西窄,兩頭尖,像顆葡萄乾。在普遍缺水的西域,交河城擁有兩條天然的護城河,易守難攻。

    梁嘯雖然對西域的情況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對交河故城並不陌生。後世交河古城遺址發掘時,曾經震動了考古界,被稱為完美的廢墟,也作為漢唐古城的一個典範。

    與梁嘯記憶稍有不同的是,這時候的車師還沒有分為前後兩國。

    車師離匈奴右部比較近,與匈奴人的關係也比較密切,之前也與烏孫交好。阿留蘇的勢力還沒有這一帶,車師也不怎麼把他當回事,對於梁嘯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漢使,他們更不感冒。

    車師王拒絕了梁嘯的求見,並派兵堵住了通往天山北麓的山谷,要抓住梁嘯,獻給匈奴人。

    如此一來,梁嘯趕往山口的通道被阻。如果原路返回,取道衍敦谷、飛鳥谷返回大宛,再去山口,不僅要多走幾千里,耽誤時間,而且會被阿留蘇恥笑,剛剛建立起來的威信將毀於一旦。

    梁嘯停了下來,派人打探周圍的地形,準備強攻。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派人回溫宿,看阿留蘇能不能派點人支援一下的時候,皇甫其追了上來,告訴他一個讓他很崩潰的消息。

    求勝心切的阿留蘇被烏孫人誘進了赤谷,自身難保。 -

    (未完待續。)


第301章 難兄難弟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6
第302章 大兵壓境
皇甫其本來是準備去赤谷城做生意的。

    他做的是絲綢之類的奢侈品,綠洲諸王都是他的客戶,而烏孫昆彌無疑是最大的客戶,他販來的絲綢至少有三分之一要賣給獵驕靡的閼氏,也就是烏單的姐姐阿瑞堪。上次他建議梁嘯與烏孫結盟,就是因為有這樣的關係在裡面。如果漢朝和烏孫結盟,他的生意會更好做。

    前兩天,他剛剛收到了一批貨,正準備送到赤谷城,結果到了谷口一看,雙方正打得慘烈。留守在谷外的月氏人想往裡沖,把守谷口的烏孫人拚命阻擊,雙方殺紅了眼,根本進不去。

    眼看著辛苦運來的貨物要砸在手裡,他只好來找梁嘯,希望梁嘯能夠解決這個難題,至少讓他通過月氏人的陣地,把貨送進赤谷城,完成交易。

    梁嘯氣得破口大罵。他曾經多次和阿留蘇一起觀察赤谷地形,那就是一個天然的口袋地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正因為如此,他堅決不同意阿留蘇強攻的建議。那不是攻擊,根本就是送死。

    當然,他眼前的交河城和通往天山北麓的達阪城也是如此。

    梁嘯親自查看過兩個▼城池的地形。交河城是車師王城,建在一個高地之上,兩邊各有一道天然河流做護城河,易守難攻,自不在話下。達阪城也不遑多讓,三面環山,旁邊都是陡峭的山崖,要想通過達阪城,除非飛過去。

    達阪的意思就是高高的山口。顧名思義,也能想像到它的險要。

    以梁嘯現在擁有的兵力,想要強攻交河城或者達阪城,幾乎是一點可能也沒有。麻煩還不止交河或者達阪這兩座城。車師人如此強硬,很可能是有匈奴人在背後撐腰。交河向北。達阪向西,大大小小的部落還有好幾個,他們都被匈奴人控制住了,和平通過是不可能的,除非一路攻擊前進。

    歷史上,貳師將軍李廣利第一次征大宛時就遇到了這種窘境。結果只到了郁成就支撐不下去了。梁嘯現在只有四百步騎,老的老,小的小,要想強行突破,下場估計連李廣利都不如。

    擺在他面前的路只剩下一條,原路返回大宛或者月氏。現在有一個好處,他不用擔心阿留蘇笑話他了。阿留蘇本人已經被烏孫人困在了谷裡,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一個問題。

    梁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他很後悔。早知阿留蘇如此不識大體。就不想這個主意了,把幾個山口一堵,集中兵力堅守素葉城,等待匈奴人力盡而退,都比現在穩妥。如今進退兩難,如何是好?

    梁嘯獨自在河邊冥思苦想。他心裡很焦慮,卻不能讓部下發現他的焦慮。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軍心浮動。那麻煩就大了。

    想來想去,他也沒想到什麼破解之策。乾脆在河邊練起了射箭。

    大河兩側長了很多胡楊、紅柳、沙棗,還有不少低矮的灌木叢,綠草如蔭。陽光漸漸西斜,燠熱的空氣漸漸的涼了下來,晚風習習,樹葉隨風搖擺。嘩嘩作響。黑馬明珠在河邊漫步,自在地喝著青草,喝著河水,心情愜意,不時的抬頭看看梁嘯。

    梁嘯煩悶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射了幾箭,心思很快集中到了射箭上,更加專注。

    皇甫其走了過來,見梁嘯一枝接一枝的射箭,每一箭都射得很從容,不由得連連點頭,讚了一聲:「大人好心性。」

    梁嘯收起弓,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哪裡是什麼好心性,不過是習射養成的習慣罷了。只要拿起弓,擺開架勢,他很快就能拋除一切干擾,全神貫注的練習。

    「老丈說笑了。我現在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不過佯裝鎮靜罷了。」

    「能裝得出來,裝得不露痕跡,就不容易。」皇甫其苦笑。「相比之下,我雖然比大人痴長四十有餘,卻還沒煉成這樣的心境,真是慚愧啊。」

    梁嘯無奈的搖搖頭。皇甫其這麼遠的追來給他通報消息,固然有心懷故國的情懷,但更多的還是考慮他自己的利益。商人重利,果不其然。他強忍著心頭的不快,隨口問道:「老丈和烏孫人的生意很急麼?」

    「不急不行啊。」皇甫其嘆了一口氣。「從西域到關中,走一趟至少要兩三個月。九月末、十月初出發,十二月中旬才能到。如果再拖下去,就不能及時返程,不僅要在路上過年了,而且會耽誤明年的行程。今年路上遇到麻煩少,本來以為能多賺一些,沒想到……」

    梁嘯揚揚眉,突然心中一動。「今年路上遇到的麻煩少?」

    「是啊,我聽他們說,今年不論是河西還是西域,都比往年要太平得多,匈奴人的青壯都到草原上去了,留在原牧地的只剩下老弱……」

    「等等。」梁嘯打斷了皇甫其。「你的手下在哪兒,我能不能和他們聊一聊?」

    「當然可以。」皇甫其立刻叫來了兩個隨從,他們都是剛剛押送貨物趕到西域的。

    煎靡伏在城頭,眯起眼睛,看著遠處的大營,劍眉緊皺。

    和去年一樣,烏孫人再次進入山口,卻沒有發起攻擊的意思。很明顯,他們的任務是牽制山口裡的大宛人。從現在開始,煎靡就很難得到山東的消息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匈奴人的前鋒就會繞過北口,進入大宛。

    至於他們會不會像去年一樣攻打素葉城,煎靡不清楚。素葉城守克瑞翁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募集了全城的傭兵幫助防守,五千月氏精騎也已經到位,但是能不能守住素葉城,誰也沒把握。

    他們去年面對的只是一萬匈奴人,今年他們面對的可能五萬,甚至可能是十萬匈奴人。

    「漢使有消息回來了嗎?」煎靡又一次問道。

    副將師那搖搖頭。「我懷疑他可能逃走了。」

    「不可能。」煎靡肯定地搖搖頭。「那漢家郎不是一個臨陣退縮的人。我想他可能是被匈奴人攔住了。烏孫人已經到了這裡,他要回來,只有繞道,要耽誤不少時間。」

    「那還來得及嗎?」

    煎靡沒有回答。

    他也很擔心。去年之所以能重創烏單,守住素葉城,梁嘯的兩次出擊很重要。一是在素葉城下百騎襲營,重創了烏單的銳氣;一是和傭兵們踩著滑雪板出擊,將企圖逃跑的烏單殺得落花逃水,單身而逃。梁嘯不僅是粘合大宛和月氏的使者,更是一軍之膽。如果他不能及時趕回素葉城,他非常懷疑克瑞翁能堅守多久。

    「給西堡送消息,讓他們小心戒備,不要被匈奴人咬住。」

    「是。」副將應了一聲,去安排傳令兵。

    去年那場戰事之後,煎靡受命把守山口。他利用這幾個月的時間,又修了兩築城堡,連同老安德魯、李舒昀修的這一座,總共三座,分別稱為大堡、東堡和西堡。大堡居中,是主堡,藏有大量的糧食和武器。東堡和西堡是衛堡,兩堡之間相距三里,總共六里山谷,就是大宛人的藏身之處和周旋之地。

    有了這三座堡,即使遭到匈奴人和烏孫人的夾擊,煎靡也有信心守上半年甚至更久。但是他很擔心素葉城。素葉城是離山口最近的大城,如果素葉城被匈奴人攻克,那他就算是守住山口也沒有意義。

    北口,一片平靜的湖泊旁。

    日逐王跳下馬,大步走到湖邊,蹲下身子,用雙手捧起一窪水,喝了兩大口,又洗了把臉。水剛剛嚥下去,他就看到了一具白骨。

    白骨藏在隨波蕩漾的水草中間,白生生的頭骨,黑洞洞的眼洞,一條長相怪異的小魚從一個眼洞裡游出來,又從另一個眼洞裡游了出去,尾巴一甩就消失了。

    日逐王覺得胃裡翻湧,連忙轉過頭,「哇」的一聲,將剛喝下去的水全吐了出來,連苦膽都吐了出來。

    他征戰一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白骨。

    還沒接近這座傳說中的金山,他就看到了零零星星的屍骨,大多被野獸和鷲類啄食得面目全非。進了山口之後,屍體更是密集,不僅路上隨處可見,就連山坡上、海子裡都比比皆是。

    這些都是渾邪王的部下,被那場大雪凍死在路上。

    渾邪王烏單攻入大宛,慘敗而歸,不僅一萬精銳死得精光,本人也失去了蹤跡。如今渾邪部內部派系林立,老王的幾個弟弟、兒子爭立,互不相讓,已成一盤散沙。這西征的先鋒任務也就落到了他日逐王的肩上。

    日逐王原本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大宛富庶,而且有很多好馬,早就是很多匈奴人眼饞的對象。只是被烏孫人和渾邪王部擋著,他們不好染指。這次單于下令西征,正是他踏入大宛的大好良機。

    身為前鋒,就有優先選擇戰利品的權利。這是草原人的規矩。

    可是,這一路走來,纍纍白骨就像一道陰影壓在他的心頭,越積越多,揮之不去。

    他有一種感覺,很不好-

    (未完待續。)


第302章 大兵壓境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6
第303章 蒲類王
梁嘯和皇甫其的手下聊了半天,仔細打聽了沿途的情況,這才得知河西商路今年太平得有些詭異。

    匈奴人的主力都不見了——現在知道是去了草原——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和權貴家屬,他們承受不起幾千里的跋涉,留在原來的牧場上,過著安閒的日子。相對於精力充沛的青壯年來說,他們的侵略性明顯偏弱。這一路走來,除了幾次交易和勒索,幾乎沒有遇到要強搶的匈奴人。

    倒是看到不少趁機下山打劫的羌人。

    他們甚至聽說了李舒昀一行。那支商隊的規模太大,想不關注都不可能。

    梁嘯聽完之後,卻感覺到了異常。為了這次販運,聶壹等人幾乎拿出了所有的流動資金,運貨的駱駝就有三百多。從這些商人的敘述來看,數量明顯不符,至少要差一半。可是傭兵的數量卻差不多,可見並非是被人搶了去。

    難道中途賣掉了?梁嘯覺得不太可能。匈奴人,不太像是做生意的人,他們更習慣搶。羌人,他們窮得叮噹響,也買不起那麼多寶石珠玉。

    梁嘯想不通這裡面的問題,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前擺著一18個機會:河西走廊的匈奴人後方空虛。如果他願意,他可以長驅直入,一直殺到隴西。

    困難當然也不少。匈奴人主力北上,他們的阻力較小固然是個機會,但是相應的,可供他們補給的戰馬也有限。長途奔襲,對戰馬的損耗非常大。如果不能得到及時補充。他們的速度遲早會受到嚴重影響。

    更重要的是。他們只有四百人,年輕的只有十七八歲,年紀大的超過五十,都不是最能打的年齡,這一路走來,已經很累了,還能不能承受千里奔襲的辛苦?

    梁嘯先和謝廣隆等人商議。

    謝廣隆立功心切,極力贊成奔襲。至於傷亡。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大人,戰場本來就是凶險之地,怕死還從什麼軍?月氏人被烏孫人困住了,指望不上。如果我們再猶豫不決,那就只能看著匈奴人毫無顧忌的攻擊大宛。說實話,我們這些人就算回去,又能解決多少問題?不如趁虛而入,殺個痛快。」

    龐碩也覺得有理。「大人,如果回大宛,我們的損失可能會更大。這四百人最後還能活幾個,誰也說不準。與其如此。不如殺匈奴人一個措手不及,也許能牽制他們的一部分兵力。」

    梁嘯點點頭。他知道他們說的有理,但是這個決定不比之前西行。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深淺,只想著抓住機會。結果遭到匈奴人的追殺,李定國和徐延壽戰死,其他人也個個重傷,他本人也差點陣亡。這一次要主動攻擊匈奴人,風險更大,也許這個決定做下去,幾十上百個天天看到的笑臉就會永遠的消失。

    梁嘯權衡再三,又叫來了幾個希臘老兵,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們。出乎梁嘯的意料,希臘老兵很坦然,其中一人問了梁嘯一句話:「這次遠征,會比亞歷山大走得還遠嗎?」

    梁嘯如夢初醒。看著眼前這些意氣風發的老兵,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面對的是一心渴望榮耀的希臘老兵,而不是那些只求立功受賞的傭兵或者被迫從軍的農民。他們心裡有一個標竿,那就是亞歷山大的萬里遠征,只有一個目標:征服所有的敵人。

    如果可以,他們願意走得比亞歷山大更遠。

    梁嘯躬身一拜。「能與諸位並肩作戰,是我的榮耀。」

    希臘老兵們互相看看,舉起拳頭,輕輕叩擊胸甲。「大人就是我們心目中的亞歷山大,遊人的保護神阿波羅,我們願意追隨大人,不遠萬里。」

    ——

    梁嘯找來皇甫其。「老丈,你有多少絲綢?」

    「大人……」皇甫其不明所以,隨即又說道:「大人如果急需,我可以奉獻一部分。」

    梁嘯笑了。「我想和你合作,做個交易。」

    「大人說來聽聽。」

    「我聽老丈說過,絲綢相當於貨幣,可以以物易物,在西域通行?」

    皇甫其點點頭。絲綢是貴重商品,普通百姓買不起,但是他們並不排斥做絲綢做貨幣。除了容易污損之外,絲綢就是公認的硬通貨,甚至還有增值的功能。有些有實力的部落還會特意收購絲綢進行轉賣。

    「我想請老丈與我同行,幫我籌措軍資。作為回報,我委託老丈處理我們得到的戰利品。匈奴人這些年佔據河西,雁過拔毛,應該攢下了不少好東西,我把這些好東西劫來,交給老丈經營。」梁嘯笑了起來。「此外,我還負責送貨上門,儘可能把你護送到隴西漢境。」

    皇甫其撫著鬍鬚,沉吟半晌。「大人不救月氏人?」

    梁嘯搖搖頭。思路一開,他意識到阿留蘇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危險。烏孫人總共也就是兩三萬兵,去年一戰,損失了好幾千,今年獵驕靡又奉匈奴人之命參與北征,肯定帶走了不少人。能留在赤谷城的不會太多。利用有利地形,他們也許可以困住阿留蘇,要想吃掉他,卻沒那麼容易。

    阿留蘇可不是什麼軟柿子。困獸猶鬥,烏孫人把他誘到了谷裡,未必能吃得下去。赤谷水兩岸水草豐茂,現在又是秋季馬肥的時候,就算殺馬充飢,阿留蘇也能支持一段時間。損失是不可避免的,不過這樣也好,阿留蘇太自負,讓他吃點苦頭有好處。

    皇甫其權衡了利弊之後,接受了梁嘯的條件。他命人去通知部下帶著貨物趕上來,自己兼起了參謀和嚮導之職。

    他在西域經商多年,對各國的情況都比較瞭解,是個名符其實的西域通。他告訴梁嘯,沙漠南北兩北商道,大大小小有三四十個小國,大多是行國,以放牧為生,逐水草而居,實力有限,沒什麼威脅;有一些是土著,築城而居,實力相對較強,比如龜茲、于闐、焉耆等。

    這些國家基本都在西部,車師向東只有蒲類一國。蒲類原本是個大國,接受匈奴人的控制,後來蒲類王得罪了匈奴單于,被擄走六千多口,實力一下子大減。現在的蒲類國是那些不願意遷徙的殘部,大概還有兩千多口,散落在蒲類海一帶,行牧為生。他們對匈奴人恨之入骨,是可以拉攏的對向。

    「由此東行,唯一的威脅就是遙遠的路程。車師到蒲類有五百多里,蒲類到河西有兩千多里,不論是人還是馬,要連續急行兩千多里,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皇甫其看著那些希臘老兵。「我擔心他們能不能承受得起。」

    梁嘯笑了。「老丈,他們都是牧民出身,身體比你還要好得多。我倒是擔心你能不能跟得上。要不,你安排兩個年青人跟著我,自己就不用去了吧。」

    皇甫其哈哈大笑。「大人,你太小看老朽了。被匈奴人欺壓了這麼多年,能反擊他們一次,這樣的機會,我怎麼能錯過?放心吧,老朽雖然開不得弓,放不得箭,騎馬還是跟得上的。」

    梁嘯大為驚喜,一口允諾。

    他們隨即離開了車師,奔向蒲類,踏上了漫漫征程。

    ——

    三天後,梁嘯在皇甫其的引導下,到達蒲類海旁的疏榆谷,見到了蒲類王蒲甲。

    蒲甲年約三旬,又高又瘦,一頭粗短的捲髮,高鼻樑,兩隻灰色的眼睛又細又長,鬍鬚濃密,掩住了嘴巴,只有說話時才能發現他的嘴巴很大,嘴唇也很厚。看到皇甫其,蒲甲還以為他是來做生意的,頗有些尷尬,捏放著手指。

    「匈奴人過境,被搶走了不少牲畜,沒什麼積畜可以跟你換的,真不好意思。」

    梁嘯笑了。「看來大王的生計有些問題,有沒有興趣跟我去做一筆大生意?」

    蒲甲打量了梁嘯兩眼,有些不太高興,轉頭問皇甫其道:「這是你的新手下?看起來很年輕啊。」

    皇甫其剛要解釋,梁嘯擺了擺手。「大王才是真正的年輕有為,三十歲就稱王了。」

    蒲甲聽了翻譯,更不高興。他說梁嘯年輕,是說梁嘯不懂規矩,亂插話。梁嘯不僅不知收斂,反而諷刺了他一句。蒲類不久前才遭到亡國之禍,名存實亡,他這個蒲類王現在只有三百多戶,寒酸之極。梁嘯說他年輕有為,不是諷刺是什麼?

    「你是想恃強凌弱嗎?」蒲甲怒了。「蒲類雖弱,卻也不是溫順的羔羊。我們連匈奴人都不怕,還怕你?」

    「我也不怕匈奴人。」梁嘯咧著嘴笑了。「而且,我正在找有膽氣的朋友,一起來去找匈奴人的麻煩。你敢不敢來?」

    蒲甲糊塗了,轉身皇甫其。皇甫其微微一笑,附在蒲甲耳邊嘀咕了幾句。蒲甲又驚又喜。「你就是那個射殺了渾邪王的漢家少年郎?」

    梁嘯很意外。「你知道我?」

    「哈哈,知道,知道。」蒲甲放聲大笑。「我們的牧場緊挨著渾邪王部落。每年到這時候,他們都要來,我們人少,只好退往山裡。今年奇怪,渾邪王部落互相殺來殺去,居然沒來騷擾我們。後來一打聽,才知道老王、新王都被一個漢家少年郎射死了。渾邪王部落的貴人們為了爭王位,正打得熱鬧。」

    梁嘯很高興,這可是一個意外之喜。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箭術?」蒲甲笑道:「如果傳說是真的,那我不僅給你提供馬匹,還要跟你一起去。被匈奴人欺負了這麼多年,我們總算等到了報復的機會。」

    梁嘯大喜,慨然應諾。

    -(未完待續。)



第303章 蒲類王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7
第304章 對手
蒲甲翻身跳上一匹青花馬,從一個年青衛士手中接過弓,衝著梁嘯揚了揚手。《

    梁嘯看了一眼蒲甲手裡的弓,很是意外。蒲甲身材很高,大概有八尺五六,他用的弓也比普通的弓大很多。對於騎射,這張弓甚至有些太大了,即使是蒲甲用也太大,更適合步射。

    弓越大,射得越遠,這蒲甲應該是個箭術高手,難怪他要主動提出比試箭術。

    梁嘯跳上明珠,坐穩鞍橋,伸出手。希格瑪連忙遞上黑弓。梁嘯搖搖手,指了指他原來用的那張一石弓。希格瑪有些意外,卻沒有多問,轉身將那張一石弓遞了過去,又遞上一壺箭。

    梁嘯催馬上前,與蒲甲並肩而立。「我們崇拜強者,也只追隨強者。你想讓我們追隨你,就必須戰勝我。」

    梁嘯點點頭。「我會盡力而為。」

    蒲甲接著說道:「不過,我不會讓著你。如果你沒有真正驚人的箭術,現在放棄還來得及。真要開始比試,我很難保證不會傷著你。」

    梁嘯笑笑。「我保證不會傷著你。至於你能不能傷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好!」蒲甲哈哈一笑,突然伸手在明珠的馬臀上拍了一記。明珠受驚,突然竄了出去。梁嘯措手不及,連忙伸手挽著韁繩,同時笑道:「蒲類王,你這可有點不夠坦蕩啊。」

    話音未落。梁嘯突然心中一凜,耳畔聽到了利箭破空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右手緊挽韁繩,左手揮起弓,向後掃去。「啪嗒」一聲,弓體一顫,掃中了一枝箭矢。藉著這個機會,他轉身一看。只見蒲甲一邊策馬追趕。一邊不停的射箭,一枝箭接著一枝箭的飛了過來,根本不給他還手的機會。

    梁嘯立刻明白了蒲甲的用意。這是個狡猾的對手,不僅箭術高明,而且善於用計。他用大弓只是為了誤導他,讓他判斷失誤。蒲甲真正的長項並不是遠射,而是近身急射。利用這個機會,他搶佔了先機,並用極快的射速控制住了局面。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強的弓力,只要被箭中,另說他沒有穿鐵甲。就算有鐵甲也一樣射穿。

    梁嘯不敢怠慢,一抖韁繩,明珠突然停住,兩隻前蹄緊緊的釘在地上,腰一拱,兩隻碗口大、鑲了蹄鐵的馬蹄揚了起來,踢向追過來的大青馬。

    蒲甲大吃一驚。他驚走梁嘯的坐騎。然後緊緊的追在梁嘯後面,用連續不斷的射擊迫使梁嘯露出破綻。這原本是一個佔盡優勢的突襲戰術。離得這麼近,梁嘯的反應再快,終究會有跟不上的時候,可以說,他取勝是遲早的事。

    他萬萬沒想到梁嘯會使出這種兩敗俱傷的戰術。

    如果他不勒住坐騎,繼續向前衝。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的大青馬撞翻黑馬,要麼黑馬踢傷他的大青馬,兩者的可能性一半對一半。

    這完全是不計後果的搏命。

    雙方靠得太近,蒲甲來不及多想,伸手挽住了韁繩,身體微側,控制著大青馬向一旁跑去,讓開了明珠的後蹄。剎那間,他就從梁嘯身邊竄了過去。

    如此一來,他就喪失了先機,成了被梁嘯追逐的對象。

    更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間,他放棄了射殺梁嘯的機會,沒有敢與梁嘯拚命,氣勢上輸了一籌。

    蒲甲有些後悔。理性的想一想,他還是應該冒險沖上去,力求近距離射傷梁嘯,分出勝負。可惜,現在後悔已經遲了。梁嘯不會再給他這樣的機會,催動戰馬,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嗡嗡!」弓弦接連響了兩聲。

    「嗖嗖!」利箭飛馳。

    蒲甲聽到兩聲弦響,不敢怠慢,一邊伏下身子,一邊揮弓格擋。從馬蹄聲來判斷,他知道梁嘯離他不遠,而他的手臂足夠長,弓也足夠大,完全可以掃到梁嘯。所以他揮弓橫掃既有擋箭的作用,又有攻擊梁嘯的意思,企圖因此搶回先機。

    梁嘯及時勒住了戰馬,避開了蒲甲的橫掃。明珠人立而起,兩隻前蹄騰空虛踢兩下,重重的落在草地上。

    趁著這功夫,大青馬跑出十幾步。見梁嘯沒有追來,蒲甲愣住了。他勒住戰馬,大聲叫道:「來啊!」

    梁嘯笑了,抬起弓,手指輕輕撥了撥弓弦。蒲甲不明其意,伸手抽出一枝箭,正準備搭在弦上,突然發現自己的弓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斷成兩截,鬆鬆垮垮的掛在弓梢上,根本無法搭箭,更無法射擊。

    蒲甲倒吸一口涼氣,握著已經鬆開的弓,半天沒有說話。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射手,張緊的弓突然鬆開會有很大的反彈力,他的手不可能感覺不到。可是,這麼詭異的事就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的弓弦斷了,而他卻一點也沒有意識到。

    這當然是梁嘯那兩箭的結果。那兩枝箭不僅射斷了他的弓弦,還讓他高度緊張,以致於連弓弦被射斷都沒注意到。蒲甲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他長嘆一聲,將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跳下馬,垂首而立。

    梁嘯也收起弓,跳下馬,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蒲甲的弓,又從他的箭囊裡取出一根備用弦,重新掛好弦,塞到蒲甲的手中。

    「蒲類王,你只是弓弦斷了,我們尚未分勝負,再來比過。」

    「不用再比了。」蒲甲搖搖頭。「不論是箭術還是膽氣,我都不如大人。我願意與大人一起,向匈奴人討個公道。」他長嘆一聲:「上蒼垂憐,我終於等到報仇的機會了。大人,走,我們去喝一杯。」

    ——

    烏單手持硬弓,站在山坡上,看著遠處的阿留蘇,蠕了蠕嘴。

    幾個衛士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他。

    他和阿留蘇相隔一百二十步,又居高臨下,所有人都希望他他一箭射殺阿留蘇,結束這場艱苦的戰鬥。

    烏孫人成功地將月氏人誘進了山谷,又重新控制了山口,將包括阿留蘇在內的一萬精銳堵在了山谷裡。可是,如何將這些月氏人消滅掉卻成了一個大問題。月氏人背水立陣,負隅頑抗,堅決不肯投降。不僅如何,他們還沿著河谷狂飈突進,將河谷兩岸洗劫一空。

    眼看著就要成熟的莊稼,未能及時搬到城裡,或者不肯搬到城裡的人都成了月氏人的俘虜,牛羊也成了月氏人的戰利品。他們就像一群瘋狗,臨死之前狠狠地咬了烏孫人一口。

    赤谷城是烏孫人的王城,赤谷就是烏孫國的王畿。王畿被月氏人突入、蹂躪,這讓烏孫貴族怒火中燒。他們紛紛向閼氏阿瑞堪抗議,阿瑞堪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她的後悔全落在烏單的眼中。

    烏單很惱火,卻又很無奈。

    「烏單,有種你就下來,我們一對一。」阿留蘇大聲叫道:「別像個女人似的躲在上面,我看你姐姐阿瑞堪都比你有種。」

    「哈哈,太子,他已經不是男人啦。」阿留蘇身邊的勇士們揮舞著戰刀,放聲大笑。「一萬大軍被一百多人捅個稀巴爛。烏單,你丟不丟人啊?」

    「他還有什麼人好丟的,他都不是人了。」另一個勇士唾了一口唾沫。「我要是像他這樣,早就抹脖子了。虧他還好意思在這裡招搖。」

    「可不是麼,堂堂的渾邪王,給烏孫人當狗。這貨不知道抱著阿瑞堪的大腿求了多久呢……」

    月氏人的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不堪入耳,不僅烏單聽得面紅耳赤,就連他身邊的衛士也無地自容。他們咆哮著,要衝下去和月氏人拚命。烏單擋都擋不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手一箭,將一個叫得最凶的衛士射倒在地。

    「烏單,你……」

    「噗!」烏單抬手又是一箭,再次射殺一人。他雙目赤紅,面目猙獰,殺氣騰騰。

    衛士們被他鎮住了,雖然怒容滿面,卻沒人敢再跳出來。

    烏單厲聲道:「你們都曾經是我渾邪王部的勇士,現在又是我的衛士,面對敵人的污辱,你們不僅不為我雪恥,反而和敵人一起污辱我。這難道是真正的勇士應該做的?」

    「可是……」

    「戰場凶險,誰能確保萬全?昆彌追殺阿留蘇多年,都沒能殺了他,現在我們已經困住了他。只要守住山口,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吃光糧食,阿留蘇只有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何必急在一時?他向我挑戰,是因為他逃不出去,他怕了。」

    衛士們面面相覷,覺得有些道理。獵驕靡想殺阿留蘇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惜一直未能得手。如今烏單困住阿留蘇,是前所未有的成績。只要守住山口,不讓月氏人逃出去,他們遲早有糧盡的時候。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與他們拚命?

    只是……這也太丟臉了。

    「都給我滾回自己的位置。」烏單聲色俱厲。「阿留蘇從哪個方向逃脫,我就將那個方向的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看熱鬧的烏孫將士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戰鬥位置。烏單轉過身,咬牙切齒地看著阿留蘇,揚起了手中的弓,輕輕地晃了晃,露出了無聲的獰笑。

    阿留蘇眯起了眼睛,心頭的不安更加強烈。

    面對這樣的污辱,烏單還能保持克制,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阿留蘇有一種感覺,他和烏單之間的戰鬥已經開始,而且自己已經落了下風。如果不能盡快破局,他很可能會死在這條山谷裡。

    如果才能突出重圍,力挽狂瀾?阿留蘇一籌莫展。

    如果梁嘯在就好了。

    -

    -(未完待續。)

第304章 對手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7
第305章 機不可失

山谷中的夜晚來得更早一些。

    天空還一片明亮,山谷裡已經黑了下來。阿留蘇下令紮營休息。刺激烏單失敗,速戰速決已成妄想,他只能耐住性子與烏單周旋。

    將士們紮好大營,安排警戒。阿留蘇的大帳在最外側,是最危險的地方。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阿留蘇卻堅持如此。他對部下說,要論危險,這個山谷中處處危險,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我不站在最危險的地方,誰站在最危險的地方

    將士們無奈,只得如此。真安命令親衛營加強戒備,連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睛,以免被烏孫人鑽了空子。接連兩天的戰鬥,烏單手中的那張強弓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百二十步的射程讓所有人不敢大意。能射這麼遠的人,據他們所知只有兩個人:阿留蘇和梁嘯。

    有這樣一個對手在暗中窺伺,沒有人敢大意。

    阿留蘇雖然極力表現對烏單的鄙視,甚至不惜冒險挑戰,但他很清楚,他面前的烏單不是以前的烏單,他必須小心應付,否則很可能會戰死在這裡。

    阿留蘇坐在大帳前,和親信將領們一起喝酒。因為戰事不利,氣氛有些壓抑。阿留蘇掃了一眼,心中暗自慶幸:幾個重要將領都還在,只是有人受了傷。

    「怎麼受的傷」阿留蘇故意笑道:「是不是烏孫女人太漂亮,腿軟了」

    部將鐵山摸了摸肩膀上還在滲血的布,嘿嘿一笑。「搶攻的時候挨了一塊石頭。沒事,皮肉傷。」

    「你呢」阿留蘇又看向另一個受傷的將領華侖。「是不是被烏單射中的」

    「不是被他射中的,是被他砍傷的。」華侖灌了一大口酒,滿不在乎的說道:「這小子吃了什麼。力氣這麼大我好容易衝到他的前面,卻被他一刀砍下來了,連戰刀都砍斷了。」

    阿留蘇眉毛一挑:「你衝到了他面前。還和他對砍了一刀」

    「是啊。」

    「他沒射你」

    「射了,不過太慢。都被我躲過了。」華侖哈哈大笑。「還有啊,我看他的準頭好像有問題。」

    阿留蘇心中一動。他又問了幾個與烏單對過陣的將士,仔細詢問經過,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烏單的力量很強,能開強弓,但是他的準頭很一般,需要長時間的瞄準。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他的遠程狙擊能力不足。只有在六七十步以內,他才比較有把握。

    「我說他怎麼沒去殺梁嘯,怎麼不敢與我單挑。」阿留蘇一拍大腿。「他就是一頭唬人的蠻牛啊,空有一身力氣,卻不知道怎麼用。」

    眾人互相看看,如釋重負。在戰場上遇到射程超遠的神箭手,壓力太大了。

    就在阿留蘇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梁嘯和蒲甲談得正歡。

    一場比試剛剛開始就分出了勝負,蒲甲雖然有些尷尬,卻不肯掩飾。他大大方方的向手下講解了自己落敗的經過和原因。宣佈要率眾隨梁嘯出擊。

    蒲類國的將士一直覺得蒲甲是難得的神箭手,現在得知梁嘯的箭術還在蒲甲之上,大感興趣。他們紛紛請梁嘯一展身手。梁嘯卻矜持起來。他讓希格瑪表演了一番。六十步左右,希格瑪射了十二箭,一共射中九箭,將絕大多數的蒲類將士都比了下去。

    這個表演打消了蒲類將士最後的疑慮。看到梁嘯身邊有女子,他們還以為梁嘯是個貪圖享受的權貴,看了希格瑪的箭術,他們知道,這四個女子雖然是侍女,卻不是只有美色。而是真正的勇士,不比他們差。

    以此可見。梁嘯本人的實力絕對不差,他射殺渾邪王父子的事很可能是真的。跟著這樣的人出擊匈奴,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梁嘯等人得到了蒲類國人的熱情歡迎。就在蒲類海邊上,蒲甲殺牛宰羊,舉行了一場雖然談不上豐盛,卻非常熱情的聚餐,為梁嘯接風。蒲類是個小國,實力有限,平時也難得如此奢侈。藉著這個機會,蒲甲成功的鼓舞了士氣,挑起了國人向匈奴人報復的熱情。

    蒲甲原本打算將能夠上陣的戰士總共七百多人全部帶上,但是梁嘯不同意。他對蒲甲說,這次不是普通的戰鬥,而是一場艱苦卓絕的遠征,需要極好的體力。那些體力不足的將士跟不上行進的速度,只會白白送死,不如將他們留下保護部族,只挑選真正的精銳出擊,也能減輕負擔。

    蒲甲同意了,在梁嘯的輔助下,挑出了兩百五十二人,個個都是年輕力壯,有戰鬥經驗的,剩下的人留下保護婦孺老弱。考慮到精壯出擊之後實力有所減弱,梁嘯建議蒲甲將這些人撤往深山,避免成為匈奴人的獵物。

    蒲甲一口答應。

    因為人數不多,蒲甲給出征的將士配備了足夠的戰馬,每人三匹到四匹戰馬,又將梁嘯部下的戰馬進行一些更換。投桃報李,禮尚往來,梁嘯送了一些絹帛給蒲甲作為酬謝。

    蒲甲還提了一個建議。他不贊成梁嘯由蒲類徑直向東。這條路雖然近一點,可是沿途沒有什麼有實力的部落,靠零星的牧人來補充馬匹、給養根本不現實,不如向北殺入草原。匈奴人正在向西集結,主力已經接近阿爾泰山,後面還有不少輜重隊伍。進入草原,襲擊他們,雖然繞點路,卻可以獲得充足的補給。

    梁嘯仔細斟酌之後,採納了蒲甲的方案。

    蒲甲大喜。他從梁嘯這裡感受到了尊重,而這是他最渴望的。蒲類國遭到匈奴人的打擊之後,實力大減,如今已經衰落,根本沒有人看得起他們。能得到遙遠的漢朝使者認可,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蒲甲隨即主動聯繫山北的同族,又招募了七十多名勇士和兩百多匹戰馬。

    兩天後,梁嘯和蒲甲率領七百多騎離開了蒲類海,殺入草原。

    李舒昀、李當戶帶著五十名郎官站在了李廣面前,宣讀了天子詔書。

    天子下令,轉李廣為隴西太守,率軍出擊,試探匈奴的虛實,同時派遣兩百騎隨李舒昀、李當戶奔赴西域,與梁嘯匯合。

    看到李舒昀排名在李當戶之前,李廣有些疑惑。他們雖然都是郎官,但李當戶是侍衛禁中的中郎,真正的天子近臣,是三郎中地位最高。李舒昀是外郎,是三郎中地位最低的郎,只比宮門衛士高一些。如今李舒昀反倒排在李當戶之前,不太合理。

    李廣一問,才知道李舒昀已經升職了,如今是秩比千石的騎郎將。升職的原因是出使稱職,護送月氏王子巴圖安全到達長安,並帶來了一百多匹大宛馬。

    李舒昀隨即讓人把天子賞給李廣的大宛馬帶了上來。一看到這匹大宛馬,原本有些失落的李廣立刻興奮起來。「好馬,好馬。」一向不怎麼愛說話的李廣樂不可支,撫著馬鬃,笑得合不攏嘴。

    「將軍,陛下說,這些大宛馬只有幾匹留著賞人,剩下的都要作為種馬,分到各苑。隴西乃秦國非子養馬之地,又離大宛最近,以後的大宛馬入漢,都將先在隴西牧馬。將軍,這可是一個機會啊。」

    李廣哈哈大笑。為將多年,他當然知道這裡面的關竅。為了增強邊軍的力量,朝廷從漢初開始就在邊郡設立牧苑養馬,隴西有上好的牧場,從秦國立國起就是馬匹的重要產地,也是苑牧比較集中的地方。如果再引進大宛馬種,隴西將成為出產良馬之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隴西如果成了最重要的良馬產地,隴西人肯定能因此得利,李家也不例外。至少以後出徵調用馬匹要方便得多,不需要長途轉運。

    李廣連連點頭,表示對天子的器重非常感謝。他將李當戶拉到一邊。「當戶,此去西域,不要擔心家中,一心立功。不立大功,不要回來見我。」

    李當戶笑笑。「阿翁放心,我一定抓住這個機會,也請父親抓住機會。我聽李舒昀說,匈奴人大部西征,河西空虛,正是大舉出擊的好機會。」

    「是的,能不能封侯,就看這一次了。」李廣摩拳擦掌,興奮難以自抑。

    「話雖如此,也當慎重才是。」李當戶提醒道:「梁嘯採用的戰術是以西域充足的戰馬為後盾,全部採用騎兵出擊,即使是步卒也有馬代步,才能保持高速行軍。我等沒有這麼多戰馬可供調用,勉強行之,恐怕難以建功」

    李廣眼神一閃,咬牙道:「我立刻讓阿椒回家,散盡家財,招募敢戰之士。」

    李當戶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目瞪口呆。

    李廣瞅了李當戶一眼,露出幾分孩童般的得意。

    「梁嘯是我的部下,你是我的兒子,眼看著你們都要立功封侯了,我豈能落後難不成等你們回來,我還要向你們行禮不成我結髮從軍,大小數十戰,卻一直未能立功封侯。如今後生可畏,步步緊逼,我豈敢不努力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次一定要殺個痛快。」

    未完待續。

第305章 機不可失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8
第306章 小試身手
「殺——」謝廣隆怒吼著,瞪圓的雙眼中露出狂躁的興奮,猛踢戰馬,衝向倉促迎戰的匈奴人。

    匈奴人一邊射箭,一邊策馬轉身逃跑。他們只有三百多人,突然遇襲,來不及加速,只有逃跑。

    可惜,謝廣隆等人根本不打算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他們將戰馬加到了極限速度,全力奔跑,在短短的十幾息時間內就追上了匈奴人。謝廣隆尖叫一聲,舞動長矛,接連挑殺三名匈奴騎士,勢如破竹的殺入陣中。

    烏茲鐵打造的矛頭鋒利無比,匈奴人身上的皮甲、鐵甲根本無濟於事,當者披靡。他們手中的弓和戰刀都太短,連碰都碰不到對手,就被長矛挑下馬去,隨即被飛奔的戰馬踩死、踩傷。

    亞歷山大等少年端著長矛,緊緊跟隨謝廣隆的步伐,如風殺入,無情的掃蕩著匈奴人。

    匈奴人一觸即潰,只能四散奔逃。

    謝廣隆緊緊的咬住匈奴千夫長,一口氣追出四五百步,終於追到千夫長身後,一矛將他挑落馬下。

    亞歷山大跟了過來,跳下馬,砍下千夫長的首級,高高舉起。「師傅,這可以換一頓…酒了。」

    「哈哈……」謝廣隆大笑。「別管什麼首級,記住數字就行。這次回去,不管殺多少人,大人都不會虧待我們的。哈哈,大人說得沒錯,還是這個活比較適合我。」

    亞歷山大應了一聲,扔掉首級,將匈奴人的戰馬牽了過來。「師傅,你換上吧,讓這匹馬歇一歇。」

    謝廣隆應了一聲,也不下馬。直接跳了過去,催馬跑了起來。亞歷山大也換了一匹戰馬,然後牽著兩匹馬,轉過頭,向戰場奔去。

    戰場已成一片倒的形勢,七百多騎將三百多匈奴人圍在中間。遠者箭射,近者刀砍矛刺,以身穿鐵甲,手持長矛的希臘少年騎士為鋒,往來奔馳,迅速衝亂匈奴人的陣勢,將他們驅趕開來,蒲類騎士緊隨其後,拉弓搭箭。將一個個匈奴人射殺。

    三百多蒲類騎士,卻被梁嘯等人搶走了風頭。

    梁嘯、希格瑪,再加上七名傭兵箭手,在希臘少年們的保護下,拉開弓,盡情射擊。百步之內,十中七八,六十步以內。幾乎無一失手。梁嘯更是所射必中,每一聲弦響。都有一名匈奴人中箭。

    他們也不是看到匈奴人就射,而是儘可能挑選有價值的目標,比如十夫長、百夫長,比如箭術好的箭手,或是看起來很勇猛的騎士,這些都會優先成為他們的目標。在希臘少年騎士進入匈奴人的有效射程之前。他們就清除了大半有威脅的匈奴人,讓希臘少年的衝鋒更加輕鬆。

    蒲類騎士可沒有這樣的箭術和射程,只有蒲甲和他身邊的衛士勉強能跟得上。面對梁嘯等人的戰鬥力,他們只能表示由衷的佩服,心甘情願的接受梁嘯的指揮。跟在後面衝殺。

    戰鬥猝然而生,又嘎然而止,半個時辰不到,除了一部分匈奴人逃走之外,剩下的全部被殺死。

    梁嘯隨即下令收攏匈奴人的戰馬,搜刮他們隨身攜帶的乾糧,再次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接連十幾天,梁嘯都利用這種辦法突襲沿途遇到的小股匈奴人。利用裝備了鐵甲、長矛和新式馬具的希臘少年騎士突破,騎馬步卒跟進擴大戰果,蒲類人尾隨追殺,再加上梁嘯等人的精準箭術,往往在一兩個衝鋒內就奠定勝局,接下來就是一面倒的殺戮。

    在保持每天兩百里左右高速行軍的同時,梁嘯嚴格控制傷亡。但凡遇到三百人以上的匈奴人,除非萬不得已,他都會主動避開。一開始,有不少蒲類人頗有非議,認為了他怯懦,可是當他們積少成多,大小戰鬥三四十次,殺敵四五千人,卻成功的將傷亡控制在五十人以內時,沒有蒲類人再懷疑梁嘯的做法。

    每個人都渴望勝利,但沒有人願意毫無價值的戰死。沒有人會拒絕這種以強凌弱、痛快淋漓的戰鬥,非要以小搏大,以弱勝強。特別是對於蒲類人來說,他們的實力太弱了,任何一個人都是寶貴的,都不能輕易的放棄。這樣的戰鬥最合他們的胃口。

    ——

    夜晚時分,梁嘯等人在涿邪山下襲擊了一個不足百人的小部落。將部落裡的男人、老人和孩子屠殺一淨之後,梁嘯下令紮營,宰羊殺牛,盡情享用。

    高強度的行軍和戰鬥需要充足的營養作為支撐,別看蒲類人也是遊牧民族,其實他們平時根本捨不得吃肉,大多以奶製品為主食,再加上一些用羊皮、牛皮換來的糧食。吃肉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大事,天天吃肉更是想都不敢想。

    這種好事,只有在戰鬥中,而且是勢如破竹的戰鬥中才會出現。為了表示對梁嘯的謝意,他們主動承擔起了準備晚餐的任務。上百名蒲類人齊上陣,生起了火,燒起了水,放倒了羊,短短的時間內就肉香四溢。

    「大人,那幾個最漂亮的女人已經洗乾淨了,大人可以享用了。」蒲甲走了過來,大聲笑道。接連幾日的勝利讓他變得開朗了很多,說話聲音也響了不少。

    「我沒興趣。」梁嘯笑著搖搖頭。「大王自用吧。」

    「哈哈,大人身邊有這四個美麗的女戰士,的確看不上那些又髒又臭的匈奴女人。那我就不客氣了。」蒲甲搓搓手,熱情的邀請謝廣隆等人。謝廣隆正中下懷,請示了一下樑嘯,興沖沖地跟著去了,就連幾個希臘老兵都按捺不住,一邊笑著,一邊跟著進了帳篷。

    梁嘯視而不見。他知道這不是做道德君子的時候,他自己可以不做,卻不能攔著別人。這些粗漢除了對錢財和女色感興趣之外,也不可能有更高的追求。在激烈緊張的戰鬥中,適時的讓他們放鬆一下,有利於緩解戾氣,避免內部衝突。

    如果不是身邊有四個亞馬遜女戰士,他自己偶爾也會這麼做。

    皇甫其走了過來。出征之前,梁嘯就和蒲甲說過,戰利品中的貴重物品可以交給皇甫其處理,由皇甫其記下帳目,到時候折算成他們需要的武器、糧食等生活必需品。各人的斬首數也統一報給皇甫其,以便最後論功行賞。每天晚上,皇甫其都會向梁嘯報賬。

    「今天有什麼收穫?」梁嘯遞過一杯水,示意皇甫其會在自己對面。

    皇甫其坐了下來,接過水,喝了一大口。「今天收穫不到,斬首三百一十四級,收到的寶石只有一件,而且成色不佳,值不了幾個錢。不過,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大人也許會很滿意。」

    「是嗎?說來聽聽。」

    「匈奴單于沒有西征,目前只有匈奴右部的各部落集結,總兵力應該在**萬人左右,不到十萬。」

    梁嘯愣了一下,隨即大喜。匈奴人號稱控弦之士四十萬,單于王庭所在的匈奴中部實力最強,大概有二十萬,其餘的左右兩部加起來大概有二十萬。單于沒有西行,只有匈奴右部的人馬發起攻擊,那大宛承受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梁嘯仔細盤算了一下。以這個兵力總數來看,匈奴人同時攻擊素葉城和貴山城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圍攻素葉城。匈奴人不擅攻城,他們最可能的選擇是圍困,只要昧蔡和阿奢那不大意,及時在素葉城裡挖好水井,保證城中飲水,以素葉城的城牆厚度,守上一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

    如此一來,將戰事拖到冬天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至少前景不是一片黯淡了。

    「知道單于為什麼沒有西征嗎?」

    「現在還不清楚,聽說單于最初是決定西征的,已經到了龍勒水,不知道什麼原因,又放棄了。現在負責大宛戰事的是右賢王。」

    梁嘯仔細想了想,覺得可能是朝廷在邊境增兵,引起了匈奴人的擔心,所以王庭主力不敢輕易西行。不管什麼原因,對他來說,這都是好事。雖然十萬匈奴人還是很強大,總比三十萬匈奴人好對付一些。

    對他來說,單于沒有參與西征還有兩個好處:

    一是為了保證兵力優勢,右賢王肯定會儘可能的調動能夠調動的各部兵力,他們的留守兵力會更少,他面對的阻力也就相應更小。

    二是單于不在,右賢王有沒有足夠的威望控制各部大王便成了一個問題。右賢王畢竟不是單于,他和各部大王是平起平坐的關係,一旦發生分歧,他能不能控制局面,盡快做出決策,要打個問號。一旦他們內部發生分歧,其兵力優勢必然會打折扣,對昧蔡和阿奢那來說,壓力又會更小一些。

    「真是天助我也。」梁嘯笑了。「如果匈奴諸王不和,那就有戲看了。」

    「諸王之間肯定有矛盾。不過,匈奴人的兵力優勢還是很明顯,如果戰局順利,他們的矛盾就不太容易暴露。要想分散他們的兵力,我們還要加大襲擾力度,讓諸王擔心自己的後方,不能全力作戰。」

    梁嘯歪歪嘴,打趣道:「老丈是惦記各部收藏的珠寶了吧?」

    皇甫其哈哈一笑。「大人,你是不是也早有此意?」

    兩人相視大笑。

    遠處的帳篷裡,響起一聲聲暢快淋漓的低吼。

    -(未完待續。)

第306章 小試身手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8
第307章 秘法
夜深人靜,梁嘯練完箭,出了一身微汗。希格瑪拿過布巾,幫他擦去汗,又遞上一件單衣。

    梁嘯披上衣服,摸摸希格瑪的腦袋。「你也累了,去睡吧。」

    「主人呢?」希格瑪嘻嘻笑道:「要不要叫個姐姐來陪你?」

    梁嘯瞪了她一眼。「再多嘴,就由你來陪。」

    希格瑪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溜了出去。荼牛兒走了進來,看看梁嘯。「阿嘯,怎麼還不睡?」

    「牛兒,你來得正好。有一件事,我一直掛在心上,覺得不太對勁。」

    「什麼事?」荼牛兒緊張起來。

    「你還記得我們在尉犁城外遇到的那兩個傭兵嗎?」

    荼牛兒點點頭。「當然記得。怎麼,你也想起來了?」

    「我倒不是想起他是誰,我只是覺得那個傭兵的聲音有些耳熟,應該在哪裡見過。」梁嘯抬起手,點點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兩天一直在想那兩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有種感覺,這兩個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傭兵那麼簡單,自己也許錯過了什麼。

    荼牛兒沉默不語。梁嘯的聽力好,記得那人的聲音,他卻做不到。不過,他幾乎和梁嘯形影不離,梁嘯遇到那兩個傭兵的時候,他應該也在場。只是他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兩個傭兵。

    有一段時間,他們天天與傭兵在一起,哪能記得那麼多。

    「那人手裡有一張漢式硬弓,想來箭術不一般。這樣的高手,只要見過面的,幾乎都被我們籠絡過來了。剩下的要麼沒見過。要麼是真的喜歡單獨行動。可是我問過皇甫其,他在西域多年,僱傭過不少傭兵。也沒聽說有哪個使漢式硬弓的傭兵箭手。這人……著實有些神秘。」

    「再神秘又能如何?」見梁嘯苦惱,荼牛兒反過來安慰他。「以我看。他雖然很強,卻還不是你的對手。」

    「不對。這個人出現得太詭異,不得不防。」梁嘯皺起了眉頭,沉吟良久。「我想到了一個人。」

    「誰?」

    「烏單。」梁嘯揉捏著手指,陣陣酥麻從指端流過。

    「烏單?不可能吧,那麼大雪,不凍死才怪呢。」荼牛兒撓撓頭,不太相信梁嘯的話。「就算是他。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練成箭術?既然練成了這麼強的箭術,為什麼不回渾邪王部爭位?匈奴人追隨強者,以他的身份和箭術,奪回王位再輕鬆不過了。」

    梁嘯挑起嘴角,露出一絲壞笑。「如果他沒有卵子呢?」

    「這個……」荼牛兒語塞。他想了想,又反駁道:「那他的箭術是怎麼練成的?」

    「烏單的箭術原本就不差。」梁嘯輕笑一聲。「其實,要練上成箭術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難事,關鍵在於你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能不能心無旁騖、日復一日的練習。你看,同樣向我學射。帕裡斯練不成,希格瑪就練成了。」

    荼牛兒眨著眼睛,又道:「你是說帕裡斯心不定。所以練不成。希格瑪心定,所以能練成。烏單死裡逃生,又沒了卵子,所以也能練成?」

    「這只是可能。況且他練的不是箭術,而是力量。以他的特殊情況,只要肯下苦功,短時間內力量倍增是完全有可能的。」

    「力量倍增?」荼牛兒一臉的懷疑。「有這樣的好辦法?那你說我聽聽。」

    「你聽了也沒用。這種方法練的是拙力,不是勁。」梁嘯笑了。「要不然的話,鐘離叔能不告訴你?力量再大。也不如勁,你能把龐碩玩得團團轉。不就是因為他用的是力,你用的是勁嗎?」

    荼牛兒笑了。「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現在是沒什麼好怕的。我只是擔心,萬一他明白了其中道理,不玩弓,而是玩弩,那就有些麻煩了。」

    荼牛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弓勝在射速快,輕便易用。弩勝在射程遠,精準易學。別看梁嘯現在能用兩石半的硬弓,可是論射程,這不過是弩的入門級。弩的問題一是射速慢,二是比較重,不便攜帶。如果烏單改用弩以發揮他的力量優勢,彌補射藝不足,麻煩可不小。

    弩的射速雖慢,可是用來遠程狙擊卻是極佳的利器,兩三百步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可怎麼辦?」

    「沒辦法,提高警惕,不要給他偷襲的機會。」梁嘯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聯想到那張漢式弓,他覺得烏單的變強和漢人有莫大的關聯。「希望教他這個辦法的人沒有告訴他真正的訣竅。」

    赤谷。

    烏單裸著上身,肩背肌肉一條條的賁起,露出清晰的輪廓。

    那張漢式硬弓被他拉滿,弓上搭著一枝箭,箭頭直指遠方。他一動不動,慢慢地調整著呼吸,每一次都將氣得吸得很滿,然後憋住,一直到手臂微微顫抖,無法堅持,這才緩緩鬆開,同時吐出口中氣息。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將弓拉滿,屏住呼吸,保持靜止狀態。

    這是大巫師從大屠耆中行說那裡求來的秘法,據說修行日久,可以還陽。不過,烏單對還陽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中行說自己都沒能還陽,更別說他了。但是他希望通過修行秘法來提升自己的實力。正如大巫師所說,他已經有了子嗣,能不能還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有實力。

    兩個多月的苦練,他的力量增加了一倍有餘,現在能輕鬆開拉兩石弓,但是他的箭術並沒有相應的提高。他能將箭射出一百多步,但是六七十步以外,他的命中率會大幅度下降。

    若非如此,他又怎麼會放棄和阿留蘇單挑的機會。

    他非常後悔。如果大巫師在身邊,也許能告訴他解決的辦法。現在大巫師杳無音訊,他就算想認錯也找不到她人,只能自己埋頭苦練。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烏單轉過頭,看到姐姐阿瑞堪快步走了進來,身後站著面色尷尬的伊烏爾。他遲疑了片刻,放開了弓,賁起的肌肉也恢復了原形。

    「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昆彌的使者回來了,問谷裡的戰況。」阿瑞堪轉了個圈,怒不可遏。「你為什麼不射殺阿留蘇?殺了阿留蘇,月氏人就會崩潰,昆彌的心頭大患就可以消除,谷裡的損失也就值了。」

    烏單還沒回答,阿瑞堪又說道:「你是不是騙了我?你根本不是阿留蘇的對手。」

    烏單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怒氣,厲聲喝道:「姐姐,連你也不相信我?」

    阿瑞堪毫不退縮。「那你為什麼不射殺他?你知道拖一天,我們會有多少損失?」

    烏單語塞,隨即又說道:「為了殺掉阿留蘇,你們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

    阿瑞堪怔住了。她遲疑地看著烏單,幾次欲言又止。阿留蘇是月氏人在蔥嶺以東的殘部,又是月氏人中最善戰的勇士。如果殺掉阿留蘇,月氏人膽寒,將徹底退出蔥嶺,烏孫將是這片土地是最強大的王者。為了殺掉阿留蘇,獵驕靡付出了很多心血,包括向匈奴人低頭。

    身為獵驕靡的閼氏,阿瑞堪知道獵驕靡的驕傲。雖說匈奴對他有恩,但他終究不是一個俯首聽命之輩,只是眼下實力不濟,只能委曲求全罷了。總有一天,他會和匈奴人平起平坐,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他最大的障礙就是阿留蘇。阿留蘇的存在阻擋了他稱霸天山南北,沒有阿留蘇,南山的那些月氏人和塞種就只能向他俯首稱臣,烏孫的實力將得到極大的發展。

    阿瑞堪遲疑了半晌,最後說道:「任何代價。」

    「既然如此,讓獵驕靡回來吧。」烏單輕哼一聲。「就算拿下大宛,也沒他的份,不如回來收拾阿留蘇。我們兵力太少,借助地形困住他已經不易,想盡快擊殺他根本不可能。沒有兩倍以上的兵力,我沒有把握。」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阿留蘇的挑戰?」

    烏單冷冷地看了阿瑞堪一眼。「我和阿留蘇不相上下,可是我手裡的弓沒有他的弓強,更重要的是他身邊有幾十個願意隨時為他去死的勇士。我呢?我身邊的衛士都鄙視我,恨不得我早點去死。你說,我和阿留蘇對陣,有多少贏的希望?」

    阿瑞堪沉下了臉。「是哪些不長眼的東西,竟敢如此無禮?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們。」

    「不用你殺,我自己會殺。」烏單擺擺手,示意阿瑞堪稍安勿躁。「還有一件事。我告訴過你,梁嘯向車師去了,你有沒有打聽到什麼消息。如果讓他出現在獵驕靡的背後,獵驕靡會很危險。」

    「沒有。」阿瑞堪搖搖頭。聽烏單提起梁嘯之後,她就派人去車師打聽。結果車師王說,漢使的確來了一下,不過沒敢攻城,然後就向東去了。看那樣子,大概是想繞道蒲類海一帶。

    「蒲類海?草原上已經全是匈奴大軍,就憑他那幾百人,難道還能找到偷襲的機會?」烏單琢磨了片刻,大惑不解。突然,他叫了起來:「不好,他很可能是去襲擊落後的輜重人馬了。」——

    (未完待續。)


第307章 秘法
OSos 發表於 2016-2-23 11:39
第308章 各懷鬼胎
匈奴人是遊牧民族,但是不代表他們不要吃飯。

    匈奴人的食物來源就是牛羊。大軍遠征會帶上大群的牛羊,把它們當成會走路的食物。牛羊的速度比較慢,所以大軍行動時,除了隨身攜帶的乾肉,大部分的牛羊會留在後面。

    匈奴人由東而來,梁嘯向東而去,不管他是不是想繞過蒲類海,他最先遇到的都會是落後大軍後面的輜重人馬。匈奴人在草原上橫行慣了,又有大軍在前,他們根本不擔心有人會去打劫他們。就算有一些小部落鋌而走險,他們的實力也不足以對付隨行的匈奴騎士,最多偷幾隻羊罷了。

    可是梁嘯不同。梁嘯身邊的人雖然不多,卻是真正的精銳。他曾經率領百餘騎闖過烏單的萬人大營,對付那些實力一般的匈奴騎兵還不是綽綽有餘?

    烏單越想越怕。阿瑞堪也擔心不已。她顧不上再和烏單爭論,立刻轉身回城,派人通知獵驕靡,同時將烏單的建議轉告給他。

    阿瑞堪離開之後,烏單坐在榻邊,越想越後怕。如果不是阿瑞堪逼迫,他根本不會去考慮梁嘯的行蹤。一旦留心到這個問題,他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危險。

    如果我是梁嘯,我會怎麼辦?烏單想道。而對匈奴人的大軍壓境,梁嘯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會像去年一樣,極盡所能的把將戰事拖到冬季,讓嚴寒天氣來迫使匈奴人主動撤退嗎?

    一想到去年冬天的那場大雪,烏單不由自地打了個寒顫。

    ——

    八月末,日逐王率部到達素葉城,兩萬大軍將素葉城圍得水洩不通。

    因為得到消息比較早,不管是城裡的克瑞翁還是城外的阿奢那,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根據梁嘯的提醒。克瑞翁請漢商們幫忙,按了幾十口井,解決了吃水的問題。為了長期堅守,他提前收購了大量的牛羊,宰殺之後,風乾貯藏。為瞭解決兵力問題。他不僅僱傭了所有的傭兵,還派人到鄰近城市招募了不少傭兵。

    當然,他也趁此機會大賺了一筆。

    在這些準備工作中,漢商們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他們不僅幫助克瑞翁打井,出資贊助克瑞翁收購牛羊、僱傭傭兵,還出謀劃策,建議克瑞翁加固城牆。他們雖然不是專業軍人,但大多來自邊疆,多少都參與過城防工作。對守城還是有些經驗的。

    他們這麼做,可不僅僅是為了克瑞翁。在梁嘯的牽線搭橋下,他們壟斷了素葉城的很多業務,身家性命又在素葉城,保護素葉城,也是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自然格外出力。

    城裡的防務加固,城外的月氏人同樣嚴陣以待。因為有充足的時間。阿奢那在城外建起了兩重木柵,北邊與城牆相連。南邊一直伸到素葉水之中。月氏人就在木城裡養精蓄銳,等待著出擊的機會。

    如今的素葉城雖不敢說是固若金湯,也是一座堅城,足以讓日逐王三思而後行。

    日逐王查看了素葉城的城防之後,沒有草率的攻城。他一邊下令部下到四周抓捕大宛人,收集糧草。一邊派人打造攻城器械。為了這次遠征,他也做了不少準備,除了攻城用的雲梯之外,他還抓了一些會打造攻城車的漢人工匠。對匈奴人來說,攻城車可是不多見的攻城利器。

    即使如此。攻城依然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匈奴人從小練習騎射,上了馬,他們個個是好漢,下了馬,他們的羅圈腿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在與大宛士卒爭奪城頭的過程中,他們明顯落了下風,費了好大力氣才爬上城頭,還沒等站穩腳跟,就被城頭的大宛士卒趕了下來。連攻兩日,傷亡逾千,卻看不到一點破城的希望。日逐王又急又怒,只好派人向右賢王報告,請他迅速帶主力趕來增援。

    攻城是個消耗戰,在主力到達之前,日逐王不願意付出無謂的傷亡,以免被別人佔了便宜。

    右賢王收到日逐王的消息時,也收到了後方輜重部隊遭到襲擊的報告。開始的時候,右賢王沒太當回事,只當是那些小部落找理由,不想進軍。等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傳來,孤立的事件逐漸聯繫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不是偶然,而是一連串有意識的戰術行動。

    即使如此,右賢王也沒有太當回事。他只是是命令後軍的酋涂王、稽且王率軍追擊,務必保證輜重的安全。與此同時,右賢王留下了右谷蠡王與幾個小王,命令他們從西攻擊山道中的堡壘,與獵驕靡東西夾擊,以求盡快打通山道,溝通東西。

    隨後,右賢王率領五萬主力趕往素葉城。

    ——

    山口之中,東堡,喊殺聲震天。

    煎靡手扶石牆,冷冷的注視著正在攻城的烏孫人。

    一百多名弓箭手站在城牆邊,張弓搭箭,不斷的射擊。他們都頭戴希臘式青銅盔,射穿半身鐵甲,保護自己的頭部和上半身免受城下烏孫弓箭手的襲擊。為了儘可能的殺傷敵人,他們甚至將身體探出城牆,猛烈射擊。

    一百多手持盾牌和步矛的戰士站在弓箭手的身後,隨時準備上前戰陣。一旦有烏孫人沖上城牆,他們就會撲上去,將立足未穩的烏孫人殺死,扔下城去。

    在他們的身後,站著十餘手持長刀的衛士。這些衛士不殺敵人,只殺怯戰之人,但凡有偷奸耍猾、作戰不力的,都是他們斬殺的對象。他們全身都有甲冑,不帶盾牌,像十根死刑柱一樣站在城牆上,執行著煎靡的命令,不給任何人偷懶的機會。

    在這三道防線的阻擊下,烏孫人雖然付出了不小傷亡,卻始終無法故克這小小的石堡。

    眼看天色將晚,獵驕靡只得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坐在大帳中,等待著最新的傷亡報告,獵驕靡苦惱不已。攻城不利只是讓他苦惱的一方面,赤谷城的情況才是他最揪心的。本來以為早就死了的烏單突然出現在赤谷城,說動了阿瑞堪,將阿留蘇誘進了山谷,這大出獵驕靡的意外,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困住了阿留蘇自然是件好事,可是赤谷水兩岸被阿留蘇洗劫,也是一個難忍之道。赤谷城是他的王城,被阿留蘇殺到王城前,是這麼多年與阿留蘇交戰中從來有過的事情。因為一開始就制度了拒敵於谷外的計畫,他並沒有將赤谷水兩岸的人口遷到安全之處,如此一來,他們必遭阿留蘇屠戮。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一想到阿留蘇的馬蹄任意踐踏赤谷水兩岸的草地,獵驕靡就心疼不已,大罵阿瑞堪無知,大罵烏單該死。

    就在獵驕靡為之惱怒不已的時候,阿瑞堪的使者回來了,傳達了阿瑞堪的建議:撤兵回赤谷城,集中兵力,圍殲阿留蘇。

    聽完阿瑞堪的分析,暴怒的獵驕靡忽然意識到這的確是個難得的機會。

    正如烏單所說,打下素葉城也沒他的好處。這片牧場原本就是烏孫的,只是因為老王被月氏人擊敗,烏孫衰落,這才落入大宛之手。如今匈奴人來了,他們還肯走嗎?獵驕靡在單于王庭長大,見識過匈奴人的貪婪,一旦讓他們見識了大宛的富庶,他們才不會輕易放手呢。

    相反,赤谷城卻是他的根基所在。如果如殺死阿留蘇,天山以南就是烏孫人的天下。那裡雖然沒有天山以北的大好牧場,卻有著天山以北沒有的大量綠洲。

    獵驕靡心動不已,卻不敢遽然決定。他深知匈奴人的殘忍,如果他不辭而別,用不了多久,匈奴人就會殺向赤谷城,將他徹底毀滅。

    獵驕靡冥思苦想,叫來使者,讓他回去通知阿瑞堪,自己又派出使者,向右賢王報告,說赤谷城受到阿留蘇攻擊,危在旦夕,請求右賢王派遣大軍救援。

    在得到右賢王的回覆之前,獵驕靡就停止了攻擊,並悄悄的撥出五千人回援赤谷城,準備圍殲阿留蘇。

    東堡的戰事無疾而終,煎靡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加固城牆,準備再戰。

    ——

    「殺——」梁嘯一聲厲喝,縱馬奔馳,連射數箭。

    三個匈奴人中箭落馬,跟在他們後面的匈奴人甚至來不及調整戰馬,直接踏了上去。落馬的匈奴人被馬蹄踩中,厲聲慘叫。隨著馬蹄紛至沓來,慘叫聲迅速消失。

    梁嘯衝到了匈奴人的面前,阿爾法、貝塔嬌喝聲中,兩支長矛刺了出去,將迎面衝來的兩個匈奴人挑落馬上。沒等她們拔出長矛,又有兩騎迎面衝來,拉弓搭箭,「嗖嗖」兩箭射了過來。

    「姐姐小心!」希格瑪一邊高聲提醒,一邊射出兩箭,將其中一個匈奴人射倒在地。

    「噗!」阿爾法肩膀中了一箭,疼得臉色發白。她大喝一聲,鬆開長矛,拔出戰刀,迎了上去。刀光一閃,將那個匈奴人梟首。

    「阿爾法,你怎麼樣?」梁嘯一邊射箭,一邊大聲問道。

    「我沒事。」阿爾法伸手握著箭桿,用力一撅,將箭桿撅斷,順手扔在地上。

    一個傭兵從匈奴人的屍體上拔下阿爾法的長矛,追了過來。「阿爾法,接住。」

    阿爾法伸手接住,左矛右刀,向前殺去。

    「傳令,左前方,突擊!」梁嘯一邊射箭,一邊觀察著戰場,大聲傳令。

    傳令兵吹響了號角,衝在最前面的謝廣隆舉起了長矛搖了搖,撥轉馬前,向左前方衝殺過去。

    「殺!」梁嘯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未完待續。)


第308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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